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ckerhead(恶棍)+番外——赫勒拿
赫勒拿  发于:2015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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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托马斯面无表情地走近一步。

G望过来,明亮的白光下,瞳孔浅得蓝中带绿,仿佛是华丽的硅孔雀石,带着波斯猫一样的慵懒狡黠和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危险。

他们注视彼此,托马斯闻到了那股迎面扑来的气息,从人字纹花呢西装的领子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不是Cool Water,是他身上的荷尔蒙散发出来的,令人心跳加速,头晕眼花。

那种味道冰冷,清新,洁净,令人心旷神怡,有沉默无言的宁谧意味,如大雨过后的草原。

每一次胸腔的起伏,托马斯都要下大力气死死拉住即将翻下悬崖的神智,他尽量放缓呼吸,放松面部肌肉,松开紧咬的牙关,扬起下颚,眯起眼睛。

他在观察他,他在勾引他。

他那双明亮得惊人的灰蓝眼睛蛇一样摄住托马斯,他甚至能在对方的眼睛里辨认出自己强自镇定的绿色瞳孔。

这个十几平方的小办公室里,两股荷尔蒙如旋风般推搡、拥挤、碰撞、旋转、升腾、膨胀,空气凝结,时光停滞,空间当中到处充斥着无形的实体,已经满溢,但还在一次又一次堆填……天哪,托马斯想,我仿佛听见玻璃在一丝丝龟裂破碎。……终于爆炸了,湖水,森林,地平线,冲击波席卷一切,光芒吞没一切,末日的火光照亮天地万物。

火焰如天雨落下,灵魂痛苦地灼烧,挣扎,扭曲。

水滴落下的声音。

焦土一片。

虚空。

G的笑声清脆,打碎了室内的薄冰,他退后一步,将自己从这种粘稠的气氛中撕扯出来。他抬手看表,语调轻松:“啊,我们要准备一下,然后让我们的全体员工都得到满足。”

托马斯悄悄深呼吸,他镇定了一下:“好吧,需要我怎么做?”

G笑了笑。

临近午夜的东配楼依旧乱哄哄,超市大减价一般拥挤不堪。托马斯随着G走进门的时候,差点被扑面而来的混杂的酒气汗气香水气熏得窒息。

……味道的确不怎么好闻。

站在高处的DJ见大门被推开,立即停下手里的活计。

劲爆混乱的电子乐戛然而止。

聊天的喝酒的调情的接吻的跳舞的摇头晃脑的都停下了,大厅安静了一瞬,随即又被点爆了。

局长和局长助理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人肩宽腿长,身形相仿,梳一样的三七分背头,穿一样的藏蓝青果领马甲,黑领结,白衬衫,黑西裤,白色软底鞋——像两个流连花丛的公子哥儿,虽然步态端俨,但周身浮动着游戏人间的浪荡气息,让人们怀疑他们会在卧室里肆无忌惮地品评女人的吊袜带。

口哨和起哄的声音大得震耳欲聋,尖叫如利剑,险些击穿落地玻璃。

哈托尔湖里的鱼都要被吓醒。

托马斯低着头穿过人群,瞥见了艾德娜激动得发红的脸庞,她向他挥舞双臂,摆了个“50”的手势。他脊柱发麻,感觉好像有一根细针扎进他的头皮。他脚步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平静面具羞耻得几乎挂不住。

他瞟了一眼窗户。

竟然连在外面执勤的安保处的职员都在转头往这边看。

“你敢现在跑?”G压低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威胁他,“试试看,看我明天会不会把你扒光了吊在广场上。”

“……”托马斯伸手把脸上的面具托住。

他们走到大厅中央。

彩光灯熄灭,水晶灯重新燃起。

……这么亮的光线下穿吊带热裙好奇怪。托马斯漫无边际地想,眼风扫过前排那一片白花花的D、E、F。真幸福。

他们对面而立,中间隔了七八米。

周围一片兴奋的窃窃私语。

G向DJ举手示意,DJ点头。

古典吉他澄澈如水,汩汩流淌。托马斯和G按照节拍,向对方一步步走过去,握住手,摆好姿势。托马斯女步,G的手臂揽在他的腰间。

突然,排山倒海的手风琴倾泻而下,刚劲的小提琴随即攀附而上。G大踏步后退,托马斯一个急促的四步六响跳,用镶嵌金属边的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然后,按着昂扬顿挫的节拍,两人手握着手,面向同一方向,急行军似地跳出一大串狂放的滑步。

……托马斯险些劈叉。

地面好滑。他紧张得快心梗了怎么办。

“小心。”G轻声,不着痕迹地一把拽稳他,“几乎全办公室都压了钱给你,你那张6000镑的账单还在我的书桌上。”

……卧槽。托马斯勉强定定神,随即跟着G开始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跳小滑步,然后一边转圈,一边左右扭。

这动作……太他妈羞耻了。托马斯咬牙抿嘴,握紧G的手,G的手心微微出汗,柔软温暖,他也在紧张。他双腿分开,托马斯抬腿踢腿,探入他的腿间,脚尖勾起,充满暗示意味。

多少女同事在无声地尖叫。

两人交叉双拉手,规规矩矩,你退我进,你进我退,亲密而疏离,带着隐秘的不动声色的角力。探戈作为男人间的舞步,就应该是贲张的肌肉,滑落的汗水,阳光一样的体味。

鞋跟在地板上滑动,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G松松握住托马斯的手指,托马斯半蹲着转动脚尖。这动作太累了,几个节拍后托马斯站起,G蹲下,两人互换男女步。

手风琴流畅,小提琴激昂,两人单拉手,托马斯托住G的腰,双手用力,G将体重完全交给他,托马斯一拽,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G身体前倾,双腿绷直,脚尖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完整的圆圈。他挂在托马斯臂弯上,仿佛轻飘飘没重量,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托马斯的手臂在他腰间一拦,G一个下腰弹腿把所有人都惊艳了。【请参考这个动作┌(_Д_┌ )┐】

真是好腰。托马斯面无表情,而且细。

感谢艾德娜。

……不过男人毕竟太沉,托马斯的胳膊快断了,二十八年来,他的臂弯里只挂过两个不到一百磅的女朋友。他胳膊酸得差点叫出声,但还是强忍住了。他们互相搂着腰,带动对方旋转,踏步,脚尖点地,扭腰,转身,他们的额头几乎抵在一起,鼻尖碰着鼻尖,眼睛望着眼睛,嘴唇对着嘴唇,连呼吸气味都纠缠在一处,就像两片拼图,完美契合,无法分开。

……别蹭了,再蹭真的硬了……而且好热,托马斯额间冒汗,灯光映得晶亮一片。

他神情严肃地看了G一眼。

G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了一声,拉开一点距离。托马斯暗暗松了口气,几个滑步,G用腿勾住他的腿,步法巧妙,他几个错步,再用自己的腿勾住G的。两人再次交换位置,托马斯换回女步。

G带着他跳了几个小节的滑步,一个八步跳,然后是托马斯几个大幅度的抬膝踢腿,观众有点眼花缭乱,只看得清纷繁错落的白色足尖在半空和地面来回跳荡。刚才还兴奋不已地人群屏住呼吸,将尖叫压在喉咙里。

他们松开对方,面对面分别做出几个街舞太空步,非常潇洒。地板光滑如镜,鞋尖在上面滑动,需要小小心心,战战兢兢。很快,他们继续牵住彼此的手,飞快地几个转身,又是托马斯抬膝踢腿。

托马斯心里郁闷得想吐血,但面上还是笑意盈盈,一双翡翠似的猫眼儿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坏了……他刚才一个抬膝,幅度有点大,差点顶到……G。

G轻巧地向后一躲,巧妙地掩饰过去,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但他那双灰蓝眼睛却像危险的火苗,焰心蓝光闪烁。

死定了。

托马斯温雅地向G启唇微笑,心里却绝望得一塌糊涂。他拿出当年当着女朋友父母的面法式长吻的破罐子破摔的勇气,随着G又是几个大滑步,G托着他的双手,他借着力道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做出一个芭蕾的动作。G随即用力一举,松开双手,扶住他的腰,托马斯落在G的怀里,双臂勾着G的脖子,双腿环在G的腰间。

他们喘着气凝视对方。

乐音落下。

完美结束。

Chapter 29

艾德娜和同事们满意地赢了钱。

大家非常高兴,每个人见了他都点头问好,对他露出灿烂的微笑,笑得托马斯浑身发冷。

托马斯根本不敢看论坛里对那场午夜大梦的火热评论,尤其是最后结束,四下一片沉寂,G有力的双臂揽住托马斯的腰,抬起头,微笑着吻了吻他的嘴唇。

带着温和轻柔的凉意,如夏日微风吹过波光粼粼的哈托尔湖。

“……直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艾德娜一脸过度震惊后的恍惚,“老板可能已经遇害了,现在在办公室的是个西贝货,你和他是有女干情的同谋……”她一脸少女表情,周身升腾起粉红泡泡,“天哪如果我们都是直的,像三流言情小说那样,你和老板都爱上我就好了……”

托马斯同情地看了看她。

“大家都特别好奇,你们跳完了之后去了哪里?是去了你的房间,还是老板的房间?”杰弗瑞向他猥琐地挤眉弄眼。

托马斯温文一笑:“和你无关。”他重新将自己埋进文件里。

……其实谁的房间也没去。

托马斯郁闷死了都快,他从G身上跳下来,他们松开对方,彬彬有礼又整齐一致地向周围尖叫抽气打口哨的观众们再三鞠躬致礼,然后一前一后稳步退场,一如来时。

然后他们上楼,G向他点头道晚安,然后转身走进电梯。

无一字赘言。

托马斯呆愣着站在电梯门前,看着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合上,吞没G挺拔的背影。

不锈钢香槟金镜面蚀花电梯门模糊地映出他的影子,他看着面容模糊的自己,咧嘴笑了一下,扭曲如被蛇缠缚的拉奥孔。

“……所以,这个小组能不能成立,还得看约翰爵士的态度,就像托马斯所说……托马斯?”

艾德娜叫了他一声。

托马斯一惊:“抱歉?”

“你怎么了?”艾德娜问,却仿佛突然纳过闷来,不禁为自己的失言有点局促,这对她来说实在稀有。她用手将自己垂在面颊的发丝捋到耳后:“……我是不是,我是说——“

“没事,没事。”托马斯点头,“我很好,我的意思是,我们——”他耸肩,咧了一下嘴“——很好。”

中午的办公室被咖啡和茶的热气熏得昏昏欲睡,人们互相交谈,来回走动,而这一角陷入尴尬的沉默。

杰弗瑞努力打破这种尴尬,他故作轻松道:“刚才我是和艾德娜说起,如果十字宫的通讯要成立单独小组审阅,那么权限就是个大问题——知道部门之间流传甚广的那个笑话吗?”

托马斯看向他。

杰弗瑞正正坐姿,清了一下嗓子,“网上一直有这样的笑话——”他用演话剧的腔调道——

“约翰爵士说:这位先生必须死。

G先生说:遵命。我要这位先生死。

哈德逊小姐说:遵命,这位先生应该按照如下方法去死。

菲利克斯处长说:遵命,这位先生,请死。

克劳德先生说:回禀阁下,这位先生已死。”

……呵呵。托马斯想笑,但脸上仿佛被套了个僵硬厚重的面具,他费力勾了一下嘴角,面具裂了一道口子。

“……”艾德娜托着额头,“杰弗瑞,这下你总该知道,作为一名直男,明明身处女性 比例最高的部门,却还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原因了。”

托马斯今天早上爬起来,就没见到老板的面。

G独自一人去见内阁秘书长,进行一场封闭的小规模唇舌之争——报告之前的手机木马,顺便争取关于十字宫的信息权限。但是,就老板现在的脸色来看,显然,过程并不顺利,结果也不令人满意。

托马斯和G在餐厅相遇,他们对面而坐,共进晚餐。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暮色四合,晚风吹拂。餐厅玻璃外面,花木葳蕤,树影轻摇。室内光线昏黄,每个人的头顶上方只有一盏小小的北欧风格的吊灯,烘托得气氛迷离暧昧,方便每一对坐在卡座的情侣们谈情说爱。

G又在喝那款英国产的接骨木花味利口酒。他喝了两口就将杯子放在桌上,酒液在日光下会呈现出迎春花般的娇嫩鹅黄,但在这样的光影里,折射着诡异的淡绿,仿佛是加了硫酸铜的毒液。

托马斯面无表情地吃黑胡椒鳕鱼柳,一刀一刀,切得又快又狠。

G的手指按着桌面,下意识焦躁地点了两下,托马斯瞟了他一眼,将落在自己手边的餐巾推过去。

G抬头看他,接过餐巾,他又喝了一口酒,仿佛是在斟酌什么,犹豫片刻才开口:“我——”

“你——”托马斯刚要开口。

他们看着对方,突然微笑起来。

僵硬的空气终于活泼泼地流动起来。

“好吧。你今天顺利吗?”托马斯放下刀叉,喝了一口水。

“一点也不。”G挑挑眉,“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五点,我和我的上司约翰爵士一起吃了一顿早午餐,一顿下午茶,期间喝了至少一品脱葡萄酒,十盎司威士忌,抽了十七八根烟,从他自己做根管治疗说到皇储换牙再到医护体制改革和工资制 度,我一提起枪械实验室他就扯Glock21和21C哪款更好,接着又打电话给某位常务次官在射击俱乐部约会——他明显对此避而不谈。”

“在这一点,约翰爵士会选择和绝大多数人坐在一起。”

“是的。可惜,如果乔治不忙的话,我应该带着他去,起码约翰哈森不敢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跟什么次官调情,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浪费我的耐心——或者我应该带你去,让你见识见识我国的积重难返的行政 弊端——这些在凯德公爵大街上班的老混混每天做什么?他们最感兴趣的就是传播流言蜚语,暗地使小绊子,通女干捉女干,打色情电话,一边闲扯一边抽烟一边毫无节制地喝雪利酒,然后混天黑,混退休,长期久坐的办公室生涯最有价值的馈赠就是肚腩和痔疮。”

G面无表情地吐槽的样子把托马斯逗乐了:“所以我们还得费力耗神地对付那个不知藏在哪个洞穴的地鼠?”

G耸肩。

“约翰爵士也许并不在乎什么权限,或者说,他们谁也不在乎什么权限,他们在乎的是你拥有的权限比他们更高,哪怕仅仅是可能,哪怕这种可能只有一点点——都令他们无法忍受。信息处理中心单独成立小组处理十字宫内部通信,就是一个小小的突破口,他们惧怕这种暗示。”托马斯端起水又喝了一口。

“的确,当年我刚刚继任时,独自一人,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整理好那些所谓‘最高权限’的档案,里面的内容,简直是腥风血雨刀光剑影异彩纷呈——包括我自己的——也无怪乎他们忌惮,毕竟他们看不到的,也不希望别人看到,我能看到的,他们也希望能看到。理解。”

托马斯轻笑:“……异彩纷呈?”

G笑:“异彩纷呈。”

过了一会儿,G又说:“真遗憾,他们竟然将保守秘密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作为全世界最饶舌的一群人,竟然希望身处其中、和他们一样饶舌的人保守秘密——这个世上没有秘密,唯一能使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被发现的方法,就是既不去做它,也不去说它。”

他们结束晚餐,又在十字宫周围散了一会儿步。布列班特的夏夜温度不高,风从湖边徐徐吹来,带着湿润的水汽,夹杂着桃金娘、小叶女贞和石楠散发出来的阵阵清芬。在柔软的草丛中迈进,发出沙沙的轻响,他们躲在茂盛灌木的密叶长枝间,艰难地避过监控探头,轻轻地,试探着,触碰着,亲吻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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