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儒独行
儒独行  发于:2015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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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尘师被对方看得一阵心惊,“你……反应要不要这么大?相里九华又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那么恨他做什么。”实在想不到这么小的孩子,心里会有这么多的恨,心事好多啊。

齐然镜冷哼一声,安静的闭眸,不理南尘师。

恨相里九华?是,他的确恨相里九华,因为就是因为他,对他好的大哥齐钰才会死。若没有相里九华,当今的天下应该是属于大哥的,而不是这个让他看一眼就莫名仇恨的混账!

“你想知道我恨相里九华的原因?”许久之后,齐然镜忽然开口道。声音冷漠的,一点都不像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漠然。

“因为……相里九华杀了我哥。这个理由,足够他一生都过不好,死后……哼!”齐然镜说这话时,阴冷的叫人胆寒。

他才多少岁啊,今年过完生辰就九岁了吧,可是仇恨竟然将当日心怀苍生的孩子变成如今的模样。这……真是造孽啊。

南尘师闭嘴,不再去问让齐然镜伤心的话语了。

可是南尘师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没有问出的话,却是永恒的错过。

天黑了,在外面活动了一天的倾若和魇王回到了马车里,分享着今天的胜利。

“你输了!”倾若笑嘻嘻的看着比魇王大一堆的胜利品,豪情万丈的说道。

戴着布偶头,看不到魇王的表情,但是可以从魇王裸 露的嘴角看出,他的心情很好。“既然如此,是本王输了。小妹若有任何要求,身为小妹的三哥,一定会尽力满足的。”

倾若轻哼一声,“这可是你说的。那今晚所有的肉都由你来烤。如何?敢不敢愿赌服输?”

好家伙,倾若一点都不给三哥面子啊。

好在魇王心情好,很爽快的同意了。于是,倾若更加兴奋了,又去附近的树上打了几个果子拿回来吃。

叶浮骊下马车时,便看到倾若抱着一堆的果实往营地里走。“公主,凡事小心些。”带着篱囚来到火堆旁。

对于斐蕴候的关怀,倾若收下了,然而不一会就忘到脑后了,嘻嘻哈哈的一会和齐然镜玩会,一会去戏耍会篱囚,玩的好不乐乎。

叶浮骊无奈摇头,嘴角却是一抹微笑,“这里玩的最开心的,当属公主了。”看着篝火一点一点的升起,映照着叶浮骊的眉眼都暖意起来了。

篱囚压下脸上的红润,面无表情道,“人之天性,压制不好。”也不知道是再说谁。

叶浮骊听闻,轻哦了一声,靠近篱囚,笑眯眯道,“那……篱儿也去和公主玩会吧。毕竟,皇命难违啊。”说完不等篱囚拒绝,便将他招呼给了倾若。

篱囚在被倾若拽走时,狠狠的看了一眼笑的温柔的叶浮骊,无奈跟随过去。

在篱囚离开后,药师南尘师来到斐蕴候身边。“介意吗?”然而,他却是不等叶浮骊开口,自己很自然的坐下了。

叶浮骊轻笑出声,“无论介意不介意,药师你不都坐下来。”看着魇王安静的烤着肉,叶浮骊声音温和道,“药师找骊有事吗?”

南尘师吃着香喷喷的烤肉,摇头晃脑半天开口问道,“别怪我口没遮拦哦。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在你的心里,相里九华是个怎样的人?”

叶浮骊面不改色,但无人看透其眼中神色,“药师此话何意?莫非,药师对皇上有不同看法?”

就直接回答他一下不行啊,为什么要反问他啊。

药师南尘师内心嘟囔,面上却是无奈而认真,“对我来说,皇上是给了我新的生命的再造恩人。任何人想对他不敬,除非我先死了。”

听不出是警告还是誓言,总之,相里九华在南尘师的心里,必是高高在上,无人可睥睨。

叶浮骊转移视线,望着繁星点点,语气清淡,“皇帝在骊的心中,……皇帝从未存在在过骊的心中,故而,药师问的话,骊无法回答。还请见谅。”

话音落,南尘师还没有做出反应,一旁的属下忽然呵斥道,“什么人?出来。”

一时间,四周寂静,众人都看向那一棵树。半晌后,从上面飞下来一绯衣男子,正是一路保护他们的巫斐。

“怕什么?皇帝陛下让我一路保护你们,又不是歹人,别那么仇视的看着我,我会害怕的。”巫斐不在意那些人,大摇大摆的和众人打招呼,然后便只盯着魇王手中的烤肉,看样子很馋的啊。

魇王好笑的看着巫斐的模样,晃了晃手中的肉,“饿了吗?”

巫斐点头,接过了烤肉,“废话!要不是为了保护你们,老子早胡吃海喝去了,还用得着一天到晚的啃野草吃。”说着大口吃着肉,小脸上满是幸福。

“那你怎么不去吃野草了呢?”南尘师“疑惑”的询问道。

巫斐狠狠的瞪了南尘师一眼,好像在怪罪他装傻一样,“耍呢啊!你们吃肉,我吃野草,你们有没有人性了。”说着好悬噎到,接过倾若递过来的水,边吃边喝,那模样,几百年没吃过肉了一样。

叶浮骊无奈叹气,“好了,都过来吃饭吧。”斐蕴候下令,众人都很听话的走了过来。

“明天在玩,然后去游湖。可不能像上次那样急冲冲的路过,这一次放松心情,好好的玩上它几天。哦,除了叶浮骊、魇王、齐然镜和南尘师外,你们明天都先回去向我哥汇报情况,别让我哥等着急了。”倾若公主下令,无人敢不从。

于是,新一天的安排,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而在他们不远处的树林深处,却是独坐一人。若倾若等人看到,必定会大喊,因为此地独坐的人,正是他们至高无上的皇帝相里九华。

今日的相里九华安静的坐在树林里,听着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的声音,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了许久未见的浅笑,虽然转瞬即逝。

今夜,的确很美好很温暖。

相里九华想,无论日后有多么困难,每一次回想到今夜,他一定会非常怀念的。

仰头将酒送入喉咙,辛辣的让他的心都冰冷了。那棋局,他无能为力,因为……那是无解的棋局,早就注定了他会一败涂地。所以,他也不需要了。

既然解不开,那么便斩断吧。

而明天,便是一切的尽头。

第十五章

或许是老天爷作美,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晴好。好的倾若一大早上就去买了一艘巨大的画舫,半拉半拽的将叶浮骊等人推入画舫里,迫不及待的让画舫随波逐流了。

倾若心满意足的靠在画舫的窗户边,笑呵呵的看着缓慢掠过眼前的风景,心里别提多么的舒畅了。

“这里的风光我看了好几回,没有哪次像如今这般心情舒畅的。你们呢,喜欢我为你们选择的好地方不。”倾若转头对叶浮骊几人说道。

优美威严的高峰,崇山峻岭,一眼望去蜿蜒盘旋,映在眼里,气势恢宏,留在心里,万丈波澜。在一处的两座山峰中,夹杂着巨大的瀑布,距离虽远但是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这里的碧波荡漾正是从那里流荡出来的。层层波浪,在画坊的四周微微荡漾,一圈一圈的,加上白云飘渺,山清水秀,一时之间,满眼云烟缭绕,好似进入了仙境般美妙。

叶浮骊安静的焚着香,白皙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笑容,“公主选择的地方,不能不说好,但是……大家这么坐着倒是显得有些单调了。”今日的叶浮骊着一袭白衣鹤衫,与昨天不同的是,今日他衣服的背后绣着的是仙鹤图腾,而昨天的衣服则是羽翼图案。

一听有玩的,倾若的视线一下子被转移了,“候,你说,玩什么?”天知道,她都要闲的炸毛了。好不容易可以在这里多玩几天,怎么着也不能不尽兴在回去,那样的话,她当初偷跑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叶浮骊拍了拍倾若,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样吧,这里有纸有笔,我们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纸上,然后将其折成小船,让其随波逐流,算是圆满心愿的花灯,如何?”

倾若拍手叫好,“看不出来,候也有如此好心情。好,今日就让我们痛快一番,理他什么鬼的烦恼。”倾若的性格,真是豪爽。

看着角落已经开始奋笔疾书的倾若,一旁的魇王嘴角一抽,拿起的笔却是没有动弹。今日的魇王除掉了布偶头,只在左眼处戴了一个小型的银饰小面具,说是面具,其实已经将他的容貌全部的裸 露了出来。不过,魇王依旧是半裸 露着前襟,依旧狂放不羁。

“为何不动笔?难道还没有想到心愿吗?”一旁的叶浮骊大大咧咧的写着,见魇王还没有动笔,便开口询问道。

魇王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开口问道,“心愿?什么样的心愿都可以实现圆满吗?”声音里是冷静,但是问出的话却叫人觉得魇王还没有清醒过来。

叶浮骊不在乎别人可能会看到自己的心愿,一边将心愿折成小船,一边说,“你若写,多少还是有些念想的,你若不想写,那,圆满一说,何来?”

话音落,魇王轻嗯了一声,开始低头写下心愿了。

叶浮骊看着越飘越远的小船,黝黑的双眸注视着平静的湖面。

这里他曾和齐钰来过,那时的齐钰心里满是江山如画,说的好听,到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实现。不过,总有一样齐钰应该是走的比较安心的。那时的水天一色,水波粼粼,他和齐钰同坐一叶扁舟,那时的齐钰和如今的倾若一样,豪情万丈。握着他的手,认真而严肃的说道,“浮骊,若我做大将军,这一生我会用心全力守护我的家国,让它不收敌国侵扰,不必让百姓颠沛流离,不必让你过多的劳心劳力。”

那时的自己装傻充愣,“为何?为何想守护这个已经破败不堪的国家?齐钰,你要明白,你若不当大将军,当的是皇帝的话,你可以更好的保护你在乎的国家土地。齐钰,你是太子啊。”

那时的齐钰却是无比认真,双手紧紧禁锢他的肩膀,逼自己与他四目相对,“浮骊,我知道我是太子,日后皇帝的位置也是我的。可是,当了皇帝,被捆缚的将会是更多更多,那时候的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守得住真心,我不能肯定我是否还会有如今的豪情万丈,初心不负。但是我知道,当大将军和太子还有皇帝的责任都不会轻松。我所要负责的责任,将会由我所掌握的权利一般,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收不住。我很担心,最后的自己,会被那些捆缚吃的一干二净。”

“那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我当年早就说过,你不适合生活在帝王家里。当初我就提议,让你诈死,抛却一切随我天地遨游,你又不肯,如今又说出这样的话,你……你可还有真心?”当初的自己注视着熟悉的齐钰,不知道内心是怎么想的,反正,若齐钰没有变,那么或许就是他变了吧。

齐钰却没有气馁,他依旧用漆黑的双眼看着叶浮骊,他此生唯一的知心好友。“浮骊,我希望你明白,身在其位,有不能不为之。如今的我虽是太子,但是并不代表我不能做大将军。但是,你要明白,当了皇帝的我,便不能像太子和大将军那般,随心所欲了。若是能在此生的尽头,完成自己的心愿,那么,就算尽头的最终是被权利所驾驭,我也能保护住仅存的真心。浮骊,你明白吗?”

是啊,大将军,太子都没有当皇帝的位高权重,高高在上,毕竟那是皇帝的位置啊。可是一旦当了皇帝,那么所失去的又何止是大将军和太子的自在逍遥,忠心耿耿。皇帝代表着至高无上,代表着万人之上,代表着权利,代表着可能要失去的一切,代表着……必须有舍才能有得。

“那你想要舍得的,是什么?”当初的自己这样问齐钰。

齐钰放下手,轻叹一声,直起腰的瞬间,却是一扫前尘烦闷,变得神采飞扬,好像那一刻他已经完成了心中的愿望,一身轻松,却又莫名的叫人不敢直视。

“曾我还在做太子的时候,主动请缨去完成心愿。”

叶浮骊知道,齐钰是想在那段日子里用太子的身份请缨,主动保家卫国,去做他心目中豪情万丈的大将军,守护着他在意的山河如画。

叶浮骊知道,齐钰做出的这个决定,圆满了他自己,也圆满了国家。他无愧天地,无愧家国,更无愧自己。

因为,他去的时候是太子,回来的时候是以大将军的身份逝去的。想来他应该会很高兴的,因为他此一生都没有被皇权高位所束缚,他走的一生坦荡,无怨无悔。就像他自己说的,守护家国,纵然日后他成为了皇帝,也不会后退。

“守护家国,无论何种身份,我都不会畏惧。但是,此生,我不愿被束缚,不愿丢失了曾经的不悔初心,不愿让我自己失望,丢失了守不住的赤子之心。那样的话,可能我自己都会笑话我自己的。”

所以,为了完成齐钰的心愿,他一心操弄,让这位一心为国却担心迷失天地的龙,以他最爱的身份,回归天地。

“素宜王,这几日真是有劳你和公主的陪伴了。”叶浮骊若无其事的向一旁放小船的齐然镜道谢。

齐然镜不动声色的点头,“候言重了。今日能有幸与众人一游天波浩瀚,是我的荣幸。”齐然镜连斐蕴候的账都不买啊。

对于齐然镜的漠然,叶浮骊并没有在意,他坐在一旁,看着众人将小船放在湖面上,忽然道,“无论日后想起,这一天都是极其美好的。骊,会铭记在心。”

齐然镜看了眼身旁的叶浮骊,又看了眼船外飘荡着纸船的湖面,微微浅笑,“这一天,我也会记在心里。”

“还有我!我做梦都会笑醒的。”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南尘师笑呵呵的加入了“荣幸”大队营。

“哈哈,说起来药师的年纪虽小,但是见过的场景倒是比骊多的多,不知有没有兴趣在这悠扬静水湖里与我们讲一讲趣事呢?”叶浮骊让南尘师讲点趣事,增添这一日的欢 愉。

南尘师的心性何等聪明明了,喝了一口水,气势恢宏的开始讲起自己的所见所闻,直听得倾若哈哈大笑,连有些寡淡的齐然镜和篱囚都微微笑弯了嘴角。

而在船外,无声的树林岸边,站立着两个人,一人是相里九华,一人是巫斐。

“他们好像很开心啊。”巫斐昨夜吃的饱饱的,今天的心情也是蛮好的。不过,他撒谎了,他不是来保护叶浮骊等人的,而是监视并在今天杀了他们。

是的,今日,湖面画舫里的众人都不会留存于世。

斐蕴候叶浮骊、倾若公主、魇王相里昂宿、素宜王齐然镜、苏家幺子如今的叶浮骊奴仆篱囚,今日都将消失于历史尘埃中。

相里九华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注视着飘荡在湖面上的画舫,听着从画舫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一时之间有些错觉。

他不是相里九华,和倾若他们也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他不过是游荡在世间的一抹幽魂,无意间进入了这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里,并莫名其妙的成为了皇帝,还多了这许多的烦恼。只是他依稀记得,这样的欢声笑语,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如今猛然听到,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过很多的画面。

小小年纪的齐然镜咿咿呀呀的要他抱着,小眼睛里满是欢喜;大一点后,他带着倾若去看齐然镜,齐然镜和倾若玩的不亦乐乎,一点都不在乎他在身边,也不怕他伤心;那时候好像还有家宴和宴会,那时候倾若的豪爽就让他惊讶,随后而来的齐然镜的别扭又让他摇头无语,但是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非常非常遥远的事情了。

没想到如今能够再次听到,竟然是即将葬送他们性命的今天,真不知道该是老天的讽刺还是老天的宽宏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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