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方才哭过,眼睛还肿得有些痛,他见何支回来了,大眼晶亮地瞅了他一眼,复又慢慢地,垂下眸去,目光也渐渐黯淡了。
何支见他不说话,也没觉着有很大的不妥,摸了摸他的头,道,
“我先给你擦把脸。”
说罢便跑到一边去拧了把巾帕。小家目光有些灰暗,自顾自地爬起来,挺着不小的肚子就要自己下榻去。何支见状忙不迭地跑过来拦住他,道,
“要下来和大支说一声,大支抱你下来。来,先擦把脸。”
岂料小家一把抓住他的手,何支道,
“怎么了?”
他只见小家低下头去,喘了两口气,有些失落地道,
“不、不要,不擦……”
何支顺下眼去,眸子缓缓地转了转,末了放手道,
“好,不擦就不擦了,喝口水,我给你倒。”
小家又是抓着他的手不松开,低下头去,满脸通红,低声道,
“不喝了,不倒。”
何支看见他的脸色,张了张嘴,终是把话咽下去,诺诺道,
“好、好,不喝,不喝了。”
小家低着头,闭上眼,喘了喘气,用力推开何支,滑下床去便朝着屋外跑去。何支急忙一把揪住他,可怜小家连门槛都没迈到就被何支抓了回去,困在怀里。
何支有些吃惊,叫道,
“你要跑到哪里去!”
小家被他抱着,使劲挣了挣,又是憋得满脸通红。何支困紧了他,顿时有些火气,想着这么久了他还要逃,不禁提高了声调,斥道,
“小家!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给我乖乖站着别动!”
小家挣了挣,扭了扭,力气比不过何支,鼻子一酸,眼眶一烫,立时呜咽起来,哭道,
“回家!让我回家!”
何支急道,
“这里就是你家啊!你别学眼泪不懂事,这里就是小家的家啊!”
小家抓住他箍住自己的手,指甲发狠地抠下去,一边大哭一边摇头道,
“不是!不是小家的家!爹爹在家里!找爹爹!让小家回去找……”
何支一听心都乱了,小家爹爹早就变成灰了去哪儿找啊!还要回家找爹爹?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家只用力哭着,掰着何支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两人手上,他哭着求道,
“我要回家……求求你让我回去……不给你添麻烦了,不、不吓你了……求求你放小家走,小家一定再也不回来了……”
何支生怕他逃了,紧紧抱住他,大声道,
“你要回什么家!你回家要做什么!”
小家这会儿哭得满身是汗,喘了喘气,抽噎着道,
“回、回家,找爹爹……大支不要我,怕、怕我,爹爹要我……爹爹对小家好……”
何支闻言心下一紧,忙道,
“我错了!大支错了!我没有不要你!小家乖,不要哭了,好好呆着这里,好不好?”
小家拼了命地摇头拒绝,叫道,
“不要不要!我要回家!不要留在这里!让我回家,我、我发誓!小家再也不回来了!不骗你,再也不回来了!”
何支急道,
“为什么不回来!你忍心不要我吗!小家!这里才是你家,让大支好好照顾你!你、这里就是你家啊!”
他也有些手足无措了,抓着小家,把他的身子转过来,见他满脸泪痕,不停地抽噎着。何支心下一疼,抱住他,抚着小家的脊背给他顺着气,安抚道,
“小家不哭了,都是我的错!我、我以前笨!现在还是笨!我、我就是笨!小家是我娘子,不管你是什么,就、就算你要我的命,你、你也是我娘子!”
他复又捧住小家的脸,急急地解释道,
“是那个道士!他、他给我下了蛊,让我把你看成妖怪,他让我胡思乱想的!”
小家哭得厉害,脑袋有些昏沉,推开何支的手,红着脸忙不迭地喘起气来。何支以为他不肯听自己辩解,哀声求道,
“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他狠劲拍着自己的脑袋,眼睛一红,也急得掉下眼泪来,
“是我混账!怀疑你、还怀疑宝宝,我不信你们,是我的错……求求你原谅我,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干这种蠢事了!小家……你留下来,不要走,我从来没有求过谁。这次你原谅我好不好,小家……”
小家只顾喘着气,脸色渐渐由红转白,眼睛都有些朦胧。何支见他不对劲,忙扶着他的身子,给他抚着背,急道,
“小家不着急!慢慢喘气!别着急别着急!没事的!慢慢喘气!”
何支看他喘得急了,踢过一边的凳子扶着他坐下,给他的胸口慢慢抚着。不料小家忽地呛住了风,喘不过气来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脸色忽地有些泛青。
何支顿时急了,立时叫道,
“花花!花花快来!不好了!”
不等花花进来,小家一捂嘴便忍不住了,连忙站起身来跑到窗边,“呕”地一下便将早饭喝的药都吐得精光。何支忽然见他吐了,又是不知所措起来,只见小家身子一软,何支忙是抱住他,这时小家已是脸色惨白,身上一阵一阵地冒出冷汗。
花花跑进来见到这副情景,一时都吓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何支将小家抱到榻上,用巾帕给他擦着脸。何支见他愣在一边,不由急道,
“你快来瞧瞧!小家哭得厉害,刚才都吐了!”
花花这才反应过来,跳上榻去,用小爪子扒开小家的眼皮瞧了瞧,对何支道,
“主人你去烧点水,泡些盐水来给主人娘子喝,怕是早晨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药,方才太过伤心所至。你快去弄些水来,快去快去!”
何支忙不迭地应声说是,走到了门边又急匆匆地绕回来对花花道,
“小家等下要是醒了,你别给他走!让他乖乖呆在床上,哪里也不许去!”
花花皱眉急道,
“他都这样了能走哪儿去!”
他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缓了缓道,
“主人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主人娘子的!”
何支闻言看了看小家,吸了吸鼻子,低头擦了擦眼眶,道,
“你照顾好他,我马上去煮盐水来。”
花花看他们两人这样,暗自摇了摇头,小爪贴着小家的手,缓缓输入灵力,祈祷着小家快些醒来。
陆八章:前缘今再续
这壁何支为了幻象一事愁得焦头烂额,只恨要将施法那人千刀万剐,而闻人这厢可是乐得自在,身陷幻境之中仍不自拔。
他施法困住玉凝,使其浑身僵直无法动弹,完全忽略对方凶恶的目光,依旧满面春风,宛若仙姿。
玉凝被他安置在榻上,虽是三人平安度过一夜,但今日醒来他见闻人依旧不肯离去,自己脸边又甚是刺痛,便没好气地嘲讽着道,
“大仙!您怎地还不好走!”
闻人听他一口“大仙”,讽味十足,便是扑哧一笑,一手料理着秋痕草,一边道,
“谬赞谬赞,鄙人可不是什么大仙,只是你的伤势未愈,我需得料理妥当了方可离去。”
玉凝闻言正欲作势,又被闻人潜掐断,只见他眉宇微蹙,稍稍侧过面庞,悠悠一笑,似叹非叹道,
“可惜我法术不精,这里又是穷乡僻壤,没有劳什子灵丹妙药,”
他转过身来,靠近玉凝身侧,玉凝即刻紧紧皱眉,面露不快之意,两人眼光相携,又听闻人道,
“恐怕得委屈你给我治个十天半个月方有起色,要完全治好,怕得是一年半载的光阴。”
他说罢,也不看玉凝脸色,忍笑着转过身去,将手中草药细细捋好。
玉凝听他满是玩笑,没有一句真话,心下怒极,可又作势不得,他紧紧抿唇,正不知该如何挣脱,眼光一瞥,却暗暗有了主意,转眸对闻人妥协道,
“好,你要治我,我依你便是。”
闻人潜闻声回头来看,见他双目晶亮,又听他不疾不徐道,
“不过,我要你先放开我。不若你要拿什么毒草毒虫来害我,我不得反抗之力,被你害死定做索命冤魂!”
他语速不快,最后一句却是字字有力,掷地有声。
闻人潜双眼微眯,美目狭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玉凝还在心下准备着说辞来应对他,不料闻人轻轻一笑,转头过去不再理他。
玉凝稍稍一愣,微微睁大了眼睛,可闻人依旧不理。玉凝登时怒火烧心,喝道,
“你干什么不作声!”
闻人不急不慢地转过身来,手里捧着碾碎了的草药,一声不吭便要往玉凝脸上抹。玉凝急急叫道,
“喂喂喂!”
闻人停下手来,道,
“怎么了?”
玉凝盯着那坨绿黑绿黑的东西,目露凶光,喝道,
“我怎知你这草药是不是毒药!万一你心怀叵测意图害我该怎么办!”
闻人听罢倒也不急,将托着草药的巾帕放在一边,慢悠悠地自怀中掏出几枚做工精巧的银针丢在榻上。玉凝见状顿时脸色大变,失声惊道,
“我的银针!”
闻人嘴边微微一笑,又不徐不疾地掏出把匕首来,一并丢在榻上。玉凝已是脸色大变,额上冒出虚汗,略显慌张地瞪着他。闻人潜这时发话了,笑吟吟地说道,
“方才你要我放开你是吧?若是我当真放开你,你势必坐起以银针偷袭,我闪身避过之时你借机抽出匕首急逼而上。我以手挡刀,你另一手抽取银针刺入我颈中死穴。倘若我还不死,你便触动榻边机关,发射暗器,那我可就必死无疑了。”
玉凝听他话语,仿若画面历历在目,可谓分毫不差,在他提及机关一事之时,玉凝已是面露灰败。闻人潜见他脸上风云变幻,只是微笑,复又拿起草药抹在玉凝脸上,并道,
“你总道我要害你害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如今若是我有害你之心,你又怎还在这里听我说话?可若我无防人之心,也只怕早被你一刀毙命,曝尸荒野。我们俩,也不过彼此彼此。”
玉凝至此,已觉理亏,可暂时别无他法,尚不能得到自由,因而也默不作声,表示默许。
闻人见他沉默,又是一笑,也不说话去激他,仔仔细细地将草药抹在玉凝脸颊上。
两人沉默了一阵,玉凝忽地道,
“你怎知机关一事?”
闻人便笑呵呵地道,
“花花怕我伤到,昨晚告诉我了。”
玉凝不解,可下一刻便反应过来,心里直将胞弟骂了百遍,面上道,
“你说的花花是谁?这名字,怕不是一般人家想得出来的。”
花花:“阿嚏!啊啦谁在骂花花啦→_→”
闻人潜在心下扑哧一笑,面上可依旧风度翩翩,道,
“花花呀,它是只灵兽,通晓世间百态,法力高强,要是哪个有福之人遇见它做了它的主人,可是天大的福气。”
玉凝心下一笑,只道他是在夸夸其谈,讽道,
“竟也有这种灵兽?”
他自是听不出闻人潜的意思,也不知自己将是花花主人一事,便也不知闻人此举实际上是拍、马、屁。闻人潜听他话中语调,颇为嘲讽,也不生气,道,
“日后你便会懂的。只是这花花与你胞弟长得一模一样,实是让我不解,不知其中是有何因缘际会。”
不料玉凝闻言立即攒眉喝道,
“我胞弟怎可与这等兽类相提并论,是灵是邪,皆与他无关!”
闻人料不到他这等反应,皱了皱眉,急急解释道,
“我并无比较之意,你毋需放在心上。令弟根骨慧敏,潜心修炼日后定能步入仙阶,自是一般灵兽不能相比。”
玉凝只冷冷一笑,道,
“你人长得好,说话也说得这样漂亮,”
闻人潜以为他是夸赞,心下正要欢喜,却听他不屑道,
“可不知引了多少奇士与你双修?”
闻人登时微沉双肩,淡下脸色,目露冷光。玉凝自是得意,微露出白白的齿来,便听闻人潜低沉道,
“你现在便已知道双修?”
玉凝不解其意,道,
“我怎不知?”
闻人潜微微侧身过来,依旧低低地道,
“试过吗?我还不曾试过……”
话音恰是落在了玉凝唇上。
玉凝倏地睁大了眸子,只觉唇上一片湿热慢慢由唇外蔓延进口中,他被迫张开唇来,微眯双眸,口中一开,便漏出一声处子的呜咽声来,正是闻人潜以手指轻轻捏住他的喉结。只极轻极轻地一抚一捏,便使得这喉间紧缩得似要窒息一般地疼痛起来。
“啊……唔”
他被动地张开唇来以求喘息,不想被对方贪婪地一口吃尽。而闻人潜素知他颈间感触敏锐,不得一丝触碰,便偏在此处下手,教这从未与人有过多触碰的脖颈处立起了大片大片细弱的绒毛,匆匆几下便教玉凝面色绯红,年轻的胸膛开始起伏不停。
两人正纠缠至深,玉凝被握住命脉动弹不得之际,便听门外传来阵脚步声,随即一个稚嫩的声音呆呆叫道,
“哥,你们在做什么?”
闻人潜在百步开外便知玉林归来,可也偏不放手,此举不单有所私心,教玉凝在胞弟面前失了颜面,更是向他人展示了他对玉凝强硬的控制欲。
他这才松开玉凝的嘴来,面不改色地对着玉林笑道,
“小弟弟你回来啦?”
这边玉凝面色红艳,微喘着气不敢说话,闻人潜看了看他的模样,对玉林道,
“我在给你哥哥治伤,你不要打扰我们哦。”
玉林自是不懂,点了点头,正要对玉凝说话,又怕大兄有伤不能打扰,小心翼翼地对闻人潜道,
“仙人哥哥,今天有人送、不、不是,我抓了好多鱼,我们可以吃鱼了!”
闻人潜见他笑得天真无邪,便赞道,
“好,真乖。”
玉林又道,
“那、那我哥哥的伤什么时候能好?晚上能好吗?”
闻人潜不由一笑,道,
“玉林不要担心,我会帮你哥哥治好的。”
玉林便叠声道,
“哦哦,好。”
他虽是站在不远处,可一双大眼直滴溜溜地朝着榻上看去,闻人潜见他杵着不动,便将他打发了,转头便听玉凝狠狠道,
“你要是敢对他说这些事情,我定会杀了你!”
闻人潜装作有些好笑道,
“什么事情?我们刚刚做了什么事情?我忘记了。不然,你再教我做一次?”
玉凝瞪大了眼睛,两个漆黑的瞳人里满满是闻人潜的模样,他怒火烧心,使了狠劲喝骂道,
“姓闻的,我一定要咬死你!”
闻人潜闻声便啧叹起来,继而笑道,
“我姓闻人。”
玉凝:“……”
小剧场
闻人:是时候多读读书了老婆,整天在身上藏暗器想着干架这样是不对滴。
大玉:→_→你有什么意见吗大仙!
闻人:咳咳,没有,反正妈也不怎么读书所以才捣腾出这么个姓来给咱们扣上。
亲妈sama:→_→我觉得还是让大玉再死一回好了。
闻人:妈不要啊哇哇哇哇!您还要抱孙子的QAQ
亲妈sama&大玉:→_→很痛,不想干,你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