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想了,顺其自然吧。”朱由检主动跳过了这个问题,却说起了今年春节的事情,“已经是腊八了,年节也没有几天了。年节虽然礼节繁多也有好事,那些官员不会尽上一些堵心的奏折来。你也不要太累了,有些事情就放给下头的人做。”
雨化田瞟了朱由检一眼,说得容易,也没有见这人如此做,有些事情不亲自处理,总是不可能安心,不掌控在自己手中就怕出现了纰漏。“你以为谁都是吴大夫,心宽却不体胖,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得下。”
朱由检笑笑,眼下也只能靠做白日梦展望一下今后的美好日子,“总会有闲下来的那一天,等着土豆再大一些,我们带着他还有佑仁,一起去京郊探险,那也是不错的。你说我们把成祖留下的藏宝洞,给他们改建成一个秘密基地怎么样?男孩子应该要有一个秘密基地。”
雨化田歪歪头,这样被大人知道的基地,能算的上是秘密的?“看不出隐之真有童心。太上皇为了几个孩子都制作了不少的玩具,你也准备了好东西?”
“那是当然!”朱由检说到这里很得意,他算是当下走在幼教启蒙的前沿人物,争取要做寓教于乐的第一人,“你看到过能把《农政全书》编成卡通版的吗?”
一不小心居然冒出了一个他人不能理解的词语,朱由检轻咳一下纠正口误,“我是说把它编成了幼儿版本,还让人把那些提到的作物都弄了样本过来,这样孩子们也不会被图册上略模糊的画风误导。这样的启蒙故事比整天在耳边被迫听几个时辰论语好多了。”
第七十八章
明明只是玩笑后的一个意外之吻,但却点燃了潜藏在身体与心中的那股冲动,并排坐在榻上的朱由检与雨化田,也分不清楚是谁先主动的,反应过来时已经相互抱住了对方,两人不断地加深着吻了下去,在唇瓣厮磨中,身上的衣服也凌乱了起来。
‘扣扣!’吴无玥敲响了门,一边打着哈欠说,“你们两个人商量好了没有啊,不是说了要和汤若望一起吃腊八粥。我等着这一顿中饭也没有吃饱,现在正好未时三刻,也是洋人说的下午茶时间。走了,走了,不要窝在房间里了。”
不算突兀的敲门声硬生生地打断了两人差点就要擦枪走火的可能性。朱由检郁闷地哼了一声,把头埋在了雨化田的肩上,“怎么关键的时候他总是出现。实在是太讨厌了,下次一定要把他扔到宫中锁住才行。”
雨化田轻笑起来,抱住了朱由检的腰,“你确定关得住他,说不定吴大夫还在闲暇的时候学习过开锁的技巧,就怕是花旗锁也奈何不了他。”
这个时候门外的吴无玥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努力想要听到一些声音。他心里头还在猜测难道是已经睡着了?怎么没有什么动静,都怪他什么都学过,只是没有学到真的顺风耳的本事。“你们吱个声啊!是不是不去了,那我一个人先走,要是再没有动静,当心我从外面开锁啊!”
“哎——,我是怎么会认识他的。”朱由检只能抬起了头,脸上还有一些微微的红晕,他自我感叹果然是太久没有亲热的生活了,连接吻都会气息不稳了。想当年拍吻戏的时候,不对,还是算了,以前的事情也没有值得自豪的。现在自己早就换了壳子,不知不觉中才两年多的时间却已经用习惯了,只怕是再过几年,镜中人已经再记不起从前的那张脸。
在听到吴无玥这句无赖的话后,雨化田终于把视线从朱由检的水润双唇上移开了,理了一下两人的衣服,一边对外面那位赶去吃大餐的人说,“半盏茶的功夫也等不了,你这个大夫平时的耐心可见也不怎么样。”
吴无玥斜了一眼门内,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肚子空着没力气抬杠。“我与墨汁都准备好了,你们快些。”
朱由检还庆幸刚才没有真的做什么,不然就太苦逼了。不过他也是忘记早就说好的,要去与汤若望见面。说来这才是今天出宫的正事。不过一边工作也不要耽误谈恋爱嘛,所以他先到雨化田这里偷香一下,再去吃腊八粥。
“其实你们中午的那顿吃得不算好吧。”吴无玥一见两人的样子,敢用他神医的脑袋担保两人刚才一定有过什么。然后他心中一抽,坏了!自己刚才一定坏事了,这个时候一定要及时转移话题,千万不能引火烧身。“今天早上在午门那个风口里,大臣们排好队,隐之与他们一起端着一碗腊八面吃,这滋味不好吧。看着碗中的一根根被泡烂的面条,也不能发牢骚。下面的人也要假模假样地说恭谢皇上赏赐,好像遇到了饕餮美食一样吃下去,这出戏谁都不容易。”
朱由检平时少与吴无玥抬杠,今天肚子里面的火还没有消除,既然不能在房中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只能靠聊天来打发无聊,“这么说就没有觉悟了吧。朝上的大臣不是谁都能和我一起用膳的。平时除了内阁的几位还有六部的几位可以一起用餐之外,其他人哪有机会体会一下皇上吃什么,所以才有腊八皇上赐腊八面,这都是为了满足大臣们的好奇心与荣誉感。”
吴无玥认为这样的好奇心还是不要的好,他与朱由检在乾清宫吃过几次饭,那滋味真是受不了。不是说饭菜难吃,朱由检已经让王承恩把御膳房的御厨换过一批了,现在烧菜的人已经懂了不要用名贵的食材,而是要有新鲜的味道最重要。但是在天下皇权集中之地的乾清宫吃饭,哪怕是吴无玥也有些别扭。不是朱由检让他别扭,而是坐在乾清宫里,那四面八方的渗出的风让人有种被人无时不在监看着的感觉。
“我果然还是俗人一个,不能体会这样荣誉感。”
“没有人说你不俗。”雨化田逮住了这个损吴无玥的机会,“除了想着好吃的,你也没有什么追求了。”
“这样好。隐之不是给我一个别号,叫做吃货吗。”吴无玥反而应以为傲,人若是真的能因为吃而开心,也不在乎其他的纷纷扰扰,也是一种得道,他这是已经悟了,“我这样的人没有雨大人那样为了苍生的烦恼。”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教堂里,汤若望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今天就不要多礼了。”朱由检止住了汤若望要行礼的动作,“我们都是来蹭饭的,这里还是约翰当家,就不要多客气了。”
“皇上能来,是臣的荣幸。”汤若望最熟悉的人反倒是吴无玥,这位为了研究西医,与洋人神父的关系都不错。“雨大人、吴大夫也里面请吧,今天大家也尝一下我们熬的腊八粥,看看它的味道地不地道。”
吃饭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吴无玥也不是光来吃饭的。“汤神父,听所广州那里又送来了一批新书,不知道我能不能先睹为快啊。英吉利好像对于心脏方面有了新的研究结果。”
吴无玥能把这句话忍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他要不是顾及对着汤若望这个洋人,多少还是要讲究一些礼仪之邦的礼数,在饭桌上问解剖学的问题未免有失妥当,刚才一进门的时候就一定会发问了。
“吴大夫的消息灵通,就是正是今年哈维发表了《心脏运动论》,这本书的英文本我也是刚刚拿到。”汤若望与历史上的经历不同,因为徐光启早早地被朱由检重用,所以汤若望也在朱由检登基之后,就来到了京城的钦天监任职。
虽然说他领着研究历法的工作,但是明朝的历法不可能让一个外国人主编,而朱由检没有禁止这些神父传教,却也说了希望他们多引入一些西洋学说,也就有了每年从西洋带一些最新的研究成果进来。
吴无玥关心的西洋医学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在十七世纪中,西方的物理与化学都有了迅速地发展,这些也正是朱由检关心的。现在明朝对这些东西没有深入研究的氛围,但是十年之后就难说了,今日撒下去一拨种子,等到十载光阴后就能深根发芽。
汤若望的经历要是放在大明的一个世家子弟身上,会让人有些看不明白。他出身在德国的一个贵族家庭,从小接受着精英教育,在学习中对于数学与天文学展现出了极大的天赋,而在图书馆中看到早年的传教士在中国所做的事业时,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东方传教,将西洋学说与东方学说结合起来,开拓基督教的信仰领域。
作为神学院中成绩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在他二十六岁的时候,毅然东渡重洋来到大明,开始他的传教生涯。说来这批传教士的到来对于大明客观上真的起到了帮助的作用。他们来的时机刚刚好。
明朝的洋人传教不是一帆风顺。远的不说就说汤若望钦佩的前辈利玛窦,因为他开始了将基督教与明朝儒学融合在一起的‘合儒超儒’理念,让神父们学习起了明朝京城官话,脱下了僧服换上了大明儒生的衣服,从钻研儒家典籍中找到一条基督教在大明广泛传播的道路。
然而因为这样的文化相互渗透总是漫长而艰难,有些激进的传教士不满而极端起来,让那些已经信教的大明汉人教民,不能祭拜祖先、祭拜孔子等等,酿成了万历末年的南京教案大祸,严重影响了传教士在大明的活动。
汤若望一行人来到明朝后,在澳门学习研究了几年的儒学典籍,就在此时,辽东地域上大明与后金正在激烈交战,这些传教士带着火炮的技术帮助了大明,他们也以军事能人的身份获得了进入内陆的合法身份。
朱由检称呼汤若望为约翰,这是他的本名,世人多半知道他叫做汤若望,甚至有些人知道他的字‘道未’。《孟子》曾言‘望道而未见之’,这也是汤若望激励自己,传教一事任重道远,也许要倾尽一生也不一定能完成,必须要加倍努力。
但是在大明的土地上很少有人再记得他的本名,约翰·亚当·沙尔·冯·白尔。朱由检这样叫着汤若望让他倍感亲切,特别是那个约翰的发音十分地道。朱由检看着汤若望与吴无玥讨论的热烈,心中却是一番复杂,既对于这些传教士的百折不回精神而敬佩,但是他也固然不会忘了科学是无国界的,但是科学家是有国界的这句话。
今日的神父们在西洋各个学说上都走在了前沿,他们此时来东方的目的还很纯粹,为的是布道,但是朱由检作为帝国的掌权者永远不敢忘了,若是有朝一日国与国之间绝对实力的差距变得越来越大,那么来的就不是神学之道,而是流血之道了。
所以,汤若望是可以信赖的臣下与神父,但是约翰不是,或者今日的他也许是,但是来日的谁也不能保障。叫他约翰,何尝不是提醒自己,莫要懈怠,不是奋力奔跑,就是落后挨打。
第七十九章
这次朱由检特地来教堂与汤若望见面,不可能是心血来潮,而是为了一件十分重要却没有引起多少人重视的事情。汤若望精通数学与天文学,他在欧洲学习的时候,曾听过伽利略讲课,对于天体的运动很感兴趣。两三年前,汤若望口述,李祖白记录了一本《远镜说》,顾名思义这本书对于国人还不甚了解的望远镜,进行了五千多字的专业介绍。
“约翰,你的那本手稿朕已经细细看过了。”朱由检说起了这桩事情,对这更加感兴趣的还是朱由校,“当然不只是朕,这样的好书朕不能私藏,马上就给了太上皇一观。《远镜说》里面对于望远镜的制作与使用都有了初步的介绍,书中描绘的那幅望远镜的制作详图也十分得太上皇的看中。太上皇称赞你的这本书比十几年前葡萄牙神父阳玛诺写的《天问略》要好很多,它言之有物、很是详细。”
汤若望在心中暗暗吃惊,他也算是太上皇的半个老师,从一年半以前开始教授其西洋文,不只是拉丁语还有法兰西文、英吉利文等等。而太上皇掌握这些语言的速度之快,让人嗔目结舌,现在他已经可以畅通无阻地阅读西洋的书籍。不只如此,在看待西洋学说的发展上,太上皇目光敏锐,也许距离他创立一门学说还很远,但是对于各家的长短已经了如指掌。如此天赋,足以震动正个欧洲学界。要知道太上皇算是半路出家,才学了一年半的时间而已。从很早以前汤若望就听说那个大洋彼岸的东方大国有很多强人异士,原来他还心有疑惑,却想不到这是真的。
朱由检很能理解朱由校让人侧目的学习速度。其实每个人在某一方面都有天赋,有些人幸运地发现了,可是有些人却没有能够挖掘到自己最契合的领域。朱由校的前二十多年走上了一条歧路,他不是一个适合做皇帝的人,他的心过于简单,想法也都不复杂,这样的人从某些方面来说太过诚于己,所以他才在木工一道上能比他人做的都要好。因为兴趣使然,朱由校十分想要发明出与世俗的东西不一样的事物,所以当他接触了西洋学说,就能专心致志地沉入其中。
“太上皇说了你的这本书写的不错,明年可以刊印出来给大家都看看。”朱由检笑着夸奖了汤若望。这让汤若望马上就显出了兴奋的神色,这个年代被皇上夸奖的书,没有卖的不好的。对这些银子他还不在乎,但是刊印的背后正说明他的传教事业终于有了实质性的一步,说不定他就能开启大明对于西方学说的大门。
一个传教士远渡重洋、背井离乡,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对方漕着一口他们完全不懂的语言,有时甚至要受到对方在人格上对自己的轻视,若是换了一个信仰不忠贞的人早就放弃回国了,那么他究竟为了什么,吞下了万般的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实现心中的抱负,为了这个信念甚至不惜客死他乡。
汤若望觉得自己遇到了朱由检是他来到东方大国后最最幸运的一件事情,此时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位咸元皇帝能够在皇位上万万岁下去,这样就不会有禁止传教,也不会有京官利用权力对他们这个洋人在暗中下绊子百般刁难的事情发生了。“谢皇上隆恩,臣感激不尽。”
朱由检抬抬手示意汤若望不用激动地下跪,“这是一件好事,理当要让天下知道这一新的学说。不过约翰,有句古话说的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若是有了望远镜的实物,让大家亲眼看看,那比花大力气地说服他们相信书上的黑字白纸要容易得多。”
汤若望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想仿造望远镜,可惜在大明有些零部件上总有缺失,比如对于一些镜片的制造等等,要想在短期内制造出来一个合格的产品,这个可能性还很低。“皇上明鉴,臣已经与钦天监、还有工部的大臣努力制造了,还请您在时间上多宽裕一些。”
朱由检理解地点点头,“徐大人也与朕说过你们的情况。既然朝廷自己造还要花一些时日,那么可以先从欧罗巴运一个过来嘛。其实不只是望远镜,其他的东西,包括浑天仪、地平晷等等,都可以带几个到大明来。不是说了眼见为实,还是要尽早地接触实物为好,让满朝的大臣也能看看。”
汤若望先是一愣,他还真的想过把东西带到明朝来,但是不要以为什么东西都能够入境,也就是这两年在书籍上朝廷对自己这批传教士放得开了一些,当年他们一大堆人都羁留在澳门,难以进入内陆的经历,无不说明着海禁这个词不是说说玩的。
如今皇上开了口,这是要进一步放宽了政策的打算,对于他们这些想把西洋学说引入明朝的人来说是大好事啊。“臣定当尽快办妥这件事情,让皇上在两年后的腊八见到这些天学仪器。”
不算慢了,朱由检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还没有经过工业大革命,航海技术还停留在非蒸汽化的时代,从大明到欧洲一去一回起码要两年的时间,这里面已经刨去了所有麻烦的手续。
“约翰办事很有效率,这点很值得称赞。你如果在其中遇到了什么难题,就直接对雨大人说。”朱由检看向了在一边沉默的雨化田,特意关照了汤若望,“朕在宫中见你的时间不多,要是有小事也不要怕麻烦雨大人,他做事朕放心,有了他的帮助,在京城的那些细枝末节上,其他人也不会为难你。像是火炮局的事情,若是有人为难你,也可以与雨大人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