“如果我现在单身一个人，或许就不用去想这个问题，但我不是了。”

孙亦潼想要留下来，而祁开一直觉得他将来肯定会回去，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也不是轻易就应该让任何人妥协的事。这种情况，不管是祁开，还是童沫，哪怕是袁明礼，都没有什么办法最好地去处理。

“是不是这一次，不管我做了什么选择，最后我都要一个人承担后果？”

童沫很不想跟祁开说是的，但真相就是，确实如此。

“那小侄女呢？她会留在这里吗？我以为她不是特别喜欢这里。”

“小媛留下的话，你不是还有一个伴？没准你们还可以住在一个小区里呢。”童沫带着开玩笑地口吻说了出来，也是有想试试祁开的口风，虽然现在好像不太合适。“你和孙亦潼都不是这里人，折中的选择其实也不算糟糕。你们都是这里毕业，又生活了那么久，继续过下去，跟回家乡比起来，并没有难多少。”

“我知道。”祁开难得地沉默了。

“就跟你父母在哪里，那里就是你的一个家一样。你的另一半在哪里，那里就是你自己的家。你会找到你的归属感的，得胜，现在这样的困惑都是正常的，差不多每个年轻人都需要经历。”童沫安慰道。

“我不知道。”多了一个字，心情却没有变。

不管有没有做出决定，祁妈还是如期地到了。童沫载着祁开去接的人，晚上出去吃饭，孙亦潼让祁开叫上童沫和童祉媛，说大家一起热闹。其实面对自己男友的母亲，给人的压力确实是很大。

“叫上小媛？”

“是啊。”祁开并不认为这里有什么不对。“当初我们仨一起来的，谁家长过来，不都一起聚聚？”

“但是你妈妈这次来不是看你一个人，还有你女朋友。”

“那你也不来吗？”一根筋的祁开，烦恼的时候，依旧是一根筋的。

最后那天，童沫还是带着童祉媛去了，场面因为他们两个人在，到一点不尴尬。祁妈本来打算是去祁开那里住，反正天热起来了，都是自己人，还省钱。但最后还是去了离住地很近的旅馆，到底祁妈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小俩口的地方她去坐坐，吃个饭就算了，真住进去，她自己也觉得不习惯。

孙亦潼和祁妈的相处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两个人都有些拘谨，倒是童祉媛和祁妈，毕竟看着长大的一个女娃，知根知底地，性格又开朗，祁妈倒是很喜欢她，两个人说的话也更多些。晚上吃过饭，自然是童沫送童祉媛回家，余下三个人，有他们的家事需要好好商议。祁妈来前，也问过祁开，如果孙亦潼父母方便的话，过来也可以，没空也没关系。这次主要，是她想儿子了，过来看看而已。

“我忘了把父母考虑进去。”在车上，童祉媛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没有铺垫。“永远都不可能忽略父母的意愿行事，对不对？别说是祁开，哪怕是我，是你，是顾希，都不可能那么做到。无论如何他们把我们带到了这个世界上，衣食无忧地照顾着，送我们去读书，而我们也都平安长大了。”

“冯嘉的父母知道你了吗？”

“他想跟他父母说，我说不急。他懂。”童祉媛咬了咬手指。“叔，我能抽根烟吗？”

“不能。”童沫秒回。

“我知道你会那么说。”童祉媛啃了几下指甲。“你说我会喜欢上冯嘉，然后慢慢地像喜欢顾希一样喜欢祁开吗？我们会忘记自己的初恋吗？哪怕只是单恋，对方完全不知道在过去某一刻，那个你喜欢过他？”

“不要高估人类的记忆。”童沫高深地来了句，专心开着车。

“所以你觉得我会忘记吗？”童沫的这个答案，显然不是童祉媛期待的。

“你还记得你五岁的时候，有天早上醒来，看到床头趴着你很喜欢的一只长耳兔的事吗？”

童祉媛不解地看着童沫，眼珠转了转，很努力地回忆着。

“你还记得祁开送给你……小毛时，你的心情吗？”

“我不太懂，另外，我五岁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堂哥说的，他一直记得，你那天抱着兔子笑了一整天。那只小兔子，你妈妈说贵，他偷偷去买的。”

“原来我忘记了那么重要的事。”童祉媛干笑了下。“那只小兔子后来破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哪怕我是你长辈，在这件事上，我也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也没有能力告诉你，以后你一定会忘记现在喜欢的人，或一定会找到一个你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你的人，当然我会那么希望。”

“所以现在跟谁在一起，就好好地跟这个人在一起，不要留下遗憾？这简直就跟说像明日将死一样活着那么虚。”童祉媛在自己包里翻了会，最后什么也没掏出来。“准备去死了，结果却没死，才真正恐怖。”

“孙亦潼见家长，也不是第一次，你反应那么大。将来结婚了，你不得泡酒坛子里？”

“陆昭昨天又来找我聊天了，我没有理她。叔，你有她号码吗？”

“拉黑就是了。”童沫淡淡地说道。“如果她再来骚扰你，我来处理。”

“为什么她会找到我？”童祉媛不放弃地问。“难倒她觉得，我一定会做什么吗？我看着……像那种会耍手段的人吗？亦潼姐这个人我还是挺喜欢的，如果我是祁开，我也不可能喜欢陆昭。”

童祉媛在路上跟童沫又吐槽了会儿，注意力给转移了，果然比想另外件事简单而愉快了很多。

因为童沫和袁明礼的事，只有自己家人知道，所以袁明礼要避嫌。祁妈也就住了两天，还是童沫和祁开一起去送的人。祁妈好心地问童沫有没有喜欢的小姑娘，马上童沫也满21了，可以慢慢找起来了。

“我不急。”童沫礼貌笑道。“我还要给祁开当伴郎呢。”

“嘿嘿。”祁开负责在边上赔笑，还是傻笑。

“小沫啊，你以后也一直在这里吗？我听小媛的意思，你们是要回去的。”

“小侄女要回去？”刚刚还在笑的人，马上严肃起来。“她什么时候说的？”

祁妈嫌弃地看了眼私自插嘴的祁开，不予理睬，继续问童沫道：“是这样吗？”

“小媛的话，要等她毕业。我的话……近一两年可能还不会。”童沫如是道。“这事其实在一块时我们也有聊过，只是还没谱。祁开现在在这边发展也很好，工作经验在哪里都可以用，主要是看个人能力。”

“我们和小开的爸爸，就想着这两年房价下来了，趁着情形不错，可以计划计划这事。他和小潼也那么多年很稳定，我们也觉得小潼这个人不错，和小开很合适。定下来了，我们做大人的也安心。早晚是要定的还是早点做打算好。当然我们也不是要逼着今年一定要怎么样，只是真的要把爸妈的话放在心里，不能一年年地那么敷衍我们。这时间过得是很快地，你看，你们转眼都毕业快要三年了。”

祁开默默在边上坐着，不时点头，态度极好，当然也挺敷衍。

“你啊，就盼着赶紧把我送上火车。”

“怎么会。”祁开蹭上去挽住祁妈的胳膊撒娇。“老妈过来，我可开森了。”

“瞧你，这舌头都捋不直了。”

不过挥手把祁妈送进站，祁开还是大大地呼出一口气，确实是轻松了很多。

“孙姑娘这次意思很明确吗？”

“嗯？哦，是的。”祁开叹了口气。“小面面的父母也同意她留在这里。”

所以祁开要跟孙亦潼继续走下去，他也必须留在这里。祁开完全可以自己做决定，没有人逼迫他。因为小伙伴的这个问题，童沫这天晚上有些些失眠，看着袁明礼在枕边沉静的睡颜，更是如此。

让袁明礼跟自己离开，其实对袁明礼来说，他需要放弃和付出很多东西，童沫可能都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值得袁明礼那么做，这个问题童沫无法回答，这是袁明礼的问题。只是作为袁明礼的另一半，童沫对于他的爱，是否可以让他留在这里？就像袁明礼是因为爱他，所以愿意跟他一起离开。

那座不是家乡，却让我们无比留念，想要终老的城市，应该有一个人，我们爱他，希望跟他白首偕老。

在伴侣面前，父母，子女，朋友，都要靠后，这不是祁开一个人应该知道的，童沫亦是如此。只有那个会跟我们一起走到老的人，才是对我们最重要的人，就像父母有彼此，孩子和朋友会有他们自己的伴侣。

进一个家门，回到一个家，才是一家人。一家人，总是比外面门里的人，要重要很多。因为很重要，所以会愿意为他们放弃很多对自己有利的东西，甚至就那么轻易忘记了，去计较利益和付出。

119、突发事件

祁妈没走多久，孙亦潼的父母就来了电话，再次说了要不是一时走不开，也过来聚聚。其实祁妈过来看儿子，孙家家长并不需要也大老远赶来，想必家长那里是一个意思。只是孙亦潼是怎么跟自己父母说的祁开这边就无法完全知晓了，但每次孙家家长打电话过来，也会跟祁开聊两句。祁开本来就很自然熟，有些时候还能帮孙亦潼接个话。孙家家长对祁开也是满意，因此两方家长都挺着急。

冯嘉大致了解到了祁开和孙亦潼的情况，也热心地想要出出主意。童祉媛到不排斥，反而对外人的看法很是好奇。她一直以为自己站在外面的角度在看，其实很久以前她就已经陷在局中，她的小叔叔也是如此只是童祉媛不知道童沫是不是也明白。在他们的事情上，只有像冯嘉这样的人才是局外人。

“如果这样的话，我只能是你的好朋友，男闺蜜了。”冯嘉面带遗憾，实则逗着童祉媛道。

“那如果我回去你会跟我一起吗？”童祉媛面带纯真地问道。

“我小的时候，父母和姐也住在这里。后来我姐跟着姐夫出去，然后把父母也接走了，那里现在是他们的家。我父母从小就教育我们，不要被地域所控制，只要记得自己是从哪来来的就可以。”冯嘉似乎给了童祉媛很充分的理由，甚至有些让人觉得他可以为了她去任何地方，而事实上，这个理由与童祉媛本身，是无关的。这个对象可以是任何人，因为在冯嘉的意识里，他自己就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家庭教育。”童祉媛对冯嘉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显然冯嘉也不想，因为他知道童祉媛的心里也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两个人都不会被这个问题所困扰，那还有谈论的必要吗？童祉媛不是一个黏人且作的小姑娘，她会跟你讲道理，让两个人的相处非常愉快和舒坦。和冯嘉的前女友不一样，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冯嘉还是想要那个会跟自己闹脾气，偶尔不讲道理，又任性的前女友。不只是因为那个人是自己的前女友，而是那个人让他觉得自己被需要，觉得自己需要去为了她而成熟强大起来。

“是啊，我们都有各自不同的家庭教育，好坏都伴随一生，想嫌弃都不行。”

童祉媛和冯嘉约会结束后，买了一个逗猫棒来童沫家里蹭饭。这天袁明礼跟童沫一起出去吃的，半道被小侄女给打断了，不止一段晚饭，还有一场话剧。小侄女蹭过饭后，就在童沫家陪来福来抵饭钱。

祁开那里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孙亦潼非常善解人意地告诉祁开不要急，她不会逼迫他。孙亦潼也开始慢慢变得像冯嘉的童祉媛，通情达理不会给男朋友添烦恼的女朋友。甚至在你想要一个人静静时，会乖乖退到一边，绝对不会跟你抱怨。祁开也不记得有多久，他的小面面忽然“成熟”了。

和袁明礼一起欣赏话剧的童沫，看得也是非常投入，两个人都觉得好才过来订的票，还多亏了袁明礼这个老客户才有的好位置。老马以前会跟袁明礼一起来，现在有了童沫，裘良不喜欢这些，就陪着偶尔一起出去看个电影。原本袁明礼想邀请老马，顺带散散心调剂下，结果裘母大驾光临。

朋友的事一茬茬来的时候，童沫这里却安静了，连工作上的事都没有出什么问题。顾希那边最近没有跟童沫联系，因为在正常的时间范围里，童沫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而且跟袁明礼之前谈过后，也认为跟顾希还是要再稍稍保持一些距离。倒是谢峥，乐呵呵地过来告诉童沫，他要带着几个同事过来玩。

谢峥来的时间是在劳动节前，倒是聪明地避开了高峰。同行的另三个人都是一个公司的，两男两女，都是同事关系。童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谢峥，里面是不是有哪个妹子是他喜欢的。谢峥嘿嘿笑了笑，到也没有跟童沫拐弯抹角。谢峥喜欢的妹子不是他们公司的，这次来的里到还真的有两个暗下互生好感，他和另外一个妹子也有心促成。这好人做多了，没准哪天好事就降临到自己头上了。

因为工作的缘故，童沫没有就地作陪，只是一起出去吃了一顿饭。童沫和谢峥在自己的朋友圈里都已经公开了彼此的关系，面上均是一片和谐。当时私下给童沫放过话的谢峥好兄弟如今已升级做了爸爸，童沫不知道他如果哪天对不住谢峥，这个朋友会不会真如他当初说的那般跳出来为朋友插刀。有他那番话其实也够了，真出来插刀，自己家人怎么办？成家后的人，家人总是应该放在第一位的。

而在为新的家人努力抉择的祁开，依旧没有找到必须马上做出决定的动力。这个时候的祁开显得非常优柔寡断，甚至产生了先离开一段时间安静下的想法，好在也只是酒后一时的念头。祁开依旧不太想把家定在X市，两边的父母都希望可以尽早买房准备结婚。祁开没有想过自己将来可能不会娶孙亦潼，他没有想到或者考虑到的，就是孙亦潼的个人意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祁开就根深蒂固地认为孙亦潼会跟自己回老家，可能因为他是男的，可能因为他头脑简单，可能因为读书时的某次闲聊，就那么认定了。

因为都是女生，祁开来询问过童祉媛这个问题，加上童祉媛在和X市本地人冯嘉交往，祁开想不出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可小侄女却一直各种理由回避了祁开的见面要求，只信息说，她没法给他任何意见。

五月中的一天，童沫接到来自易叔叔的一个电话，当时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多，童沫还在睡梦里，算时间易叔叔那里也才早起没多久。童沫迷迷糊糊地听着电话，整个人不是很清醒。袁明礼也已经被电话铃声吵醒，坐起身看着童沫闭着眼睛听电话，随时都会再次睡着的模样。易叔叔在电话里并没有说具体说是什么事，只是问童沫有没有时间过去一趟。童沫的瞌睡慢慢地就醒了，预感事情可能比想象的要复杂。

“很抱歉把你吵醒了，事情有些突然，小希并不知道我给你打了电话。晚点我会再联系你。”易叔叔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童沫没有多问，礼貌地回复了几句，电话就挂断了。

“顾希？”

“是易叔叔，顾希的继父。”童沫重新躺了下来，大睁着眼睛，睡意全无。“我和易叔叔接触很少，他突然给我打电话，不可能是因为顾希喜欢我的事被阿姨知道了，一定更加严重。”童沫说得很坦然，就跟袁明礼刚刚叫出顾希的名字一样。仿佛刺在肉里待久了，还真的感觉不到痛了一般。

“你打算怎么做？”袁明礼也醒了，声音听着有些冷漠。

“天亮后我再给易叔叔打个电话，可能的话……”童沫侧过头看向袁明礼。“我要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