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ckerhead(恶棍)+番外——赫勒拿
赫勒拿  发于:2015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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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我,老板。”

G俯身吻住他冰冷的嘴唇。

浓烈甜腻的血腥气溢满口腔。

托马斯想笑,想跳舞,想站在圣米迦勒大教堂的尖顶上用高音喇叭向全世界宣告。

仿佛有轻柔的雪花从高远的天空飘下来,世界温暖平静,一片空白。

他满足地闭上眼睛,笑意凝结在嘴角。

中高纬度的布列班特的天色总是暗得很早,明烈的紫色霞光穿透了浓重的铅灰色云层,红色的光柱一道道直指大地,仿佛末日般壮丽神圣。

周围空无一人,高大的建筑沉浸在一片寂寞的青灰色的昏暗里。

起风了,树影沉默地摇曳。

G抬起头,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在头顶响起,白光将他们笼罩。

Chapter 25

微邈的女声仿佛是被风吹来,隐约飘摇。

托马斯站在荒凉的高原上,远处是起伏连绵的山脉。

天色昏暗,四野空无一人。

风夹杂着寒意,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吹来,带着海洋、苔藓和冰原的寥廓空茫的气息,有一只灰鹳从头顶的天空掠过,从古老的沼泽而来,穿越时空,飞向遥远的未知。

一片灰色的光影。

那个歌唱的女声清晰了一些。托马斯想,请再大声点,让我听清,你在唱什么。

歌声更大了。

好吧,慢一点。托马斯想,谁在唱歌?在唱什么?

歌声慢了一点,清晰了。

是拉丁文,托马斯听不懂。但他模模糊糊能感觉到,这和他的梦境有关。他放弃了探究内容的想法,他觉得,现在应该加入和声。

仿佛是春天冻土上开化的涓涓细流,从四面八方而来,汇成一股洪流。和声加入,声音更大了,带着坚定的节奏与力度。

突然,响起管风琴的乐声,仿佛是一枝嫩芽破土而出。

不,不要管风琴。只要单纯的人的声音,要那种像从圣米迦勒大教堂石头穹顶天窗射入的阳光一样,宁静的、淡薄的、清澈的、透明的。

管风琴消失了,如一缕轻烟,不着痕迹。

好吧,请继续下去,就这样,不要停。托马斯满意极了,他的内心平静安详,周身温暖。

美极了。

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歌声渐渐远去,仿佛随风消散,洁白的光晕如缓缓展开的天使的翅膀。

渐渐扩大,再扩大……

托马斯感觉自己仿佛是突然一脚踏空,失去重心,跌落进了一个阴暗不见五指的洞穴,飞速下落,身体仿佛是被一只手扯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滞重的酸痛让他几乎呻吟出声。

他睁开眼,刺目的白光令他双眼酸涩流泪。

他闭眼,过了一会儿又睁开。

雪白的天花板。

轻微的仪器的滴滴答答声。

鼻间萦绕着消毒水和药液的苦涩。

他听见,有一个女声,用拉丁文缓慢地吟唱,声音清澈柔缓,像水流漫过坚硬的土地。

和他梦中的一模一样。

托马斯没说话,直到歌声渐轻,结束,他才开口:“艾德娜?”

喉咙仿佛被砂石堵塞,声音哑得厉害。

艾德娜沉默了片刻,轻轻笑了一下,却并未回应托马斯。

“公元1000年,天主教认为末日即将来临,整个欧洲惶惶不可终日,世界即将毁灭的恐惧,祈求上帝哀怜的希冀,面对大审判的惊恐,命运的无可奈何,重生的渴望,降下天火焚烧一切的疯狂。灵魂的尖叫,颤抖,挣扎,拷问,自省,了悟,全部都在这里。”

托马斯静静倾听。

“享誉整个西方世界的Anonymous 4在公元2000年的时候出版了专辑《1000: A Mass for the End of Time》,用以向一千年前的人们致敬。这张专辑收录了这首进堂诗。它叫Judicii signum——审判的迹象。”

托马斯没有说话。

艾德娜自顾自说:“公元1000年,本应是人类历史上的最后一年。那年出生的西格伯特一世,从艾拉达尼渡过海峡,缔造了如今的布列班特。据说,他在临终的时候宣称自己感受到了天堂的火舌降临在身上——和后来的希德加¥冯¥宾根一样。”

艾德娜走到窗前,拉开白色细麻窗帘,明亮的夏日阳光争先恐后地涌进落地玻璃窗。

托马斯觉得,已经有一辈子那么久,他没有见过阳光了。

在那个漫长的梦中,他一人在阴暗的荒野独行,远处云柱垂天,仿佛圣迹,指引他前进。

“我开始还以为老板最喜欢的应该是威尔第的《假面舞会》那种繁华靡丽下隐藏的鲜血淋漓,或者是尤涅斯库的《秃头歌女》那种荒诞狂乱的悲喜交加。但是我都错了。G最喜爱的戏剧,是希德加的《Ordo Virtutum》,美德的表演,美德,和表演,多么令人满意。一切都是小心翼翼的分寸,灵魂摇摆不定,但终究在十七位美德的帮助下战胜魔鬼,最标准的答案——简单,省净,精准,和谐,符合戒律,皆大欢喜——这就是G孜孜以求的效果,他会亲自拿着剪刀,剪掉一切他认为不恰当的花叶枝桠——既然你选择他,那我觉得有必要提前告知。亲爱的托马斯,如果你疑惑我为什么要说这些,那就请你先记住。将来终有一天,你会明白。”

托马斯突然想起,大十字宫中央的小广场上,铺的却是关于齐格弗里德和布伦希尔德故事的马赛克。

艾德娜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好啦,载誉而归的圣托马斯二世,您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感受到天堂的火舌舔舐灵魂的颤栗没有?”

托马斯想笑,但是牵动了伤口,他感觉浑身都疼得没法动弹:“我躺了多久?”

“大概四十个小时。”艾德娜看看表,“用我叫护士来吗?”

“不,不用。为什么我在自己的房间里?”

“啊,不论你在哪家医院,记者都会拿出圣诞大减价的力气挤爆大门,再安排安保就太麻烦了。况且我们有全国最好的创伤外科和骨科医生,放心吧,亲爱的。你可真够幸运,我赶到那儿的时候,看到老板抱着你发傻,你流出来的血铺满了整个路面,那辆警 车翻在路上,七扭八歪成了一堆废铁——”

“那两个人呢?”

“跑了,”艾德娜沮丧地耷下肩头,“等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一辆被打爆胎的黑色福特,不过,我们可以从中提取指纹和血液毛发什么的,虽然车子是租来的,结果也许不乐观,不过总好过没有。我们排查了周围的监控和那辆厢式货车,现在还没发现疑点,不过那个开车进货的热狗店主还打算起诉你们闯红灯,哈哈哈……”

托马斯语调冷静:“G已经要求那个十字路口的绿灯延长了。”

艾德娜的笑容哗啦一声裂了:“……什么?”

门被推开,G穿着要人老命的三件套,拄着手杖走进来。他的额头贴一块医用胶布,衬着他阴沉的脸色,显得有点滑稽。

“嘿,老板,”艾德娜特别尴尬,“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你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G点点头,转身要走。

“到底怎么回事?”托马斯问。

G冷冰冰瞟了艾德娜一眼,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责备:“因为你的失误,差点杀死托马斯。”

艾德娜发急:“看在上帝份上!老板!你回来之后只顾着忙托马斯,现在又对我说这样的话!我还以为你们是只顾打啵儿没看交通灯,谁能告诉我,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个见鬼的前因后果?”

G:“……”

托马斯:“……”

“好吧,”G一脸挫败,“我在车上通过手机对你下了两个命令,分别是——”

“什么时候?”艾德娜一头雾水。

G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的脸本就缺乏血色,现在连嘴唇都白得发青。他拿起桌上的座机,飞快拨了个电话。

“乔治?到托马斯的房间来,叫上维奥拉。现在,马上。”他放下电话,长出一口气,脱力般坐倒在床边的扶手椅上。

艾德娜发现气氛不对,沉默地站在旁边。G一言不发地将托马斯的床摇起来,查看了一下他的吊瓶,然后递给他一杯水。

乔治¥菲利克斯和后勤调度处的处长维奥拉¥沃贝克很快赶来。

这位是一位非常有风度的中年女士,金色短发黑套装,淡妆,举止投足非常干练。几个月前,托马斯第一次进入G的办公室的时候,正是她在外间和她的助理秘书两人一起向他打招呼。

两人进门落座,G马上说:“把手机关机,取下电池。”

所有人照做,然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G深吸了口气:“十字宫有地鼠。”

简单的几个词,串在一起却成了连环爆炸。

“……what?”乔治的眼睛差点瞪脱窗,“你在开玩笑?”

中年女士的风度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站起来捋了一把裙摆,走了两步又坐下:“好吧。你是认真的?”

“和托马斯在追击那两个恐怖 分子的时候,我在警 车上用手机对艾德娜下了两个命令——”他看了一眼托马斯,托马斯接口:“首先,老板要求哈罗德街与凯德公爵大道交叉的十字路口的绿灯延长十秒;其次,老板让哈德逊小姐查一下车牌号为GH13MFI的黑色福特隶属于哪家车行,由谁租赁。”

艾德娜脸上一片茫然:“……我并未接到命令。当时我和乔治在一起,我们刚刚安排首相和议员们撤离了现场……”

乔治点头:“我们是接到警方的电话才赶到那里的,他们的直升机只能降落在楼顶上,而那栋楼足足有23层。”

“……上帝。”维奥拉目瞪口呆。

G和托马斯互相望了一眼。

Chapter 26

G和托马斯乘坐的那辆警 车上的车载GPS和闭路电视都显示,大十字宫对这辆车进行了有效的实时监控。G的手机一直随身携带,艾德娜的也几乎从不离身,但是他们的手机,至少其中一部,已经被人做了手脚。

后勤调度处和枪械实验室(天知道为什么由这个部门负责)对大十字宫全体上下员工几千人的手机进行了统一检查,结果令人大跌眼镜,至少有五分之一的员工的手机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植入一个恶意程序,程序很简单,解决起来并不难,但传染性极强,艾德娜也中招了。

“最早一部感染这个恶意程序的手机显示,时间是在四月的最后一个周五——正好是MMC爆炸案发生的时间。之后,这个恶意程序迅速传播,但是,最后一个才轮到艾德娜的手机——这说明什么?”

G坐在扶手椅上,双手合十,指尖顶着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典型动作。这动作让托马斯想起约翰爵士,他发现G瞟了他一眼,示意他接着说。

托马斯定定神:“第一,此款恶意程序虽然传播迅速,但相对简单,此人不是枪械实验室的人,如果他是,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天衣无缝,让我们根本查不出来;第二,此人和MMC爆炸案有相当密切的关系,甚至可能,他是那些恐怖 分子的同伙——那位执行总裁并未交代他所知道的全部,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这些,但这已经不重要了;第三,被恶意程序感染的手机全部属于信息处理中心的员工,这也可以解释,我们为什么在那四名恐、怖分子袭击议会大厦之前竟然没有接到任何可疑的报告,因为他将这些视频全部删除了,说明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权限;第五,他侵入艾德娜的手机就是在事发当天,这说明,他并不能经常接触到艾德娜,因为这种程序必须满足以下条件——手机开机、同时启动蓝牙和网络、持手机的两人相距不超过三米。”

“他很有可能是一名权限级别不高的信息处理中心的职员,因为如果其他部门的职员进入信息处理中心需要授权,这样频繁的小动作必然会引起警觉。”托马斯下结论。

“……我们现在会不会也被……”维奥拉难掩担忧。

“不会。”G的语气笃定。

乔治斜觑了他一眼。

艾德娜耸肩:“托马斯的房间和老板的一样安全。”

托马斯:“……”

“我同意托马斯的观点,因为在你们前往议会大厦之前,我去了一趟信息处理中心去取老板要用的一些文件——但那里人实在太多,几乎每个人都和我相距不到三米。一般我并不常去,那天专门负责传送文件的秘书助理请假了。”

“老板的那条通话记录有编号吗?”

“有,而且的的确确是显示,艾德娜的手机根本没有接通,完全被对方截了胡。”

“那回答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我每天说太多‘遵命,老板’了,”艾德娜痛苦地皱眉,仿佛是牙神经痛,“信息中心的人总是取笑,我每个月就这句话说得多,他很可能是直接把以前留下的录音放在了这里。”

“的确,电流声过大,而且失真,我当时太大意了,没有注意到这点。”G捏着眉头,“或许我们应该提高权限,成立单独小组来处理本局的通话信息。”

“……恐怕约翰爵士那里的阻力就很大,您知道,”托马斯斟酌了一下,语气保留,“他们会认为这是别有用心的小动作。”

维奥拉点头。

G似笑非笑地看了乔治一眼。

乔治撇嘴,耸肩摊手。

可能是吗、啡的劲道过了,托马斯浑身上下又开始难以抑制地涌上酸胀和疼痛,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水泡发的面包,面包里又包了一颗坚硬的小石子,时时刻刻提醒着存在感。

那种疼痛令人浑身无力眼前发黑呼吸急促。托马斯咬着牙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却感觉后背一点点渗出汗来。

“需要我再加点吗、啡吗?”G发现了他的异样。

托马斯喘着气:“谢谢。”

G欠身伸手在床边的仪器上滴滴按了两下。

艾德娜等他平静下来,长舒一口气,才调侃道:“命大先生,你未免也太敏感了,骨裂而已,竟然这么怕疼。”她带着笑意看看自己的老板,又转过头,“但愿你能赶得及‘夏日银行假期’之前的派对,我们可是下注赌你和老板跳探戈,不过如果你们穿情侣基尔特我们也能接受……”

“……啊?”托马斯一头雾水。

“别听她胡言乱语,”G转过话题,“那两个被击 毙的嫌 犯……?”

乔治正正表情:“就是那四人中的两个。虽然找到了那辆福特的车行,但租车行的记录神秘消失了,我们甚至在那个录入系统里没发现篡改的痕迹。”

“运气真不错。”G轻轻笑了一下,神色晦暗不明,手指摩挲着黑色手杖的血珀杖柄。

托马斯养伤的日子出乎意料地平静,他的身体健壮,伤好得很快。艾德娜总是忙里偷闲地捏一捏他的脸蛋,看看是不是又长肉了。

那只地鼠警觉起来,不再做出小动作了。

信息处理中心依旧每天处理着各种监控录像,邮件,短信,通话,忙碌拥挤如纽交所。

两名袭击议会大厦的在逃嫌 犯依然在逃,他们留下的踪迹少得可怜。福特车里的指纹、血液和毛发化验结果已经出来,报告摆在G的桌子上,G将它给了约翰爵士,约翰爵士又将它给了首相,首相照本宣科,用一堆东拼西凑的理由勉强堵住媒体记者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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