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绝对寂静里,我双手握住了枪,走到走廊上。也许米迦勒没有给我关于未来的一切答案,但是他有一点是对的——他给了我经验。
所以当骨刃从背后劈风而来的时候,我一个下腰躲开了横斩,对上了一双红目。
我确定刚才我把那只异种杀死在水牢里,看来不止一只。
我当即举起了枪,在极近的距离上开了三枪。弹头没入了肌肉,但是并不是最柔弱的眼睛。它嘶叫着闪进了一间监狱。
我摸出了背后另一把沙漠之鹰,大着胆子,走进它消失的房间。这个房间很乱,东西堆得乱七八糟,还有个破沙发挡着我的去路。
我扫视了一周,觉得它应该已经走了,正想回到走廊上,但是这时,突然有绿色的黏腻液体,笃得一声滴在我的靴尖。
那个声音就好像是一把楔子突然打进了平静的湖面,那个瞬间,我头顶的异种怀着必杀的心飞扑而下,而我只剩下一个本能:跑!
我连续踩过沙发垫、沙发靠背然后腾空而起,顺从身体的本能完成了一个后空翻,并且在滞空的同时摸出了两柄沙漠之鹰,在空中打出了两枚子弹!
但是这次,异种没有再退。它也鱼跃而起,钢鞭般的尾部横扫而来。子弹没入它肌肉的同时,它抽中半空中无法闪避的我。
我摔进了一堆垃圾里,两柄枪打着旋摔出好远。我起身想要去捡,但是一动就头皮发麻。我抬起手,这才发现手上全是血。刚才异种的尾部在空中抽到我,尖锐得有如匕首的尾尖在我肚子上拉开一道大口子。
异种已经凑到了我面前。我挣扎这坐起来往后退,它似乎嗤了一声。它的前肢在我面前相交,弹出两柄薄到透明的骨刃。
我咽了口口水,“我说米迦勒……老米啊,你重启了没有啊,我这次是真的要死了……”说着说着我就没出息地转过脸闭上了眼睛。
失去了视觉的我,听力无限放大。
在被我的心跳声占据的寂静中,突然出现一种仿佛蜂鸣的声音,它起初朦朦胧胧,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激荡,最后一瞬间,清越的震颤从蜂鸣声中弹出,带着颠沛莫御的力量纵劈而下!
铮然声戛然而止。我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到了我男神。
我在分成两半、轰然跪倒的异种中央,看到了我男神。
“糯糯!”
男神收刀入鞘,一脚把尸体踹开,把手伸到我面前。要是放在平时我早就狗一样地扑上去了,但是现在……
第9章
我男神很快发现了我的异样,丢下刀坐下来,把我搬到他的膝盖上,要检查我的伤口。我不敢把手松开,我怕我手一放开肠子流了满地,那多不好意思。我就剩下那么几分钟,刚好又躺在男神的怀里,妈的突然溜大肠,这让我上哪儿说理去。这种时候就应该珍惜每一秒钟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才对!
于是,我举起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了他的脸。
我男神眼里的瞬膜闪了一下,没有拒绝我。
于是我疯狂地摸他。
他扣住我的手腕,要把我的手扯开。
“不要……这样……我都要死了……”
“闭嘴。”
“我都要死了……你都……对我不好……”
“不要哭,会牵动伤口。”他虽然这么说着,却松开了对我的桎梏,我乘机在他脸上乱摸。
“……不要再把手指戳进我的鼻孔里了!”他低喝道。
我摸了个够本,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地断断续续道,“你……你就不要骂我了……我都快……死了……”
他叹了口气,脱下了军装外套裹住了我,似乎要把我抱起来,我揪着他的领口不让。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很重要……你过来。”
我男神静静地与我对视了三秒钟。他的眼睛很好看,我看着看着就觉得诶,真舍不得啊,真想再战五百年。大概是看我如此怅然的样子,我男神面无表情地俯身过来。
我就以一生一次的回光返照,两手抱住他的脸颊用力地亲了上去。
但是我只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
因为我堵上了全身的力气,我男神又没有防备,所以我们的嘴唇扭曲着不说……还磕到了门牙!
妈蛋!我的半颗牙直接就飞了出去!
我本来临死了想问:你有没有注意过我?
一瞬间就改了主意。
现在我就想问一句,你的牙他妈的是有多硬,嗯?
我都快死了,肚子大敞,血跟啤酒一样哗哗得流,原本都没知觉了。但是牙齿飞出去这种剧痛直戳脑顶啊!怪不得老年人都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我听到了男神在身边骂了句什么,然后把我打横抱了起来,从窗户里眼都不眨一下地跳了下去。
正当我以为这是要殉情的时候,他已经稳稳跳进了机甲的手心,然后抱着我进了一个舱室。
这个舱室没有控制台,只有一台类似手术台的仪器。它似乎叫作……
治疗仪?
“不不不我已经快死了……救不回来了……”我吐着血无力地阻止着他。任是谁,吻男神吻得牙飞掉了半颗,也会不想活的!
“我倒觉得还能抢救一下,机甲技师。”他残酷地镇压了我的挣扎,把我塞进无菌舱,治疗仪自动捆住了我。透明罩阖上,他抱着手臂,在外面看我被二十多个机械臂打针缝合。
半个小时以后,我全身的伤口都被处理。仪器显示手术成功。
我赖在治疗仪里面不想出去,我男神一脸淡然地掀开透明罩把我拽了出来。
“机甲技师,我觉得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我坐在手术台上,捂着全是绑带的肚子,生无可恋。
“怎么不说话?”他歪了下脑袋,一脸恍然大悟,“我忘记了,你现在缺了半颗门牙,说话漏风哦?”
“不要再说我了!不要再说我了!”我漏着风道。
“哦,是因为你快要死了么?”男神关切道。
我生无可恋。
怎么办,好后悔,我原本是想死前去吻一吻他的,但是这个人,他好坏的!都怪我知人知面不知心,信男人不如信鬼。
“不过也没错。你时日无多。”
“诶?”
“用门牙攻击高阶军官,虽然没有先例,但可想而知是死罪。”
这个人,他好坏的!
但我只有屈辱地下地,期间还因为腿软差点跪倒,幸好这个盖世太保揽住了我的腰,顺道用那件军装外套把我裹起来。
我一如既往地抱着他的大腿求他,“不要告我!”
“那你告诉我,你当时在想什么?”他轻声问我。
我嗫嚅,“你不是知道了么,在、在想用门牙攻击高阶军官啊……”
“死罪。”
“够了!够了!我二十一岁了!初吻总要给个随便什么人吧!”
“氵壬荡罪。”
“不是随便什么人!是留给英明神武的上校大人……”
龙隐用手指抚了下嘴唇,眼神有些失焦,但下一秒就平淡地问我,“你是变态么?”
“我、我不是啊……”
“一个不是变态的成年男子,为什么临死前最想做的事是去吻另一个男人?难道说……”
“我是变态啊!我是的啊!”
我就这样屈服于氵壬威之下,连变态这种事都承认了!
因为承认变态,也比承认我看上他了好!
他这个人,那么坏的,一承认肯定又要把我关到监狱里去的,超讨厌的!
……
我们很快就回到了审讯室。川贝果然把关在这里的贱民都放了出来,此时正在监狱入口和穿着上校制服的军人对峙。龙隐走到军人身边,“这里怎么回事。”
军人一手叉腰一手摁眉心,“听这位机甲技师说,卢奇中尉关闭了1603号监狱的能量保护罩,异种随即乘虚而入——龙隐,卢奇中尉今天是不是跟你决斗了?”
“是的,我没让他如愿以偿对这位机甲技师……”他的目光对上我,很快挪开,“做些违反军规的事。”
军人友好地和我握手。“你好,我是蔷薇骑士学院的团长沙左,和龙隐一样,预备役上校军衔。”
“你好,我叫米诺,是这里的机甲技师,男,二十一岁,年龄适婚,婚姻状况……”
“够了。”龙隐打断我的话,拉了拉我的制服。“把扣子扣上,注意仪表,否则我以裸奔罪把你关进监狱。”
沙左很意外地扭过头来仔细打量我一番,突然恍然大悟地撞撞龙隐的胳膊,“这就是那个人?”
“什么那个人?”
“你每天中午穿越大半个学院、就为了在他面前经过十秒钟的那个人。”
龙隐盯着沙左一脸卧槽。
沙左傻笑,龙隐卧槽,这样持续了五秒钟,沙左的笑渐渐凝固了。他紧张地比划我们俩,语无伦次:“所以……到现在为止,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哦对不起哥们,我看到你们一起进来,他还搀着你的胳膊,我就以为……”
“他只是在猥亵我。”我男神抽出了胳膊,“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血条掉太多,失去了支撑摇摇晃晃扶住了墙,我男神于是又别扭地把我拽了回去。
“你看,我没有胡说,你不要傲娇。”沙左无辜又真诚地说。“你每天千里迢迢跑去那里,却只会傲娇地从他面前经过,结局就是三个月他还不知道你是谁,可见傲娇没好下场的。”
龙隐把腰上佩刀推出一寸。
沙左退了一步。
川贝忍不住数落沙左,“你这人怎么笨啊,你这是火上浇油,正确的弥补方式是这样的。”说着,推开沙左,走上前来,按住龙隐的双肩真诚道,“上校,你长得那么帅,米诺他喜也喜欢死了。”
说罢一脸深藏功与名地退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卧槽!
卧槽!
卧槽!
沙左畏缩在川贝身后:“怎么办,龙隐还是要杀我的样子,而且米诺看起来也不大高兴……”
“米诺完全可以忽略,我们只要安抚龙隐上校就可以了。”川贝鼓起勇气,再一次面对浑身冒冷气的龙隐,“龙隐上校,米诺做梦都想偷你的内裤。他才是死变态,我们谁都知道。”
龙隐猛地回头盯着我。
“我没有想偷你的内裤!从来没有!”我被基友卖到流泪,语无伦次地自证清白,“我至多只是猜一下你今天有没有穿内裤——等一下,你穿了么?我今天跟川贝赌了十块钱。”
龙隐向沙左伸手:“给我一间审讯室的钥匙。”
沙左严肃地捂住钥匙,“龙隐,控制你自己。”
龙隐抢过钥匙打开一间囚室,把沙左和川贝塞了进去。
“开门!开门!我怕黑!”沙左拍打着牢门。
“恼羞成怒,这就是恼羞成怒。”川贝道。
门外一下子就剩下我和龙隐两个人了。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保持着傻笑的状态,就想仰天大喊一句: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死变态!
我真的不懂诶~
你们能告诉我么,啊?
这个时候龙隐平复了一下情绪,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和我说:“你笑什么。”
你说我笑什么,你说我笑什么,你说我笑什么~你自己说呀~你这个磨人的小~婊~砸~
这就是我此刻的心理活动。
简直要跳起来了呢~
所以即使我竭力想绷住,却还是绷不住啊!他越正经我越想踹他一脚,然后去操场上跑三圈啊!我的嘴角就跟长在耳朵后面一样,时刻保持露半颗门牙的状态!
我男神就这样直勾勾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上前一步,把我逼到了墙角。他还要往前走,我就只能踮着脚靠墙,站直,眼神游移地到处乱看,避开近在咫尺的视线。
“机甲技师,你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那么开心?”
他的气音在耳边响起,说话的时候气息都喷在我脸上了。
我虽然猥琐,但我也怂啊,我还是个处男!我就开始颤抖,连声音都开始颤抖:“没……没有。上校,我什么都没听见。”
我本以为这样他该满意了,结果他啧了一声,“那你是要我再说一次?”
我愣了一秒钟。
然后心里响起了狂澜怒涛般的吐槽:妈蛋啊!你不是傲娇么!你就这么愉快地承认了么!这不科学……
我能说什么啊?我只能说:“我、我听见了!”
想不到他还不满意,“那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一半明白一半没明白……”
“那你打算怎么回答,嗯?”
我打算先从这个墙角溜出去再回答。
结果他把我拎回来了!拎回来了!他还扣着我的腰!
“躲什么,问你话呢。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妈的老子被羞耻哭了啊!我被羞耻得哭出来了!这个人他太坏了!
凑表脸!
你傲娇你还凑表脸!
这他妈是闹哪样!这不是玩我么!
“我都生病了……我肚子疼……你不要再逼我了不要再逼我了……”
我男神一脸youaresoweak,坐了回去,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居高临下地看我蹲在地上哭。
等我哭够了,他用修长的手指敲敲桌子,“所以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哽咽地把情况详细跟他描述了一遍:“卢奇关掉了我们的保护罩,然后就有一只异种攻击了我们。”我省略了米迦勒给我两百次机会作弊这种事。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不要care这些细节。
龙隐皱眉,“整个军校处于神庙之中,和人类基因差异太大的物种根本无法靠近。”
“神庙?”
“我们的能量立场叫做’神庙’,对异种是双向隔离的,异种进不来也出不去,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这个异种本来就在学院之中,出现在监狱也是卢奇安排的。卢奇因为今天在情场和战场上一同失败,感觉自己蒙羞,所以要报仇。”
“学校有异种?”
“有,在卡文迪许生物研究室,研究用的。”龙隐把沙左放了出来,“这件事的性质太恶劣,别的学院对我们进行了生物入侵。”
第10章
“你也很恶劣!”沙左指着牢门,“你把蔷薇骑士学院的最高指挥官关进了监狱,他还是你最好的朋友!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想你幸福,我想看你顺顺利利娶个老婆。”隔着手套,沙左抓住了龙隐的手捧在胸口,表情神圣。
龙隐把手抽了回来:“你只是想做伴郎。”
沙左眼睛亮晶晶:“快让我做一次伴郎!”
“非你莫属。”龙隐答应得如此迅速,以至于看上去只是在哄他,“现在可以跟代达罗斯交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