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跃辰：“我觉得还是下去找找有什么你能看的片子，咱们重新买票去吧。”

杨天择：“不干！你太罗嗦了啦！”

杨天择完全不想跟他玩了，挣扎着从他怀里蹦出来，跑到茶几前的地毯上坐着。影片里出现了第一轮祭祀镜头，一名纤瘦白皙的少年被赤身果体绑在祭台上，满脸鲜血，惨叫涟涟，柯跃辰看得心惊胆战，生怕把杨天择吓到。

然而小屁孩儿却抱着大桶爆米花吭哧吭哧，吃得十分欢快，甚至还指着那名惨遭酷刑的少年说：“这个哥哥是岑许哥哥手下的新人呢，岑许哥哥说他太胆小，所以经常一个人把他扔在外地拍戏，这样才能成长得快。你看这些镜头一点都不恐怖啊，全部模糊化处理了好吗，到底有什么值得十八禁的，真是！”

柯跃辰：“……”

柯跃辰完败，看了一眼杨旭，杨旭笑意吟吟，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顿时令他觉得自己的确有点太大惊小怪了，杨天择这小鬼的EQ跟IQ都是超乎常人的，不能以一半小孩子的标准来衡量。

一整部电影看完，柯跃辰发觉这部片子还是挺成功的。跌宕起伏的剧情和引人入胜的悬念构设十分精妙，剧中揭露出的，人性迷信与挣脱束缚的欲念也勾勒得很清晰，当然，神秘人的客串与梁唯在片中劲爆的果体作为此次影片的宣传噱头，也确实是吊足了胃口。虽然目前官方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是网上已经基本默认神秘嘉宾非石湍莫属了。

“故事一般，不过《天幸》剧组的宣传手段倒是挺不错。”杨旭评价道，“很容易扑的背景题材，找梁唯这样无伤大雅，但又有一定的票房号召力的演员来演，基本上就可以保本了。再加之剧情的悬念、裸体等噱头，还有神秘嘉宾……以及些微腐元素加入，迎合的受众市场被广泛开拓，就算票房不爆，网上的曝光率也一定会火爆到底的。”

柯跃辰想了想，说：“剧组的炒作也很高明，先是有最年轻歌王迎战年度最惊悚悬疑片的主打，后面又不间断的有梁唯耍大牌的绯闻，还有女主戴洁甚至被炒成石湍的绯闻女友……虽然这样做很招黑，但是电影上映之后神秘嘉宾一出，基本上这个最大的悬念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大家为了寻求答案，不由自主地到网上参与讨论，炒热话题，提升曝光率，从而带动票房……”柯跃辰想起那一连串的炒作风波，心说如果这一切要是被人策划的，那这简直可以被载娱乐圈影片炒作手段史册了。

“运气罢了。”杨旭站起来道，“戴姑娘想炒自己，石辉那边便顺杆而上，配合剧组搞了这么一出，大家互踩互捧的，全成全了这部戏。等这阵风头一过，估计戴姑娘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柯跃辰笑着跟他离开影厅，路上说：“已经不好过了不是吗？石湍粉梁唯粉几乎全都成了她的黑，天天在抹黑她，逆风而红，红得快也去得快。”

他转过身来，笑看着杨旭，搓搓手，道：“旭哥，恭喜你，你的目的终于就要达到了。”

杨旭拉开车门，面无表情地抬眸看他，心里却倏忽觉得，柯跃辰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可不是全凭运气，”柯跃辰道，“你做得比谁都好。”

杨旭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道：“上车吧。”

保时捷发动，往杨家大宅而去。柯跃辰在后座搂着杨天择，目光里沉寂了无数霓虹灯火，光华流转，璀璨而安静。

就因为你做得比谁都好，所以你才最应该得到属于你的回报。柯跃辰在心底道：也许我无法改变别的什么，但是至少不会让你在我身上……遭遇到任何不公平的待遇。

第七十三章

杨旭把车开回杨家老宅，柯跃辰牵着杨天择下车，管家前来开门，彬彬有礼道：“杨旭少爷，柯先生，董事长请你们进去一叙。”

柯跃辰与杨旭俱是一惊，柯跃辰诧异道：“也包括我？”

管家微笑道：“是的。”

柯跃辰登时有些天旋地转，心说我的天，这算什么？要见家长了吗？！可是杨老爷子请他进去……用脚趾头想想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吧？

柯跃辰先前一直觉得杨老爷子虽然身为长辈，但是与杨旭的关系向来紧张，估计杨旭也没动过见家长的念头，所以他也就不着急，结果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他两手空空，实在是不好进去，于是道：“我我我……太突然了，还是改天再来拜访吧。”

管家道：“无妨，董事长说他只是想见见二位，不必拘泥于礼数。”

杨旭嘴角抽了抽，出言嘲道：“礼数？他还真把自己当爹，想见儿媳妇？”

柯跃辰：“……”

管家：“……”

杨天择：“？？？”

柯跃辰大囧，抓狂道：“都说多少次了，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个！！！”

然而杨旭讽归讽，却终究还有话要跟老爷子说，一声闷哼之后便随着老管家进了门。

管家些微松了口气，将三人领到客厅，杨老爷子坐在茶几前翻阅报纸，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到三人过来，似乎也不意外杨天择叫道“爸爸，”他便抬眉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管家微微欠身道：“几位请稍坐片刻，我去沏壶茶来。”

杨老爷子吩咐道：“把餐厅布置好，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吃个饭。”

管家去了厨房，杨旭眉毛倒竖，冷冷道：“不耽误您那个国际时间了，叫我们来有什么事，现在就说清楚吧。”

杨老爷子抬头，目光凛然地看向杨旭。然而杨旭却丝毫不惧，嚣张而又无礼地站着，也不坐，就那么冷冷地回望着他，目光里充满了厌恶与嘲讽。

对视片刻，杨老爷子大概清楚杨旭不可能心平气和地与他坐下来吃饭，于是便退而求其次，道：“也好，杨旭，先把你弟弟送到楼上去，再下来，有什么话一次讲清楚。”

“想支开我？”杨旭冷笑道，“别以为我跟天择一样天真。”

“那么，”杨老爷子放下手中报纸，颤颤巍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指柯跃辰：“你跟我来。”

柯跃辰：“……”

杨老爷子一手缓慢地摸过旁边的拐杖，从几人身侧踱过，杨旭在他身后道：“他是我的人，你可能没资格让他跟你上去。”

杨老爷子头也不回，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上楼，漫不经心地道：“杨旭，我老了，也活不长了，不过你要相信，在我死之前，有些事还是可以办到的。”

杨旭目光遽然一深，双拳倏忽握紧，手背暴起青筋。柯跃辰看了看杨老爷子蹒跚的背影，又想了想，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说：“旭哥，没关系，你先带天择去吃点东西吧，我很快就下来。”

杨旭虽然生气，但也没有阻止。柯跃辰跟着杨老爷子上楼，心里也拿不定主意这么做到底对不对。要是依杨旭一贯的脾气，此刻恐怕是早就扔下老爷子，拖着自己出门了。可是今天他却没有这么冲动，所以毫无悬念的，杨旭有求于老爷子，应该还是为了《御医》的事。柯跃辰觉得，与其让杨旭一直这么为难，不如让他自己主动出击，是死是活，就看眼前这位年迈的掌权者如何定夺了。

进到书房以后，柯跃辰自觉地带上了房门，回头看到杨老爷子走到书桌前，踉跄了一下，连忙赶上前扶了一把。谁知老爷子骨气傲然，一手挥开，似乎十分不愿让他触碰。

柯跃辰尴尬地后退了两步，看到杨老爷子动作不便地坐到书桌后面，心想：老顽固！

杨老爷子抬头，面色冷淡地看他一眼，淡淡道：“坐吧。”

柯跃辰心里千万道心绪飞来飞去，思索着自己此刻到底要怎么应对才能不给杨旭丢脸，最后大大方方一笑：“好的，谢谢爸。”然后捡了把椅子坐下。

杨老爷子：“……”

他这一声爸简直太突然，就连一向善于掌握主动权的杨老爷子也愣了片刻，静默了半晌才冷冷呲道：“不知廉耻，我从来都没承认过你是杨家的人。”

“这您就错了，爸。”柯跃辰说，“旭哥也没承认过他是杨家的人，我叫您这一声爸，自然也没这个意思。”

杨老爷子抬眉，面上抽搐了半分。

柯跃辰接着道：“我这么叫您……说白了只是一种尊重，旭哥怎么说也是您儿子，虽然您和他都不太愿意承认，但是血浓于水，我现在跟旭哥在一起，就要尊重他的一切，包括您。当然，您也别想多了，这只是我出于礼貌而已，不代表旭哥他的态度。”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今天造访突然，没有准备礼物是我的疏忽，改天一定会补上。”

杨老爷子：“……”

杨老爷子脸色变得阴沉，眼中隐隐有些怒意，强忍了许久才道：“如果这就是你的礼貌，那未免也太没教养了一些。说实话吧，我虽然没办法左右我儿子不去喜欢男人，但至少我还是有许多办法，让他不去喜欢一个缺乏家教的混小子。”

这下轮到柯跃辰打量杨老爷子了，他听了这话，面上流露出一种淡定从容地微笑，仿佛这种威胁一点也没有信服力。他就这样看了杨老爷子片刻，最后笃定地开口道：“你做不到。”

这一瞬间，杨老爷子目光更加阴沉。

柯跃辰悠悠道：“如果你真的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杨旭应该早就被你改变了的，可事实上却并没有。换句话说，你可以凭借你手中的权势让他一无所有，也可以用任何办法让他按照你的想法做事，但是他不是傀儡，他服从你仅仅是因为，这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随着杨老爷子脊背不由自主地紧绷，柯跃辰就确定自己说对了。杨老爷子早就计划把耀奇交给杨旭，却又在这种关头突然收回权力，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发现杨旭的心仍旧不在耀奇，缘由应该也不止在《御医》这一亏本的买卖上，杨旭应该还在背后悄悄做了些什么，超出了杨老爷子的预料。

杨老爷子缓缓吁了口气，发觉这场谈话一开始主动权就被柯跃辰占了，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也几乎将话题完全带偏。他定了定神，语调平缓地道：“你很聪明，难怪杨旭会被你迷了心智，就连天择也很喜欢你。”

柯跃辰：“……”

这几乎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违心的话了，柯跃辰在心里吐槽道。不过他也懒得辩解，这种时候要是在杨老爷子面前说什么这跟聪不聪明无关，跟你是否真心有关，就真的太像一出狗血的灰姑娘智斗恶公公的戏码了。

他斯巴达了片刻，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过奖了，旭哥经常说我蠢，又蠢又孬。”

杨老爷子：“……”

看杨老爷子吃瘪，柯跃辰心里十分暗爽，情绪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爸，”他以一副怪异的，面无表情的模样道：“我知道对您来说，我可能与您心目中的儿媳相差太远，而且您说不定到现在还以为我们只是玩玩，所以才会有这种自信，认为可以随随便便就将我们拆散的，这点我可以理解您。”

“毕竟以您自己的经历来说，感情或者性生活都只是生活的调味品，想要的时候随手拈来，不想要了用钱就可以轻松解决。不过我相信旭哥跟您完全不同，他对感情并不像您这么随便，同时我也不，所以我很感谢您给了我这么一个出色、百折不饶的儿子，虽然我无法保证未来我们能走多远，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你无法将我们拆散。”

柯跃辰抬眸，目光中袒露出残酷的真诚，道：“非但如此，我还要劝您一句，不要把杨旭逼得太紧，他的手段您是知道的，就算您收回了耀奇的大权，令《御医》的拍摄计划再度泡汤，或者想个办法，令我永远也不能再在娱乐圈出现，恐怕也没办法改变他不想继承耀奇的想法。”

“不仅如此……”柯跃辰定定地道，“说不定到最后他也会什么情面都不留，直接让耀奇完蛋。”

“爸，我并不是在危言耸听，也不是在威胁您，只是您的情况我们都非常清楚，说句冒昧的话，天择尚且年幼，等您百年以后，耀奇依旧是杨旭的天下，您管不了。”

第七十四章

在一个垂暮的老人面前说这些话，连柯跃辰自己都觉得残忍。然而他说的问题也正是杨老爷子最担心的——他纵横了大半生，最后留下的也不过一个耀奇，两个儿子，死后所有东西都是他们的。

但是就如柯跃辰所说，天择年纪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杨旭有手腕有能力，如果真存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天择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根本毫无反抗能力。

杨老爷子看着柯跃辰，瞳孔缩了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柯跃辰在明亮的灯光里打量着杨老爷子，这个一手将耀奇推上娱乐圈巨头位置的老人其实也才五十多岁，头上白发丛生，然而病魔却将他折磨得形容枯槁，沧桑的双眼里徒留惯有的审厉，与杨天择坐在一起，绝对不像父子，倒像是祖孙俩。

“爸——”柯跃辰打破沉默，率先开口。

“别这么叫我，”杨老爷子冷漠地打断他，“我老人家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板，承受不起。”

柯跃辰一时语塞，心里咯噔一声，心说完了，终于还是惹老头子生气了！

“今天叫你过来，原本是要跟你说两件事。”杨老爷子终于找回了主动权，慢条斯理地靠回椅背上，幽幽开口，道：“我拿回耀奇的主动权，目标并不是杨旭，《御医》也会照原计划进行，这点你们可以放心。”

杨老爷子目光从容地落到了他脸上，还特意加重了“你们”这两个字眼。令柯跃辰心里微微一震，顿时就知道老爷子估计不会管他俩的事了。

然而老爷子接下来的话，却大出他的预料。

老爷子道：“当然，亏本的买卖我向来不会白做，作为条件，你必须要签署协议，成为天择的监护人，履行抚育他长大成人的义务，并且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帮助他拿回耀奇的大部分股权。”

柯跃辰：“……”

柯跃辰微微张大了嘴，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讯息，他指了指自己，道：“我？抚养天择？”

老爷子颔首，道：“我问过天择，他愿意与你一起生活，只需要你答应，事成之后就我会给你一笔钱，并且保证倾尽一切力量，将你推向巨星的位置。钱、名、利我全都可以给你，而且天择长大以后还能够继续帮你，作为一名艺人，耀奇可以永远作为你的强力后盾，这笔买卖对你来说，实在是再划来不过。”

柯跃辰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了，他道：“这怎么可能！等你……之后，旭哥才是天择的法定监护人！”

他遽然一下子想到什么，激动起来，轰的一声站起，不可思议地道：“你……这样做，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气氛再度凝滞，杨老爷子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开口：“我不管任何人的感受，只管最大限度的达到我的目的。”

“把天择交给杨旭我不放心，耀奇交给他我也不放心，最好的结果就是让天择继承耀奇，把杨家的产业发扬光大，至于杨旭，若是他能遵照约定乖乖打理耀奇八年，他会得到他应得的酬劳，当然，也包括我之前从他手上夺取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