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家团圆(包子)中——辋川槿
辋川槿  发于:2015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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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看见什么!什么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味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烦躁间转眸看了眼小家,未对上他的眼睛便速速撤下目光,抹了把脸,压抑着声音道,

“我没事,我、我吃饱了先出去走走。”

他看了眼兔儿,见她脸色通红,低声对花花道,

“帮我照顾好小家。”

说罢便快步走出门去。

花花见何支走了,对兔儿道,

“你先别生气,照顾好主人娘子,我跟去看看。”

不料兔儿登时骂道,

“还看什么!让他死在外边好了!要不然哪天我就吃了他!不说我们是……”

花花立即瞪了她一眼,兔儿看看小家,忍了怒意不再说话。花花又跳到她肩上,吩咐了几声,再跳到小家面前,蹭了蹭他的衣服,道,

“主人娘子不要担心,花花这就去把主人找回来,主人娘子要好好的,知道吗?”

小家木木地回过头来,看着花花,眼眶忽地红了,他使劲憋着,对花花颔首。花花蹭了蹭,回头看了眼兔儿,即刻跑出屋去。

兔儿见小家已有些失神,忙是上前扶着他,道,

“小家乖,不哭了,他很快就回来的。”

小家不曾颔首,摸索着凳子坐下,他抱着肚子,想起以前何支指着他叫骂怪物的情景,鼻子一酸,一不留神便重重地坐倒在椅上。兔儿急急地抱住他,不料小家却是身子一软,直溜溜地滑下椅去,兔儿立时手上吃紧,又抓又拽地却如何也扶不住他的身子,手臂触碰到他的脊背,已是一股湿凉的滑意。

末了两人一同瘫坐在地,兔儿忙护住小家的肚子,叫道,

“小家怎么了?有没有事?是不是肚子疼?”

小家被她护在身前,心下一紧,便低声哭泣起来。兔儿急道,

“别哭!小家别哭!小家有宝宝,哭不得!”

小家揪住她的衣裳,眼泪止不住地流,小手都攥出汗来。兔儿听他悲泣,眼睛一酸也流出泪来,抚着小家的背,哽咽着道,

“小家不哭……”

道罢她也禁不住抱住小家痛哭起来。

哭得悲伤时,她只听小家抽噎地道,

“小家、不是妖怪……宝宝不是……兔、兔兔也不是……”

陆六章:幻梦终成真

何支发了疯般发足狂奔,哪是吃饱了出来走走,有些负气又带着些负罪感。他奔至湖边,这才停了脚步,蹲在地上喘了会儿粗气。日头刚升起不久,但夏日的光仍是照得他脑门阵阵发热。

他瞄见一旁的石子,拾起一块来,用了全身气力抛出去,不够解恨,复又抓起一块抛进湖里。

要说恨什么。

只见何支抓起石子,使劲抛进湖里,大骂道,

“叫你多心!”

他又捡起一块扔了,恨恨道,

“你是混蛋!”

何支反复丢了几次,每丢一次便骂自己一声,再要扔时身子向旁边一斜,重心不稳便一屁股摔在地上。何支的脸顿时狰狞起来,手心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两只手掌皆被沙石磨出的血痕。

他不快地一甩手,哼了一声,心中又是过意不去。

何支本想骂自己耳根子软,听了道士三言两语便疑心小家是妖,可是他今早目睹两回,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但他又无法接受小家是妖这个可能的事实,只能暗骂自己耳根子软,算做安慰自己,心境却又被眼见为实所困扰,而最让他忧心的是方才那一幕,他明明看见……

“主人?”

背后突然响起声音,何支一个激灵弹跳起来大叫一声,

“啊你吓死我了!”

何支回头见是花花,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颇为颓然地坐在地上,有些无奈道,

“我不是叫你、照顾小家吗,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花花看他的脸色,走到他身边,绕着何支走了两圈,还使劲地嗅了嗅。何支摸不着头脑,跟着他转圈,道,

“怎么了?”

花花停下步子,仰起头对着何支严肃地道,

“我觉得主人身上有一股非常奇怪的味道,刚才还在的,现在没了。”

何支听了立即闻了闻自己的衣裳袖子,奇道,

“没有啊?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花花耸了耸耳朵,道,

“可能是我闻错了吧。”

他继而跳到何支膝上,扬起小脑袋对何支小心翼翼地道,

“主人刚才为何这般惊恐?主人娘子有什么不对吗?他只是在吃包子啊。”

何支的眼神止不住地闪烁了一下,他别过眼去,轻轻摸了摸花花的脑袋,望着平静下来的湖面,有些敷衍道,

“我知道他在吃包子,没有什么,我知道的。”

花花低下头去转了转眼珠子,复又抬头试探地问道,

“主人是不是看见主人娘子变成了妖怪?”

何支猛地浑身一震,一脸震惊地回头看花花,他咽了咽口水,移开目光,又是干涩地道,

“没有、没有。你主人娘子不、不是……”

小家不是妖怪!他就不是妖怪!可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呢!

何支简直要被自己这张嘴气死了。

花花眯了眯眼睛,心道果真如此,又是道,

“主人既是不信主人娘子是妖,为何又说不出口?原来主人心里仍是在计较。”

何支一听忙道,

“我没有计较!我计较什么!”

花花似是一脸了然,一反常态,语气里带了些鄙夷与恶毒,道,

“你计较主人娘子为异类,却又救你性命,待你百般的好。你以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让你放下戒心,好日后杀你为食!”

何支闻言立即坐起,推开花花,红了脖子,指着他骂道,

“你存的什么良心竟能说出这番话,你家娘子平日里对你好都是白瞎了!”

只听花花冷笑一声,又是淡漠非常,道,

“你疑心他为妖,终究会害你性命,你甚至以为他为你生子,连腹中的孩子都是妖胎!天下哪有这般异类,一切不过是为吸你精魄,毁你肉身,以助他修炼妖道!你便是这般想的对不对!”

何支红了眼睛,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道,

“没有!我没有这么想!我告诉你!”

他指着花花,手指发颤,一手起誓,愤然道,

“我、我对天发誓!我要是这样想他,我天打雷劈!我、我、我不得好死!”

花花四爪抓地,目露凶光,激将道,

“那你看见他这般害怕作甚!”

何支出离愤怒,一时头脑发热、脑门充血,大声叫道,

“我没有以为他要害我!是我看见他嘴边长了獠牙、面露青光,我以为那个道士说的是真的!我还看见、还看见……”

花花即刻叫道,

“你还看见什么!”

何支抱着头,一脸痛苦,带着些哽咽的声音,道,

“刚才我又看见他的獠牙,而且、而且小家的肚子也不见了,那里平得根本就不像怀着身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骗我……不懂人事是假的,宝宝也是假的……他只是为了、为了杀我取我的心肝……”

花花大吃一惊,追问道,

“谁说的这话?谁说要取你心肝?”

何支稍稍冷静了些,瘫坐在地,道,

“是那道士,是那个买字的道士!”

花花闻言立即道,

“可是那个面容瘦削的中年道士?”

何支抹了把汗,颔首不语。花花双目眯紧,隐隐透出一股怒意,复又对何支道,

“主人你是信那道士还是信我?”

何支道,

“自是信你!”

花花颔首,神色稍稍有些凝重,道,

“主人等会儿和我回去,若是再见到主人娘子这副模样定要叫我。主人不要害怕,花花自有办法。”

何支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道,

“那现在究竟是怎么了?”

花花神情严肃道,

“怕是着了那人的道。”

何支即刻叫道,

“是小家吗?会不会出事?”

花花看了眼何支,道,

“我和兔儿都不曾见到主人娘子那副模样,着了道的人,怕是主人你。你方才所见的,都是道士布置的幻象。”

何支吃惊之余立即道,

“那该如何解?”

花花摇了摇头,沉重道,

“我还不知他究竟布的何局,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何支闻言黯下神色,低头似是思索了一番,之后半跪在地,对花花抱拳,正色道,

“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你定要照顾好小家,这不是命令,是我何支求你,拜托了!”

花花见他这般庄重,便要颔首承诺,头点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犯了一个大白眼,叫道,

“啊啦我只是说着了他的道中了他的法术,主人不要这么严肃嘛,不会死人的啦!”

何支蓦地好一阵尴尬……

两人即刻便要回家。何支途中又问了花花许多事情,主要是问他方才为何会说出这般狼心狗肺的话来。花花心道不激你你个闷葫芦能这么快把实话倒出来?而且他更想不到的是,那道士的心竟这般恶毒。

他便问何支是如何遇到那道士的,何支一一说了,花花便想即便何支不去买字,那人也总有办法在镇上等到何支,再使些伎俩将法术设下。这番劫难怕也是他们命中注定,逃不过躲不开。

两人回到小屋里还没进门便见兔儿急匆匆地跑出来。她眼睛通红,没留神眼前,便撞在何支身上。

何支忙抓着她,还没开口兔儿便叫道,

“不好了不好了!小家、小家发烧了、他、他!”

三人立刻又跑进屋去。何支进屋见小家病怏怏地躺在榻上,双手护着肚子,微蜷着身子似是虚弱得紧。他跑上前去叫了两声小家,没有回应,他便伸手覆在小家的额上。

兔姐则在一旁又跳又叫,扯着花花的小爪子,哭道,

“他、他不会发烧的啊!可是刚才我摸他的手,觉着好烫好烫,不可能的啊!小家的身子都是冰凉凉的,在水里泡多久都不会发烧的!花花你看看他怎么了,他是不是、”

兔儿灵光一闪,睁开通红的眼来,将花花举到脸前,叫道,

“他是不是要生宝宝了?你快看看你快看看!我急死了!哎呦我急死了!”

花花被她晃得晕头转向,可还不忘在心底骂着,你听过哪家生孩子会发烧啊!你个兔脑要不要再笨一点啊!

这时听何支道,

“没事!小家没有发烧!你别急,你们都别急!”

兔儿闻言立即不快道,

“怎么可能啊!他身上这么热,根本就和以前不一样,不是发烧是什么啊!还不都是你惹的祸!要不是你一大早起来发疯,他现在能躺在这儿吗!小家哭得、眼睛都肿了,你还老说他是妖怪,你良心呢!你良心又被狗吃啦!”

何支有些无奈,道,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是小家真的没有发烧,你过来摸摸,他只是和我们一样有体温了。”

兔儿吸了吸鼻子,看了看花花,花花连忙颔首,兔儿质疑道,

“真的吗!怎么你们两个都知道,我不知道!小家知道吗!”

何支道,

“我早上发现的,还没和他说,小家自己大概也没感觉。”

花花连连颔首,道,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醴泉水有重塑经络,修整机体的功效,看来主人娘子的身体已经被泉水重新构建,化作凡人体质了。”

何支闻言喜道,

“那是说小家现在已经是人了?”

花花点头说是,兔儿一甩头,道,

“我才不信!那家伙能有这么神奇的宝贝!”

花花道,

“姐姐可以去摸摸主人娘子的手是不是和主人一样的。”

兔儿皱了皱眉,将信将疑地走过去,摸了摸小家的手,烫!再摸摸何支的手,烫!

她转着眼珠子看向一脸喜色的何支,道,

“你也发烧啦?”

何支奇道,

“没有啊,我好得很!”

兔儿皱起眉来抓着何支的手反复捏了几下,嘟囔道,

“不可能啊!你也很烫!”

不料何支一把抓住她的手,奇道,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他抬眸见兔儿满脸通红,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忽地一脸了然,何支道,

“我们都没事,是你发烧了。你没有觉得头晕吗?”

只见兔儿两眼一翻,身子一软,道,

“现在有点……”

便倒在了何支身上。花花跳到她身边,对着何支无奈地摇了摇头,使了个法术将兔儿变作兽形,对何支道,

“主人照顾主人娘子吧,兔姐姐就交给我了。”

说罢小爪一蹬将兔儿丢在背上,轻轻松松便将她扛回自己窝里去了,只留何支与小家两人。

陆七章:真情或假意

何支看着小家那张脸,盯了会儿又迅速收回目光不敢再看,生怕又看见今早那副妖怪模样。

他这样想了想,又在心里呸呸了几声,只道他不是妖怪,是自己娘子,明媒正娶的娘子。这般伤人的话,又怎能对自己娘子提起?再说花花说了,他是着了那妖道的法术,小家定不是这样的,自己所见到的定是假的。

何支复又看向小家,脸上带了几分歉意,想起他之前的表情,愈发悔恨起来。

此时忽地传来一阵香风,带着清清淡淡的香味,又有微甜之感。

何支的脑子莫名有些混沌。

看着小家时,早晨那张青面獠牙的脸渐渐清晰起来,仿佛又要再次出现!

何支猛地晃晃了脑袋,使劲闭了闭眼睛,又反复对自己说了几遍,这些都是假的,是假的。但心下反是越发没底起来。

凡人只信自己的眼睛,若所见都为虚假,那这人生也太过荒谬了!一次不足,那两次应是不假。最可怖的是,第二回何支见他腹部平平……

他只知人与人可生出人来,妖与妖自是诞下妖物,倘若人妖结合……那又会是什么?

人妖结合不容乎天地,那这诞下的孩子又是什么?如若是肉胎,那自是极好,但若它只是一团妖气,不过是妖骗人的把戏,是那妖为留下那人而做的手段……

这孩子本就是不存在的!这隆起的腹部分明是作假的!

何支登时一惊,双目紧缩,待回过神来不禁大汗淋漓,手心全湿,心口扑通直跳。

他抹了把汗,为自己方才的想法吓了大跳。

这是怎么回事!怎会这样想!花花明明告诉他这是妖道的法术,他家小家早是凡人了。他方才这一通胡思乱想又是怎么回事!之前怀疑小家,现下还怀疑起未出世的孩子。

何支顿时脑门一疼,房中那股恬淡的香风竟让他有些恶心,他起身来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只道这是什么花香,以前怎就从未闻过。但窗外是大片草地绿林,只有几株桂花树开得正好。

何支嗅了嗅,心下有些奇怪,今年的桂花怎么变味了?

他在窗边嘀咕了几声,脑袋算是不疼了,这时听到身后有沙沙响动,急忙转过身来,便见小家醒了。

何支忙是扑到他身边,眼巴巴地笑着,道,

“小家醒啦?要喝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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