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妃 下——野黛儿
野黛儿  发于:2015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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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子昭唇角一弯,绽放出一个璀璨笑容,那人看的先是一愣,接着冷哼一声,讨好也不管用。

“敢问阁下是何官职?”

那人挺直腰杆,嫉恶如仇的双目直直盯着他,十分傲气的回道:“我乃都察院下北直隶监察御史王大明。”

王大明前几日身体不舒服,向上面奏请告了几天假,在家休息,今日才消假还朝,因家住城外,并不知京师内最近发生的大事,更不知昨儿一干御史被揍的屁股开花。

乔子昭上下扫了他一眼,笑容满面,让人如沐春风,忽然玉面一板,对着上首一拱手:“皇上,臣参王御史大不敬之罪。”

王大明脸色一变,怒斥:“你……”,在戚湛冷冷的一个眼神扫过来,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乔京兆污蔑微臣,请陛下为微臣做主。”

戚湛面色平静的看向下面,问:“王御史之言,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王御史究竟因何犯了大不敬之罪?”

乔子昭俯身谦恭道:“凶犯同嫌疑人身份委实特殊。”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画像出来,位于丹陛之下的曹德义上前将画像接过,展平双手高举呈了上去。

戚湛斜目扫了几眼,垂下眼睑,众人只见帝王脸上神色一变,不太好看。

莫名想起京中街头巷尾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传言。

乔子昭将凶手画像贴在京城各处告示板前,凡是个活人都能瞧出画像上其中一人相貌似谁,只不过碍于其尊贵身份,只敢私下议论,不敢挑明了讲。

关于画像上人的身份,大家私底下众说纷纭,默默地期望看皇室热闹。谁想上面还没动作,京里的流言就像一阵风似的刮过,有人一言道出画像的那位相貌堂堂的人身份,疑犯乃是脾气暴躁的恭王,有人不敢苟同,犹犹豫豫道,细细看来,又像康王,有人摇头,神神秘秘一指了蓝天的方向。

围观的人纷纷噤声,不敢再窃窃私语,如鸟兽散去。

乔子昭接着道:“王御史身为朝廷官员,罔顾天子坐于朝堂,胆敢以我自称,实乃大不敬之罪。微臣就案情请皇上圣裁之时,王御史不慕皇恩,放肆目无君主,插言于陛下之前。”

王御史此时面无人身,几乎软成一滩泥。

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扣了下来,给他一百条舌头也辩不了清白。

私自插言同时藐视皇权乃不争事实,众人有目共睹。

都察院左都御史摇了摇头,王大明为人耿直刚毅,只是行事太过莽撞。

身为都察院的头头,不得不出列跪地顿首为下属擦屁股,心里直犯嘀咕,再来几次御下不严,教导不当,直接裹铺盖乞骸骨回乡算了。

戚湛捏着画像一觉,向上一扬,纸张摩擦声在落针可闻殿内响起。

冷冷的声音随之落下:“拖下去。”

纠察弹劾百官犯了大忌的言官再一次倒霉,屁股被揍的几成四瓣儿。

同难兄难弟作伴去了。

戚湛将手里的画像扔给曹德义,让下面的人传阅,冷冷的斜了一眼左都御史,左都御史脑门出汗,都察院首脑真不是人干的活,手底下没一个安生的。

金砖刺目,膝盖发疼,戚湛才缓缓开口让他起身,并未责怪他一言半句。

左都御史看着前面官员递过来的画像,心下再添了几分小心谨慎,默默无声的将画像传给下一位。

待所有人看完,戚湛才徐徐开口:“诸位爱卿,可瞧出画像上的人是何人?”

殿内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集体装聋作哑。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皇室内部的事,他们还是不搀和的好。

戚湛见所有人都闭上嘴巴,无声嗤笑了下,叹息道:“朕不知为何想起指鹿为马的典故来?可有爱卿为朕解释下何谓指鹿为马?”

朝臣们无不表情数变,心里惴惴不安。

指鹿为马的典故试问在场诸位哪个不知,哪个不晓,秦朝时期,丞相赵高阴谋篡位,排除朝中异己,牵了一头鹿出来忽悠住秦二世祖这个笨蛋。

当今如今君威日重,帝王手段愈加凌厉,哪里敢有人将他当秦二世那个蠢驴来糊弄。

当今这是在讽刺他们畏惧权势不敢直言。

纷纷如下锅的饺子般跪地三呼万岁,皇上天纵之资,皇上圣明。

戚湛突然站起身来,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扫过,沉声道:“为人臣不忠,是为人子不孝也。不忠不孝,何为人臣?你们都是国之重臣,法不责众,这个道理想来各位心里都是明白的。你们各位都是眼明心亮的,朕只想问一句,你们在家也是这般欺上瞒下,敷衍一双高堂的吗?”

这话委实说的过重了,朝臣们连头都抬不起来,似乎有千斤重。

戚湛负手缓慢地从丹陛上走下,诸位只能透过余光瞥见帝王脚上暗金龙文的靴子。

背上窜起寒凉,没几息后背便湿透了。

帝王威严震慑下,众人心脏如雷鼓,帝王都将话说的如此明显了他们再不上道怕是会引来帝王一怒。

有些人犹豫了起来。

戚湛失笑:“朕也不为难你们,都起来吧。”

曹德义心里嗤笑,一帮子吃里扒外,狼心狗肺胆小如鼠的狗官。

吃着皇上赏的饭,不为皇帝办事,连狗都不如。

见帝王目光看向宫门外,有抬脚往外走的趋势,冷冷开口:“退……”。

退字刚刚脱口而出,朝自还憋在喉咙口,便听见有人大嗓门一喊:“依臣看,这画像上人有几分像恭王。”

曹德义斜了那人一眼,垂下眼睑来,看着地面上的金砖,研究上面的花纹。

有人带了头,后面的话就没那么难以开口了。

“臣看,倒有几分像康王。”

你言我一语,好不闹人。

“依臣看,旁边那个藏头露尾人的身形倒有些像鞑靼人。”

这话说的太不诚实了,鞑靼人生于草原,长在马背上,惯是凶狠狰狞的,无不身材高大威猛,这人一眼看上去便是身量未完全长开,瘦弱无力。

与犯下的狠辣恶行完全不否何。

这盆脏水泼的那叫一个毫无道理可言。

话题越扯越远,武将们顿时心潮澎湃起来,顺势而为,将这盆脏水往大隆朝外的蛮夷身上倒的哗啦啦作响。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祸水东引下栽赃嫁祸的的就是你们一群到我们国家边境抢劫厮杀的贼寇们。

戚湛露出玩味一笑,止住了闹哄哄的朝堂:“宣恭王、康王入宫面圣。”

第六十八章

恭王戚煦、康王戚琰接到宣召,片刻不敢耽搁,前后脚进了宫。

乾清宫内侍到后殿回禀,二位王爷已侯在御书房外。

戚湛把玩着一把紫檀三镶玉如意,漫不经心的“嗯”了声,目光落到一旁像只慵懒的猫咪躺在美人榻上晒太阳的少年,身体往前倾,玉如意顶端悬挂着如意结丝绦垂在少年耳畔,戚羽翻了个白眼,翻了个身体,不耐烦的将耳边的玩意撩开,薄怒:“大湛,你再干扰我晒太阳,仔细我咬死你。”

“大湛”多新鲜的称呼,少年因困意,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乍一听,还以为是在怒骂对方“大贱。”

曹德义忍着小,在一旁暗暗耸肩膀。

戚湛气笑了,扯掉鞋袜,干脆挤到榻上,拿玉如意手柄在他后背蹭来蹭去的,笑道:“你给我将话说清楚,究竟是大湛还是大贱?”

戚湛顽童心起,白皙的脚趾头在少年如玉的脚背上轻蹭,戚羽被他蹭的全身发痒痒,跟炸毛的猫儿一样,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玉如意,不轻不重在他脚背上一敲,戚湛吃痛,嗖的缩回脚趾,拧着眉抱着脚轻声抱怨:“痛。”

戚羽提着玉如意指着他,幸灾乐祸的笑道:“活该。大湛,我发现你如今越发没个帝王样子了,都多大人了,还撩猫逗狗的。”

戚湛哈哈笑了出来,将少年手里东西丢开,将自己脚放进他手里,白净匀称的脚背上红了一小块,戚羽心说人长的好看,这脚长的也不耐,甚是合他的眼缘,和缓了脸色给他轻轻揉了起来,戚湛唇角飞翘,说出的话却让人气的够呛:“小羽儿,我撩猫逗狗,你是那小猫还是小狗?

戚羽直接啐了他一口,在红了地方狠狠一案,戚湛疼痛之下,皱眉轻哼,戚羽嘿嘿一笑,又在他脚背上拧了一记,只不过对方脚掌瘦削,没多少皮肉,仅扯了一层薄皮,饶是如此,养尊处优的人还是疼得哼哼唧唧。

戚羽扔下他的脚掌,扑过去将人压在身下:“大贱人,这才是你真面貌吧,成日里没个正经。”手指在他腹部一按:“这里一肚子坏水。”

戚湛将手臂交叠,脑袋枕在上面,任少年趴在他身上,语气慵懒,嘴角卷起抹邪气的笑容:“过去为了博先帝好感,不得不装老实人,为了在太子诸位皇子间周旋不得不装憨厚,久而久之,我都快忘记了原本是怎样一个脾性了。”

戚羽眸子里闪过心痛,一瞬即逝,嘴角勾起,在他额间“啪”的亲了一口,声音响亮的连廊下侍候的宫人都能听见。

“就算你坏的人神共愤,我一样喜欢”单手撑着腮帮子,戚湛只觉得耳边有温热的呼吸佛过,少年在他耳蜗处一舔:“你坏,我毒,天造地设的一对。”

戚湛眼里装满了笑意,面上笑开了花,爽朗的笑声久久回荡在殿门口,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密集的深吻铺天盖地压下。

一旁的宫人纷纷低头,垂眸盯着自己的鞋面瞧。

良久过去,戚羽吁吁喘气,揉了揉红肿的唇,一脚将人踹了下去:“滚吧,大贱人。”

再亲下去,他都忍不住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他一起妖精打架了。

扯过掉在地上的薄被将自己裹起,不满的哼了一声,睡觉晒太阳。

心说,怎么就越看越顺眼,越看心里越喜欢呢。

太久不曾这样肆无忌惮的真性情示人,从床榻上滚了下来,面子尽失,戚湛却觉得分外爽快,在少年面前他无须装仁厚,不须像在朝堂上,面无表情震慑那些不服气的满朝文武,更不须装孝悌对待各有心思的兄弟们。

撕掉外面一层伪装,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戚湛哈哈大笑三声,掸了掸身上沾染到的尘土,曹德义跪地给他穿上鞋袜。

戚湛弯腰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在他唇上啄了口,又将人塞了进去,戚羽哀怨的瞪了他一眼,想抓死他的心都有了,心里爆粗口,再亲老子,老子就地把你给办了。

罢了,他还有要紧事要忙,晚上再打架也不迟。

这么一想,心里盼望着夜晚快点来临。

缓步走出后殿宫门的戚湛脸上再没了爽快的笑容,又恢复了在人前面无表情的木头脸。

暗纹常服上九条各具神韵的金龙在祥云中飞腾穿行,肩头两条的金龙曲颈昂首腾跃于空,龙须目怒,睨看世间百态。

同一时间,周皇后派了贴身伺候的大宫女青梅领着几个太监宫女去了承恩侯府。

承恩侯听闻皇后宫里派了人过来,忙不迭的将人迎了进去。

青梅扫了一眼熟悉又陌生的屋子,心里冷笑,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终于堂堂正正站在这间满是金镶玉的正屋里,而不是像过去一样卑躬屈膝跪在这里。

面上却不露分毫,轻轻福了身体:“奴婢见过承恩侯。”

承恩侯脑子飞转,琢磨皇后派人过来的用意,见青梅身后宫人手里捧着数目繁多的礼盒,心下略有得意,自己女儿的性格他最是清楚不过了,即便如今贵为皇后,只要他略待她露出几分亲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对自己充满孺慕之情。

毕竟是自己骨血,再如何冷漠无视对待,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血肉亲情是如何也割舍不下的。

只看自己如今贵为承恩侯便可窥见一斑。

承恩侯自豪感顿生,腰杆也直了,端坐于上首,笑道:“青梅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

青梅脸上笑容不变,看着四平八稳坐在上面的人,心下冷笑连连,架子摆的这么足,还真当你是人人敬着国丈呢。

小姐受过的罪,夫人含恨而终,夫人娘家遭过的劫难,终有一日会一样一样寸步不让的讨回来。

这会子笑的越是开心,等会听了皇后的懿旨看你还笑不笑不出来。

看你究竟如何取舍?

亲情、权势两者你会如何选择呢?

青梅抬头脸色变得凝重,缓慢匀速的说道:“皇后在宫里听到家里出了事,急的当场便落了泪,不顾凤体染样,冒着寒风暴雨,跪地恳求陛下收回成命。幸陛下仁厚,记挂着皇后凤体违和,不忍心她长跪不起,方才将事情压了下来。”

青梅眼里掠过讽刺,望着周秉海脸上真情流露下落下几滴虚伪恶心的泪水,周秉海红着眼眶,站起身,弯腰冲着皇城的方向拱手:“皇上圣明,皇后慈孝。”

青梅偷偷在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瞬间眼眶也红了,语带哽咽:“皇后在宫里,不方便出宫,心却时时刻刻惦记着侯爷您和家里的兄弟姐妹,听闻兄弟出了事,人刚清醒过来,便吩咐奴婢精挑细选出上等圣药、补品送回府里。皇后叮嘱奴婢,但凡家里有需要,只要公子双目能早日康复,不拘多金贵难得,即便是龙肝凤胆也是使得的。”

周秉海擦了下眼角的泪花,拱手:“皇后厚爱,劳皇后挂心了。”

转而吩咐青梅务必要仔仔细细照顾皇后凤体。

青梅听着他假惺惺的关切询问皇后凤体如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躬着身体倾听。

寒暄过后,礼品也送上了,青梅挺腰直背看向慈父嘴脸的周秉海,沉声道:“承恩侯,接皇后懿旨。”

周秉海一怔,回过神来,跪地顿首。

青梅身后的一个太监上前,双手一抖,明黄色的懿旨展开:“奉皇后懿旨,承恩侯府公子周蟠飞不幸身受重创,京中喧嚣繁闹,于调养身体不益。江南风景如画,水美山美,最是清幽不过,择日,将周蟠飞送回旧居调养身体。”

周秉海不敢置信的听着耳边阴阳怪气的声音,张了张嘴巴,喉咙口一阵干燥,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太监斜了目瞪口呆的承恩侯,尖锐的声音响起:“谢恩吧,承恩侯。”

待承恩侯规规矩矩的谢过皇恩后,小太监弯腰扶了他一把,将懿旨交予对方。

周秉海握着明黄色的懿旨,嘴巴发涩,手心里冒冷汗,出口的显得焦急不已:“不知皇后为何要将飞儿送回江南,京里有神医精心照看,再周全不过了,家里也为飞儿辟出了清静之地,绝对没有人去打扰飞儿休养。”

青梅使了个眼神,身旁一圈宫人恭敬的行了礼,鱼贯退出。

青梅将人搀扶到座位上坐下,将桌子上的茶盏递到他面前,周秉海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哪里还有心思喝茶,见人都退了出去,皱眉怒斥道:“嘉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弟弟如今人还昏迷着,人也瘦了一大圈儿,身体脆弱,哪里禁得起长途奔波。再说了,家里哪里就没地方好好将养身体,去劳什子的江南。”

周秉海一拍桌子,盛怒:“她到底有没有将我这个父亲和这个家放在眼里。”

青梅抿着唇角,低垂着的眸色冰冰凉,嘴角掠过嘲讽,抬头脸上却是一片担忧:“侯爷,气大伤身,仔细身体。皇后对您向来是父女情深,一刻也不忘家里恩情。如今京里行事侯爷你也有所耳闻,公子毕竟是犯下了事的,眼下虽按了下去,可就怕有心人抓着这一点不放,等缓了时日,只怕又要闹腾起来。到时候还不是得累着侯爷您,皇后不忍侯爷为家里操心劳累,琢磨再三,才想出折中计策,先将公子远远送回老家调理身体。风头过去,日子一久,再大的事情也成为了过去。京里新鲜事不少,到那个时候谁还敢再将府里的事拿出去唠叨。到时候在将公子接最是恰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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