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配之独家授权(二)——荷尖角焱蕖
荷尖角焱蕖  发于:2015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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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所有日历上的数字都打散在一个个方格里,看不清具体内容。

奇怪。

沈雁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头,手指虚抓了一下,像是要把意识中那些不清晰的字抓下来,放到眼前好好再看一遍。

“唔……”他艰难地发出一个单音,喃喃自语似地重复,“下周三……”

“沈雁,”齐誩看到这里,轻轻抽了一口气,生怕惊动他那样小心翼翼地问,“沈雁,你是不是喝醉了?”

第四十七章

沈雁茫然地看着齐誩。然后,眨了一下眼睛。

“喝醉。”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仿佛是第一次听到那般陌生。

他的手指第二次在额头旁边虚抓了一下,这回撑住了头,里面像是灌了铅似的沉甸甸抬不起来。于是他只能低头苦苦思索,半晌,终于悟出这个词的意思,很轻地摇摇头。

“没有,没有喝醉。”

齐誩看到这里,已经得出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

“沈雁,”齐誩以前曾经照顾过喝醉酒的同事,这方面有经验,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能否定对方,只能慢慢引导,“好了,我们该庆祝的都庆祝了,今晚就到这里。我扶你去休息,好不好?”

他用了自己最适合给小孩子念睡前读物的一种声线,温柔地,轻轻地哄。

因为喝醉的人有时候会变得像孩子,一定要有耐心。

“嗯。”沈雁低声回答,看来还保留着一点点清醒。齐誩打量他双眉紧锁,一直闭着眼,像是正在承受煎熬的样子,于心不忍,便匆匆起身绕过桌子,替他轻轻抚背。

感觉到对方的贴近,沈雁睁开眼,眼神恍惚,手从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上松开,下意识伸出去寻找齐誩。

齐誩没有闪避。

沈雁的手指碰到他腰间的衬衫布料,停了一下,这才慢慢放平手掌覆盖上去,似要确定眼前的人真实存在那样上下摸索了一会儿。是那个轮廓,是那个触觉——没错,的确是齐誩。沈雁释怀般缓缓长出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焦虑感。明明平时很容易想通的事情,他却没办法放下,必须费劲地去思考,去求证。

齐誩低头看着,见他用那么严肃的表情做出那么傻气的动作,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料沈雁忽然双臂一收,将他横腰抱住,生怕他会消失一样把头深深埋在小腹那个位置,双手在他身后扣起。牢固无比。

“齐誩。”声音很闷,因为是埋在衣服里说出来的话,“别走。”

说的是现在,亦是将来。

他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概念。

可是心脏的位置仿佛已经空无一物,原来装在里面的东西来到了脑壳中,一下又一下强劲地撞着脑门,嗡嗡发响。自己的一双手总渴望抱住什么东西作为慰藉。

这种感觉很难受,但一定是短暂的。

而齐誩今后可能会离开的现实给予他的难受则是长久的。

此时此刻,借助酒精的折磨,他反而可以逼自己开口,说一些清醒时理智不允许自己说出的话。这个时候无论是任性还是自私,他都能够坦率地表现出来。

“别走……”

越往后越沙哑,最终字与字之间都连成一片,模糊不已。

齐誩听着他一声声恳求,心口不由得传来针刺般的锐痛,放任他抱住自己一动不动,彼此相依。甚至用手拢住他的头,一边梳理他的头发一边沉声安慰:“我在这里。别怕,我不走。”

也许是他的安慰起了作用,沈雁的呼吸声渐渐稳住,臂膀也没那么用力了,进入一种比较安定的状态。

齐誩于是试探般轻轻询问:“回房休息吧,我扶你起来,好吗?”

沈雁的头在他衬衫上蹭了两下,久久不舍得松开,好半天才闷闷地“嗯”了一声。齐誩这时候试着把手按在他肩膀上,小心地向后推,拉开距离。沈雁的两只手臂终于有所松动,从他的腰眼上慢慢放低,却还坚持扯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你额头好烫,头会痛吗?”齐誩当然不会走,反而抬起手来把他的刘海一绺一绺拨回发鬓,给他探温。

“嗯。”沈雁的目光有些涣散,眼睛里渗了水似的,怎么眨都眨不掉。

“自己站得起来吗?”

“嗯。”他的回答很单一,很迷茫。

齐誩分不清他究竟是懂了还是没懂,只好将手伸过他的腋窝,反扣在他的肩胛骨上,轻轻做了一个向上搀扶的动作,示意他顺着力道站起来。

沈雁果然挪了一下膝盖,昏昏沉沉之中低头去寻找自己重心落在地板上的位置,然后用手支撑桌面,缓缓把身子往上带。起到一半左右,他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齐誩意识到他可能下盘无力,便整个人靠过去,让他可以把一部分体重分给自己负荷。

“齐誩,”沈雁此时似乎比刚刚清醒了几分,目光中愧疚分明,“……对不起。”

“这有什么,偶尔也让我照顾照顾你啊。”齐誩只是付之一笑。

沈雁没有笑,良久皱着眉,在齐誩耐心的搀扶下慢慢站稳了脚,可脑袋还是很沉重。整个人像是一只盛满了水的热水袋,体温很高,而且每向前走一步,身体就被那股看不见的水流狠狠冲撞一下,非要把他撂倒在地不可。

起身后,白色的吊灯在眼中一分为二,一虚一实,光线无比充盈,明晃晃地刺得眼睛睁不开。

沈雁轻轻喘着气低下脸,暂时把头抵在齐誩肩膀上,像极了一只畏光的小动物。

这样的沈雁齐誩从未见过,有一种难得的新鲜感,甚至会不由自主产生“还挺可爱的”这种念头。等他怔怔地回过神,竟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原来你不能喝酒。”

他咳嗽一声,把那句不敢说出口的话压回去,话题转到别的方面。

沈雁听见他这么说,忽然抬起头来,在近距离内与他直直对视。那对深黑的眼眸艰难地眨一下,又眨一下,语气有些虚弱:“我不怎么能喝,但是……我会练习的。”

说罢,又像一个知错的孩子那样默默收敛眉眼。

齐誩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沈雁是怕自己嫌弃他的酒量,嘴角一抽,忍不住“哧”一声失笑。简直是……不说可爱不行。

“不能喝就不喝,我又不介意,你练习它做什么?”齐誩眼角弯起,手挽过他的后背,轻轻在上面拍了拍,“来,我扶着你走。”

“不用,不用扶……你还有伤。”

沈雁连连摇头,想自己伸手去扶座椅,结果半晌都没找对地方。

齐誩想笑又笑不出来,低声附在他耳边劝道:“好啦,我不扶你,那我拉着你好不好?嗯?”

沈雁懵懵懂懂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张了一下没说话,最终点点头。

齐誩笑着把手臂从他腋下抽回来,确定他能站稳之后,再握住他的手,一步一步引领他向前走,自己的目光片刻不离,牵着沈雁慢慢朝着房门口倒退。沈雁自始至终跟随着齐誩的步调,完全交出了主导权。

这个人喝醉了,那么,自己至少要让他能够睡得舒服一点。

齐誩考虑再三,没有引着沈雁走向书房,而是走向了卧室。毕竟卧室里面那张大床相对宽敞舒适一些。

“过来这边,慢一点慢一点,别着急。”

齐誩其实很喜欢这样牵着他,照顾他。

因为自己之前接受了他太多关怀,现在有种回馈的满足感,心里暖乎乎的。

此时已经夜色已深,他们之前又熄灭了吊灯以外所有的灯,唯一的光源被留在客厅内,离卧室越近,周围越暗,看不清脚下的道路。

两个人身上那层淡淡的光将近消失,薄得如同一张纸,随时都可以撕下来似的。但齐誩并不担心——他的眼睛一直凝视着沈雁,那个模样他已经铭刻在心,只要给他一两根轮廓线,他便能补充完面前这个男人的所有。所以即使昏暗也没关系。

不过沈雁好像很在意:“我快看不见你了。”

齐誩能感到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仿佛迷途中的孩子担心失去灯塔一般。

喝醉酒的人容易产生消极情绪,更何况沈雁之前一直喃喃恳求他不要走。

“你先等等,我去把卧室的灯打开。”齐誩只能使用右手,于是叮嘱一声之后缓缓放开了沈雁的手,转身去摸墙壁上的开关。

开关在墙的另一边。

从齐誩的位置需要把手绕过门框,反手向后才会碰得到。在漆黑中,他一时间摸不着,只得慢慢来。

“齐誩。”

“我就来,你再等等。”

“齐誩。”像是没有听见他上一句话,仍在苦苦呼唤。

这短短几秒钟的等待对于沈雁而言似乎很漫长。他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不停地叫着齐誩的名字。

齐誩心都被他叫软了,正要开口安慰,身体却突然间一动都动不了。

因为沈雁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他。

“唔——”

齐誩惊得倒抽一口凉气,浑身绷直。

后背紧紧贴住了那个人的胸膛,上面灼热的温度隔着两层衣料熨过去,直直深入到骨子里。再硬的骨头也要烧化了,软绵绵的再没有一丝力气。

想要开灯的手还怔怔留在半空中。

沈雁的一边手从身旁越过去,托住他的手肘,沿着他的小臂一点一点向前摸索,直至手腕,最后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

手心很烫,烫得出了一层汗。无论是抓的人还是被抓的人。

当那只手也被慢慢拉了回来,按在怀里,这个拥抱终于得以完成。

墙上的老壁钟嘀嗒嘀嗒记录下两个人语言缺失的时间。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则将声音的空白填满。

四周的静,以及身后的人沉沉喘息的声音;雨夜的冷,以及拥抱着自己的那一团火。两者相互矛盾,又相互交织,以致于齐誩已经无法思考电灯开关在什么地方,脑子一片空白,只能识别出自己的名字。

因为沈雁一直反反复复念着那两个字,声音沙哑而执着:“齐誩。齐誩……”

齐誩知道他没有完全醉。

他懂得避开自己受伤的地方,从更低的位置抱过去,所以至少有一部分意识是清醒的,是他本人的意志在行动。

然而更重要的是,自己并不想挣扎。

“你要……抱紧点。”齐誩忽然低声说,在隐约而来的绵绵雨声中像一把温柔的刀,刺中他去不会刺伤他,“不然我就走了。”

身后的男人仿佛深深颤了一下,双臂陡然收紧,不留任何间隙。

即使喝醉了,那也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

在语言的作用下,这种力气更大更强悍,甚至有一种求生的急迫感在内。

却又处处藏着克制与温柔,没有弄伤他——

齐誩感觉不到来自沈雁的压迫,这个拥抱里只有渴望,没有压迫。唯一的压迫感来自心口。心脏在那里剧烈跳动,狠狠撞击着胸口,声音响得仿佛真的要从里面冲出来。全身的血脉急速流动,使他感到一阵微微的晕眩,膝盖发软,不住地抖,却不是因为害怕。

这些,都是他想要的。

全部。

或许喝醉的不止沈雁,还有他自己。因为酒精会让人变得诚实,忠于自己的心。

“齐誩。”

沈雁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哑着声音又一次唤出他的名字。

这一次,声音到了最后模糊下去,因为嘴唇轻轻贴在了他的颈子上,很压抑地亲了一下。即使多么克制自己的感情,那种低沉的喘息还是灼伤了那里。

齐誩似乎颤了颤,肩膀有些发抖,但是没有挣扎。

完全没有。

沈雁恍恍惚惚深入下去,鼻子埋进齐誩还没有干透的头发里,深深索取那种沐浴后的甘甜气息。与此同时,嘴唇与他的皮肤短暂分离,接着第二个吻落在稍稍靠上的地方,挨着耳背,发出一声浅浅的,湿润的声响。

“齐誩。”

在第二次与第三次之间,再一次喊出这个名字。

名字的主人被他结实地抱在怀里,光线与酒精的双重作用让他什么都看不见,全凭听觉,嗅觉,还有触觉。分不出究竟是谁的身体在高烧,体温已经合二为一。而且由于温度的关系,齐誩身上的味道变得浓烈,比红酒还容易麻醉他。

于是第三次是落在齐誩的耳朵上。

从耳廓开始,断断续续地亲过去,生涩而干渴。这个过程中只觉得那里烫得惊人,又脆又软,惟有耳垂还有一点点凉。

忍不住张开嘴,无声地衔住了。

“唔……”齐誩觉得膝盖真的要塌下去了,站都站不直,低低喘着。

尽管看不到沈雁的眼睛,但是他想起了和那双眼睛很像的那片黑色的海。此时此刻,他仿佛已经沉了下去,无论是呼吸接不上来的感觉也好,在水中双脚使不上力气的感觉也好,都那么真实。

是他自己选择跳进海里。

所以这一切,他不后悔。

“齐誩,别走。”沈雁始终忘不了那句话,即使在这个时刻,仍在耳畔低诉。

他回到侧颈,轻轻亲着那里,耳鬓厮磨,主动脉鼓动的节奏一下一下贴着他的嘴唇起伏。这些都是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最美好的触觉。

一时情动,手指下意识去寻找齐誩的衣扣,微微颤抖着解开其中的两枚,伸手探到他的衬衫底下。

齐誩又抽了一口气。

喘息比刚刚更急促,更压抑。仍旧没有一点抵抗的意思。

沈雁的手干燥而温暖,这个他早就知道,因为每次洗澡之前都有他所珍藏的那三十秒时间可以体会。

而现在,沈雁的手第一次那么直接地触摸他的身体,实实在在。哪怕明知道沈雁意识不是很清醒,也明显不是意外,给他一种心理上的巨大冲击,一时间微微麻痹,下意识喊了声:“沈雁——”

第四十八章

沈雁。

最后的力气,仿佛也在那两个字上面用尽了,尽管这份力气已经很轻。

喊出来的声音也一样轻,轻得有如喃喃低语。

然后,齐誩感觉到沈雁的动作停了一下。只是停下,并没有放开。

屋内的片刻沉寂让屋外密密的雨声得以趁虚而入。沈雁的手和他的身体之间,正如雨珠附着在窗玻璃上——即使是静止的,仍有一种长相厮守的味道。

齐誩恍恍惚惚缓了过来,刚找回一丝力气,却还是用在相同的两个字上。

“沈雁……”

沈雁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像一个等候宣判的负罪者,埋在齐誩颈侧的头在微微颤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辩解,只是下意识收拢双臂,再次紧紧抱住怀里的人。

无论齐誩给他判的是什么刑,他都想珍惜这一刻的温存。

但是对方说出的话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拒绝。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一种允许。

“别在这里,”齐誩的手指轻轻缠住他的,指节间的细微摩擦带到了声音里,沙哑得可以磨透人的心,“到……房间去。”

雨势似乎有所加强,叮叮咚咚敲着玻璃,那上面的雨珠不再停留,仿佛受到街灯灯光的蛊惑,忽地一闪,划下一道长长的眩目的痕迹。

而沈雁的手开始发抖。

他隐隐压抑着什么,一言不发。半晌,发鬓才在齐誩颈子上缓缓磨蹭一下。

齐誩感觉到痒,不自觉仰起头,衬衫的领口因此拉低,沈雁忽然顺着他的动作埋下去,静悄悄地吻在领子里面那块地方。

这个吻所包含的情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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