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陆峰与柯跃辰相约一起吃了顿便饭，就他们两人，坐在路边人来人往的火锅摊子上，各自戴着一顶鸭舌帽，满脸油光地混迹于城市里繁杂的人群之中，谁也没认不出谁来。

柯跃辰这顿饭吃得有点心惊胆战，心说要是被认出来曝到网上，杨旭跟连俞估计会弄死他。然而陆峰却浑不在意，两瓶啤酒下肚，一边心酸地跟他回忆两人第一次合作时的情景，一边感叹现在这个满是铜臭的世界，什么广告都往影片里植入，投资商连看个剧本也要管这管那，好好的一部悬疑剧被改成乱七八糟的商战警战片，简直是逼死穷导演的节奏！

陆峰的这种感觉柯跃辰倒是能理解，当初两人合作第一部片子的时候多纯粹啊，一个只想拍戏一个只想演戏。那个时候剧组穷困潦倒，柯跃辰蹭了个主演，在片场几乎就相当于一个打杂的，什么活儿都干，有时候还会充当副导演。

按理有了这么一层经历，说两人应当交情匪浅，可是后来柯跃辰签了金旗，往偶像剧的道路一去不复返，陆峰一个小导演仍旧籍籍无名，还在为剧本和投资四处奔波，差距太大，陆峰那点艺术家的小傲骨病发了，柯跃辰跟他联系也不回信了，后来柯跃辰隐约察觉出了点什么，于是也就没再联系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曾经异路的两兄弟，现在又被命运的线强扯到了一起。而且这一顿饭下来，柯跃辰还发现自己之前是误会陆峰了，他之所以不回信，一方面是被新电影搞得焦头烂额，一方面又被结婚的事儿搞得焦头烂额，最后一怒之下闭关了，等出来柯跃辰已经身陷囹圄，联系不到了。

“你呀！”陆峰砸吧嘴，道：“当初让你不要签金旗，就跟我混你不听，结果呢，栽跟头了吧！”

柯跃辰把酒给他满上，一边笑道：“陆导您也别说我，您这隔一两年才出一部戏，我等到猴年马月，到时候还没出道呢，就过气了。”

陆峰从鼻孔里哼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嘲谁，道：“也是，时间不等人。”

陆峰不知道想起什么，神情有些恍惚，最后打了个酒嗝，才道：“这年头，别说出名不容易，就是想安安静静拍一个电影，也是闹心的很，你看我这回拉了这么多投资方，拒绝的有九成九，好不容易答应合作的，还硬要给我塞些人，塞不进去不给钱，但是你看看他们都给我塞的些什么人啊！”

陆峰越说越气，一杯酒灌下肚，酒杯重重地搁到了桌上。柯跃辰汗颜道：“陆导，我也是投资方塞进来的……”

陆峰摆摆手，道：“不是说你，不过你那个经纪公司也不是什么好鸟，把你塞给我我没异议，甚至还觉得这电影有救，所以我原本是想把主角给你的，但是谁想到世辉竟然指定要配，他妈的——”

陆峰有点愤愤，世辉这么做对他来说完全就是杀鸡取卵，好好的一部电影，几个主角都是三脚猫，一个配却让这么个实力大将来演，不是本末倒置吗？！

第六十章

陆峰吁了口气，无奈地灌下一口凉酒，就像是灌下了满肚子的苦水，表情凄楚，透着一股子无奈的模样。

柯跃辰帮他倒酒，这种情况下他能说什么？现实很残酷，世辉不过是把陆峰呕心沥血创造的片子当成了他的跳脚石，毕竟在一部烂片里演一个出彩的反派，总比在一部烂片里演一个鸡肋的主角要有噱头得多，到时候纷争一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无论大众之前对他的评价如何，都不得不承认这部片子有了他这么一个人物，才有了令人看下去的欲望。

柯跃辰其实也知道，陆峰也就在他面前发发牢骚，事实上早已向现实低头，无论拍出来的是部什么样的片子，都必须得认了。

“梦想高于现实，却依附于现实。”柯跃辰说，“陆导，我知道你一心想拍你要的电影，不过别气馁，今天的短暂低头是为了他日终有一天能昂首挺胸，我们共勉。”

陆峰怏怏举杯，跟他干了一杯，嘲道：“你跟他们一样，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好人，得，这回给你做一回垫脚石，老子认了。”

柯跃辰抿了一口杯中酒，笑道：“我觉得，现在的我跟以前相比，已经好太多了。陆导，其实你心里清楚，这回咱俩是互为基石，我借你的电影复出，你借此拿到世辉的投资，你也清楚世辉的厉害，影片由他们出面干预，现在定下来的主配角们其实都无可厚非，而且这阵仗已经比你当初立项时的预期好太多了。虽不保证大赚，但是至少拍完这部片子之后，你以后的道路会越来越宽。”

“你看，一时的妥协其实并不代表失败，”柯跃辰说，“所有的梦想一定是经过无数次的妥协和迁就才会有条件实现的，其中的利弊你比我懂，而且你早在我之前做出了选择。”

陆峰闻言一哂，没有答话，显然柯跃辰说的也对。若是没有世辉横插这一脚，他找的演员估计都会是些完全不知名的人，到时候尽管有演技，票房也不会有保证。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电影出来以后口碑说不上多好，但是两位主演的票房号召力还是挺不错的，排片好的话也许还能爆一回。

可是——陆峰叹了口气，只有苦笑，心里就是不爽啊！矫情一点说，就是老子拍电影看中的是钱吗？老子是搞电影艺术的好吗！

“你小子——”陆峰道，“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变得成熟了，我原本还当你是之前的小愤青，想跟你唠嗑唠嗑，一起愤世嫉俗，大骂四方一回的，怎么就变得这么扫兴呢！”

柯跃辰嘿嘿地笑，陆峰怒视他片刻，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最后举起啤酒瓶，两人一干到底，透心凉的酒液下肚，两人都有点嘘唏。

“搞电影是个烧钱的东西，没钱我还玩个屁！”陆峰道，“其实想想现在也算不错了，好歹还能看到点儿希望，来，祝《黄雀》大卖，等哥们儿有钱了，就彻底摆脱这种受投资方摆布的日子，想拍什么拍什么，想找谁演找谁演！”

柯跃辰与他干了杯，感觉人已经有点微醺，便不敢再喝多了。陆峰毫无顾忌，笑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柯跃辰笑着应下，想起当初那些一穷二白只剩下摄像机和人的日子，又想想如今，其实真的算很不错了。

陆峰满身酒气地来搭他肩膀，柯跃辰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电话来看了看，是杨旭的来电，于是便一把推开陆峰，在闹哄哄的人声中接起了电话。

“在哪里？”杨旭的声音问道。

“和朋友在吃饭。”柯跃辰道，“你今天忙完了吗？”

“嗯，”杨旭道，“这家的火锅好吃么？”

柯跃辰：“！！！”

柯跃辰大脑里嗡的一声，他茫然地抬起头，目光穿过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马路边一辆黑色保时捷里，杨旭一手搁在方向盘上，一手拿着手机，目光凉凉地瞥向这边。

柯跃辰：“！！！”

不会吧！柯跃辰心里狂叫，被杨旭逮到他来路边摊上吃饭，回去绝对是要被骂死的节奏！他正想站起来，杨旭却在电话里道：“好了，不打扰你了，别玩太晚，早点回去。”

说毕，径直开车扬长而去。

柯跃辰：“……”

“你朋友？”陆峰醉醺醺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诧异问道：“这什么表情，好像被捉女干了似的？”

柯跃辰：“……”

柯跃辰回过神来，一时还分不清楚杨旭话里到底生没生气，他看了看对面的陆峰，又不好意思扫他的兴，只得坐回去道：“你说什么呢，刚一个朋友打电话跟我开玩笑，继续吃吧。”

陆峰笑了笑，揶揄道：“哟，哪个朋友这么有闲心跟你打电话开玩笑啊？我看是女朋友吧？你小子行啊，当初不知道是谁像根木头疙瘩就是不开窍，白伤了剧组好多女同学的心呢！”

柯跃辰大囧：“说什么呢！”

陆峰兀自笑道：“你呀，当初一门心思就只有演戏，别人对你的心思你都看不见，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分点心，交个女朋友，结婚生子了。”

柯跃辰：“……”

陆峰没了正经，饭桌上霎时间就活跃了起来，柯跃辰有一出没一出的跟他搭着话，把当初一起合作过的男女演员都八卦了一遍，又说到这部戏的男男女女，陆峰是个人精，严肃起来谁都惹不起，但是一直以来跟大家关系都很好，这一聊就聊到晚上十一点，直到陆导老婆大人亲自打来电话找老公，陆峰这才作罢，醉醺醺地被柯跃辰塞进计程车，一车送了回去。

长时间在小摊前坐着，落了满身的火锅味儿。柯跃辰站在夜风中吹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来要给杨旭打电话，结果却看到杨旭早先发过来的一条短信：我在你家门口，回来开门。

柯跃辰：“……”

一看短信发送时间，居然是一个多小时前，柯跃辰立刻吓坏了，连忙拨过去，道：“旭、旭哥！你现在在哪里？”

杨旭慢吞吞地道：“在朋友家里，吃完饭了？什么时候回来？”

柯跃辰：“马、马上！”

杨旭想了想，道：“打包点吃的带回来，饿了。”

柯跃辰挂了电话，转身去店里打包，结果一回头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被他撞了个正着，霎那间便撒腿就跑。

柯跃辰：“……”

是狗仔？什么时候开始跟着自己的？柯跃辰心底刷然敲起警钟，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今晚没做什么，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在打包的间隙给连俞发了条信息，告知对方自己被偷拍了。

坐上回程的的士，连俞的信息回了过来：被拍到了什么？看清楚是哪家媒体没有？

柯跃辰道：应该没什么，我跟陆导见了个面，在路边吃了顿火锅，天太黑没看清楚，不过对方身上似乎没有媒体标识。

连俞似乎也觉得没什么，最终道：行了，回去小心。

柯跃辰：“！！！”

连俞说：回去小心！

霎那间仿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柯跃辰完全不敢相信似的把这句话看了好几遍！这这这……实在太受宠若惊了！

好好……好的，柯跃辰回道：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

连俞：不会。

天呐！柯跃辰握着手机异常激动，下车的时候还差点把给杨旭买的宵夜忘在车上，他像只兴奋的哈士奇走进小区，给杨旭打了个电话，杨旭站在他家楼下的电梯前，一脸木然地等着他，看到他提着饭盒一脸荡漾，不由得皱了皱眉，说：“看来得给你身上安个监控，省得有事没事找不到人。”

柯跃辰跟着他进了电梯，心说你刚在外面又不是没撞见我再跟人吃饭，怎么会不知道我在哪里？他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杨旭站在门外，一脸理所当然地伸出手，柯跃车立刻醒悟过来，把钥匙上缴。

见他表现得这么听话，杨旭的心情好了不少，拿着钥匙晃了晃：“保险柜的钥匙也在上面？”

柯跃辰笑道：“我哪买的起保险柜，这是公司的私人储物箱钥匙，不过旭哥，你想知道我存折密码吗？或者说我把银行卡上交？”

杨旭眉毛直跳，有种老公向老婆上缴财政大权的即视感，而且感觉这设定完全反了，遂道：“没兴趣。”

柯跃辰小心翼翼地观察杨旭的神色，判断了半天，觉得他应该是真的没在生气，于是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道：“刚跟我一起吃饭的那个人叫陆峰，是《黄雀》电影的策划兼导演，我们以前认识，所以叙旧的时间长了点儿。”

柯跃辰将家底老实托出，终于惹得杨旭炸毛：“我知道！你心里到底当我什么人，就这么怕我不相信你？！”

柯跃辰忽略了他的后半句，道：“你知道？”

杨旭点了点头。

柯跃辰说：“陆峰并不出名，之前也就拍过一部片子。”

杨旭：“……”

“你想证明什么，嗯？”杨旭眯起眼，强忍着怒意。

“我没想证明什么，”柯跃辰无辜地道，“我只是想说，杨总真是见多识广，连这么个快一年多没声儿了的穷导演都知道。”

杨旭：“……”

杨旭地表情像是想揍他，但是最后又忍下来了。柯跃辰闷头好笑，心说让你承认一句是因为关心我才故意去了解的这些信息很难吗？为什么你对人好从来都不说的，哎……

他帮杨旭把快餐盒打开，又去玄关处取来了备用钥匙，交换了杨旭搁在茶几上的，包含有他公司钥匙的钥匙串，然后去浴室洗澡。

脱去全身衣物，柯跃辰笔直地站在淋雨下任雨水打湿自己的身体，想到杨旭就坐在客厅，不由得喉结一紧，某种冲动的情绪开始蠢蠢欲动。

他洗了好一会儿，全身的皮肤被热水蒸得晕红，从架子上取来浴巾裹住身体，浴室的门忽然一下就被推开了。

杨旭穿着衬衣西裤，衣冠楚楚地将他搂进怀里，调笑道：“故意不锁门？”

“忘了。”柯跃辰僵硬着身体说，同时看到洗簌间宽大的镜子里，两人拥抱的情景，杨旭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莹白如玉，眉眼带笑，满满都是魅惑。

柯跃辰说：“再过几天……”

柯跃辰被杨旭推搡着按到洗簌池边，杨旭示意他双手撑住池壁，在他身后轻声问道：“再过几天，怎么了？”

柯跃辰感觉到身后的手指，呼吸一滞，语气微乱地道：“在过几天电影就要开机了——啊！”

杨旭弄得他情绪有些失控，偏偏却还在他耳边低声诱哄搬地催他：“然后呢？”

“然后，我可能没多少时间——唔！”杨旭挺进，柯跃辰头皮发麻，抓狂地道：“跟你、见、见面了！”
第六十一章

仿佛是回应柯跃辰那句话，杨旭这一晚有点疯狂，在浴室里做过一次之后，又将人半抱着到床上继续。

柯跃辰喘着气，感受着那从头皮流窜到趾间的快感，突然觉得杨旭虽然嘴上说不在乎，但心里还有点醋意的。他抓着杨旭的手臂将他拉近自己，然后迫切地朝他索吻，杨旭便默契而霸道地吻下来，又一番铺天盖地的挞伐，直把柯跃辰弄得眼角挂泪，连呼吸都有些不济了。

“你……”

完事以后，柯跃辰完全累得不想动了，杨旭在他身上趴了一会儿，两人肌肤相贴，浑身都有些冒汗，抱在一起十分餍足。

片刻之后，杨旭动了动，嗓音沙哑地道：“起来，去清理吧。”

柯跃辰满脸通红，随着杨旭的动作起身，感觉到自己后面似乎一塌糊涂，随着动作还有更尴尬的情况发生，尤其还是在杨旭的注视下，他顿时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一溜烟钻进浴室，这回记得反锁了门。

杨旭：“……”

“喂！”杨旭在外面敲门，道：“你自己能行吗？”

柯跃辰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咬牙答道：“能行，你别出声！”

杨旭：“……”

柯跃辰在里面弄了快半个小时，杨旭在外面走来走来，实在忍不住了，正要上前去敲门，柯跃辰却骤然把门拉开了，裹着浴袍站在他面前，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退却，见到杨旭，瞬间又涨红了。

“害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杨旭上前一步，将柯跃辰堵在门口，随即一手又把他搂了进去，要掀他浴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