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苦笑不得，看看手中的信，也没打算看，折了起来放进了口袋里。下课的时候，他留下来收拾体育器材，想起那天发生的事，特意向体育老师道了谢。

“客气什么，那本来是我应该做的事。作为体育老师我首先应该教好你们，体育不是用来制造矛盾的，而是用来增进感情的，体育是一项积极向上健康活泼的活动，可以打破人与人之间障碍。”

凌波点了点头，他早就体会到了一次运动竞争胜过千言万语的交流。

“听说你不游泳了？”

凌波点了点头。

张老师道，“凌波，输赢，名次都是体育的附属品，竞技体育的真正精髓不是战胜别人，而是挑战自我，只有以自我突破为动力才能激励人们追求更加卓越的目标，而且永无止境，所以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说，只要自己热爱就应该好好坚持下去。你热爱游泳的吧？”

凌波用力点了点头，自己当然热爱游泳，但是那些天的经历真的就像噩梦，他甚至有点害怕游泳了，每一次跳入水中耳畔就充斥着人们喋喋不休的闲言碎语。每天的训练计划，他都无法按时完成的，成绩没有提高，反而一直处于下滑的状态。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网中的鱼，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

“凌波，如果真的热爱一项运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挡你继续下去。”

凌波现在真的后悔了，但是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晚上放学回家后，凌波发现凌云买了很多东西，将整个冰箱都塞满了，不禁道，“哥，你又要出差？”

“嗯，电台要策划一期关于游泳的节目，本来要以航航为主题的……不过现在决定选择金宥泽作为主角，所以我要去一趟韩国采访他。”

洛宇航撇着嘴道，“干嘛要用高丽棒子做主角，我们国内难道没有好的运动员了吗？用余俊哥啊！”

“我们的主题是泳池新生代。金宥泽再合适不过了，他形象好，态度也好，应该是我们亚洲国家学习的榜样。”

“看您都把他吹上天了。”

“忘了说重点，他成绩最好！”这下洛宇航真的没有话说了。

“这个周末，韩国国内有个大学游泳比赛，我们特意去拍摄的，听说他状态不错，说不定会游出不错的成绩。”

凌波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哥，你去几天啊？”

“就这个周末。你们两个自己在家别老叫外卖，自己学着做饭吃啊！”凌云嘱咐道。

“我们两个哪会做饭啊？”洛宇航抱怨着。

“不会，就学一下嘛。反正你们两个周末也没有事情干，不要老是睡懒觉，又或者呆在家里打游戏，知道吗？”

两个人答应了一声。

“哦，对了，今天查看邮箱发现了一张韩国寄来的明信片，是你的吧？”

凌波接过来一看，是一张韩国的风景明信片。他回国之后，立刻把那张明信片寄给了金宥泽，一开始一直盼望着回信，但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他已经忘记这回事了。现在收到，一点喜悦之情也没有，反倒觉得这似乎实在嘲笑自己的懦弱。

“波儿，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洛宇航看着凌波一直望着那张明信片发呆，不乐意的道。

“我们一见钟情，你管得着吗？”凌波没好气的说着，将明信片扔到了桌子上。

“波儿，我们相濡以沫十多年，你这么说我太寒心了！”洛宇航忽然抱着凌波哭眼抹泪的，装得十分像。

凌波又给他逗乐了。

吃过饭回到房间，洛宇航抱怨道，“你说咱们两个不训练了，哥的态度怎么也变了呢？以前他每次出差都会给咱们做好多好吃的放在冰箱里，现在都叫我们自己动手了？”

“我哥很忙，你不知道啊？还要伺候你这个游手好闲的人，想得美。”说到游手好闲，这倒真是两个人的写照，以前周末要训练，周末形同虚设，现在有周末了，两个人书也不愿意读，整天无所事事，还不如没有的好。

凌波抱着个枕头在床上发呆，洛宇航则盯着金宥泽的海报，恨不能瞪出两个窟窿。

“干什么呢？”

“不干什么，就是瞧着不顺眼。你说你还不把他揭掉啊？每天看着他不觉得难受么？”

凌波不说话。几次想要揭掉，到最后都没有下去手。

“波儿，你说人家金柚子怎么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多成就，还有那么多女生喜欢，我们怎么就这么悲催啊！”

“你后半句才是重点吧？”凌波调侃道。

“好像是的。不过波儿，你说哥去采访的时候要是金柚子问起我们两个，那得多丢人啊。”

“人家说不定根本记不得你是张三还是李四呢？”

“那不是更悲催了。你在这边单相思，香消玉殒，人家那边照样风流快活，游戏人生。”

“滚，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

“说正经的，我们还是想个办法会游泳队吧。求求那老头子也行，大不了让他多打两拳也行啊！”

这也是凌波所想的，这样放弃将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而且游泳队也没有明确的发表声明要开除他们两个，这说明还有挽回的余地。听凌波这么一分析，洛宇航又充满了干劲，“波儿，我们明天就去吧？”

“不，今晚就去。”凌波扔掉了枕头，跳下床来，既然决定了，心潮澎湃，已经一分钟也等不得了。他敲开了凌云的房门，向凌云道出了心意，希望凌云能把他们送去训练中心。

凌云托了托眼镜，露出一抹笑容，意味深长，“你真的决定了？”

“真的决定了。”凌波坚决的说。

“航航呢？”

“我也决定了，今后打死我也不离开游泳队。”

凌云点了点头，说，“人生只有一次反悔的机会，现在你们既然决定了，今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抱怨，也不能再说出任性的话来。”

“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喜欢游泳，没有游泳，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今后就算再苦再累，我也不会放弃了……”凌波这几句话眼泪也流了下来，这几句话一直在他心里折腾着他，现在说出来好受多了。洛宇航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凌云起身将两个孩子拥入怀中，柔声安慰道，“好啦，人生遇到挫折，才会成长，你们也因为这次的风波，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热爱游泳，这也是种收获。”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快去收拾东西吧？”

凌波赶紧擦干眼泪，“哥，你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啊，不行就别送我们了，我们打的去。”

凌云笑道，“我已经决定取消明天的行程了。”

“啊？为什么啊？”洛宇航道。

凌波一转念忽然明白了什么，“哥，你是不是骗我们的啊，根本就没有什么采访策划。”

“也许吧。总之快去收拾东西吧！”凌云不动声色的说。

“哥，你也太老谋深算了啊！”洛宇航忽然感觉有些委屈，他们可是被骗的服服帖帖的。

“呵呵，我这是用心良苦。”凌云轻松的笑了起来，“那你们两个现在到底去还是不去啊！”

“去，当然去！”

第九章：看不见的付出

两个人很快收拾好了东西，凌云把他们送到了游泳训练中心，嘱咐道，“如果事情妥了，出来跟我说一声，我等着，不行再带你们回去。”

“哥，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们这么优秀的人才，上哪去找啊？我们回来老头子肯定高兴坏了。”洛宇航笑嘻嘻的说。

“快走吧，别吹牛了。”凌波催促道。

两个人到了教练馆的时候，原来的兴奋之情已经消失了一半，一想起教练那张人见人怕鬼见鬼怕的脸，两个人都迈不开步子。凌云从来都没有骂过凌波，凌波一开始跟着这位教练训练的时候，被骂得找不着北。躲在泳池了偷偷的哭了不知道多少次，心道，你难道就不能好好说吗？现在长大了，知道他并不是什么恶人，那只是他的个人风格，但是他还有些害怕他。

“波儿，你先吧？”

“凭什么我先啊？”

“老头子对你还好点，从来没打过你。”

“今晚就差不多了。”

两个人硬着头皮进入了游泳馆，大家都训练的热火朝天呢。教练逮着个小队员正骂呢。两人的心又沉了下去，这正好撞到枪眼上了。

“嘿，凌波和宇航回来了。”还是泳池中的余俊先发现了他们两个，其他人很快也停止了手头的训练望着两人。

教练还是训完了那个队员，才慢慢走过来。不等教练开口，两个人急忙鞠躬认错。

教练嘿嘿冷笑，“听说你们两个认错态度挺好啊！你那篇检讨书我可是读了。”

检讨书？凌波皱了皱眉，他的认错书还在口袋里，正准备交出来呢。转念一想，难道教练说的是他刊登在校报上的那篇文章吗？那怎么又成了认错书了呢？

“你光想可不行，可得拿出点行动来才行。”

“是，教练，我今后会好好训练，我后悔了，请您允许我归队吧。”凌波将错就错，急忙道歉，语气极尽诚恳。

洛宇航也在一边连声附和，极力道歉要求归队。

“归队的问题以后再说，你们暂时可以跟着训练，等你们达到要求了我才同意你们归队。”教练淡淡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退缩的。”洛宇航信誓旦旦。两个人实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进行得这么顺利。

“你就算累死了，也成不了游泳队的鬼，你得完成我的训练计划才行！”

教练说完，其他队员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余俊捧了捧水洒向两个人，“快点换泳衣，下来！”

“哎！”两个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教练脸一寒冷冷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暂且不要上学了，全力投入训练，今天晚上必须补完今天的常规训练，否则一切免谈。训练计划明天告诉你们，等你们完成了训练计划，我才正式宣布你们重入国家队。”

“是！”现在都八点多钟了，要完成一天的训练任务，那不得练到明天早晨啊，老头子果然没有这么好心。但是两个人想着能重新回归游泳队，心里都非常开心。洛宇航这就要去换泳衣。凌波说，“先跟我哥去报告一声，他还等着呢。”

两个人把情况跟凌云交代了一下，让他改天有时间再帮两人送些衣物来。凌云又交待了以几句，最后拿出两个保温盒交给两个人，“拿着，待会饿了吃。”

洛宇航抱着食盒，激动的道，“哥，您真是我的亲哥啊！”

“那是我亲哥，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队友结束了训练，陆陆续续回去休息了，游泳馆内只剩下凌波和洛宇航两个人。几个星期没有正常训练，两个人的身体就好像生锈了一般，异常生涩，体能也下降得厉害，练了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练到十二点，今天的训练任务才完成不到一半。

两个人爬上岸，趴在地上大喘着粗气。“你看你那副熊样吧？”凌波笑道。

“你……你还不是……半斤八两。”

两个人望着对方湿漉漉的趴在地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波儿，我们吃饭吧，吃完饭再练，我都快饿扁了。”

凌波也差不多，晚饭早已经消耗一空，肚子咕咕叫呢。两个人打开食盒，发现有鱼有肉，主食是水饺，最下层还有排骨汤。两个人把食盒放在地上，盘腿坐在泳池旁边，吃得狼吞虎咽。

凌云坐在车里，车依然停放在游泳中心门口没有离开，他知道凌波他们一定还在泳池中训练，他想用这种方式稍微陪两个孩子一下。

他知道凌波将是一个站在风口浪尖的人物，不管是在赛场上，还是赛场下。而成长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他需要经历磨难，经历挫折，才能站在世界的巅峰。当有一天他能理智的看待媒体的毁誉，能够坦然的接受失败的苦涩时，他才真正的长大了。在这个过程中，凌云要做的就是默默的陪在他身边，给予他需要的支持。他可以保护他不受伤害，但是他很清楚只有凌波自己越过那些沟坎才能进步，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保持了作壁上观的态度，却并没有真的袖手旁观。

从凌波带上耳机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凌波打算将自己关闭在自己的世界中，孤独的同流言蜚语作斗争。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知道他需要疏导需要发泄，他曾经试探过，但是凌波似乎认为他可以很好的处理，并不想倾吐烦恼。他没有进一步干涉，成长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有时候我们希望通过自己去来处理麻烦，以此证明自己真的长大了。所以凌云默许了这样的行为，让他自己去体会，去经历。

但是最后凌波通过打架的方式把长期的郁结宣泄了出来，甚至还宣布退出游泳队。他可以理解，因为他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在那样的年龄，他们还不理解责任，也没有承担责任的意识，但是他们直率，热情，敢作敢为。凌云没有干涉这个决定，如果曾经让凌波学习游泳是他的决定，那么现在他想让凌波自己来选择。在知道事情的经过后，他在第一时间和他的教练进行了沟通，希望能给凌波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改正这样的决定。

张铁志教练也并没有真的要开除他们的意思，但是借此给两个人一点教训，却无伤大雅。于是就把两个人完全交给了凌云。

凌云后来联系上了他们的体育老师江逸凡，才发现原来两个人竟然是大学同学，凌云拜托他找机会旁敲侧击一下两个人，给两个人回归游泳队增加一点动力。最后凌云看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抛出了金宥泽这枚重磅炸弹，两个人只能乖乖投降了。

黎明的曙光照亮天空的时候，凌云发动了汽车。

游泳馆里，凌波和洛宇航早已经累得趴在池台上睡着了。一直偷偷关注着两个人练习的张铁志教练，将浴巾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江一帆起床时之后第一件事是拨通了凌云的电话，“事情都解决了吧？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喝一杯？”

——第二篇·完——

第一章：突飞猛进

和教练约好的三个月的训练计划才完成三分之一，凌波和洛宇航被特许休息一个周末。凌云开车来接他们。这是一个月以来，他们第一次见面，教练说要进行封闭训练，连以往让凌云探望和送饭的特权都给剥夺了。

“哥，可想死我了。晚上我们吃水煮鱼吧？这些天一直吃食堂的营养餐，我都吃得尝不出味来了。”提到吃的，洛宇航精神抖擞，说着说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行，这还不简单，就这点要求满足你。”凌云爽快的答应着。

“那再加个红烧排骨，椒盐大虾。”

凌波对吃货的境界万分佩服，伸手摸着他的头，懒懒的道，“最好再加个清蒸猪脑。”

“你才是猪脑呢？”

洛宇航看凌波情绪不高，搂着他的肩膀道，“波儿，别想了，这段时间训练成绩不好，咱们接下来继续努力就行了，回来补一下，回去之后，肯定突飞猛进，是不是，哥？”

“突飞猛进的是你的体重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