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妃 下——野黛儿
野黛儿  发于:2015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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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早朝也格外顺畅。

一番恭维后,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联名上疏,罗列出前九门提督、京畿大营统领等几人的罄竹难书的种种罪状。

勾结外藩心有不轨,欺压百姓以身试法,罪加一等,抢占良田欺民霸世,其罪当诛,如此不忠不义不仁不孝贪赃枉法中饱私攘的元凶巨恶不必等到秋后问斩,当即砍掉脑袋,夷去三族已是皇恩浩荡。

满朝皆惊,殿内霎然间变得很是安静。

细细思来,三司合作办案次数不少,不过动作如此雷令风行还真是头一回。

不出五日,恰好在皇帝给下的期限最后一天,如如疾风闪电一般,将案情审查了个透彻,收集出若干证据,人证物证,色色齐全,用膝盖想想,证据充分确凿之下,想翻案那比登天还难。

连秋后问斩的机会也不给对方,流放充军那更是妄想。

三人浩气荡然昂首而立慷慨激昂,腰杆笔挺,一脸正气,言之凿凿,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嫉恶如仇。

高坐在上首的戚湛越听下去,脸色越是难看,最后脸上的黑色几乎能拧出水来。

在场诸位心头一颤,本还想犹豫着要不要保下几人的朝臣们此时也歇了心思,暗自思忖,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尽快将收到的真金白银珍玩古董给还回去,心下咒骂不停,犯下如此滔天罪行,竟痴心妄想逃出生天,不要脸心思歹毒,临死还想坑自己一把。

心里狠毒了几人及其家人。

脸色一变,一脸正气凛然,纷纷站了出来,附议,痛心疾首的吼道:“皇上,此等恶人不配为人,该轮回畜生道,不配站在我大隆朝的土地上,当立即斩首,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恶行昭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引起群起公愤。

武将们在朝堂上向来寡言鲜语,这次竟难得同文臣一致主张该直接斩首失踪,以儆后人。

戚湛眼神冰冷,冷冷的看着众人,沉默半晌,殿内气氛似乎凝滞了一般,厚沉逼人,有些人的衣裳没一会儿便湿透了。

良久后,戚湛冷声道:“准奏。”

音量不高,却额外让人心头震颤。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虽不至于,血流成河却不在话下。

这是帝王登基以来,头一次将罪官家人给牵扯其中,而且是直接下旨夷去三族,男女老师皆不放过,统统杀了个精光。

天下震惊。

下朝后,陪自家小孩用完早膳,戚湛将朝廷重臣老臣招进御书房,宫门紧闭,外面的人全然不知里面的人在商谈何事。

直到快到晌午的时候,这些人才面带疲色的走了出来。

兵部尚书眯着眼睛看了看头顶刺目的太阳,抬手遮住双目,面带不解的看了看众人一眼,其他人也甚是疑惑,心下同时疑问重重。

礼部尚书徐可兴唏嘘一声,脑袋都快变成两个大了。

好奇的问走在前面的镇国将军潘老将军:“老将军,世上真有奇才能在短短一个月期限内将宫女内宦训练的比骁勇善战的边军还要厉害三分?”

吏部尚书、兵部工部刑部尚书皆附耳倾听。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刘正明亦凑上前来。

潘老将军年虽耳顺之年,发须皆白,人却依然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腰杆笔直,声如洪钟,豪爽一笑:“倘若天下真有如此不出世之才,实乃我大隆朝之幸。”

尚书们很是不满意他打马虎眼,这说了同没说还不是一个意思。

心里腹诽,哪个说武将莽撞没心眼里,面前就站着一个人精呢。

兵部尚书不赞同道:“真如老将军所言,这等奇才良将早该扬名天下,为何至此还默默无名,不为人所知。”

吏部尚书心思过了无数遍,斟酌了会开口道:“如此伟才,为何时至今日才露出头角来?”

言下未尽之意,这太不合常理了,又是何时被帝王给挖掘出来,致死当今放出豪言,一个月为期限,将一群身残的宦官与弱柳风风的宫女化腐朽为神奇操练出来。

简直就是闻所未闻,滑天下之大稽。

倘若太监宫娥都能上战场奋勇杀敌,让那些腰粗膀圆的身形壮魁武将兵汉情何以堪。

退一万步讲,万一事情成真,抽调出来的精兵悍将输给这群半身不全的太监和娇弱风一吹就跑掉的宫女,岂不是狠狠将这群糙汉子脸面狠狠踩在脚底下。

哎哟,到那个时候,可不是要热闹了。

也不知当场羞愤欲死的人又几人。

吏部尚书意味深长一笑,其他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抿唇目光露出深意,只不过碍于潘老将军在场,不便点出罢了。

潘老将军好似没看见这些人眼中看好戏的不怀好意的笑意,捋着三寸美髯,老眼眯成一条缝:“常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见几人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全然当作一个笑话来看,老眼精光一闪,似笑非笑道:“奇迹一举成,万事皆可能”

当传奇不再是传奇,还有什么做不到呢。

传奇创造创奇,再创一个传奇出来,圣上此举必有深意。

一群蠢蛋。

姚传奇可不是活生生的列子嘛。

潘老将军懒得同这些人多费唇舌,双手往后一背,豪迈大步跨起,留下一个潇洒至极的背影给面面相觑的几人。

要伤心死了。

第七十一章

夜幕低垂,弯月西斜,月朗星稀,零星的几点星光点缀着澄澈的天空,皎洁的月华倾泻,为恢弘肃穆的宫阙殿宇批上一层薄薄的银色。

家宴地点设在风景怡人的摘星楼,顾名思义,行云如水,伸手可摘星辰,登到最高处,似在云端漫步,恍若仙境。

摘星楼里灯火通明,每十步挂着一盏盏巧夺天工的琉璃宫灯,遥遥看去,灯光月华交织,若群星闪烁,美不胜收。

身临其境,方能体会其中妙不可言。

太监躬着身体,脸上笑容灿烂,引着恭王、康王走进摘星楼,恭王看着被月色各色灯笼渲染的如同白昼般的摘星楼,眸色一闪,忍不住赞了句:“真漂亮。”

心下嗤笑,在宫里生活数十载,竟未见过如此绝色风景。

头一次见竟然是在帝王的安排下。

康王脚步一顿,抬头看了看四四方方的天空,月华如水,日复一日高悬云端,只见旁边有几缕云丝缓缓流动,若不仔细观察竟发觉不到,一阵清冷的夜风吹过,衣袂飘飘,衬着月光灯光星光竟有种说不出的出尘之态,恍若谪仙下凡。

魏淑妃扶着宫女的手逶迤而来,穿过垂花门,走进摘星楼时,见到门口负手迎风而立,抬头望月的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眸子里的神采瞬间亮了几分,搭在宫女手腕上的手也用上了几分力,宫女彩云手腕被紧紧抓住,表情微动,小声提醒犹未发现有些失态的魏淑妃:“娘娘,康王、恭王已到,皇上怕是一会儿便要过来了。”

轻不可闻的险些将魏淑妃吓出一身冷汗,抬手拂了下耳边浅浅晃动的碧玉滴水耳环,脸上换上了温婉娇柔的浅笑,撒花烟罗曳地裙长长的裙摆蜿蜒扫过地面。

正恍惚两人,回神间发现五步之外过来一行人,见是魏淑妃,纷纷弯腰作揖道:“见过淑妃娘娘。”

魏淑妃仪态万千地还了一礼,脸上带着笑意:“四叔、五叔不必多礼”。

恭王、康王避到一边,魏淑妃扶着彩云的手先行过去。

离开席时辰尚早,华服美饰的宫妃陆陆续续地都到了,络绎不绝的宫人们端着一盘盘珍馐佳肴美酒摆放在众人身前的案几上。

身后立着恭敬的布菜斟酒清秀宫女。

上首的位置空荡荡,帝王这时还未过来。

众人却面露喜色,互相寒暄。

冯德妃坐下后,笑盈盈对着对左手边垂眸把玩手帕的魏淑妃道:“姐姐来的可真早,不知二殿下的身体可安好了?”

冯德妃三千青丝高高挽成惊鹄髻,似祥鸟儿展翅欲飞,发髻上的金色步摇在灯光下显得耀眼夺目,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一番的。

魏淑妃抬头看了她一眼,抿唇轻笑:“多谢妹妹关心,皇儿略略多咳嗽了几声,我身为皇儿母妃,自然是焦心不已,如今已大好,来的时候已睡下了。”

冯德妃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心里又妒又恨,在这后宫里,皇宠固然最重要,但子嗣更为重要,有儿女傍身,身份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魏淑妃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啜了一口:“妹妹如今贵人事多,有忙不完的事情,姐姐清闲自在,只专心照顾皇儿,自是没妹妹这样忙碌。夜阑风清,摘星楼风景甚美,最是适合赏月观星不过了,便早早的过来了。”

冯德妃讨了个没趣,没打压成魏淑妃,自己反而被讥讽了几句,面上挂不住笑容淡了几分,不咸不淡道:“姐姐身体素来娇弱,药汤不断,摘星楼风景虽美,却不可多贪恋,万一吹了冷风,玉体染样,反而不美了,姐姐又要分心照顾二殿下,如此一来倒让妹妹替姐姐担心了。”

皇后病情来势汹汹,坤宁宫众人忙的几乎人仰马翻,太医细心诊治下方才转危为安。

大小妃嫔都过去了,就连住在乾清宫那个狐狸精也走了一趟,偏她魏淑妃金贵,借口二殿下身体不适,不曾前去。

如今冯德妃帮着皇后管理后宫,这人权利一旦有了,底气也足了,自然看不过眼她仗子嚣张姿态,少不得噎了对方几句。

魏淑妃眼里露出讽刺,面上却带着轻浅笑意:“不必劳烦妹妹挂念,姐姐的身体有太医照顾精心调养,即便是多看了几眼夜景,想来也是无碍的。”

付婕妤低着头,自顾自的看着面前的水果点心出神,这里她位份最低,很是不必插言打机锋的两人当中,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恭王兴味索然的端着美酒呷了一口,心下奇怪,既然安排了家宴,为何帝王迟迟不来。

康王喝了一口玉液,赞道:“好酒。”

唇畔扬笑,举起酒杯邀请恭王同饮,恭王不耐烦的喝了一口,权当意思到了。

康王也不在意他敷衍的态度,四哥向来不会给兄弟几个好脸色。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尖利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跪迎姗姗来迟的圣驾。

“南妃娘娘到。”

“……”。

康王、恭王心头同时升起疑惑,南妃娘娘?两人全然忘记了皇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不禁微抬头朝院子门口看去。

逆光中遥遥走进两个人,看不清面容,只见一人身着玄色锦服,一人身穿一袭银红色华服稍微错落一步缓步而来。

待走近了,恭王、康王忍不住多了看几眼那美若泉中玉,超凡脱俗的美人,雌雄莫辩的玉脸上似被月色渡上一层银边,晶莹剔透,艳丽的唇色如火般绚烂,夺人心魄,摄人心魂,光彩照人的双眸似乎要将人给深深吸进去一般。

艳冠天下、绝色倾城亦形容不出此人的美来。

夜风吹过,流云广袖在空中荡起一个轻微弧度,如行云流水荡漾,在众人心田划开一道道涟漪,心有那么一瞬间不争气的乱了。

“都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谨。”戚湛笑着让众人起身。

南妃当初入宫在朝野上下引起不小的喧嚣,数度引发朝堂争执。

不过没人亲眼瞧见南妃是何等模样,只听闻当时皇帝只派了一顶小轿将人从偏门抬进宫。

事情被帝王一意孤行给压制下来后,便不再有此人消息传来。

戚湛不好男色,恭王、康王兄弟两人再清楚不过了,想来那人在宫里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据西南传来的消息,镇南王嫡次子幼时因一场意外,被大火毁伤了容貌,终日以面具示人,为人庸碌自卑,沉默寡言,在镇南王府俨然是个隐形人般的存在。

知道他嫁入皇家,宗室世家朝臣才反应过来,原来镇南王府除了世子,竟还有一个罔顾人伦道德的嫡子存在。

那时众人无不是耻笑他。

谁曾想,南妃竟是这样一个秉绝世之容有着天人之姿的美人,雌雄难辩。

“这……”,语塞当场。

戚湛笑着拉过少年站到两人面前:“羽儿,来见过恭王、恭王。”

戚羽从善如流作揖:“见过恭王、康王。”

恭王、康王连忙稍稍避开身体,还了一礼:“不敢当,见过南妃娘娘。”

似朱玉击银盘悦耳动听的声音很容易分辨出位少年。

戚湛笑道:“都别拘着礼了,都坐下巴,羽儿不是别人,同咱们一样留着戚家血脉,自是兄弟论。”

说完朝曹德义微微颔首,宴席正式开始。

美酒佳肴,自然少不了乐章舞曲。

戚湛拉着少年走到上首坐下,戚羽的位置在帝王的旁边,仅仅稍错一步。

第七十二章

夜色正浓,月色清华,摘星楼内仙乐飘飘,中央空地上娉婷多姿的舞女们正翩翩起舞,腰肢袅娜似弱柳,旖旎旋转星光摇,纤腰轻摇如蛇动,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端的是曼妙风情无限让人流连忘返。

在场众人却无心观看舞姿轻盈的舞姬们,而是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上面两人身上。

只见高高在上素来冷面冷清的帝王此时正双眸温柔似水举着酒杯,递到身旁玉面染脂的少年唇边,少年显然有点喝多了,双眸氤氲多情,眉梢眼角的惑人媚态不自觉的流露出来,让人忍不住将视线停留他身上,少年嘟了下艳丽滴血的唇,斜睨了帝王一眼,似嗔似怨,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纤巧喉结缓缓滑动,片刻酒杯见了底,面色酡红的推开他的手,薰薰然的看了下面众人一眼,抬手一指恭王、康王,娇笑道:“你去同你弟弟们喝酒,可别再灌我了,妾身醉了。”

说完将脑袋搁在戚湛肩窝处,半阖双眸,轻轻喘着气,打了个酒嗝。

戚湛无奈对着众人一笑:“你们说说,别人喝多了,哪个不是满嘴嚷嚷我没喝多人没醉,偏他想躲酒,竟连个借口都懒得想,扯出这么个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话来,你们说是不是该罚上三杯。”

恭王瞥了一眼伏在帝王肩头假寐的少年,如此绝色姿容对他来说也不知是福还是祸,看帝王的意思,今儿明显是想将人灌醉,至于将人放倒后,做什么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抬头扫了一眼对面眼里带着强烈愤恨妒恨的妃嫔,暗暗冷笑,指望帝王长情多情,简直是痴人说梦。

况且有美在前,这些庸脂俗粉怎么能再入帝王眼,美人最怕比较了,尤其是少年这般国色无双,倾城之姿,即便是男儿身又如何,历代深宫发生的荒唐事的还少么,只不过有些不为人知罢了。

只是不知这份宠爱能撑到几时。

恭王倒是很想好好瞧瞧他这位擅于伪装的三哥会不会会如同凡夫俗子一样被惊才风逸的美人迷的神魂颠倒。

恭王淡笑:“臣弟瞧南妃娘娘是有三分醉意,尚有余地可饮。”

戚湛拊掌笑:“四弟这话说的在理,常言道,越是上脸的人,越不容易醉。”

戚湛朝身后的曹德义递了个眼色,曹德义抬手让舞姬暂停,舞姬们行礼告退,撤到一旁。

清扬婉转的宫乐似有若无的响起。

戚湛的好心情似乎半点不受魏淑妃半途离席所影响,开怀大笑:“酒杯底浅,至多斟三分满,这样喝有什么乐趣,拿大碗最烈的酒来,今天咱们几兄弟不醉不归。”

妃嫔们当然是不用换杯盏的。

宫女们上前将恭王、康王面前的酒杯撤走,换上了青瓷海碗烈酒,海碗足有男人拳头大小,又添了几样精致可口的下酒菜。

侍候在身后的宫人执壶倒了满满一碗,康王对着邻座的恭王苦笑一声:“这般牛饮,饶是海量也要醉得不省人事。”

恭王不置可否浅笑,他的酒量在几个兄弟间闭上不足,有康王垫底,不至于醉的东倒西歪。

戚羽斜看了几人一眼,唇角紧抿,盯着情绪高涨的戚湛一个劲儿笑,刚好这一幕落到冯德妃眼中,将手里的手帕猛然一扯,长长染着豆蔻的指甲将双面苏绣手帕上面的金丝勾断,愤愤地看了少年一眼,眼里狞恶神色一闪而过,不要脸的狐媚子,装腔作势,趁势撒娇勾引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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