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 下——执礼
执礼  发于:2015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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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凡不是说那枚对戒有另外一枚的吗?不是当时对他说这枚戒指只能给一个人吗?那么现在身上明明有一对对戒的闻见,做什么还要挂着其中一枚,却仍要与她去买新的戒指?

还是说,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根本只想把那枚对戒留给白凡一个人?

杨静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疼,心下翻腾的委屈和不甘让她的面容都有些微的扭曲。

如果是这样的话,闻见应该明白现在的情形,最终和他在一起的人是她。既然如此,还做什么要死挂这那枚等不到结果的对戒来跟她订婚?!

杨静一把拉住正想往外走的高闻见,高闻见回头,惯常冷清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其他的情感,便连基础的疑问都没有闪现一分。

杨静苍白着一张脸,呆呆的看着他,高闻见也很配合的站在原处,淡然的神情里没有一丝不耐。

询问的话语,迟来的解释,该有的疑惑,他一样也没有。

杨静的心忽然绞痛得厉害,她的眼眸微微发红,身子也控制不住的僵硬起来。她死死的攒着高闻见的衣袖,颤抖着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往常一样平稳。

她问:“闻见,你脖子上的另一枚对戒呢?”

高闻见在瞬间僵硬住身体,他猛然低头,眸中在刹那掠过一抹极为幽暗的复杂。

68.赌

“你怎么知道?”高闻见眸子一暗,随即猛然回身一把抓住杨静的手腕,他半低下头,凛然的目光里有着寒冰的冷酷,“是谁告诉你的?”

杨静愣愣的看着突然变脸的高闻见,在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她愣愣的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浮现出一丝细小的变化。那种表面的波动就像无波无澜的海面,只间或泛起一朵小小的浪花,却不知辽阔的海洋深处,底层火山的正在喷发:狂躁的冲击无情的冲刷着残余的生命,强大的热浪席卷着内里的一切。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准备把那枚对戒给我?”杨静控制不住的嗤笑一声,眼神中的痛苦和愤怒正在缓慢酝酿着底层的风暴,“高闻见,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挂着这枚要给白凡的对戒来跟我订婚?”

高闻见安静的看着她,许久,眸中的激荡才慢慢冷静下来。他缓缓闭眼,再睁开时,平常冷清的眸子里难得带上了一抹动人的柔情。他温柔的牵起杨静的手,轻柔的话语里带着几分不可察的妥协,“杨静,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

“你也知道我们要订婚了!”杨静一把甩开高闻见的手,压抑在心的恐慌和不甘在今天终于破了一个细微的裂口,她赤红着眼,眼白处的血丝挣脱着似要裂开,“周舟也是你也是!一个个都跟我说要订婚了别在意那么多!可是我怎么可能不在意?!我低头一次不代表我就要一直挫伤自己的傲气!”

高闻见默默的看着她,眼里逐渐负浮上一抹难以掩饰的愧疚之情。

“闻见,你明明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十年了,该妥协的该放手的我都已经做过了。是你跟我说他不答应就回来娶我,现在他放弃了,你还死守着一个退出的人做什么?”杨静有些难堪的红着一双泫然欲泣的眼,原本控诉的话语里也禁不住带上了几分委屈的哽咽,“你们一个个都心疼他,觉得他放手有自己的无奈,觉得他离开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哈,到了现在,他没勇气就是迫不得已,我坚持不懈就是上天怜悯,所以这份恩赐我应该珍惜,就我活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是不是?!”

高闻见闻言微微皱眉,他几步上前抬手稳住杨静的肩膀,杨静顺势抬头看他,眼里的期待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然后下一句话,却让她第一次知道“他不爱你”究竟是何种滋味。

高闻见皱眉问她:“白凡离开?你这是什么意思?”

原本还想控诉的杨静就这样傻在了原地,她感觉自己心脏就像破了个大洞,冷风顺着洞口呼啸而过,让她只想牢牢的抱住自己来抵御这场突降的寒冷。她傻傻的笑了一下,拼命仰头阻止泪的滑落。说实话,她头一次在高闻见面前这样失态,归根结底,不过是希望能博得这人几分注意,让他不要再放任她一人沉醉。可是高闻见呢?前前后后什么都没听,却单单把那句她不经意提到白凡的事情牢牢系在了心里。

“闻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杨静死命咬着唇,带着哭腔的声线里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倔强,“你到现在都没放下这个人是不是?”

高闻见安静的看着忍着眼泪的杨静,内心的复杂混着一丝难以描述的情感浮上心头。他微微轻叹一口气,不顾杨静的挣扎,张开双臂牢牢抱住了她。许久,他才缓声说道:“杨静,我会学着去爱你。”

杨静无言的窝在他的怀里,在那一刻,她其实什么都明白。她知道只要自己低头,只要自己应承这句话,眼前的这个人就真的会慢慢学着如何爱她。也许他依旧忘不了白凡,可时光如此强大,未来的日子里总有将那人冲淡的一天。

可她退让够了。

那缕隐藏在她心底的不甘在今天躁动得让人难以忍受,杨静无神的盯着眼前人衣领上的纽扣,突然很想像那些不成熟的小女生一样,把两个人强硬的摆在他面前,看他在第一时间里,究竟会选择牵起谁的手。

“闻见,白凡离开了,这件事他只告诉了周舟。离开之后,周舟也一直跟他保持着联系。”杨静感受着闻见突然僵硬的身体,心脏在同时也搅动得厉害,可她还是选择把话继续说下去,“可是就在前几天,白凡突然说想一个人去深山里看日出,接着,他便与周舟断了联系……”

在高闻见一把推开杨静准备往外冲时,杨静在瞬间突然就醒悟了什么。她觉得自己彻头彻尾是个笑话,挣扎奋斗了那么久,也依旧比不上那人可能的半点危机。

她当是该明白的,十年过去,大家都不复往日模样。其实什么感情值得她等上十年?时过境迁,残留在心底的究竟是求而不得还是那抹年少的爱?她分不清,何必也要带得一群人跟着她一起找答案?更何况这样的兜兜转转,除了成全别人,她似乎也没找到什么除此之外的其他价值。

“闻见,你别慌。”杨静苦笑着猛然拽住高闻见的手,高闻见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眸中的焦急和恐惧让杨静看得心里又是一痛,“他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邀请周舟一道同他出去旅游。”

高闻见慢慢冷静下来,他冷着一双眼直视杨静,双眸里浮现的冰冷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微微恐慌,“你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白凡离开是真,进山是真,便连失联也是真。”杨静猛然一把推开高闻见,神情里的苦涩和眼底隐隐的灰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略微苍白,“他在深山里迷路,活活被困了几天,还好命大被过往的猎户救起。不过你无须担心,他现在正活蹦乱跳的住在那准备游山玩水。”

高闻见微微低头,觉得自己方才失态得的确有些让杨静难堪。他正想上前说些什么来弥补,却见杨静几步退开,嘴角边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她直接指着他脖颈间的对戒,语气凌厉,态度坚决,“闻见,你是不是从没打算把另一枚对戒给我?”

高闻见安静的看着她,静默良久,却始终不发一言。

杨静嗤笑一笑,她满目凛然的望了高闻见一眼,一把推开他就往门外走。高闻见原本还想追上去,却只得杨静淡淡回眸,那抹含着拒绝的冷漠,还是他头一次在杨静的眼中瞧见。

“闻见,你别过来。”杨静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高闻见目送着她离开,眉头锁紧,后又慢慢放开。他轻叹一口气,便转身继续去处理积压的工作。

距离他们的订婚典礼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是夜,杨静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漆黑的夜笼罩在没有灯光的地方,窗外的霓虹闪动得让人眼睛生疼。杨静呆呆的坐在黑暗中,仍由无声的寂静侵蚀着她的心房。

似乎上一次白凡选择离开的时候,闻见也是这样,一个人坐在家里孤独的喝着酒,失态得让她都不忍心看下去。

可闻见那时候好歹还有个她,现在终于轮到她了,那么谁有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那个能救赎她的人。

杨静的眸子略微暗了下,她偏头看着在黑夜中默默闪烁着警示灯的手机,嘴角缓慢的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既然没人能拯救她,她就来拯救自己吧。

杨静俯身拿过手机,屏幕的冷光反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表情在一片亮光中显得有些微微扭曲。她咧嘴笑了一下,做了一个深呼吸,最终还是翻开通讯录,决绝的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人接通了。

“喂,你好。”电话那头的声音似是永远充满着让人放松的情感,“请问你是谁?找我有事吗?”

态度不错,杨静挑眉给他的声音点了个赞,随即轻笑一声,收拾好那些杂七杂八的小情绪。她盘腿坐在窗边,安静的看着街道上车水马如龙的夜景。

“你好,白凡,我是杨静。”

那头忽然静默良久。

“杨静?”白凡嘴角僵硬得有些难看,“你找我有事吗?”

“嗯,有件事我想跟你做个了结。”杨静默默望向被繁星点缀的天空,似是做出的这个决定让她终于从十年的羁绊中挣脱了出来,她忍不住微微发笑,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这几日里不复的灵动,“我想跟你赌一场,你有没有兴趣?”

“赌?赌什么?”

“还记得那枚对戒吧?你先别管我是怎样知道的,如果你记忆还没老化得厉害,当时该明白闻见对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杨静将自己的脸贴在落地窗上,玻璃的凉意让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我可以告诉你,闻见他从一开始就只打算把那枚戒指给一个人,很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白凡微微惊愕,呼吸在那一瞬间乱了频率。

“其实我觉得很委屈,有时候都想要是世上没有你这个人就好了。该做的我都做了,可惜无论是周舟还是闻见,他们最终都选择了站在你那边。说实话,如果可以,我连你的声音都不想再多听一秒。啊,不对,我连看到你都觉得恶心。”杨静微笑着说出让人心塞的话语,嘴角边的那么笑意灿烂得都带上了几分恶意,“白凡,我不是你,我学不来你那种矫情样。你放手了还可以哭哭啼啼各种矫情,自己要走还可以逮着全世界的人跟你一起难过。讲真,你要走就走,还专挑着人告诉做什么?这样就算了。你一个人不要命的往深山里跑,我先不说你有没有脑子,自己迷路失联你就不会想办法吗?要是没过往猎户你就打算在那儿干等着死是不是?你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来扛,做什么呼啦啦的拉着一帮人为你担心为你疼?!”

白凡在那头默默听着,虽说杨静的话有些过火,但也挡不住人家说的是大实话。当时无力倒下去的感觉他还记得,那种只想活下去的求生感逼迫得他几乎要发狂,什么情啊爱啊绝望的痛苦啊在那一瞬突然渺小得让他都不忍直视。那时候他就想,如果生命能重来一次,如果他还能有再次睁眼的机会,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生命,再不让周围的羁绊困住自己前进的步伐。

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理由阻挡他用心去热爱自己?

这一次,他不要后悔。

“杨静,我承认以前我的确有些孬种,但是社会舆论能压死人,人是群居动物,只要活着一天,自然就会受到周围的影响。”白凡仰面躺在粗糙的床单上,猎户家的东西向来纯天然,虽然刚开始他也有些不适应,但过了几天便也就习惯了。“不过这些我们都暂且不提,我虽然有错没勇气,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为闻见付出那么多我佩服,也自认自己比不上,但如果给我机会,豁出命来,我也不见得会比你差。”

杨静对于白凡的反驳有些微的诧异,她愣了一笑,随即笑了出来。

她说:“白凡,看来你是做好了重新杀回来的准备啊。”

白凡握住手机的手忽然一紧,他的眸子暗了下去,内里掠过一丝极快的坚毅。

69.无悔的选择

“白凡,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并不代表我圣母,这些话,你大可当作我跟你下的一封战贴。”杨静起身按下开关,明亮的灯光在刹那亮起,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你知道,人生的残酷便在于没有机会重来,但如果现在我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有没有胆子去追求一次?”

白凡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越发握紧了手里的手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当初放手是因为顶不住压力,你害怕社会舆论,在乎身边人对你的看法,所以胆小的你撇下一切逃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座让你伤心的城市。”杨静仰躺在沙发上,她懒洋洋的望着天花板,嘴角的那抹弧角越拉越开,“你应该知道,你选择高闻见,就等于挑战你曾经的世界观。你要面对的,将是曾经你惧怕的东西。”

白凡安静的听着杨静的诉说,嘴角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

“三天后就是我跟闻见的订婚典礼,我安排好了一切,自然不希望有人来搅局。”杨静不知想到了什么令人捧腹的场景,禁不住在那头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可是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那时到场并在牧师宣誓时向所有人表达你的心意,我就选择退出,再不参与闻见的未来。”

白凡禁不住在那头僵硬住身体,突然暴发的喜悦和忽然出现的希望让他都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他哆嗦着嘴,死咬住牙,努力让自己的声线不丢脸的出现颤音,“杨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唉,你别想多了,我只是想单纯做个了结。十年了,我也累了。何况到了现在,我自己也分不清对于闻见到底是什么感觉。”杨静在那头凉叹一口气,许久,温柔的音调里才止不住透出一丝疲惫,“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能给他那把伞的人不是我。虽然心有不甘是肯定的,但我更希望他能快乐一些。”

“如果你真的选择和他在一起,没有一点勇气是不可能待在他身边的。白凡,如果你真有心的话,就接受我这个挑战吧。”

“杨静……”白凡微微皱眉,眼中的不可置信带得他心都有些发慌,“你何必……三天后你就要订婚了,你何必……”

“等会,白凡,你别以为我是圣母。闻见这次邀请的人几乎全是本市的大拿,虽说要求不得媒体公开,但在场也有不少隐藏记者,这次来不来,你自己要考虑清楚,别到时顶不住压力自杀,那我可不会同情你。”杨静将自己卷成一个蚕蛹,声音里透着一股抵挡不住的睡意,“更何况咱们闻见自小就是个记仇的人,你当初拒绝他时就已经碾碎了他的心。讲真,想求得他的原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杨静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慢慢的伸了一个懒腰。

“白凡,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这次选择回来,面对的将是向在场所有人公布你爱恋闻见的事实。虽然你这么做之后,闻见肯定会竭力阻止媒体的公开,但你要知道,人言可畏,舆论向来是一把能杀人的利器。

“还有,你别以为闻见这种人那么好糊弄,他可不是那种你一回来就立马可以与你冰释前嫌的圣母。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即便你最后选择勇敢面对,他也不见得会多看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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