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摸上去,一定很舒服。徒宥昊脑子里蓦然划过这个念头,惊骇之下,忙跟触火一般,急切地一开目光,暗自唾弃自己,他竟有一瞬想着,贾瑚这模样,比那些个女子可要好多了。都怪贾瑚,好好的开这种玩笑。徒宥昊又气又急,可怎么都忘不掉刚才贾瑚干脆利落的那一声:“我们试试吧。”满心满眼里,都在反复想着,男子与男子,也能试那种事?他倒是听说过,可、可从没经历过啊……
贾瑚两眼微微一眯,凑到了徒宥昊眼前,徒宥昊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闪闪躲躲地不敢看他。贾瑚肚子都要笑破了,谁能想到,冷冰冰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四皇子徒宥昊,还能有如今这般羞涩可爱的模样?跟个不知事被逗弄的毛头小子一样,瞧瞧这害羞气恼的小模样,真是、有趣极了。
酒气上头来,贾瑚也起了玩笑的心,本来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契兄契弟,男风之好无论前朝本朝,都屡见不鲜,风流雅事而已,不说如今贾瑚只是跟徒宥昊开开玩笑,便是真的做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的,贾瑚只不过是逗弄着徒宥昊玩而已,那句“试试吧”,不过一句玩笑。徒宥昊说得自己好像身经百战,还敢看不起贾瑚,是男人都不能再这方面上认输,贾瑚可不要好好调戏徒宥昊一把?这会儿徒宥昊越是闪闪躲躲,看都不敢看贾瑚,贾瑚越是想要逗弄徒宥昊,非得叫他把先头的话给吞回去不可!
“殿下,你的脸好红啊。”贾瑚回想着做客时看到的一些场景,微微挑起了嘴角,眉眼带着笑的看着徒宥昊,柔声款款道,“是不是酒喝多了?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
徒宥昊哪听过贾瑚这般低沉温柔的说话,越发的手足无措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没喝多。”两手比划了半天,似乎想要推着贾瑚离他远点,偏又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急得头上都冒出汗来了。
贾瑚的笑意再忍不住,不自禁浅笑起来:“还说得你自己多厉害似的,瞧瞧你自己,流了多少汗了?”说着手伸出去,就要给徒宥昊擦汗。
图有喊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五指纤长,骨节分明,肤色白皙带着淡淡的青色,细一看,却是手背上淡青色的经络,昏黄的烛光下,肌肤竟似有些透明,好看极了。徒宥昊不知怎么的,只觉喉间一片干涩,眼看着那手掌就要触碰到自己,竟慌不迭地想要躲开,一下跳起来,带的凳子都倒了,自己也被绊了一交,险些没摔倒了去,就这样,他还满脸奇怪地往后直退了好几部,看着贾瑚的眼神都不对了。
贾瑚再掌不住,拍着桌子大笑起来:“瞧你那傻样,还真怕我会对你做什么啊?哈哈,哈哈~!!!”
徒宥昊见他这样,脸刷刷就黑了,梗着脖子气道:“你这是拿我开心呢?有你这么玩的吗!”
贾瑚眼角眼泪都笑出来了,回头瞥了他一眼:“你还怪我?谁在那里吹嘘自己通房丫头多,经验多的?就你天天呆在宫里,难得出来放风玩半天的,还敢在这里跟我吹嘘?你差得远了!现在你知道厉害了吧?我就是没用心,否则我能输了你?”
徒宥昊哪能服气:“我不过就是没接触过,要我经历过,还能让你笑得这么猖狂?”贾瑚挑高眉不说话,但神色摆明了是不以为然。徒宥昊也不和他争,两人坐下有一块儿喝酒,时候不早了,各自散了离开。
徒宥昊回到宫里洗漱过,第一件事就是找来安义,如此这般的好一通吩咐。安义脸色都不对了,为难地看了徒宥昊老半天。徒宥昊又羞又恼:“让你去办你就去,给我挑好的回来,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东西不能差!”
安义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领命去了。
等到晚间,安义满脸不愿的偷偷摸摸给他递了两本书,徒宥昊忙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亲自动手拨亮了烛光,就着光翻开那书第一页,脸刷然就红了,猛不迭合上书本,可脑子里那纠缠的人影清晰得浮现起俩,那动作,那姿势……他咬咬牙,猛吸口气,手上却是一点点,又慢慢打开了那书页……
贾瑚可不知道徒宥昊私下干了什么,回家酒醒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徒宥昊说得翰林院有人升迁会有空缺出来这件事,在衙门办差时便越发仔细认真起来,每件事都做到尽善尽美,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他又会说话又会做人,晚上请人喝酒吃饭,平日虽没送人什么,可要有人找他帮忙,也绝不推诿,但不合理的,他决不答应。
不卑不亢,有礼有度,自己又是个又能为的,翰林院里和他好的便越发好起来,自然记恨的他的也越来越嫉恨他。
然后,王翰林突然被传旨调任去了中书省任中书舍人,消息传来时,所有人都沸腾了,老人还好,今届新进进士,心里都开始浮动起来。
有人高升,自然就有空缺出来,便是一级级往下,自己要是逮着机会,怕也能往上升一级,而不用再等三年。除了唐宾,所有人都开始临时抱佛脚,努力做事干活,还有往那老翰林丁大人跟前凑说好话的,找自家人疏通托关系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明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一般。
唐宾进入官场,自然也是想要有一番作为的,偏他才被皇帝训斥过,此次便是谁升迁也是轮不到他的,如此他倒比旁人多了份自在,在者以他的性子,便是有机会,也作不出这些人的姿态来。冷眼看着众人上蹿下跳,唐宾私下找到贾瑚,直截了当问道:“我回头想想,有些事不大对,你是不是早知道翰林院有人要调离?”
贾瑚并不否认,很快就承认了:“是,我认识些人,给了我一些消息。”
“是四殿下?”唐宾问道。
贾瑚并不回答,只道:“京里消息灵通的人很多,其实你自己观察,不独我,还有好些人也知道了这事。家族在京里,有些事,确实是比一般人要知道的多些。”
他不说,唐宾便不问,只是他看着贾瑚的眼神多少带了些异样,沉闷道:“所以你这些天才这般活跃,事事完美?我还以为,你淡泊名利,当真翩翩君子。”
贾瑚蓦然便笑起来,好一会儿,问唐宾:“你如此才华,定然是幼年起便开始勤学苦读的吧?那你这般十几年寒窗,进入官场,所谓何事?”
唐宾从不是随意敷衍的人,贾瑚这般问了,他便认真答道:“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读书科举,我自是为了光耀门楣,在官场上有一番施为。”
贾瑚便笑道:“你瞧,大家都是为了显耀门庭,为父母脸上添光,于官场展现自己才华,目的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立均,旁人你狂傲不羁,却不知,你才是真正的翩翩君子,做人做事,都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是真君子,我嘛,却不过是表面君子而已。我也有自己的目标,入的官场,我可不是为了一步步慢慢往上爬,等到七老八十了才走到上层的位置。如果是你,你会眼看着机会溜走吗?”
唐宾说不过他:“自然不会。可这般惺惺作态,装摸假样的,值得吗?”
贾瑚摇头叹息:“你啊,就是太较真了,什么叫惺惺作态装摸假样?我确实是在努力办差事,难道我以前就不是这般做的?我以前的差事就办得不好?”唐宾摇头,贾瑚摊开手,“你瞧,我其实并没有改变什么不是?该怎么做事我还怎么做事,不过只是以前我做了不说,如今我做了,便叫人知道,仅此而已。”
唐宾细想之下,果然如此,可他心里总还是不舒服,觉得贾瑚这做派,功利得紧。贾瑚笑着拍拍他的胳膊:“你啊,你仔细想想,你小时候在家里要有事求着你父亲,不也先故意表现得乖巧懂事来博得他欢心?如今我这般,又有什么错?我做事能力如何,旁人自有判断,若我果然不好,便是我说的做的再多,我就一定能生迁?这可是翰林院,不是旁的什么地方!”
唐宾实在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驳贾瑚,细想想,竟还觉得贾瑚说得有理,不自觉就点了点头,贾瑚拉着他回去,劝他道:“这世上的事,哪有什么黑白分明,你我为官,如今子啊翰林院,还是简单轻松的,日后为政地方,总有些事需要两边逢迎,你还事事讲求规矩原则?其实只要不触犯底线,与旁人无害,便是稍稍变通些,又有什么打紧?”
两人渐说渐远,却不知道不远处,丁大人和周尚书把这番话完完整整听进了耳朵里。
周尚书止不住叹一声:“这个贾瑚,果然是心思透亮,这官场上的事,光做不说顶什么用?死守规矩更是没用。要真想做一番事,心机就少不了。”
丁大人沉默不语,可不久,翰林院各级调任,他想都没想,便把贾瑚的名字,写到了修撰那一栏。
只要皇上批复,贾瑚便能自从六品升到正六品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任命很快就下来了,贾瑚官职往上拨了拨,正式升了一级,跟唐宾一个品阶了。此时距他被点入翰林为编修不过将将三个多月,贾瑚就跳了一级,这升迁速度,可是够快的了。
翰林院其余人俱都吓了一跳,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来恭喜贾瑚,旁敲侧击地试探,贾瑚这是走了那个门路。贾瑚只做糊涂,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回答人家。
说起来,要不是徒宥昊打听到是丁大人举荐的他,贾瑚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拔擢了,他虽有意于此,可到底跟丁大人,真没什么交情。
贾瑚不是个莽撞的人,虽然不知道一向表现得不喜欢自己的丁大人怎么会突然抬举他,可毕竟不是坏事不是?不多久就是丁大人家老太太生辰,贾瑚凑了个分子,往丁府送了份厚礼,聊表谢意。谁知第二天,丁大人就把他找了去喝茶,双眼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贾瑚,突然嗤笑了一声:“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我是老了老了,年轻一辈人要都有你这份眼力劲儿,我这把老骨头也就能安然致仕了。”
贾瑚摸不清丁大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直说不敢当。丁大人摆摆手,似乎也很不乐意跟他多废话,直截了当道:“你昨儿送来的礼我见了,吴道子的古画,这礼实在太厚,不过你既送了,我也不退,只是有些话还得当面说清楚,此次我向上递呈了你的名字,你该是很惊讶吧?怀疑我为什么这么做?”贾瑚沉默,丁大人靠在椅子上,淡淡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说道,“我丁某人一辈子,最恨便是欺男霸女之辈,这么多年,对勋贵也没个好印象,这点,你师傅也该告诉过你。看在跟你师傅的交情上,你入翰林院,我从来没刁难过,这些日子我冷眼看下来,你小子,也确实是天生做官的料。是非黑白,官场上从来就没有定论,难得你小小年纪就看得这么清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贾瑚的错觉,他总觉得丁大人的话里带着股讽刺的意味,贾瑚躬个身,并不反驳,只是安然道:“想来大人是听到我与立均的交谈了,让大人见笑了。”
丁大人瞧着他至此时还如此这般淡然自若,不得不佩服他的这份沉稳镇定,自己当年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可没这份定力。“见笑?有什么好见笑的。你说的这个道理,我为官多年才算真正了解,果然不愧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真知灼见,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贾瑚笔直站着,微垂着眼眸:“大人谬赞了。”
丁大人直直盯着他看了好久,贾瑚都能感受到他打量审视的眼神不住在自己身上逡巡,似乎是要从他身上找出什么弱点来一般。贾瑚思绪急转,实在不知道丁大人的用意,依旧淡然微笑着,自在镇定。
丁大人眼神里就带上了欣赏:“小小年纪,这份沉稳,当真是难得!”话音落地,贾瑚惊讶地蓦然抬头,对上自己的视线,贾瑚才发现他的情绪早已流露了出来,很快又低垂下眼帘,若无其事的样子。
丁大人此刻才算是放下了一颗心。虽是难得一见聪明绝顶的孩子,比同年级的一般人都要出色许多许多,总算还好,并没有多智近乎妖!
其实就像所有人知道的一样,丁大人对于勋贵子弟,那是骨子里就带着厌恶与不屑,尤其那些出生膏粱却纨绔不堪的勋贵子弟,他更是厌恶至极,便是贾瑚这般出色的人物,想到他的出身,丁大人也不愿与其多做接触。
可是丁大人骨子里为国为民的大义,却不能让他眼看着有一个可堪栋梁的人才近在眼前,却故意打压他。丁大人、做不出这种事来。
对贾瑚印象的改观就是此前唐宾的风波里。身为读书人,情义人品,在丁大人眼里,比才学能力更重。贾瑚莫名被牵扯到唐宾的风波里,自此麻烦不断,流言缠身,可他冷眼看来,哪怕是最艰难的时候,贾瑚跟唐宾,以前怎么样交好,如今还是如此,根本不因外界纷扰而改变,这般的义气,便是丁大人对勋贵子弟心存偏见,也不得不说,实属难得。
这也就是贾瑚是勋贵人家出来的,要搁普通清流子弟,丁大人早就将其邀回家中,好好与之把酒畅谈了。可即使如此,既然知道贾瑚可堪重用,丁大人就决不允许一个大好人才被埋没。那天和周大人一起听到贾瑚和唐宾的对话是意外,但是贾瑚年纪轻轻,却深刻知道为官之道,着实也让丁大人吓了一跳,莫不是因为自小长于富贵,勋贵子弟对官场为人处世之道,就如此熟悉?贾瑚深知官场三味,若给他机会,他定能飞上云霄,将自己已一身才华昭显世人。
回去后,丁大人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向上举荐贾瑚,不为别的,只为贾瑚确确实实,是个人才。
可他心里难免藏着忧虑,贾瑚的这份智慧,可以说是天赋聪颖,也可以说是心机深沉。自己、会不会看走眼,把一头狼当成了无害的家猫呢?
直到刚才,贾瑚听到他的夸赞,蓦然吃惊失神,丁大人才彻底放下心来,虽然聪明干练,到底还年轻,道行不够,欠缺了些。松口气,丁大人又道:“贾瑚,你是个有能为的,本官举荐你,一是你果有才能,如今翰林院里,你的能力也算是一等一的,提拔你上来你能办好差事,二就是看在你师傅的面上,我与他多年朋友,他既托付了我照顾你,我便照顾一次你。此次你送了画来,我也收了,彼此便是两清此后,你的前途如何,还要看你自己的能为!”
话语相当不客气,甚至都没有与贾瑚虚以委以的想法,一板一眼,仿佛一切只是个交易而已。贾瑚可以想象,丁大人内里,有多不待见他。
这么多年顺风顺水,还真当自己无往不利了。贾瑚暗自苦笑一声,多年顺遂而起的轻忽之心登时收了起来,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可不能因此便就妄自尊大了,要达到自己振兴家族,显耀门楣,名传于世的目标,自己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大人的话,下官记住了,必不敢叨扰大人的。”贾瑚说着,果然看到丁大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满意之色,想来,这位大人这次帮他,真的只是随手顺带,不由庆幸起自己方才的藏拙故意露怯,想来若是自己刚才表现得完美无缺,落在这位大人眼里,怕就是心机难测,说不得,还要后悔自己举荐了自己了。
与丁大人应付了一通,贾瑚出得屋子,走回编修翰林当差的厢房前,贾瑚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长长叹了口气,自己的出身,就是个硬伤,如今朝廷越发重文轻武,自己要想在清流中站稳脚跟,光靠徐渭师傅,怕是不成了。
手摩擦过腰间的修竹荷包,贾瑚脑海中浮现起张氏给他这个荷包时的场景:“半年才得了这么个荷包,挂在我儿身上,果然好看。”张氏笑眯眯地打量着贾瑚,随即又叹息起来,“这么大的人了,竟还要我个做母亲的给你做荷包,什么时候,你也娶个媳妇回家来,再不用我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