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文清顾不得探查周围情况，先提起赤焰来扫视一番，并运转灵气，仔细检查它的灵气波动。果然，赤焰体内，灵气波动十分不稳定，犹如波涛起起伏伏，而赤焰就是波涛中的船只，稍不注意便会倾覆。

而赤焰情绪更是从未有过的激动，耐着性子等文清收回灵气后，从文清怀中蹦到地上，朝传送出来的方向不住吼叫。

文清没有打扰它，静静坐在原地。经过认真观察，他猛然发觉，赤焰的吼叫，不是对强大生物的惧意，也不是对宝物的渴求，竟是带着怒意与不甘。文清这才领悟到赤焰对着地火中心喷出真火的举动，应该是对地底的生物示威。

他不由得庆幸，浮栗之地不能承受灵气的剧烈波动，不然，若是不明强大生物被赤焰引出，以赤焰无法无天不懂何谓避其锋芒的性子，恐怕要有惨烈一战，甚至，他们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再次检查过赤焰的灵气波动，文清面上却是由忧转喜。他本以为赤焰体内灵气的波动，是情绪波动所致，细细查来，竟是锻体进阶之兆。

没想到赤焰在地火灵脉中心呆了一会儿，竟误打误撞触发了第二次锻体，使得体内灵气四处冲撞，寻找一个进阶的出口。

饶是文清一向懂得克制心绪，这一刻也禁不住心脏狂乱跳动，为可能到来的进阶而喜形于色。若是赤焰启灵成功，上古神兽的血脉传承开启，他的修行速度定然一日千里。更重要的是，启智之后，灵兽便可以逐步在元神逐渐强大的过程中，修复前世记忆。

只是看赤焰精神头十足，并无沉睡进阶的意思，可知进阶火候未到，还差那么临门一脚。自然的，文清想起当初无意间得到的两枚火矿犀，无根芥子的炼化，只需一枚火矿犀，文清当初就已想好，另外一枚矿犀，留到锻体进阶时，就给赤焰服食。

只是高原之上天寒地冻，对于火属性灵兽来说，实在不是个舒适的环境，恐怕会对赤焰的进阶产生阻碍。因此，文清带着它御剑直往木泽城飞去。

……

木泽城西，金桂村。

一条小路自村口延伸，尽头处有一院落，小莫正颤颤巍巍蹲在屋顶上，手中提着一个小桶，费劲地修缮破陋的屋顶。

自从见过仙人，小莫重新燃起了生存的渴望，不再如以前一般得过且过。由于仙人留下了一些肉干，她的生存不再遭受威胁，开始有空谋划生计。

首先她自制了一套捕猎工具，开始每日不间断地到村外树林中捕食，终于在大半个月后，她成功尝到鲜肉的滋味。坚持锻炼带来不小好处，她身体越发好转，面色亦红润起来。

除了寻找食物，她还开始休整破旧院落。上次仙人驾临，过后她忐忑了好久，生怕自己的破落小院被仙人嫌弃。如今既然身体允许，她便开始打理院落，修缮房屋。

正当她在房顶上修葺时，突然瞄到远处踏空而来的洁白身影。过于吃惊之下，她脚下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地朝下栽去。

当然，意料之中的，无所不能的仙人又救了她一命。

只见文清自空中踏步而下，姿态翩然，犹如雅致的水墨画。他微微抬手，以灵气托起即将摔倒在地的小莫，免了她受伤之运。

面对着文清，小莫脑子一时空白，半天才回神过来，想到，房子还未修好，家中十分杂乱，仙人该是要嫌弃了。她显得有些局促：“仙，仙人，您竟提早来了？”

文清微微颔首，举步往屋内走去，走了两步复又停下，侧脸对小莫说：“可否允我借偏房一用？”

“偏，偏房……”小莫心里紧张，说话也磕磕巴巴，“仙人用我平时住的那间吧……那间床要结实些……”

文清不再推拒，只在进入房屋之前，说了句：“你可直接唤我名字，我叫文清。若是可以，还烦请小莫帮我看着，莫要让外人打扰。”

“我一定做到！”小莫呆呆站在门外，兀自盯着合上的房门，仙人叫文清，文清，真好听。却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呢？文青？闻轻？

文清带着还处在暴躁中的赤焰进入屋内，反手锁上房门，取出温元榻，将赤焰放入其中。

赤焰见文清也跟着进来，情绪缓和了些，低头呜呜两声，伸出舌头去舔舐文清的手。文清抽出手拍拍它脑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火矿犀。

又见到火矿犀，赤焰疑惑地歪了歪头，上回它想要食用，却是被文清拒绝，因此，这回它停顿了一下，呜呜声有询问之意，并未立刻扑上去。

文清见它还记得，不由感叹神兽灵智本就比寻常灵兽要高，混沌时就已通晓人性。不知成功进阶后，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

想到此处，他面上难得带了微笑，抚着赤焰那一身柔软毛发：“当初是担心你身体承受不住，如今你既然已接近进阶，自然可以食用了。”

赤焰嗷的一声，蹭蹭文清手掌，抬起头来一口将火矿犀吞入腹中。

随后，赤焰嗷嗷直叫，如临大敌一般双爪紧扣在地面上，眼神透出兴奋光芒，看了文清一眼后，依偎过来，阖眼开始炼化。

文清则闭合温元榻，如之前赤焰锻体时一般，专心为它护法。

锻体成功，启智聚灵。其中，启智就是在锻体期到聚灵期的进阶过程中完成的。若是对于普通灵兽，则充其量，是由无知低等兽类，收获了一点神智，天生兽性被压制些许。

但是上古神兽就不同了。伴随着开启灵智，上古神兽的血脉传承，将会一点一滴融入神兽记忆之中，此后，上古神兽无需如普通兽类那般，艰难探索灵气运转，而是直接由传承中，提取各种与天地沟通的法则。

可以说，上古神兽与普通兽类，在进阶过程中最大的差别就源于此。血脉传承，是上古神兽所能获得的，先祖的最佳馈赠。

转眼间，赤焰沉睡了足足三月。文清知道，血脉的传承，乃是一件十分浩大的工程，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早做好它长期沉睡的准备，半点不敢打扰。

他念及八月之期已到，当初留给小莫的丹药约莫已服食完毕，便出去一趟，再为她压制体内魔修灵根。

刚推开房门走了两步，小莫听到动静匆匆赶来，只看了文清一眼便垂首问道：“仙人，不是，是文清仙人，您总算出关，您现在可饿了？厨房里随时备有吃食，要是您不嫌弃，我马上去做，很快就能好……”语气里又是恭敬又是期待，还夹杂着担心被拒绝的不安。

“不必。”文清抬手，一边调用灵气一边道，“我再为你检查一次。”

小莫安静呆着，很快文清检查得知，她体内魔修灵根的压制越来越弱，若非他及时出来，很快小莫又要开始体会灵根冲撞的痛苦。

再为小莫压制了一遍体内魔修灵根后，文清回屋，继续守护进阶的赤焰。

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放在正中央的温元榻，温元榻内，文清认为应该酣睡中的赤焰，竟然已经站起身子！

此时赤焰背对着文清，尾巴悠然摆动。但凡文清发出声响，立时就会转过来。但是文清几乎立刻下意识屏住呼吸收敛气息，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若是细心观察，可以看到，文清双手竟然微微有些发抖。

因为他不知道，此时的赤焰，是恢复了记忆的池炎，还是接受了传承的上古神兽。

若是赤焰接受传承，但记忆未曾恢复，上古血统的高贵，定然不允许它再如往日的小兽那般粘着文清，此后一人一兽的相处，可能倒回极为陌生的状态。光是这么一想，文清就觉得，心脏沉重得厉害。

走到一半，终于，赤焰转过身来。

文清正对上赤焰双目，霎时竟被它眼底幽深所吸引，心脏一颤，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就在这一瞬间，他在赤焰的眼神中，找到了前世池炎的影子。莫非启智成功，池炎的记忆已全数恢复？

但随后赤焰眼神便又恢复清亮无邪，抬起爪子着朝文清伸出，哪有刚刚幽暗深沉的影子。

文清也伸手出去，握住赤焰的爪子，与它久久对望，不知是何感想。心中翻滚之情绪，唯有“患得患失”四字，可稍作解释。

他既庆幸于赤焰并未将他忘记，又遗憾于赤焰未曾将他记起。

第36章

文清向来不是苦情之人。就算前世生为一个无能的病秧子，必须依附于池炎才得以苟活，他也从未自怨自艾，而是保重自己的身体，至少不给池炎再增添额外的麻烦。

当时生活艰难更胜如今，他尚且能在生活的种种限制束缚之下，努力寻找突破与自由。今日所遇挫折，不过是赤焰神兽未如他期许，恢复前世记忆，与从此形同陌路相比，已经好得太多。是以，他深吸一口气，心绪很快安定下来，目光恢复坚毅，抚摸赤焰的皮毛，调用灵气要检查它的身体。

赤焰仿若由幼孩一夜间长大，周身气质沉稳不少，见文清抚摸它，也不如以前那般急吼吼扑到文清怀中，与他嬉戏，而是抬头舔舐他的脸颊两下，随后安静的依偎在他腿边，全身自然放松，方便他灵气的输送。

他如往日那般，调出灵气来抚上赤焰的周身，凝神探查他体内灵气的运转。

却没料到，赤焰身上像是有防护罩一般，将他的灵气阻挡在外，不仅阻挡，甚至还反弹回来，冲击得他后退数步，胸口隐隐作痛。

赤焰寸步不离地跟过来，双目露出焦急之色。

文清却是面露欣慰，蹲下与它对视：“没事。你如今已是聚灵初期，等级上与我不相上下，我才无法窥探你体内的奥秘。”又安抚道，“不必挂怀，这是身体本能，我知你无意伤我。”

赤焰却是摆摆脑袋，大尾巴卷住文清身子，与他贴得极紧，目光有鼓励之意。

“你是让我再行探查之法？”文清低头问道。

赤焰点了点头。

文清几乎心疑是自己眼花，不确定地问了句：“你竟能听懂？”

赤焰再度点头，双眸专注地凝视他。

虽然赤焰在锻体期时，也能依靠聪颖天资领悟他的话语，但那都是通过神态语气来猜测，与直接听懂却是有天壤之别。“看来，这上古传承果然厉害。”文清嘴角带出一丝笑意，“竟是能使神兽直接通晓人言。”

说罢，他重新汇聚灵气，往赤焰身上再度抚去，半点迟疑也无。

这回，文清果然顺利探入它体内。赤焰体内灵气波动相当稳定，并且，灵气的纯度厚度，都是常人望尘莫及的。有上古心法加持的文清，也不能保证，若是跟它对战，自己能百分百取得胜利。不单如此，上古神兽的心法运转十分玄妙，文清自己的心法已经是万里挑一，但他还是为赤焰自发运转灵气的轨迹惊叹。

这还只是赤焰刚接受传承，许多东西杂乱无章，赤焰无法利用，若是以后传承吸收完毕，说不定还会更上一台阶。文清心中，对于赤焰未能恢复记忆的遗憾已然烟消云散，他窥见过赤焰的实力之后，已经笃定，恢复记忆，绝不是无稽之谈。

探查过后，文清沉思了数息，将赤焰神兽的状况抽丝剥茧分析透彻，灵智已然开启，它却还是无法恢复记忆，看来是当初聚魂丹服用过少的缘故。若是能找到足够的千叶草，凝实灵魂，或许能加速元神温养壮大，促进记忆恢复。

既然如此，魔域之行已是迫在眉睫，虽然文清传音给精铜城的宝潜拍卖行，确认了那枚矿犀并未被人拍下，但日子拖久了，终归是夜长梦多。早些完成任务，拿到金矿犀，离炼化无根芥子就更进一步。

他想了想，以商议的口吻道：“赤焰，既然你能听懂人言，我遇事也可与你商议一番。”将自己去魔域的打算毫无保留和盘托出，最后询问道，“不知你是否同意？”

赤焰点头，尾巴甩了甩，突然翻身露出肚皮，尾巴卷着文清的手腕，拖到自己的肚皮上，低沉轻叫了一声。

文清神色忽然放松不少。

从赤焰醒来，一直保持高冷莫测的样子，让文清再像从前那般相处，总觉得有些别扭，所以问话中甚至带了些客气与疏离。虽然与旁人相比，这已经是极为亲密的姿态了，但按从前的相处模式来说，还是少了些随意。

而赤焰这个熟悉的动作，却是立时打消了文清心中的隔阂感。文清当下在赤焰肚子上揉了揉，道：“还以为长大了，却不想贪吃的性子一点没变。”

事实上，进入聚灵期后，灵气的补充才是要紧的，食物已是可有可无之物了。

不过他自然不会戳穿赤焰，拍拍它的脑袋，站起来示意它跟上，推开房门到了院落中，由乾坤袋里取出厨具。

先前杀死的巨蟒已入聚灵期，身体不会腐坏，现在还剩一些，应付赤焰的一顿饭是正正好。只是文清拿出蟒蛇肉后，赤焰嫌弃地一喷鼻子，表达对蟒蛇肉已经吃腻，文清不愿委屈它，当下带着它到附近树林子中捕了些普通灵兽，权作填饱肚子之用。

捕完灵兽回到院落里，小莫却是早等在厨房门外。见文清归来，迅速由厨房中端出两个盘子，一盘肉食，一盘素食，都还冒着腾腾热气。

小莫忐忑道：“不知文清仙人是否需要这些……”

文清点头，接过盘子：“有劳。”放在院中摆出的木桌上，尝了一口，“滋味不错。”又看了赤焰一眼，“只是赤焰不肯食用旁人所烹食物，浪费了你一番心意。”

赤焰大尾缠住文清，带他到厨具跟前，以行动来应和他的话语。

文清动作优雅又迅速，很快做了餐鲜美精致的肉食。小莫闻着那香气，在暗自淌口水之余，简直羞愧万分。仙人厨艺那样精湛，怎好委屈他尝试这样粗鄙之物！刚才自己所做，真是班门弄斧！

早在浮栗，赤焰已经吃过大半的蟒蛇肉，现今腻得紧，勉强吞了几口，就放置到一边，只挑鲜美的普通灵兽肉入口。蛇肉灵气充足，弃之可惜，文清想着对小莫的身体能有好处，便分给她一碗，剩下的炮制为肉干，也通通交予她。

小莫不胜惶恐，一个劲儿说谢谢。而赤焰进阶后，却依然没有脱离幼兽时期的幼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爪子扒拉住文清的衣摆，不让他为旁人耗费心力，还抬头瞪视站在一旁的小莫，唬得她退开几步不敢上前。文清安抚了好一阵，它才鼻孔朝小莫喷出热气，不屑地转头去，继续享用自己盘子里的肉块。

待赤焰进食完毕，文清也将肉干都做好，是时候该出发了。

……

魔域所在之地，在修仙界中一直是个秘密。相传魔域位于虚空，与浮栗之地相似，漂浮不定，无法确切算出位置。但是拥有系统的文清却清楚，魔域，就在他踩着的地面之下。

没错，魔域位于木泽城下方，之所以修仙界几大宗暗地里寻觅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摸清魔域入口，正是因为魔域入口不是固定的。并且，魔域入口只允许带有魔气的魔修进入，从根本上就断绝了普通修士探刺敌情的可能。

这个月，魔域入口正好换至木泽城的一座居民房内，居民房立刻被魔修占据，想要混入更是难上加难。

文清左边紧跟着白色灵兽，右边是安静的小莫，二人一兽一同进入木泽主城后，文清犹豫了一下，跟赤焰打商量：“你体内灵气无法转化为魔气，我们到入口处之前，能否委屈你在乾坤袋中呆上一会儿？”

赤焰蹭蹭他低下来的脖子，趁机在他脸颊一舔，点头钻进袋中。

如今赤焰与文清修为不相上下，若非它首肯，文清是无法强制将它装入袋中的。

文清自己也同样无法滋生魔气，但是他有系统所赠斗篷，可随心变幻气息，文清目前只能寄希望于，斗篷能欺骗过魔域入口的隔离层。而小莫体内灵气被文清撤走，甚至灵根被文清压制些许，魔修灵根占了主导，应该也能通过入口。

只是小莫体内灵根再度冲撞，痛苦比之从前更甚，连文清看了也不忍心。这小姑娘却十分坚强，疼得说话都断断续续，却还要安慰文清：“仙人要为我治病而奔波，我忍受这点痛苦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