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说：“我放弃，你拿着也是一样。”

柯跃辰：“……”

杨旭看出他眼中的不可思议，禁不住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不清楚状况，你只有答应了老爷子的要求，《御医》才可能按照计划进行下去，不然网上现在炒得这么火，万一要是出了岔子，你以后再想上位，就难上加难了。”

柯跃辰沉默不语，杨旭说的他怎么可能想不到，《御医》要是再起一轮换角风波，不仅剧组承受不了损失，他这边定然也要被观众重点质疑，到时候无论是导演组、制作方、还是投资商都不得不慎重衡量他的价值与影响，搞不好就连世辉也需要重新考虑他的情况，轻则对他重新包装定位，重则雪藏封杀也有可能……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还有点苦逼。怎么看别人复出都顺风顺水，一段时间过了之后就又风光依旧，混的风生水起不要不要的，结果到他这里就是一波三折，好不容易见到点阳光，乌云就又马上罩下来了！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想就这么跟杨老爷子妥协，这样做对杨旭太不公平了，对天择……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然而杨旭的想法却跟他截然不同，他的意思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便利——他们现在需要耀奇这块招牌，而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老爷子既然觉得这么做能够让他更安心，那就满足他好了，反正于他们来说，无论抚养权在谁手里，结果都是一样的。

柯跃辰简直不知道杨旭是哪里来的这份理智，简直大度得可怕！杨旭道：“打击敌人最好的方式，其实是把别人用来打击你的招数化为自己的助力，让他不仅打击不到你，反而还将你轻松推向成功的位子。”

柯跃辰五体投地，然而还是有所顾虑。“可是……”他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旭哥，要是这样做，你难道……就没有其他方面担心的吗？”

要知道这可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抚养权问题，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的关于耀奇利益的问题，两个人的感情一旦牵扯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谁也无法预料到最后的结果会怎样。

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拿天择手里的权力去对付杨旭了，那……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杨旭自然知道他所谓的其他方面是哪些方面，利益面前人人自危，正是最考验两个人感情的时候，尤其是在有些情况下，两个人还相爱着，却因为猜忌和不信任而各自为营。不过杨旭从来都不是不敢冒险的人，他勾唇一笑，反问道：“怎么，你是觉得过几年过后，你就有那个本事跟我作对了？”

柯跃辰与他对视半晌，双方的眼里俱毫无防备，坦白的摊开来让对方看了个清楚。片刻的对视间，柯跃辰心里豁然开朗了。

杨旭对他几乎是百分百的信任，不然以他的个性，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把天择交给他？

“我……”柯跃辰松了一大口气，无语地道：“我真是被你吃死了，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嗯？”杨旭得意地扬了扬眉，揶揄道：“你这性子，不只我把你吃得死死的，连小鬼也能吃定你，真是蠢得没救了。”

柯跃辰抽了抽鼻子，耷拉着脑袋挪到一边去，默默地给自己点了支蜡，杨旭先前因为老爷子的偏袒行为而略微作梗的心情一下子得到缓解，翘了二郎腿，轻巧地冲他摇了摇，道：“哈士奇总归也就二一二怂一怂，我看你这辈子也就只有跟着我才有点指望了。”

柯跃辰“嗷”了一声，在心里偷偷的竖中指，心说你才二你才怂，你都不知道我面对老爷子的时候多威风！哈士奇怎么了？哈士奇也是可以进化的！

时间一晃就到了深夜，二人争论完抚养权的事，一前一后洗了个澡，睡觉之前杨旭端了杯加冰块的威士忌，趾高气昂地坐在床边，又道：“不怕你以后跟我争，本来我也对耀奇没意思，就现在借老爷子一点东风重整旗鼓，用完了自然还给他，等天择长大了给他也一样。反正我这人做事就一个原则，吃过的亏一定要讨回来，尤其是对杨家，我不贪他一分一毫，但他也别想让我亏一星半点。”

柯跃辰连连点头，擦了头发，裹着浴巾上“床睡觉。杨旭喝完酒，酒精上脑，似乎还想睡前来一发，然而柯跃辰迷迷糊糊地朝床头时钟一指，已经凌晨两点了，他抱着枕头乞求道：“今晚太伤脑了，比连拍三天的戏还累，大人还是让小的先睡吧！”

然而杨旭翻身将他压着，象征性地动了动，说：“我做我的，你睡你的，各不打扰。”

柯跃辰满头黑线，杨旭真要是自力更生也就罢了，偏生一双手还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来来去去，他抓狂地把杨旭的双手抓住，正准备发火，结果杨旭俯下来吻了吻他的耳朵，立刻就令他无话可说了。

“睡吧。”杨旭恶作剧得逞，愉快的躺下，关了灯。

柯跃辰：“……”

黑暗中柯跃辰心里狂竖中指，咆哮道哥什么都准备好了你跟我说这个？！到底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然而杨旭真的是说睡就睡，片刻过后背后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缓而有规律。柯跃辰斯巴达地翻了个身，借着窗外的光线看到杨旭已经入睡，朦胧中那睡颜峻挺安然，别有一种惑人的魅力。

柯跃辰伸手摸了摸杨旭的脸，在心里同情地说：你真的太伟大了杨旭，说来说去，还不是念着老爷子身体不好，不想跟他斗，又怕天择年纪小，在你这里受委屈，所以把担子丢给我……可是估摸着你忙来忙去，在别人眼里怎么都不是个正经的人，这就是你要的吗？

柯跃辰觉得自己突然变得有些感性而且肉麻了，其实无论怎样来看，杨旭都是个带着一身邪气的豁达的人，行事手段虽然有些乖张和捉摸不透，但是最终的目的一定是明确而且合理的，说来说去，也许人家表里如一也不一定呢？

黑暗中柯跃辰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摸了摸杨旭的胸口，最后把手搁在他胸前睡了。翌日大早上被杨旭吻醒，朦胧中杨旭竟直接进来了！

柯跃辰侧头看了看时间，早晨七点多，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就被这样唤醒，整个人都要不好了！然而杨旭晨起的迷茫睡颜冲他邪肆一笑，他就瞬间什么都忘了。加之早晨起来身体里那股奇妙的躁动也亟待纡结，于是反应过来也懒得计较了。

吃过早餐以后手机响，柯跃辰拿起来接，发现时杨老爷子那边的人打来的，表示一切都已准备好，就等着他过去签字，一下子快把他吓尿，冲着电话咆哮道：“我还什么都没有答应！”

对方律师恭恭敬敬地说：“柯先生，法律面前是不允许开玩笑的，一个小时前您刚刚来过消息表示接受，现在又要反悔，我们所有人的时间成本加起来，怕是您现在接几部戏都不够赔的。”

柯跃辰：“……”

柯跃辰看了眼杨旭，杨旭优哉游哉地冲他笑了笑，他顿时就知道这一定是杨旭干的好事儿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说：“好吧，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对方发过来一个地址，柯跃辰飞快的咽下最后一口煎蛋，站起来说：“老爷子让我过去签协议，这么急，一定是你干的好事！”

杨旭放下报纸，道：“我也就早上拿你的手机给他发了个信息，这么急，真的不干我事。”

柯跃辰败了，去门口换鞋打算出发。杨旭开车将他送到老爷子约定的地点门口，打开车门让他下去，柯跃辰又愣了，道：“开什么玩笑？！你不去？！！！”

杨旭懒懒道：“签个协议而已，懒得去凑热闹，你早点了事之后去公司，准备开机仪式。”

柯跃辰简直完败，然而仔细一想让杨旭去旁观这场签约典礼似乎也有些残忍，于是也就没有坚持，孤身一人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战场。

第七十七章

孩子的抚养权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柯跃辰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个外人，又从未对杨天择尽过抚养义务，怎么有这个本事介入到这种事情当中去的。杨老爷子似乎也顾虑到这一点，所以给他的也不过是个委托，让他在杨天择成年的这段时间里，有责任对其履行抚养和监护义务。

不具备真正的抚养权，这点真是太好了！柯跃辰如释重负地签下合约，突然觉得让杨天择跟着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就算没有这份合约，杨天择以后跟着杨旭过的话自己也一样不会抛下他不管，这样也只是让他对杨天择的抚养关系得到法律保护而已，本质上一变，连带着人的心情也产生了变化——

就好像杨天择真的变成了他弟弟，法律上认可的兄弟关系，义务与责任被套牢，名正言顺又义不容辞，其实更好！柯圣母如是想。

当然，抚养一个孩子时十分劳心劳力的。杨老爷子在别的方面也丝毫没有亏待他——杨家老宅与耀奇一起留给了杨天择，而柯跃辰则有情感获赠了一套价值两千万的房子，以及杨天择的成长基金，还有相当丰厚的抚养费，包括耀奇百分之三的股权！

面对自己一下子从一个欠债的穷光蛋变成了千万富翁的事实，柯跃辰十分坚强地没有晕过去，当然没有丢脸地跑上去抱杨老爷子的大腿千恩万谢，事实上他只是轻巧地签了字，随意道：“除了天择的成长基金，其他的我都受之有愧，不过现在我也不会拒绝，我觉得这一部分是杨旭该得的，然而料想他也不会要，以后一并留给天择。”

杨老爷子不在意地哼了一声：“给你的就是你的，怎么处理也是你的自由。”

柯跃辰撇撇嘴，心说大概在老爷子心里，他现在签下了要了，养育天择的这份恩情他就算还了，以后怎么处理还真是自己的事——自己要是狠点心，死也不要，估计老爷子可能连进棺材都无法闭眼。

毕竟对于一个把人情等同于利益五十多年的老人来说，他求人办事若不给对方相应的报酬，怕是永远都无法安心。

签完合约，他又想到一件事，突然问道：“既然只是委托，那么天择真正的抚养权在谁手上？”

杨老爷子抬眼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你昨天地态度提醒了我一些事，你与杨旭的关系特殊，天择自然不能给你当养子，所以抚养权不能给你，而至于到底给谁，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柯跃辰想了想，道：“随便你，不过我还是觉得，给谁也不如给杨旭，他们是亲兄弟，而且一点也不像你这样冷血……”

杨老爷子目光扫过来，柯跃辰下意识地闭嘴：“算我没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天择交给我？”

杨老爷子目光投向门口，看到助理牵着杨天择进来，方才幽幽地开口，道：“等他陪老头子过完最后的日子，你到葬礼上来带他走吧。”

柯跃辰恍惚有一种错觉，仿佛从杨老爷子的话里听出了眷念而无奈的味道。

他心里轻轻抽气，摇摇头，再厉害的人物也抵不过时间的消磨，然而杨老爷子才五十多岁，生命就已走到尽头，最后愿意毫无保留陪在他身边的，却只有年幼懵懂的杨天择。

小孩子的赤子之心总是最单纯最感恩，柯跃辰又改变了主意，他突然理解杨老爷子所做的一切了。

“爸，”他回过头来，目光中充满怜悯，道：“如果你能够再多相信别人一点，也许就不是今天这种境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吧。”

他转身出去，杨天择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走，似乎想说些什么，柯跃辰朝他笑了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摸了摸他的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我是自己很想跟着你的。”杨天择可怜兮兮地说。

“没有，”柯跃辰刮刮他的鼻子，道：“只是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我心情有些糟糕，乖乖的，等我以后来接你。”

杨天择点点头，目送他出了办公室。杨老爷子送杨天择招了招手，杨天择便抬起脸凑到他身边，叫道：“爸爸。”

杨老爷子目光难得慈爱，搂着杨天择令助理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杨旭。

他生性自大，多疑，滥情，当初杨旭的母亲怀孕，他一度坚持要将孩子拿掉，对方不同意，他便认为对方不过想凭借这个孩子入主杨家，所以便给了一笔分手费，再也懒得见这种贪婪的女人，自然而然的，连她诞下的孩子也不待见。

然而，其实相比于杨天择那个名副其实的只为钱的母亲，两兄弟的待遇应该差不多，但也许是往后的十多年里见惯了这种女人，他习以为常，对杨天择的母亲顶多无感罢了，况且杨天择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懵懂无知，天真年幼，比起杨旭那些个难以掌控的个性和手段，还是杨天择比较能令他安心。

至少杨旭从小到大从未叫过他一声爸，而杨天择却在他间或回家的日子里，还会站在书房门口，满怀期望地叫他：“爸爸，晚饭准备好了。”

人老了，难免会懒得计较什么欺骗与隐瞒，只愿再相信那些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杨旭处处与他针锋相对，令他捉摸不透，哪里还敢奢望去化解与弥补呢？也许当初真就不该用尽手段将他逼回来，双方视如不见才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

不甘心啊！

既然一切都已协议好，电影《御医》的开拍计划终于能够如期施行。先前剧组的导演钱起因为石湍弃剧罢演一事闹得气急攻心，在医院呆了许久不愿意出来。如今柯跃辰确认主演，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接导演出院。

钱起也是无可奈何，本想装病躲一躲，避过风头之后再出来面世，尝试拯救影片的，谁知在住院期间有关电影的争论就没有停息过！

石湍弃演剧组根投资方被黑成翔，柯跃辰顶替的消息发布之后又被黑成翔，最后女主定下戴洁……网上更是一片嘘唏，不想看了的网友铺天盖地，而钱起一想到之前的天王级阵容，面对这破败的局势简直绝望，已打算彻底弃疗，却不曾想投资方数个电话，开始令他蠢蠢欲动。

对方不仅表示最后会严格按照原剧本开拍，还不断地明示暗示表示女主会再换，换谁全由他决定。钱起霎时间忍不住在病床上大吼：“你们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是为了什么？这阵容光换个女主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把石湍给我换回来演男主啊！！！”

他心里实在是郁结，《御医》好不容易赢了《暗夺》，争取来了石湍，进度甩《暗夺》剧组几条街，结果现在人家《暗夺》拍摄都到尾声了，湍唯CP火热得不要不要的，耗费他无数心血的《御医》却还死在腹中，定的演员真是一个不如一个……就这乱七八糟的，还好意思叫我来导？

经过耀奇方数度软磨硬泡，钱起这个院也是住得心塞塞，终于答应出院。然而面对前来友情接他的一群人，他却始终没有好脸色。

杨旭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去：“钱导，恭喜康复。”

钱起拿鼻孔望着他，哼了一声，鉴于有媒体在，只得虚伪的与他握了手。

柯跃辰作为传说中的主演，自然也不能怠慢导演，恰逢其时地伸手过去：“钱导，幸会！”

他的笑容温润无害，钱起扫了他一眼，一边腹诽你谁啊一边比应付杨旭还应付性地回了他，然后收拾东西，速度卷铺盖逃离围观现场。

事实上，钱起大导演真是苦逼的逃得了现场逃不了八卦，翌日娱乐版新闻大标题：钱起柯跃辰医院亲密会面《御医》开机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