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而易见的是,今年跟往年会很不一样,路郝的身边多了李泽雨和文寒,这意义就大不相同了。路郝只感到有什么不知名的满满的情绪充斥在心里,一路温暖着,顺着筋脉蔓延着,流到四肢百骸,热热的,连带着鼻腔和喉咙都隐隐发堵。这一瞬间,他好像又能体会到小时候他跟他妈一起过生日的那种幸福感了。
给路郝过生日这个事儿还要从头几天说起,胡锐别看平时毛毛躁躁,但其实是个心眼儿细的人。胡锐把路郝生日快到了这个事一提,两人就开始秘密商议起来。寻思着三人怎么说也是阔别多年再聚首,虽然自打重逢以来,几乎每天都抽空儿在一起热闹热闹,但奈不住人生苦短,“吃喝”二字,俩人就想借着这个由头更疯更高兴一把!
二人思来想去,决定出去吃,选了好几处地方,拿不准的是,似乎觉得哪个都可以,但哪个又都不行,难下定夺。
最后趁着胡锐跟文寒征求意见的当口,文寒就主动请缨说不如他来做饭,就不要去外面吃了。李泽雨跟胡锐是没吃过文寒做的菜的,一开始都还比较犹豫,嘴里客气的回着“不行不行”。等到小文同学拿着李泽雨冰箱里的唯二能用的食材:鸡蛋、面酱,用这二者混搭着做了一碗改良款炸酱卤,在水里下了一把挂面成了炸酱面。李泽雨和胡锐人尝了以后,俱是眼睛一亮,立马同意了!
待到三个人出去采购的时候,李泽雨和胡锐因有着后方强大的支援,是什么都想买,一个劲儿的往购物车里放东西,最后堆得像小山一样颤颤悠悠。
“君子远庖厨”二人组决定坚决拥护文寒,一致赞扬小文同学的厨艺绝对不是盖的,点1008611个赞~说真的很好吃。
有句老话叫“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对于文寒来说,做饭是从小就摸索着学会的,做了这么多年,再难吃也比没饭吃要好的多,况且他又不笨,练着练着熟能生巧,就算不是专业的厨子,那水准也丝毫不是业余水平了。文寒饭菜做得相当合人胃口,“美味”二字还是当之无愧的。
以至于到最后李泽雨家里那个跟摆设一样的冰箱,终于实现了它应有的价值,被塞的满满当当没有一点儿缝隙。
第7章
三人开车从超市回酒吧的时候,文寒在一家蛋糕店前特意叫李泽雨“停车”。
等小文同学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个蛋糕盒子,打开的时候就是现在正摆在餐桌上的水果生日蛋糕。
其实选蛋糕的时候,文寒真的不知道选哪个好,奶油或者巧克力的话,送给一个男人感觉实在太女气了,正好瞄到一个猕猴桃的水果蛋糕,中间竖了块巧克力牌子,还可以写句“生日快乐”什么的,文寒心里觉得就是它了。蛋糕什么的,就是小文同学的一点点心意。
四个人一起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李泽雨和胡锐对文寒的厨艺赞不绝口。路郝听着李泽雨和胡锐夸文寒,想他自己之前也曾常去文寒那里蹭饭,要说起来文寒受这赞誉也是当之无愧的了,顿时一股优越感隐隐打心底催生出来,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情绪来。
文寒自然又是那种浅浅笑着,也许是被夸的不好意思,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脸红红的,似有两抹晚霞挂在上面。
路郝看着文寒脸上的两抹晚霞,心里想着小文长得也挺顺眼的。看起来小文也很幸福,希望他可以一直这么多笑笑,年轻人不该总是现出那种郁郁寡欢的表情。
说起来路郝确实比文寒大几岁,生日蛋糕的蜡烛是一个“2”一个“8”。文寒第一次在小餐馆叫路郝“路大哥”的时候,路郝就觉得是该这么叫,他自己都觉得理所应当,一看文寒就比他小么!
吃完饭关灯吹蜡烛的时候,文寒坐在路郝对面。路郝借着烛光看对面的文寒,小小的火苗跳动着,映着对面文寒浅浅的笑脸,看起来很鲜活。
路郝眼里看着文寒,觉得自己心跳好像没来由的快了两分,但又说不清楚那是不是什么错觉,可能是酒喝多了有点醉吧,这么想着的时候忘了许愿,路郝就把蜡烛吹熄了。灯也重新打开了。
四人一开始还都规规矩矩的吃饭,谈天说地,唾沫横飞。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斗酒划拳,笑声叠叠,看得出来四个人都很开心。渐渐地到最后晚饭吃的很多,蛋糕也象征性的吃了些许。酒一瓶接一瓶的开,越喝越多,喝不够似的。饭菜真真是风卷残云,餐桌上一片狼藉。
路郝置身在这暖意融融的饭局中,第一次觉得,就算他妈不在了,过生日原来还可以这么高兴,酒逢知己千杯少,朋友多了路好走哇!
到后来,战场就从饭厅转移到了客厅。四个人里除了文寒以外的三个人,都坐没坐相了,手里不是拿着烟屁股,就是拿着酒瓶,嘴里还都净说些胡话,伴随着一阵阵响亮爽朗的大笑和一些不太干净的荤段子。
电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谁打开的,也没人看,只有电视台在放着乱七八糟的节目,有音乐传来,闹闹哄哄,给这气氛平添做了背景乐,更衬出今天十分尽兴。
胡锐就是那个最糟糕的,早就躺在了沙发上,烂醉如泥,嘴里还净嘟囔着胡话,忽高忽低的,眼看就要跟周公约会去了。路郝喝酒喝的最多,斜斜的趴着,看不到脸,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只有李泽雨还像模像样靠坐在沙发上,头枕着沙发背,眼睛微眯看头上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喝完的。
文寒喝酒是不在行的,所以喝的很少,也最清醒,余下的三个男人都喝高了。胡锐那边儿已传来小小的鼾声。小文趁着还有行动力,就一个人默默的收拾。虽然也很累,但是嘴角却是一直翘着的,真比小时候家里过年还开心。
文寒真庆幸自己认识这样一群人,这样一群朋友。虽然不清楚人家心里是不是把自己当成朋友,但是文寒心里是早就认定这些人是朋友的。一厢情愿还是怎么,却真觉得比以前自己形单影只或者天天盼着陈一白的日子要好太多。虽然历史老师这职位还算清闲,也比不得那些教数学语文或者做班主任的老师那样累,晚上还在李泽雨的酒吧兼职,睡眠很是不够,熬着人都瘦了但却觉得内心都充实了。
算起来,自打上次陈一白说“不要再见面”的话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联系过文寒,一次也没有。悲从中来。
是不该想起陈一白的,是该忘了陈一白的。这样想的时候,文寒抚了一下额头,想驱散这不好的情绪,心里传来钝钝的刺痛,内心小小声在说“别在发烧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复打起精神继续收拾起残局来。
文寒走到路郝身边,要拿掉他手里的空酒瓶。不料路郝猛地抓住他的手,狠狠往下一拽,文寒就矮着身子往下坠,眼看屁股就要跟地板亲密接触的时候,蓦地腰上有一只健壮有力的手臂稳住他,唇上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带着浓烈酒气的……那是路郝的唇,男性气息刺激着感官,文寒脑子里一片空白……
文寒睁大了眼,内心只惊恐万分的想着自己的性取向是不是被人发现了,怕的他手指都蜷缩起来,指甲狠狠要抠进掌心的刺痛提醒着他要不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吻。却无暇想想他口中的“路大哥”为什么要亲一个男人。
文寒忘了是怎么走到楼下酒吧的,只觉得脚步虚浮,眼睛看东西都仿佛有重影一般,摇摇晃晃。却又直觉自己没有喝醉,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那个吻,虽然只是贴在上面浅尝辄止,但还是给他不小的震撼,路大哥不能发现自己是那种人的,自己从没有说过,也没有表现出有那方面的意愿,或者是路大哥喝醉了,对,一定是喝醉了。
但这一幕被李泽雨看到了,李泽雨催着他来楼下拿酒,不过是个借口缓解尴尬的气氛罢了,适时解脱了,逃也似的冲到楼下,现在心脏还咚咚咚剧烈跳着,要从嘴里冲出来一般。除了震惊,说不出还有什么感受,堵在胸口里,又凄然想到陈一白的脸。
酒吧的同事,也是住在同一个员工宿舍的叶良走过来,问要不要帮忙,看文寒很难受的样子。文寒摆摆手说不需要。在墙上又靠了一会儿,往后面的储藏室走去。
转身走过一个拐角,迎面摔过来一个人,直直把文寒撞到在地,一下子懵了几秒。捱到文寒站起来,眼看一团黑影又朝他扑了过去。挂在身上很重但又香香软软的,脖子耳朵上还有东西水蛇一样的东西缠上来,低头一看是个女人,这惊吓可又着实不小。
挂在文寒身上的女人,化着浓重的烟熏妆。抬起头冲着文寒傻笑,一张嘴酒气扑面而来,手还摸上文寒的脸,嘟着涂满油腻唇膏的嘴唇就要亲文寒,文寒吓得用力一推,那女人就被文寒推出去几步远,跌坐在地上。
第8章
文寒毕竟是个男人,情急之下力度着实不小,即使不是故意的,这么对待一个女人实在欠妥。
就见那坐在地上的女人一开始还“哎呀哎呀”的叫唤,然后就禁不住抽抽噎噎起来,应该是被弄疼了,复又觉得十分委屈,一边哭一边还不老实,胳膊四下乱挥,嘴里还嚷嚷着问候爹娘这类不干净的话。长发纠结乱成一团,脸上的妆都哭花了,眼睛下面一股股的黑色小河混着腮红蜿蜒开来,涕泗横流,那张脸孔登时就成了调色盘,惨不忍睹。
文寒看着这副光景,心里也狠狠内疚起来,怪责自己太用力了。刚要伸手扶女子起来,就被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外力一下子抡飞了。
文寒身子往后踉跄出几步,定了定身子,才看清面前站的是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这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攥着拳头又是一副要开打的架势。
“你敢动我的人!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这人骂骂咧咧已走到文寒近前,拳头都要直落在文寒脸上,文寒才借着昏黄的光,看清这人的长相,膀粗腰圆,肥头大耳,五官扭曲着,脸上一对小眼睛因为发怒而瞪得圆圆的,不知怎的,却是让眼睛看起来更小了。身上穿着卡通鬼脸衣服,带了很多金属的手环项链之类。混搭之下,说不出的可笑和难看,然而也总归还是有一点可怕的。
“干什么呢,不许打架!”李泽雨眯着眼睛,就把那位闹事的仁兄举着拳头的胳膊给拦了下来。
有好事者如叶良,看见文寒刚才状态不佳就擅自去楼上通知李泽雨一行人了。结果只有李泽雨还清醒着,胡锐和路郝还都晕晕乎乎的,所以那两人就都留在了楼上。
叶良和李泽雨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副要干架的场面。
“他动手打我女朋友!”闹事哥指着文寒,又冲坐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女人一抬下巴,凶神恶煞的梗着脖子对着李泽雨回话。
闹事哥知道刚才这个戴眼镜儿的白面小子绝不是好惹的,看着挺轻松就把他的胳膊拦下来了,其实手劲儿真不小,就像被烧热的铁钳子狠狠夹住一样动弹不得。惹是不敢惹了,但起码也不能丢范儿,所以还是装腔作势的在面部表情上发起狠来。
“李哥,我没有……”文寒话没说完,李泽雨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我是这酒吧的老板,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员工,我这员工平时为人和善。我看别是有什么误会吧,要不……”李泽雨还没说完,就见一道黑影旋风似的往闹事哥方向去了,闹事哥跟他女人一样先是“哎呀哎呀”的叫了两嗓子,然后开始反击起来。
这事来的有点突然,大家一齐看去,才看清跟闹事哥扭打在一起的人是路郝,路郝可能还醉着,嘴里不清不楚大着舌头叨咕着“想打老子的人,得先问问老子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这话让文寒和李泽雨下意识的视线就碰到一处,文寒尴尬的撇了头看向别处。叶良是决计不明白这是演的哪出儿戏,可当事人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李泽雨立刻就要支开叶良,说那人发酒疯呢。叶良起初还不愿意走,一根筋想拉架,但最终还是屈服在老板的氵壬威之下快步闪人了。
没几分钟的战况,闹事哥虽然稍显草包了点儿,路郝却也没讨到什么便宜,脸上依然挂了彩。
李泽雨拉开两人的时候,还是闹事哥伤的更重一些,他那人本来就胖、脸盘儿就大,现在一张脸肿的更像个猪头了,难看极了。他女人一直坐在地上没有起来,哭得更凶,断断续续让闹事哥看起来更可怜了。好在这是在酒吧后场靠后门的地方了,没什么人围观,也没引起太大轰动,造成的损失也可以忽略不计。这要是在前场大厅打起来,社会影响不好先不说,还不知道要波及多少桌椅板凳、杯杯盏盏之类的东西了。
这场闹剧的后续就是,李泽雨在迅速地搞明白前因后果之后,思来想去知道还是自己这边犯的过错更多一些,毕竟是文寒推了人家女生在先了。敞开门做生意嘛,和气才能生财。最后赔了闹事哥和他女人一笔数目可观的钱,并且还许诺以后再来玩,都按店里超级VIP酒水一律8折的价格走,这才送走了两位“瘟神”。
文寒拿着棉签沾着双氧水给路郝脸上的伤口消毒的时候,路郝疼的“咝咝”抽气,直皱眉头。
路郝的左嘴角破了,红肿一片,往上看右眼眉骨的地方也豁开一道口子,汩汩往外冒血。虽然方才和闹事哥打架的时候,两人手里都没持有凶器,不过看伤口像愣是被什么东西割开的一样,可能是闹事哥身上手上佩戴的首饰造成的也不一定。不过现在考究这些也没有用了。
文寒看着路郝,还是忍不住埋怨道“你干嘛打人……”
路郝其实这时候身体还晕晕乎乎醉着,但是意识没醉,从一开始他亲文寒的时候,他的意识就清醒着,他也说不出来他为什么要去吻文寒,可能是喝了酒,胆子肥了,抑或是早就有了想亲文寒的冲动,偏赶上他自己过生日这个由头,路郝也是个流氓的,醉酒只是个很好的借口罢了。
路郝没正面回答文寒的问题,只是瞪着他那血红的眼睛看着文寒,样子还蛮挺凶的。就好像刚才打架还不尽兴,没解气一样在呕着气,故意不出声儿。
文寒被看毛了,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棉签儿,无所适从的样子。他觉得他没立场指责路郝,更没立场问路郝是为了什么。
路郝沉默着不说话,文寒就更不知道接下来的每分每秒要怎么度过。
“你呢,你给我说说,上赶着的便宜你不占,那女人要亲你,你推她?”路郝还是吭声了,对着低头的文寒。
文寒抬起头来看着路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
垂下睫毛再抬起的时候,文寒直直看进路郝的眼睛说“因为我不喜欢女人。”这话说出来,文寒也根本没顾上旁边是不是还站着李泽雨。他顾忌也是没用的,早晚会被知道,索性是豁出去了,爱咋地咋地。
第9章
甭管直接还是间接,文寒坦白了自己的性向。
偏巧事情发展到这狗血的一幕,在场听得清清楚楚的三人(文寒、路郝、李泽雨),都还没来得及要说什么,胡锐那个2 B睡醒了,好像是被尿憋醒的,晃晃悠悠站起来就要去厕所撒尿。
胡锐半睁着眼睛看见路郝一脸满堂彩的时候,一下子就激灵了,撸起袖子瞪着眼睛就嚷嚷起来“怎么回事?怎么着是有人跟我兄弟干架?爷爷我特么非灭了这孙子(zei)!……”李泽雨抱着胡锐的后腰,说“你做梦呢眼花了,我房间里有独立卫浴你去那边解决吧。”一边说一边连拖带拽的把人拐进李泽雨的主卧里了,还很贴心的关上了门。
剩下文寒和路郝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李泽雨“啪”的打开卧室门,说“对了,小文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路哥也不喜欢女人,打小儿就喜欢男的。”说完又“啪”的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