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陈疯子那体力,就跟嗑药了的电动马达一样,力量源源无穷,横冲直撞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却是让人难以招架。
文寒正在后边仓库清点存货,有个叫大力的同事跑进来告诉他“路老板和人打起来了!”他急忙和大力跑出去。还没到风暴中心,就有一个他不怎么叫得上名字的新同事拦住他问“李泽雨在哪”,他一想李泽雨和胡锐今晚根本没来,两人双双说有事不来了。
文寒这下犯了难,他想要给李泽雨打个电话,奈何吓得手抖,电话怎么也拨不出去。等他通知了李泽雨,和另外两个同事赶到的时候,文寒这才看清楚闹事的就是叫他担惊受怕的陈一白!
“陈一白!你给我停下!快停下!你疯了吗!还不停下!”文寒本以为自己叫停,陈一白就会住手。可陈一白这会儿根本就不是人了,他压根听不见有人“叫停”,他脑子里只想着“砍!砍!砍!杀!杀!杀!弄死一个是一个,都死了才好!”
路郝这边听见小文喊“陈一白”,惊觉原来这就是小文前任啊,怪不得啊怪不得,真跟疯狗一样啊!他动作一顿,给了陈一白可乘之机,眼看一刀就要招呼到路郝前胸,文寒吓的一闭眼,心想他真是对不起路郝,万一路郝有个三长两短,他……他……他也……
“咣当”一声,刀掉落地上的声音。文寒睁眼一看,孙志智胳膊正在淌着血,陈一白蜷着身子侧卧在地上。
原来刚才说时迟那时快,孙志智用胳膊替路郝挡了那关键的一刀,刀口不算很深,但是血流的不少,极是吓人。
陈一白是个怂货,不仅如此,还是个晕血的草包。他甫一见血,立马手软脚软浑身力气被抽干了一样,躺倒在地上微微抽搐,叫孙志智都没办法在路郝面前一展身手,那货自己就见血吓成SB了。
这行凶的陈草包,岂是“没出息”三字能形容的了的,几乎是丢人丢到外太空。
第41章
路郝在局子里见到了这辈子他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路爱国,以及他的现任妻子——刘姓女人。这要搁古代,这女人目前就得改名为“路刘氏”了。
然而生活跟他开的玩笑并不止这些,最最最最最讽刺的就是孙志智居然是路刘氏的孩子,也就是刘姓女人那早死了的老公的遗腹子。
然则这些年,他那个所谓的亲爹路爱国,居然一直在扮演着与他没血缘关系的孙志智父亲的角色。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路郝才是路爱国的亲生儿子啊,他对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居然跑去别人家给别的小孩当爸爸啊!那个小孩不仅不是他路爱国的种,就连姓氏都不随他的!
路爱国真是把“奇葩”修炼的炉火纯青,让路郝整个人都寒心到无以复加,俨然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境界。
本来路郝一下要了路爱国那么多毛爷爷,心里还觉得多有不妥,他觉得就好像跟变相勒索似的,即使那人是他亲爹。但是这一刻,他觉得就算路爱国再给他500万,也没办法化冻他受伤的心。毕竟钱只是身外之物,也不是万能的。
路郝不知道“哀莫大于心死”用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到底合不合适,反正他对路爱国算是彻底死心了。这么多年,埋藏在他心底俨然已经成为习惯那那一个念头,期冀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有一天回到自己身边的这个念想,彻底化成灰烬了。
还有孙志智,应该早就知道他路郝是谁吧。可真难为孙志智一口一个“哥”,叫的那么真挚亲热,让路郝都信以为真了,原来根本就是个骗局而已。
他没心思琢磨这一家三口为了什么要这么算计他,难道还嫌他活得不够惨么,此时此刻,他自己都把自己当成一个笑话看了!本来他把小孙当朋友看,当弟弟似的对待着,结果一颗真心却换来孙志智的欺骗。
真是把他当猴耍啊!可怜路郝还真就被耍了,团团转照着人家事先写好的剧本,猎物一般一步一个脚印儿踏踏实实踩进猎人设好的圈套,舔着脸双手奉上真心,人家一把接过来捏个粉碎。
路郝心里早是念及不上孙志智为他挡了一刀的恩情,他怕就怕,流的那些血都是演戏演的。他跌跌撞撞走到大门口,想着就在这等着小文回来一起回家。
文寒被路郝支使着去买冷饮那功夫,根本不知道此时的路郝,经历着人生中怎样的冰火两重天。
鉴于陈草包那个情况有点麻烦,于是先被送了医院。剩下路郝和孙志智两人也算是当事人了,需要来做个笔录。文寒担心不过,也跟了来,才一到局里就被路郝支出来买东西。
文寒提着手里的绿茶袋子,越发吃味。要是刚才那一刀,他能替路郝挡了该有多好!可惜偏偏他是个胆小如鼠的,就是吓的当场闭了眼,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了。回过头来再想想,他惯是个怕疼的,陈疯狗那一刀下去不定多痛不欲生呢!想到此处,他又不敢再想下去。
文寒思绪一拐弯,又绕到了孙志智这儿。再看看人家小孙,那叫一个神勇无敌,当时准是不假思索就把胳膊伸到刀口下了吧,是铜皮铁骨怎么,还是不知道疼?他流的血也是真的吧!文寒的脑子被夏日暑气蒸的晕晕乎乎,一边狠狠唾弃自己,一边又担心自己是否中暑了。
文寒一回来才到门口,就见路郝一副双目无光失神落魄的样子。这才多大会儿功夫,路大活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他刚才也没受伤啊,唯一的那一刀还被孙志智挡了。文寒瞧他眼神中似乎还隐约带了一股恨恨之意,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赶忙揉了揉眼,却是越发看不懂了。他刚想问路郝“怎么了”,没想到一下被路郝抱了个满怀,就听头顶传来“小文、小文”的哽咽呢喃。
文寒脑子“嗡”的一声,想来自己可能真中暑了,要不他怎么总能遇上路郝伤心呢。
他们两人一路回到路郝的家,路郝的手一直攥着文寒的,还好是晚上,要不光天下日之下文寒还真怕遇上世人不怀友善的探寻目光。
好不容易到了家,文寒劝着路郝洗了澡之后,自己也匆忙洗了洗。他担心着那人,进了路郝的房间才发现灯没开着,一片漆黑。他刚要打开开关看看床上躺着的那人,就听路郝说了从外面回来的第一句话:“别开灯,过来这边。”
文寒依言走到床边,路郝往里面躺了躺,拿手拍拍身边空出的位置,文寒犹豫了一下,侧身坐在了床上。黑暗中那人挪过来,枕在文寒的大腿上,抱住文寒的腰。文寒微不可查僵了僵身子,抬起手轻轻顺着路郝的后背以示安慰。
事情好像顺理成章的就那样发生了,文寒的鼻息间充斥着路郝灼热的气息,唇齿交缠,忘了是谁先主动的。良久,四片唇瓣分开,两人的呼吸都有点局促。
文寒闭着眼睛等着下一步,那人却是没再继续下去。他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夹杂着一点儿小失落。总之,他自己也是心情复杂,说不上一二。
夜极是静,文寒睁着眼睛在黑漆漆中盯着天花板,他怕自己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反复回忆起和路郝接吻的感觉。他羞的脸颊发烫,也不敢用手试试脸上的温度,生怕打破这静的平衡。
身边传来路郝一呼一吸规律的鼻息声,大约是睡着了。文寒听着那人的呼吸声,倒是放心了,这回他可以安心的失眠了。
天将要擦亮,文寒就蹑手蹑脚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屋里没装空调,热得不行。而客厅的空调坏了还没修,眼下只有路郝那间屋子有冷气。他是不情愿回去的,万一一会儿路郝醒了,他要说些什么,怪窘的。装睡他又不在行。
他在自己的房里,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坐着,一会儿拿着扇子扇风,一会儿拿着毛巾擦汗。夜未央,他这不像失眠,倒像得了多动症。
文寒重重的叹了口气,真想仰天长啸。他起身进了浴室,打算再冲个澡解解暑。
第42章
路郝浑浑噩噩睡了一觉,精神越发萎靡不振。头天晚上他被噩梦纠缠一宿,梦魇的厉害。
梦里他好像变成一名江湖侠客,武功卓绝所向披靡,浩瀚武林 间竟无人是他的对手。画面一转,他被困在一间四面都是黑墙的宽敞大厅里,空荡荡的,然而还没等他细究自己身在何处,电光火石间,突然冒出了一种丑陋不堪闻 所未闻的怪物大鸟。那怪鸟人头兽身长着宽大的翅膀,所及之处皆是一阵飓风过境,呼呼风声不绝于耳。
路郝眯缝着眼,却是看不清那怪鸟面相何为,只见怪鸟头部罩着一团隐隐透明的灰色薄雾,怪物大鸟一开始只是乱飞,三五只一起展开翅膀,黑压压一片把空荡的大厅填的满满当当。
到后来,怪鸟们疑似突然察觉了路大侠的存在,居然展翅齐齐飞向路郝。
随着怪鸟越飞越近,路郝惊恐的发现罩在怪鸟头部的薄雾消失了,而庐山真面目居然是路爱国的脸!这还不算,路爱国的脸停顿了几秒,怪鸟们的脸变脸一般的换成了孙志智的脸,然后又变幻成路刘氏的脸!这三张脸依次轮流变化,吓得路郝冷汗连连。
路郝武功施展无用,只得四处逃开,然而那鸟在他身后却是穷追不舍。
待到怪鸟把路郝逼到一处无路可退的角落,怪鸟张着血盆大口冲着路郝怪叫。
路郝只觉阵阵腥臭之气扑面而来,他眼睛一闭,也不知自己是在梦境中,索性横了心,想着大不了一死就解脱了,然而那鸟见他这般慷概就义的模样,却是突然没了动静。
路郝等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生,怪鸟的嘶鸣也陡然消失了,他以为怪鸟走了。结果他睁眼一看,就看围在他身边的怪鸟,一张张脸都是路爱国流泪的脸,路郝脑子发蒙,“嗡”的一声闪了一道白光,就醒了。
路郝的手往身边的床上划拉了几下,空的,看来小文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突然松了一口气。
路郝下床去洗了一把脸,走进客厅看见小文站在窗户旁往外看,他走过去,小文轻轻的往一边挪了挪,路郝看见孙志智抬头看着这边,他扶了扶前额,走回卧室重重把自己摔在上面,仰面朝天,似在拥抱失落。
文寒鼓起勇气走进路郝房间,他往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随即坐在床上未发一语。路郝闭着眼,此刻心里竟十分熨帖。原来自己不是一个人。
“小孙……嗯,孙志智,现在是我爸的儿子……”
“……”文寒心里想法好像很多,但又好像完全没什么想法,他一向不善言辞,现在期望他能说出点什么,似比登天还难。
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路郝很奇怪他那两个好哥们兼生意合伙人怎么没来看望看望他,小文再次从外面开门回家的时候,路郝已经洗漱一番,整理干净,精神焕发。
“他走了。”文寒对路郝说。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路郝点点头。他胡乱拍了几下肚皮连连喊饿,还吵着叫文寒教他做菜。
文寒想,他饿是真的,想学做菜怕是假的。
路老板无故旷工两天,一切照旧。
胡锐和李泽雨见他来了,也只是顺嘴提了下两天前的闹剧,再无其他。
路郝也是奇怪,怎么只他自己这两天过得浑浑噩噩,别人都云淡风轻好时光。他怪自己是个心眼小的,一点小事心中就不清净,遇上大事还了得?他对自己那根深蒂固的性格无药可救,只好学者别人一般装着轻轻松松。
路郝在酒吧里,是再也没见过孙志智的影儿了。那小子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干净彻底。路郝心道也好,单说小孙那个人,绝对没问题,是个好孩子,也是块当好弟弟的料儿。就是那身份,实在招路郝膈应。
路郝的腿脚好的差不多了,用起来却还有点不利索,倒是也能将就开车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开。自打他翻身做了酒吧老板,他那辆破出租多少有点难入他的眼,他也不是想要换什么新坐骑,就是单纯想要完全过一种新的生活。
比如说,完全摆脱出租车司机那样的生活。睹物思情,难免如此。
路郝叫文寒帮着,在同城网站二手区里开了个帖子,出售旧车一辆。
不管是从牌子还是型号,碍着年份的原因,路郝的车都跟卖破烂似的,没什么人愿意要。所以那帖子一直无人问津。
这天路郝接了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原来是咨询旧车的。路郝心中甚是欢喜,心中破罐子破摔的想,即使给个八千一万的他也就便宜处理了。
路郝和想买车的那头儿,在电话里谈了个大概,对方听着语气虽然有些急,但是总体来说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主儿,要求不多,问题也不多,实在不像叽歪的主儿。
双方就价格上一致决定见面详谈,路郝也觉得甚是妥当。
就是对方约定时间是晚上九点,路郝不免存疑,晚上看车,能看的清楚吗?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反正车有什么毛病,他也一概没隐瞒,该说的全都说了。他自己胸怀坦荡,大不了对方要是划价,他就大方同意,赶紧了却这桩心事也好。
他打定主意,晚上和胡锐、李泽雨还有文寒一起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胡锐是早就看那车不顺眼了,听闻于此拍手叫好。
李泽雨倒是没什么感觉。
只是小文听说是晚上九点,他多少有些不放心路郝,约定地点在近郊,离路郝家相当有段距离。
路郝心宽的很,他嘴上嘱咐着文寒没事。文寒也不知怎么,平日都是顺着路郝的,今天非要跟路郝去凑一凑热闹。
文寒说这几日他右眼总是跳,心中不安生。
路郝还笑他迷信,想着明天也不是周末,文寒还得去学校,实在不想带着他。
没想到李、胡二人助攻,文寒遂了心愿。
路郝掐着时间,约莫提早一个小时前出发,到目的地时间可能刚好,于是带着小文出发了,出发之前小文还不放心他的腿脚,让路郝心中一阵温暖。
文寒坐在副驾驶,看着车窗外外快闪过的霓虹,心中十分不安,总是隐约充斥着不好的预感,可他这么个凡人,又是绝对参不透要发生什么的。他不敢转过头去看路郝的侧脸,他就是不敢看。
第43章
交车那天夜里,天气异常闷热,黑漆似的夜幕连颗星星也看不到,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是大暴雨的前兆。
坏天气一点也无法干扰路郝的好心情,然而坐他身旁的文寒却心事重重。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相信预感这东西,尽管这些年他的预感都不怎么样。考前押题,他一次都没押中过。都说女人有第六感,而且奇准,可惜他不是女人。这预感的强烈却是像大风大浪一样要拍死他在岸上,慌的他无以复加,不知所措。
到了交车地点,见到了约定见面的买主,买卖双方废话不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顺利的路郝都有些吃惊。二手买卖这档子活计,有时候真是麻烦的要死。就算事情这样顺利,文寒依旧神经紧绷,腰身直的都能当旗杆了。
告别了老爷车,说路郝心中一点不舍都没有绝无可能,但是留着那点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不是那流水,只是个凡人。所以最后那点不舍就着自己心里的宽解,在潮湿黏腻的晚风中被一点点的吹散了。
近郊附近有个机场,刚好在交车地点附近。甭管白天黑夜,附近总不乏有出租车。即使天色已晚,回家倒算不得什么难事。
两人一左一右,搭伴前行。路郝摸着腰间黑色的小包,里面是沉甸甸的三万块。尽管一条腿脚不甚利索,但脚步却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文寒走在他旁边,心中兀自升腾出的那股不好的预感仍未消散,他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来,心想盼什么不好,怎么不盼点儿好呢。
两人还没走到机场,一辆出租车经过他们身边摇下车窗问坐车吗?路郝歪头示意文寒,两人打开车门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