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从卢奇身上挪开,望向那一片小弟,“还有谁有疑义?”
所有人都吓退一步。
只有卢奇不肯就此善罢甘休:“龙隐上校,您来军校有一个月了吧。您似乎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竞技,我很怀疑您的军衔是从哪里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军校中的军衔全来自于机甲竞技的排位赛。
果然,卢奇下一句就是,“solo么?谁赢,谁把他带上床!”
我男神从容地抓起流理台上的白手套,举到他面前,挑衅地任其掉落。
第2章
一分钟后,我站在空空荡荡的卫生间里,感觉到了整个世界的不真切,比我十五年前初来乍到重生成一个牧师的儿子、每天都要帮家里喂猪更不真切。我居然站在男神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近到可以看见他长长的睫毛,而刚刚男神为了我答应跟卢奇去单挑。
卢奇还说:谁赢了谁把我带上床……
那个小婊砸明明被我男神碰了一下就嘤嘤嘤好了!我男神浑身上下写着赢赢赢好么!卢奇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一炮把我轰进男神厕所隔间,再一炮把我送上男神的床,但凡有点人性的人,看到这里都要为卢奇的神助攻流下感动的泪水。
这个时候,龙隐垂眼,面无表情道,“你摸我?”
“啊?”我愣了下,“那怎么好意思……”说着在他的胳膊上摸了两下。他方才洗手的时候把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了整条小臂,摸起来手感真不错啊。
他轻轻挣开,然后望着我,朝我伸手,似乎是想让我把手给他。我想起刚才卢奇手腕灼烧的恐怖画面,下意识地地倒退了一步。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害怕?”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白手套,似乎要戴上。
我连忙把手递过去拉住他,生怕来不及。
我是个贱民,每天干埋汰的体力活,周末回家还得喂猪,也许一辈子也就这样,远远地看看他,连打扰都会觉得很亵渎。
现在我有几秒钟的时间可以跟他牵一下手。
也许我这一辈子,也就这么短短几秒钟。
我怎么敢害怕呢?比起疼痛和烧灼,我更害怕很久以后回头看,我和他连这短短几秒钟都没有。
于是我鼓起勇气,握紧了他的手,还飞快地瞥了一眼他那双黑色的眼睛。
那个瞬间,潮水涌来,遮天蔽日。
我整个人都开始发抖,手心潮湿,觉得自己很热,很小,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我的异样。
他的眼光错开了,低头查看我们交握的姿势,那里没有冒烟,没有灼伤,我没有任何不适感。
他凑得更近,非常仔细地用手碰了碰我的小臂,然后手指一路向上,游移到我的肩膀,脖子,轻轻痒痒的,最后是脸。他用手掌捧着我的脸时,我站都站不住,都快要晕倒在厕所里了!我不禁委屈地蹭了下他,他都不知道,我偷偷盯着他的侧脸咽下了多少冷冰冰的盒饭。
然后,他重新戴上手套,走了。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追上去:“等一等!”
龙隐停下脚步,正了正帽檐:“还有什么事么?”
“你、你摸都摸了,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男神说了句抱歉,尾音微微上扬,似乎完全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我只是在做检查。”
“做、做检查!那你也起码得问问我的名字吧……”还有我的电话号码什么的。
“你不是叫米糯糯么?”我男神说着,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那种白色半透明的保护壳,好像蜥蜴眼睛里的瞬膜。
我当场就愣住了!妈蛋这是什么东西!
“难道刚才那位机甲师不是这么称呼你的么?”看我一脸见了鬼,龙隐向我确认。
“啊……不对!我叫米诺,是这里的机甲技师,男,二十一岁,年龄适婚,婚姻状况未婚,就住在附近的村子里,我父亲是村子里的牧师。”
“跟长官自我介绍的时候不需要汇报婚姻状况。”他说完,转头就走。
我不屈不挠地追上去:“你真要跟卢奇单挑么?他在他们学院,排名挺靠前的。而且他不好惹,他很无耻,为了赢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从现在开始,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了,机甲技师。”
“你们的输赢我当然关心啦!你因为我的缘故才惹上这烂摊子,你如果在全校人面前被卢奇殴打,我多不好意思啊。”
“不会发生这种事。”龙隐笃定道。
“那龙、龙隐上校!下午的比赛,你有机甲技师么,我想坐在你的右手边!”
“请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否则我以猥亵军官罪逮捕你。”
“为什么啊!我可是好人家的男青年!”
“那你可以放开我了么?我已经拖行你五十米远了。”
我把抱住他大腿的手收了回来,羞耻地用肩膀夹着脑袋,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我回到a区地下一层的时候,我的好基友们都蹲在那里吃盒饭。我激动地跟他们分享,“今天卢奇那个小婊砸又找我茬,然后我老公要跟他solo!我还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龙隐!”
一片寂静。
半晌,川贝咽下嘴里的饭:“你刚才说的是你老公吧?”
我一惊,连忙解释:“我只是口误,我只是口误而已啊!”
“你心里就那么想的吧!原本不是叫男神么!问到名字怎么就直接管人家叫老公了!机甲师和机甲技师之间最基本的节操呢?”
“没有啦。”西楼坐在巨大的通风管上,小心翼翼地接话。
西楼是我们贱民机甲师里头的一个奇迹,是个身材娇小、五官清秀、性格细腻的男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非常干净,跟我们这些脏脏的小伙伴,一看就不是一个品种的。在我和川贝光着膀子喝啤酒谈女神男神三围的时候,西楼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我们身边,捧着果汁看看我,看看川贝,然后在我们酒杯空底的时候给我们满上。我和川贝已经为西楼到底谁的女朋友打了十多年了,最后我们终于妥协,他是我们共同的女朋友!就是这么共产共妻。
我把卢奇怎么追杀我、我的r怎么拯救了我、男神又是怎么为我挺身而出要和卢奇单挑、还跟我摸来摸去告诉他们。
川贝居然难得很感兴趣:“仅仅被龙隐触碰,卢奇就受伤了?”
“伤得不轻。”
“不可触碰者……”川贝喃喃,“我只是听人说起过有这种基因等级的人存在。”
“不可触碰者?”
外来征服者虽然长得跟我们很像,其实都经过极大程度的基因改造,身体素质比我们好很多。他们有一套标准来测量基因等级,从五级到一级不等,听说一级以上还有s级、ss级甚至sss存在。ss级整个白蔷薇军校就一个,但是不可触碰者是什么?
“征服者中不同基因等级的人,是不能随便通婚的。如果两人的基因等级相差太多,其中一个光是体液和分泌物就能杀死对方、污染对方的基因。而站在基因等级顶端的人,因为对其他征服者都太过致命,就会被称为不可触碰者。这是一种进化来的天然威慑。严格意义上,他已经跟大部分人产生生殖隔离了。”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摸我摸得那么仔细,因为我一开始抱着他的胳膊没有被灼伤。我可是贱民,连最低等的基因五级都够不到,我为什么对他免疫?”
川贝耸耸肩膀,表示不知道。
西楼却很为我高兴,他眨着长长的眼睫提醒我,“米糯糯,他不能碰别人,只能碰你,这是你的机会。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洗澡,加把劲让男神喜欢上你。如果可以和男神在一起,以后就不会被卢奇这种人欺负了。”
我抹了把鼻血。
川贝数落我们,“你们这群死gay,成天就想着找征服者当老公,找个老公就万事大吉,哪有这么好的事?还不如好好钻研机甲。”
西楼被他凶得抬不起头来,可还是小声辩解:“我们只是贱民机甲技师啊,就算肯钻研,也没有权限晋级为大师。成为征服者的附属品,至少可以不被其他人染指,而且米糯糯心里喜欢龙隐上校,难道不应该去争取么?”
川贝不屑,“征服者把你们当军女支,你们就这样愉快地接受了岔开腿挨操的设定么?”
我看他们要吵起来,连忙打圆场,“这跟种族问题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是gay,人生大事就是找个高高帅帅的靠谱男朋友撸一炮排遣寂寞的夜——比如我老公。征服者虽然人渣多,但是精英也多啊——比如我老公。川贝,你别当我不知道,你最近几天对征服者很有意见,不就是因为他们没收了你的充气娃娃么?而且也从来没有征服者对你表达过善意,要和你处对象,纯粹因为你丑。”
川贝蹲在地上,指着我的鼻子骂,“放屁,我帅死了好么!说我丑的都是gay,肤浅,颜狗!”
“哼,我喜欢我男神可不仅仅是因为他帅。”
“还有什么?”
“*大。”
川贝无言以对,抄起拖鞋就打了我一个中午,这事儿我上哪儿说理去?
等他揍完我,西楼从管道上跳下来,轻巧地落地,“米糯糯,听说卢奇和人solo经常在对面的机甲上使坏,你要提醒龙隐上校小心他。”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也不知道他的机甲是哪一台。他貌似从来没有参加过机甲决斗。”
“那么他会在仓库领到一部训练用机甲。”西楼道。
管理训练机甲和安排决斗的,都是不要脸的大胖子严克。他经常收受贿赂,默许军校生暗地里动些手脚。曾经被人告发过,可不知为何还是被保了下来,看来上头关系很硬。不用说,严克经常和卢奇这种混蛋沆瀣一气。
“我们最好去仓库看一下。”川贝叼着烟站起来,拎起工装外套拍了拍,搭在了肩上。
……
进仓库的时候我们三人说说笑笑,看起来丝毫没有偷溜进来的心虚。遇到大胖子严克,我大摇大摆地上前道,“我来检查卢奇的机甲。他下午有一场solo。”前几天我还是他的专属技师呢。
严克阴阳怪气地嘲讽我:“你主人亲自检查过了,他没通知你?”
我回头和川贝、西楼对视了一眼,卢奇果然来过。
“他要给自己的机甲加一个插件。”我打了个榧子,川贝扬了扬手中的烤面包机。
严克依旧不信任我们:“你们的插件看上去像烤面包机。”
我凑近,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难道卢奇给你的那点钱,不够在他的机甲上加个烤面包机?”
严克眯起了眼睛,在跟我对视三秒钟之后,报了个数字,放我们进去了。
“动作快一点,他们的决斗安排在下午一点钟。”
一进仓库,我就忍不住要骂娘,“我就知道卢奇那个渣滓保准贿赂过他了。他一定是对我男神的机甲动了手脚。”西楼惊恐地摇了摇我的胳膊,让我小声点抱怨。
机甲仓库里人很多,除了贱民机甲技师,还有征服者的机甲大师,另外,不少军校生也在这里照料机甲。虽然如此,仓库却并不显得拥挤。五层楼高的灰色天花板,钢青铁冷的支架,宽阔的走道,以及身旁平均高度超过十米的各色机甲,让人觉得像是走进了沃尔玛机甲自提区。
我们按照严克报的数字找到了支架。卢奇那辆骚包的基佬紫人形机甲,和平平无奇的银灰色训练用人形机甲摆在同一个支架上,到时候就会被一齐送到训练场。我对川贝使了个眼色,告诉他可以开始了。
川贝打开男神机甲的胫部盖板,从那里拉出来一条线,插进手里的烤面包机里。
川贝管它叫“火烈鸟a型机甲扫描仪&烤面包机”。他就是个这样的变态。
变态到什么程度?
我们贱民还维持着18世纪欧洲农庄的生活水平,即使做了机甲技师,也不能触碰任何高科技的理论及实物。我们修机甲都是纯手工的,连个电脑都没有。
而川贝他,可以自己拣点破烂组个电脑,扯根网线分分钟入侵征服者的军校系统,然后黑个id。这种id是帝国颁发给公民的,一个id对应一个征服者,一辈子就一个,他能黑来,等于说整个帝国最先进的安保系统对他来说等同于虚设。川贝黑了征服者id之后,就去网上偷付费a片。有个军校生就因为他被抓进去了,理由是年龄不足15周岁,a片却下了几十t。川贝已一己之力,把我们贱民的文明层次往前推了几百年,就他妈为了看a片——扫黄打非就该把这种变态抓进去枪毙。
这个“火烈鸟a型机甲扫描仪&烤面包机”也是川贝从垃圾堆里捡的,原型真的是烤面包机,他拆下正面装了个自己改造的二维显示屏,再偷了个能量板,然后编了一段能黑掉一般机甲保护墙的程序,插上就能直接对机甲线路进行全盘扫描。
川贝望着显示屏上的读条,朝我们伸手。
西楼和我从怀里摸出一片吐司面包。
川贝放进了“火烈鸟a型机甲扫描仪&烤面包机”的裂口。
当我们俩的吐司面包叮得一声出炉的时候,读条完毕,训练用机甲三维透视图悬浮在屏幕上方。
第3章
“记忆模块的n34号线路出了问题。”
蓝色的机甲三维透视图在我们面前旋转,出问题的区域被标注成了红色。川贝凌空一抓将其放大,三维图细化了模块内部复杂的构造,n34号线路一闪一闪的。
既然川贝那么说,基本上就八九不离十,我和西楼都故作高深地点头表示赞同——像我们这种学渣一般都是这么混日子的嘛。看川贝爬上去修,我和西楼开始捧着面包啃啃啃。在这个过程中,我不小心倚了下烤面包机,结果三维投射图闪了闪,没了。同时,与烤面包机一线相连的机甲胫骨爆出一串火花。
我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是认错:“川贝,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随即我发现,川贝不在机甲上。
“奇怪?人去哪里了?明明刚才还在的……”
我四下一瞧,不止川贝、西楼,其他所有人也都消失了,只留下一排一排钢青铁冷的机甲站在支架上,周围阒然无声。
“时间不多了。”我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猛地转身,发现我自己站在对面。
更确切的说,是我身体中的那个r。
这是我和r第一次面对面打量彼此,他和我身量、形貌都一模一样,但是比起我这个穿黑背心牛仔裤的修车仔,一身长风衣、腰配长剑的他简直甩我一条街。他站在那里,让我感受到了沉重的威压。
我嚼着吐司面包皱起眉头:“这里是哪儿?你把人都弄哪儿去了?”
“人类就在这附近,但是被感官屏蔽了。”他面无表情道。
“……感官屏蔽?!那岂不是我们说话其他人听得见?!”
“我们并非用人类的速率在交流,从你踏入这里开始才过去了5微秒,人类的肉眼和听觉无法辨识这场对话。”
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大哥你谁?”
他凝视着我,上前两步,我被他身上强大的气场逼得连退两步。觉察到我的恐惧,他抽出配剑,双手握住剑柄插进地面,单膝跪地:“我是你的战士,我是你的武器,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