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配之独家授权(二)——荷尖角焱蕖
荷尖角焱蕖  发于:2015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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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顺利地看到了房间的天花板。

然而,眼前的房顶似乎跟他这几天看到的房顶不太一样,恍惚回忆一下,才记起这里是他的卧室,不是书房。

卧室?

沈雁微微一颤,彻底清醒过来。

他本能地动了一下身体,却蓦然发觉自己的胳膊正被一个人轻轻挽住,当作抱枕般搂在怀里。而那个人的头还挨在上面,黑发一丝一绺很随意地搭在他衣袖上。

第一次在自己床上和另一个人肩并肩睡在一起。

身体相依的地方亲密无间,这个季节里最难得的温暖触感在布料和布料的摩擦间轻轻漫上,在这个容纳了两个人的小小被窝里,时光仿佛已经越过六个月,提前到达春天。自己所说不出口的感动和悸动,也正如春暖花开,徐徐在心底绽放。

目光落在那个人的脸上。

人还在静静沉睡,或许因为体温偏高的关系,面颊连接耳朵的地方微微泛红,眉目安详,嘴角有些上翘,似乎正做着一个美梦。

而他自己,那种美好的质感一直从梦里延续到现实,并没有因为醒来而中止。

齐誩。

默默念出这个名字的同时,他下意识抬起另一边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有些茫然地,缓缓摩挲着。

想……靠近。

比现在还要更近,让昨夜那些记忆片段在他们最贴近的时候苏醒。

沈雁在枕头上挪了一寸过去,鼻尖轻轻触到齐誩的头发,只要稍微动一动,便能闻到家里那瓶洗发水的味道,有种一起过日子,一起分享生活用品的踏实感。慢慢地,一天一天把这个人变成自己家的一部分,真好。

“齐誩。”

他忍不住叫出声。

不知道是因为听见他的声音,还是因为听见门外喵喵的猫叫,挨在胳膊上的人呼吸节奏一滞,片刻后懒洋洋地呓语一声,似乎有抬头的趋势。沈雁估计这是对方即将醒来的征兆,稍稍拉开了距离。

果然,齐誩眉心微微一跳,迷糊地睁开眼,眨了两下,第三下的时候忽然与他四目相对,不由得愣了愣。

也许是发现他在怔怔地摸嘴唇,齐誩发出一声轻笑,眼角弯起:“早。”

沈雁愣了愣,下意识回应道:“早……”

齐誩的眼神仍旧朦朦胧胧,连笑容也是,大概还没醒透。这会儿他又重新把头埋到沈雁的衣袖上,深呼吸那里的气味,像一个刚刚尝到甜头的孩子那样不舍得放下糖罐,贪心地索取更多。

沈雁久久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细节,视线片刻不离。

看的时间越长,梦境般的不真实感就越来越淡,心头渐渐涌上来一股确认幸福的喜悦。

“你再看下去,我都不好意思抬头了。”当他以为齐誩已经再次入睡,贴住他胳膊的那张脸底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声音低沉,捎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沈雁惊醒似地回过神来。

“抱歉。”然后,喃喃自语般道歉,可眼睛没有一刻从对方身上移开。

仿佛早就料到他的目光离不开自己,齐誩慢慢抬起头,双眸清澈见底,与他在近距离内直勾勾地对视。沈雁的手这时候松动了一下,放下去小心翼翼地探向他,手指自齐誩的发鬓处往回拨,手掌覆盖他那只有些发红的耳朵,揉了揉,非常怜惜地梳理他的发丝。

齐誩一直微笑着看他。

他轻轻抚摸了一会儿,手不自觉地往下移,拇指在齐誩嘴唇上缓缓擦了一下。

这一下,似乎擦出了齐誩唇边一记淡淡的笑靥。

“明明有更好的验证方式,你还用手去摸。”

齐誩沙哑的声音从枕头这端传到那端,令沈雁觉得压在枕上的半边脸有点热。

他收回手,按到齐誩躺着的位置一侧,在对方笔直的目光注视下慢慢支起身子,俯下去,无声地吻在手指刚刚蹭过的地方。

齐誩说的对——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验证方式。没有比两个人的唇相互摩擦更直接,更强烈的印象。一刹那间,仿佛听到昨晚淅淅沥沥的雨声,闻到昨晚衣衫半敞时浓郁的气息,尝到昨晚红酒又甘又涩的口感。

切切实实地,唤醒前一夜所有的回忆。

当时他们的意识被酒精烧过,起了火,那一次次唇舌相缠令人头晕目眩,浑身发软,只知道用本能回应对方。

而现在,两个人都非常清醒,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对方在做什么。

因为这样,心跳才更加剧烈。

这次,沈雁并没有深入下去,只是痒痒地磨蹭着,不过停留的时间相当长,像一个早晨温情的问候。

齐誩闭着眼睛,期间用手轻轻扯住了他敞开的衣领,尽量拉低,维持彼此之间可以自由传递体温的距离。即使这个吻最终在两人的低低喘息中停止,他还是没有放开,鼻翼错开靠在一起,与对方面对面调整呼吸。

“所以呢?”良久,齐誩忽然开口问他。

“所以?”沈雁一时间反应不及,微微懵住了。

这个独家授权给他的男人近在咫尺,近得齐誩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投影,那种被一个人放在视野中央的感觉说不出的幸福。然而他很贪心,想要给这份幸福再加入小小的一勺糖,增加里面的甜味:“你亲都亲了,还不肯正式成为我的男朋友么?”

不知道想象了多少次,把“审核中”三个字从他头衔上拿掉的时候。

沈雁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

所以,以这样的名义转正,于他,于沈雁,都是再适合不过,再自然不过——

沈雁怔怔地盯着他许久。齐誩也同样看着他,看着自己的投影在他眼中微微颤动起来,最后眼睑一眨,里面的映像蒙上一层湿润的光泽,于无声处,流连闪烁。

“好。”简短的,却又是最真挚的回答。

齐誩静悄悄地听到这里,没有任何动作。

当一个人听到自己期盼已久的答案,往往都不敢马上回应,因为害怕是梦,而声音会结束这场梦。

事实上结束的不是梦,而是一直以来自己那种患得患失的消极情绪,雨已经停了,无论是室外还是室内。放晴的不止是天空而已。

他终于默默地笑起来,仰起头,再次贴上沈雁的嘴唇。

正要在周日的晨光中细细缠绵一会儿,隔着房门传来的猫叫声却越来越怨念横生。

“喵!喵!喵!”如果猫语可以翻译,那么直译过来一定是“我很饿”。小归期对于温饱问题相当重视,叫得那么凄凉,应该是饿得挠墙了。

身为正牌家长,齐誩不得不暂时放开另一位家长,边笑边摇头。

难怪以前同事成天唠唠叨叨,说什么孩子是夫妻生活的电灯泡,果然不假——当一个合格的猫咪爸爸还真不容易。

小归期心满意足地啃着猫粮,大口大口喝着奶粉和营养剂拌在一起的饮品。

大归期一面笑眯眯地看着儿子进食,一面吃下自己那一份早餐。小家伙大概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意外得到加餐,份量足足比平时多了三成,不过齐誩心里明白,因为摆在他自己面前的食物也比平时更丰盛。

准备了这一切的沈雁解释:周日休息,有充裕的时间可以慢慢烹制两人一猫的早餐。

不过齐誩看出了他的私心,只是笑了笑,没有揭穿。

幸运的是,沈雁没有宿醉。

尽管起床之后还是有点点头晕,好在持续时间不长,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后感觉舒服很多。为了谨慎起见,沈雁还取出昨天剩下的酸笋鱼汤,用锅子重新煮开,热热地喝下去醒酒,那种不适感总算慢慢消失。

齐誩很在意他恢复得好不好。

不仅仅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而且今天晚上将是他的第一场比赛。精神状态如果不佳,恐怕要影响发挥。

出师不利,很有可能会给后面的几场比赛带来阴影。

“按照初赛赛程安排,今晚你有一钞萧山老叟’。”两个人坐下共同用餐的时候,齐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诛天令》的初赛阶段是按照nρC,配角,然后再到主角的顺序进行选拔。

目前官方公布的男性角色初赛时间表如下:

周日晚:6:00到8:00场-“柳溯玉”,8:30到10:30场-“萧山老叟”;

周一晚:6:00到8:00场-“客栈掌柜”,8:30到10:30场-“芦苇”;

周二晚:6:00到8:00场-“阎不留”,8:30到10:30场-“白轲”;

周三晚:6:00到8:00场-“昌帝”,8:30到10:30场-“顺阳侯”;

周四晚:6:00到8:00场-“秦拓”,8:30到10:30场-“方遗声”。

沈雁报了一个nρC和两个配角,而齐誩报了一个配角和两个主角,所以沈雁有两场比赛都排在齐誩之前。

“保持平常心就好。”沈雁的态度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但是,今晚是第一轮初赛,而且又碰上周末,我想在线听众应该不少,保守一点估计起码都有七八千。”齐誩以前刷论坛帖子的时候曾经看过数据,前两届选拔赛的在线人数几乎场场破万——自己所谓的“保守估计”,其实已经过度保守了。

在统计总分时,现场听众投票占了一定比重,选手比分差距越小越关键。

即使分数上没有影响,现场人山人海的气氛也相当考验选手的心理素质。

沈雁所说的“平常心”固然好,可齐誩还是无法百分百镇定。

“说不定我到时候比你还紧张。”他边笑边叹,可以预见到今晚自己戴着耳机,一边听沈雁比赛一边手心冒汗的狼狈相。

“那,待会要不要跟我一道出门,去求一个安心?”沈雁忽然望着他微微一笑。今晚的比赛场次八点半开始,在此之前,他们还有许多独处的时间。

齐誩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沈雁的安心怎么求,向什么人求。

“要去哪里?”他问。

“去见见我心目中‘萧山老叟’这个角色的原型。”沈雁轻轻揭开谜底,眉梢上挂着温和的笑,神情和声音一样安稳。

一层秋雨一层凉,气温足足降了五六度,在室外呵气都冒出一点点白雾。

趁着小归期刚刚填饱肚子,正昏昏欲睡打着盹儿,两个人都换上了适合扫墓穿的素色衣服,结伴出门。

雨后,盘踞在城市上空的积雨云被削去厚厚一层,像是撕开了棉被,里面白花花的棉绒东一块,西一块散落在外。那些棉团吸走了雨水,却吸不走天际间或深或浅的灰色,到底还是摆脱不了阴冷的第一印象。

沈雁在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白菊花,然后和齐誩一同搭乘公交,来到城北郊区的一座公墓。

公墓是早期建的,门面没有现在开发的那些那么崭新,大门上的牌匾已经反反复复刷过几次油漆,四个角仍是有些破旧。不过这个地方三面环山,一面傍水,加上绿化工作到位,不失为一个入土为安的好选择。四十分钟的车程已经将都市的喧嚣远远抛开,一场雨更是洗尽尘埃,清新空气扑面而来,使人可以慢慢静下心。

齐誩一路观察这里的环境,在沈雁的引导下渐渐走下坡,绕过一片松柏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排排整齐的墓碑临水而立,顺着河流堤岸的走向延伸过去。

“我爷爷的骨灰就葬在这里。”沈雁声音很轻,语气却显得沉重。

因为下过雨的缘故,附近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别人来扫墓,只远远看见一两名工作人员在清扫雨后的枯枝落叶。齐誩于是伸出手,安慰式地拉住沈雁,让他牵着自己走:“带我去看看吧。”

沈雁缓缓回握:“嗯。”

沈雁爷爷的墓碑和旁边的其它墓碑没有什么不同。

白色基石为底,雕刻铭文的地方则用了黑色大理石板,凿刻成字之后填入一层银漆,黑底白字,肃穆庄重。墓碑中间还有一张黑白照片——老人在照片上的年纪比过世时稍稍年轻一点,应该是中年时候拍的,目光和煦,微微含笑,可以想象出他生前应该是一个温厚的人。

这块墓碑是以家族成员的名义立的,因为碑文上还列着老人一众子女以及孙子孙女辈的姓名。

齐誩从头看到尾。上面姓沈的人很多,却独独没有刻“沈雁”这两个字。

注意到这个细节的时候,他心底微微一颤,却是一言不发,匆匆移开视线以免沈雁发现自己在找什么。

沈雁确实没有发现他的不自然,正专心清理墓碑上沾着的落叶,掸去碑身上的雨水,这才把那束白菊轻轻放下。

“爷爷,我来看你了。”

沈雁低下身,做出一个半跪的姿势。但是因为地面潮湿,膝头没有真正落地。

齐誩照他的样子跪下来,神情端正,礼貌地介绍自己:“沈爷爷好,我叫齐誩,今天是第一次来探望您。”

沈雁这时候轻轻侧目看着齐誩,目光里的温柔渗入笑容,半晌,转回去对墓碑上的照片说:“齐誩他……是我的男朋友。”

最后三个字还有些不大顺口,不过到底完完整整说了出来,没有后悔的意思。

齐誩愣了愣,好半天才听明白沈雁在说什么,脸上有些烫,在老人的墓碑面前一下子不好意思把头抬起来。在这么庄重的场合,面对一个这么尊敬的人,沈雁那样说就等于正式介绍一样。

他知道沈雁是一个对待感情很认真的男人。不过能实实在在听到他在别人面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按捺不住那份喜悦。

照片上老人的笑容久久定格,仿佛一个最及时,最温暖的祝福。

“爷爷,”沈雁安静片刻,缓缓道出下面的话,“你临终时,一直惦记着我身边没有人陪,没有人听我说话,但是现在都已经不要紧了。齐誩他人很好,有他在……我的病一定会慢慢痊愈,请你在那边放心。我和他,会好好生活下去——好好地,珍惜现在所有的一切。”

齐誩听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极力压制住了,尽量不让自己在这种时候不争气地掉泪。

又是一阵沉默。

沈雁双目紧闭,暂停了大概有三分钟,终于接下去。

“今晚,我就要迈出第一步。为了他,也为了自己。”沈雁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齐誩的手,重新睁开眼睛,目光坚定,“我将会扮演一个和爷爷你性格相仿的角色。希望你能保佑我克服心理障碍,把你以前给过我的那种关怀,通过我的声音和表演……带给在场所有的听众,带给更多的人。谢谢。”

说罢,深深一鞠躬。

齐誩也紧紧回握他的手,跟着一鞠躬,默念着:爷爷,谢谢您……曾经对他的照顾。

两个人在墓碑前静静待了一会儿,多余的话并没有说,因为没有必要。沉默也是沈雁固有的一种交流方式。

“回家吧。”良久,沈雁轻轻起身,也把身边的人拉起来。

“嗯。”

两人留下花束,无声无息离开老人的墓,原路返回。此时已经将近中午,陆陆续续有几户人家趁周日休息过来扫墓,齐誩想了想,便拽着沈雁的手放到自己大衣一侧的口袋里,自己的手也揣进去,悄悄握着。

两个人肩并肩贴着走,旁人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们双手相握。

刚刚在墓碑前气氛有些感伤,齐誩打量沈雁脸色不太好,似乎还回不过情绪,便故意半认真,半玩笑地说:“我一开始以为……你转正之后,第一次出门是要带我出去约会,没想到你更厉害,直接就领着见家长了。”

这句话果然立竿见影。沈雁怔了怔,蓦地回头看着他,迟疑地问:“……我,是不是太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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