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 下——执礼
执礼  发于:2015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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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多情总被无情恼,可极致于情,才会忘了情。高闻见算不得无情,却也曾捧出过真心。真心向来是没有高低贵贱的,但毁了真心的人,不管理由何其恳切,给予他人的伤害依旧不能消磨半分。有人在后悔,手足无措里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却不知另一个人其实也是心头恍然,爱恨交杂里掺杂的心疼与毁弃,从来就不是一个用理智就能分得清的东西。

高闻见眼中的挣扎,白凡看到了。

“闻见,我知道我不值得原谅,落得如此下场本就是我自作自受,实在怪不得别人。”白凡死命的拉住高闻见,力道之大得都让手背爆出了青筋,他一脸真诚的注视着站在他眼前的男人,安静的眸子里混着一抹难以言喻的赤忱,那感情在他在眼角翻滚,似乎下一刻便会控制不住的溢出,“闻见,我不求你原谅我,更不求你再多纡尊一分。‘求’这种东西,本就不是一个能预估的未来。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后悔话让你烦心,但未来何其长远,我知道你强大,但可否还愿意让一人陪着你看遍天下?”

高闻见安静的站在原地,他无言的看着白凡,仔细望去,便能发现那双往常冷冽的眸子似是挑上了几分不同于往日的光彩。

“看遍天下?”阳光半打下的阴影将高闻见的神情掩盖在黑暗中,他没有回复白凡的请求,却徒然扭转了话锋,“我不知天下多大,却知道曾镇守于心的世界崩塌过一次。”

说完,他似是无奈的勾起了一旁的唇角,那微笑里没有讥讽,可以说任何感情都不掺杂其中,但内里透出的心灰意懒与荒凉,还是让白凡看的心中一痛。

白凡呆呆的看着高闻见,他看着这人嘴角抿起的直线,禁不住又回想起曾在那个深秋里发生的事情。不知现在那片大理石地板的温度是否还刻骨得让人发寒,也不知离开的背影在他眼中是否还充满着希望破灭的沉寂,那些烙印在回忆深处的秘密悉数尘封在过去不知名的岁月里。他以为自己只是做错了,以为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却不曾想自尊与骄傲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复原的道理。

一步错,步步错。

“闻见,我知道错了,我明白自己走错太多,如今仅因我的不舍就要毁了全棋,的确怎么也说不过去,可即便如此,我也从未升起过半点要给你难堪的意思。”白凡死命的收紧手中的力道,苍白的脸色上是一片不悔的坚定,“我不想你因我而痛苦,可后悔的滋味太难受,那样反复的煎熬逼得直教人想发疯。这是我能抓到的最后一次机会,我知道自己自私,可实在不想再因我的过错……而与你错过。”

高闻见没说话,只是微微用力拨开了白凡攒住他衣袖的手。白凡望着转身准备离开的高闻见,心中这下才真正恐慌起来。他惧怕高闻见的冷漠,怕得恨不得从未出现在这人眼前才好。遇到了困难,他自然想逃,敬小慎微的天性逼得他忍不住想往回跑,可他已经走到这里,便再没有退缩的余地。

来不及说出更多的言语,或许一切的话语在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白凡心思一动,直接挣开手中挂着的吊瓶就想追过去,匆忙之间也顾不得针头不正常拔出时手上淌下的血液。然而脑震荡的后遗症又岂是那番好相与的?他一只脚才微微接触到地面,猛然坐起的姿势就让他整个人眩晕得想吐,那种颠倒世界的感觉,让他一时有些无力承受。

高闻见真的只是想简单的出去叫个医生,他说那样的话也只是想发泄一下压抑在心的怨气,毕竟感情方面的事他还是第一次接触,一时不知道要用何种面目来对待白凡也是在情理之中。可身后不自然的动静实在过于诡异,高闻见忍不住回头,在看到白凡几乎又要往地上栽的情况时心脏吓得几乎要停止跳动。他顾不得自己还在内心纠结的小心思,一个箭步就直接冲了过去。许是人在危急时刻爆发的潜能总是无限的,在最后一刻,速度值达到巅峰的高BOSS防御全开,以带着白凡一同摔倒在地——主要是他自己当肉垫的代价,成功挽救了一条不看实力就随意开启副本的小生命。

“你在干什么!”向来以冷静自持的高闻见终于忍不住抬头骂了起来,“你是不是还想再摔一次直接来个失忆啊!”

白凡茫然的趴在高闻见身上,说实话,他现在还是有些恶心想吐,上一刻天花板还在他头顶优美的打着无规律的圈圈,下一刻眼前放大的胸膛就占满了他的视野。感觉头上有小天使在飞的白凡终于扛不住的挺尸在高闻见身上,他无力的捂住自己的脑袋,眉头紧皱,那模样看起来煞为难受。

高闻见看到他这副神情心下禁不住也紧张起来,他记得教授嘱托他要这人静养,近期不要接受大的刺激,最该提防的还是不要让患者重新伤到大脑。虽说他刚刚成功的接起了白凡,但男人的胸膛不比女人,无论他怎么装备胸肌,那片地方还是比不得柔软的缓冲垫。担心则乱的高闻见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想起身叫医生重新给白凡来个全身检查,可目前仍仰卧在地上的他却害怕自己的动作会再次带得白凡跌在地上。

一时间,双方都僵持在了原地,一人捂头犯晕,一人躺地着急,突如其来的寂静让289病房的整体气氛陷入了一种莫明的诡异。

“闻见?你肯留下了?”终于缓冲完大脑缓存的白凡呆呆的看着一脸紧张的高闻见,他先是疑惑了会自己现在的处境,接着猛然想起刚才自己的冒失,随即立马又换上了一副欣喜的表情。不管怎样,至少这人现在是走不了了的了。躺在地上的高闻见无语的看着白凡外露的表情变化,一时间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终于整理好全过程的白凡眼睛突然亮起,许是心中的欢喜实在压抑不住,他忍不住猛的伸手抱住高闻见,耍赖的用自己最大的力道死死的扒拉在这人身上。大型人体章鱼迅速攻占了我们的BOSS大人,高闻见看着趴在他身上的白凡,额角的青筋忍不住微微抽动,他想推手拉开大章鱼,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居然被牢牢束缚在了这人的流氓攻势下。

高闻见的内心感觉有些崩溃。

察觉到高闻见变化的白凡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知怎地,他突然就想起了平日与闻见相处的那些人,周舟也好,团子也罢,这些人总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这人的底线。虽然这个前提是建筑在闻见在意彼此的情况下,可是转换一个念头想想,是不是闻见对于他们这些人某方面的特质,其实在心里是无力抵抗的?

就比如,你认真的道歉,一而再再而三的恳求,其实还不如耍赖撒娇来得更为快捷有效?

虽然这个念头恶心得让白凡恨不得根本就没想起过,但现在的情况最坏也不过如此,如果这样的做法可以重新换回闻见对他的心,那么即便丢脸一些,那又如何?

“闻见,我错了,你别不理我。”自暴自弃的白凡立即开始了行动,他小心的用自己包满了纱布的大脑袋一下一下的蹭着高闻见,语气里不知从哪学来的讨饶让BOSS大人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给我起来。”

“不要!你不理我我就不起来!”

“白凡!你多大了!摔个脑袋把智商都摔回去了?”

“哥哥你是谁?这是哪里?”白凡眨巴着眼睛耍着赖,嘴角的微笑恶意得让人都有些不忍直视。“我发现我好喜欢你,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高闻见看着身上连眼睛都在笑的大型犬,忽然间也做不出什么冷漠的模样。没办法,他越是不理他,这人欢脱得就越发厉害,那恶心人的架势都快赶上小白言情剧里的正牌女主了。无奈之下,无辜躺尸的BOSS大人只得在默认中许可了白凡的行为,他继续保持着自己惯有的沉默,看似冷漠,却温柔且坚定的拉起了白凡。诡计得逞的白凡在心头暗暗低笑,只道自己找对了方法,全然忘记了若是另一人不存有疼惜你的念头,直接将你甩开便是,何必还要与你虚耗光阴。

这头贯彻好自己‘撒泼耍赖恶心萌’方针一万年不动摇的白凡确定了以后的组织路线,在高闻见无奈的沉默中,也努力眨巴着那双不大的眼睛,乖乖的顺着对方带起的力道小心的重新躺回到床上。他那双微微泛着湿润的眼睛滴溜溜的围着高闻见转,那样深情和执着,直教人要以为他的世界仿佛只有自己存在一般。

重新叫来医生扎回针头后,躺在病床上的倔强患者还是死死的拉着高闻见的衣角不放。精疲力竭的高闻见也不想多做计较,他无奈的叹口气,对白凡比了个电话的手势,一旁的大型犬才不满的微微松开了手。高闻见禁不住微微一笑,难得上前温情的揉乱了白凡的头发,却不料猛然意识到机会来临的某人忽然逼近,给他来了个蜻蜓点水的吻后就立马缩回被子里继续挺尸。被突袭的BOSS大人呆愣了几秒,望着眼前拱起一大块的巨型面团,心中的复杂仍在千奇百怪的打着结,可那种由心底升上来的欢喜,却还是让他忍不住弯了眼眸。

也许,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好。

75.看见(上)

高闻见缓步走出门外,再次回眸望了眼仍躲在被子里的白凡,深呼吸了一口,让眸子里多余的情感散去,这才拨通了杨静的号码。

“闻见,这边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多亏你大哥,这件事情才勉强压了下来,下次见着了,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电话一接通,杨静不问来意就在那头有条不紊的报导着后续工作,她冷静的声线里丝毫不见方才的慌乱,仿佛在订婚典礼出现的手足无措只是彼此的幻象,“我们的订婚和白凡的出现会被以宣传手段推出,主要原因是接下了教堂和礼服代言商的委托,这才以这种形式向全市推广。虽然这有些勉强,但你订婚的突然好歹也有了个解释,我这边即将上任的公司也因此得到了一定的宣传,白凡来抢婚也宣扬了同性爱平等的观念,总之,一举三等,这件事你就不用再多操心了。”

高闻见在那头沉默了半响,良久,才缓慢吐出谢谢二字。

他真的由衷感谢上天,让自己遇到这些人。他是一个强者,艰难与困苦这些东西于他而言不过是平日消遣,可即便他再怎么强悍,疲累与倦怠这种能麻痹人神经的情绪,也照样会出现在他身上。

可有了他们,他在疲累的时候便能稍作歇息,重新养好精神迎接下一次的挑战。

——感谢一路有你。

高闻见微微勾起唇角,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安静的笑。

“杨静,我很高兴能遇到你。”

高闻见低沉的声音通过手机的连线,将含蕴在其中的感情分毫不差的传递到杨静耳中。杨静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便握紧了抓着手机的手,眼眶不知怎地忽然有些发疼。

她想要的不是这个,可是这也未尝不好。

这就够了。

“闻见,我也很高兴能遇到你。”穿着婚纱的杨静安静的站在一旁的走廊上,精致的妆容微微有些花,盘起的头发里跳脱出几丝额发,夕阳的余晖均匀的铺洒在她身上,远远望去,仿佛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我以为早一点遇到你便可以抓住你,却没想爱情这种东西,总是来得出其不意。”

高闻见微微收紧握住手机的手,低低的应了一声。

“其实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不过是等待的时间太长,太过势在必得,所以一下子没法真心接受。”杨静轻轻的笑了一声,抬手将垂在额前的余发捋起,“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虽心有不甘,但也的确不想再困在你那里。爱情从来不是生活的全部,耽搁了这么久,大抵也是够了。毕竟我还有着属于自己的抱负和理想,那些于我而言,要比你重要得多。”

高闻见轻笑一声,沉声道:“我拭目以待。”

“哈,这是挑衅?”

“不,是肯定。”高闻见望着眼前似乎无尽的走廊,看着周围人不知来去的生老病死,忽然对着眼前的白色起了一丝莫名的追念,“我向来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

杨静闻言,忍不住抬手看了看指间那枚闪烁着微微亮光的戒指,那枚戒指很朴素,低调而又内敛,可一旦展露于阳光下,便会重现它真正的光彩,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也许,闻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了解她。

虽然得不到,但这也就够了。

“等这边的事情了结我就会去公司上任,你和文景都弃了专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办法,我和周舟只能担起你们实现不了的期望,去发挥母校的光和热。”杨静小心的握拳,微微一笑,提步走到庭院里眺望最后的残阳,“闻见……”

“?”

“哈,没什么。”杨静笑着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她似是解脱又似是不舍,想哭,却更多的在笑,“你好,我叫杨静,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高闻见微微一愣,忽然之间便明白了杨静的意思。看到一个人为你这样让步,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但人家真心对你,却并不是冲着成为你的负担。

她想要的,他从来都知道;她离开他,也绝不是因为可以放下。

她不是不爱他。

高闻见忍不住仰头,他安静的看着天花板,仿佛那上头重新上演着他们当时初遇的场景,那时的天空很蓝,云朵很白,微凉的天气里泛着微微的潮湿,他走在上课的路上,却忽然被一个人拦住了脚步。

“你挡路了。”

“是吗?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杨静笑着勾起弧角,却忍不住开始鼻子发酸,她眼眶疼得厉害,承受不住的感伤几乎要溢满她的双眸,“不告诉我,我们还怎么做朋友?”

“……”

“我们……我们这里有文景,有杨静,还有你认识的周舟。”杨静终于控制不住声音里的哽咽,她死死的咬唇,眼泪冲开妆容,语气的坚持却一如当时的执着,“我们想和你成为朋友。”

“高闻见。”高闻见低低的应了一声,声线里的冷漠一如当初的漠然,可压抑在其中的小小希望,还是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泛起了欢快的色彩。

他们都还记得初遇的场景,那种刻印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是不会随着时间归零,如今他们再次重逢,便也意味着再次相遇。

这即是道别,也是开始。

高闻见关上手机,沉默的看着医院的走廊,他对着在看不到尽头的方向微微叹了一口气,踌躇一会,便转身进了病房;另一头的杨静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来,她死死的握住手机,嘴角在笑,眼泪却在脸颊边肆意流淌。

也许这样的结局也未尝不好,他们有着彼此的人生和理想,便如交错过一点的射线:相遇过,珍惜过,但还是一样会错过。

人生向来不是十全十美,我们拿起多少,势必便要放下多少,孰轻孰重,这个判断自在人心中。

就这样吧,你好,再见。

经此一役,华盛麓峰的名头更为响亮,平等自由的理念恰到好处的进行了宣传,为此吸引了不少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奔赴于此;杨静本要去公司上任,却不知怎地被周舟挖了墙角,从此光大企业亚洲区域经理易主,其强悍的实力和雷厉风行的作风也引得不少人为之折服;不知实情的众人只道这次总编为了宣传下了血本,却不知这其后的波涛汹涌,看得有多让人心惊胆战。

高文博的插手让整个事件的进度徒然加快了不少,虽是搞不清楚这人在想什么,但面对自己唯一的哥哥,高闻见还是对其表示由衷的感谢;由于高文博极其强悍的办事能力,幕后主事还没来得及逃跑,便被可怜巴巴的揪了出来。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商业片中经常这么演:一个企业的壮大势必冲击着另一个与之同行的对手,为了减弱对方对自己的威胁,容易脑残的对手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使出各大招数。这不,本次的作案团伙先用钱买通了杨静的朋友,接着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安排到操办婚礼的专业团队中。许是杨静对自己朋友的信任,他们也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大概得知婚礼当天会有人来闹场,于是本就打算搞破坏的无规划组织自然想趁机给高闻见抹黑,不管怎样,自己操办得如此盛大的典礼上有人来闹事,实在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情。他们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但再怎么预备也没料到那个人抢的居然不是新娘。因而自觉捡了大新闻的组织一时高兴得有些乱了阵脚,却不知早察觉不对的高闻见还留了一个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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