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打斗声渐止,多了马嘶声,两人探头瞧去,原来拓跋大汉抵挡不住,且战且退,只招来马匹,骑上败退而去,慕容冲欢呼胜利,早跑向拓跋寰,只连声问:“小寰你累不累?小寰辛不辛苦?小寰你快坐到这里休息一会儿。”围了团团转,连小瑶也插不进去,拓跋寰只老老实实摇头:“我不累。”被他拉了坐下。小高也过来,收了剑一脸不解地问:“公子,这些人为什么要抓你?”慕容冲便气呼呼瞪了他,这大麻烦明明都是他惹出来的,抓小姑娘的是他,逼小姑娘脱衣的也是他,害自己在小寰面前丢脸的还是他,现在却还来问,气道:“你们怎么不去追?快追过去么,你去跟他说清楚,赔礼也好,赔钱也好,总之你马上办妥。”小高更加糊涂的样子:“什么?公子是不是说他那个丑女儿那件事,那事早完啦,昨晚圈羊大赛的时候咱们就跟他们见过了,一起圈羊比赛吃烤羊肉来着,我还跟他喝了酒咧,不信你问韩大哥。”韩凌、小段等人也都点头称是,慕容冲挠一挠头,问:“昨晚什么时候?”小高道:“就是晚上爆竹后,咱们都去参加圈羊大赛就遇上他们了,……当然,咱们只是在城里找公子的时候顺便玩了一玩。”小高说到一半时被小段等另外几个狠狠瞪了才反应过来,便画蛇添足加了后面一句。小白笑道:“他可能不认得咱们,公子的模样好认,所以专找公子的麻烦。”小高便不服气了,道:“咱们走出去那不也是美男子,只不过比起公子来稍微差那么一点点。”小段瞧见慕容冲早坐到拓跋寰身边,掏出绣凤手帕给她拭灰,无奈道:“别说了,咱们还是回去牵马追过去问一问吧。”韩凌稍有犹豫,道:“我留下来保护公子吧?”小白推他走道:“有拓跋女侠在还怕什么?再说咱们公子是什么人啊,他不害别人就算别人走运了,谁还能害到他?放心啦。”当然这时慕容冲已经跑开了没有听到他这话,几人便回去牵马去追那些拓跋人。
慕容冲抱了一抱物事又跑回来,过来打开,原来是几个大水梨,他昨天吃过觉得很甜的,记得就在这附近,因此跑去买了来。挑了一个给拓跋寰。因小瑶还在身边站着,拓跋寰道:“我把小瑶带来了。”慕容冲欢喜道:“我跟她都说清楚啦,谢谢你。”拓跋寰又老老实实摇头:“不用谢。”问小瑶道:“他不是大恶人吧?”小瑶甚是乖巧,道:“公子不是大恶人,是个大好人,那奴先回去做事了。”说着也走了。
拓跋寰听到小瑶称赞便很高兴,和慕容冲各自抱了大水梨咬着吃,笑着站起来偏了头道:“咱们走吧。”慕容冲也站起来,道:“咱们去看赛马。”两人手牵了手,拓跋寰摇一摇头,道:“咱们今天先去另外一个地方。”慕容冲点点头便跟她一起走,也不多问,只要拉了她手,去哪里都一样欢喜。
九十、代国长公子
拓跋寰只走小路穿小巷,边走边告诉慕容冲道:“咱们去找我大哥。”慕容冲稍是一顿,难道是拓跋寔?看来他有些盲目乐观了,这云中还是有不少地方是不能和小寰一起去的,忙问大哥是谁。拓跋寰道:“是我堂兄。”边走边跟他解释,他们要找的虽也是拓跋寰的堂兄,却并不是拓跋寔。原来拓跋寔是拓跋什翼犍正室慕容氏所生的嫡长子,拓跋什翼犍另有庶长子,因年纪跟拓跋寰的亡父拓跋孤相差不大,因此与她家向来亲近,反而拓跋寔,因慕容氏和段氏家仇关系,与拓跋寰家并无多少来往。拓跋寰正因跟这大哥关系好,便想请大哥出面,让那些拓跋人不再找慕容冲的麻烦了,也是想帮慕容冲之意。问得清楚不是拓跋寔,慕容冲放下心来,只想这大哥既然是拓跋寔的长兄,不知自己与拓跋寔之间的误会也能否请他一并调解,因此倒也愿意去见。说着便已来到一处高门大院。拉了手双双进了大门,便是个小前院,拓跋寰对这里极熟,问门房一句:“我大哥在不在家?”门房答道:“小姐,长公子没有出门,不过刚来了几个客人找长公子。”拓跋寔点点头,拉慕容冲道:“咱们先进去。”便要往里走,小院一厕便是长长一排马厩,马房外有几匹马背上马鞍未卸,一个长着大胡子的马夫正在拴马,显然是刚来的客人所骑。慕容冲瞧着那几匹马有些眼熟,拉拓跋寰道:“咱们先去那边瞧瞧。”走去马厩仔细瞧看,越看越像是要捉他的那几个拓跋人的坐骑。问拓跋寰:“你看像不像他们的马?”拓跋寰看了也象,道:“三匹灰马,两匹黄马,一匹青马,一模一样,就是他们,怎么会这么巧,他们也来找我大哥?”真的这么巧?慕容冲有些怀疑,道:“我先问清楚。”招手叫马夫过来,向他比划道:“刚才来的客人是不是这么高,三十多岁,脸扁扁的,胡子这么长,生得凶丑的?”马夫答道:“就是这模样。”拓跋寰喜道:“就是他,原来他也认识我大哥,那更好说话了。”慕容冲又问那马夫:“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马夫答道:“小的不知。”慕容冲想了想,又问:“他昨天晚上有没有来过?”马夫又是摇头道:“昨晚不是小的当值,小的也不清楚。”说完垂首站着,看来这马夫比较笨,不如燕宫里的下人机灵,难怪正当壮年却在做马夫,慕容冲只好道:“那你能不能去找当值的问了再来回我?”这马夫醒悟过来,慌忙应了跑走。拓跋寰只在一旁好奇瞧了,过得一会,一个年纪小一些马夫跟了这马夫跑过来,小马夫机灵一些,不等问,便把这客人昨晚来过,是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都说清楚了。慕容冲一人抓了把钱赏他们去了。拓跋寰更加好奇望了,问:“你怎么会知道他昨晚也来过?”慕容冲笑嘻嘻道:“我猜的么。”马房尽头堆着高高一大堆干草是用来喂马的,两人靠了柔软的干草堆坐着,慕容冲问:“那个捉我的大扁脸跟你大哥很亲近嘛,你不认得他么?”一天接连两趟上门,自然关系匪浅。拓跋寰想了想,摇头道:“我以前从没见过他。”慕容冲又问:“说说你大哥么,他是什么样的?”拓跋寰好笑道:“大哥就是大哥,年纪很大,比咱们两个加起来还大,也没什么特别的,你等下见了就知道了。”慕容冲道:“我暂时不能见你大哥。”拓跋寰偏了头不解,问:“为什么?”慕容冲道:“咱们先走,出去再说。”拉了她正要走,拓跋寰突然喜道:“大哥出来了。”正要出声过去,慕容冲忙拉了她轻嘘一声,不让她出声,拉她就近在草堆后面藏身,拓跋寰好奇看一看他,却也和他一起躲在草堆后面。慕容冲用干草挡了头脸,只露出一点缝隙向二门处瞧去,看到门里一个生得乌黑高壮,鼓目凹鼻、年约二十七、八岁的锦衣黑汉正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那大扁脸,两个丑人相映成趣,几个随从在更后面一些跟着,慕容冲看了奇怪,只小声问:“你大哥就是那黑脸人么?怎么跟太子长得不怎么像。”拓跋寰点点头,小声告诉道:“大哥长得像皇上,太子哥哥像皇后,你还没有瞧见皇上,长得更吓人的。”慕容冲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姑奶奶是嫁给一个大丑八怪。那黑汉走到二门处便停下了,叫人备车,神情好像不大高兴,责扁脸大汉道:“还好她们自己送上门了,就这么一点小事你也办不好。”扁脸大汉惶恐道:“孤王爷家的那个小女儿一直跟他在一起,她武艺不错,所以……”黑汉不悦打断道:“那也不过是两个小女孩,你们连两个小女孩也对付不了,还能做什么?”
拓跋寰听得奇怪,道:“咦,他说的是我,我又没见过他,怎么他认得我?”慕容冲看了她,理所当然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武艺又好,我想全拓跋族的人都认得你。”他在宫里长大,其实奉承拍马屁的话向来说得顺溜,只是对着拓跋寰却不肯轻易胡乱说话,为讨她喜欢小心翼翼,因此反倒显得有些拙口拙舌。这话却并非奉承,而是真心诚意的心里话了。拓跋寰听他夸奖却是喜欢,只低了头偷偷心喜微笑。
那边黑汉严责,扁脸大汉再不敢说什么,只迟疑道:“我瞧着他几次都是做男童打扮,也不知到底是男是女。”黑汉诘地笑了一声,道:“就是这么个人让我那从来都不犯错的弟弟神魂颠倒、铸下大错?”扁脸大汉道:“不过他生得确是人间绝色,天下无论男女皆远远不及。”黑汉微微点一点头不作声了。拓跋寰全听不明白,甚是疑惑,只是此时欢喜,只跟在慕容冲身边并不多问。
黑汉默然片刻,反应过来喝令扁脸大汉道:“快去,快去,还呆这干什么?”那扁脸大汉告退,带了他的几个手下过来和马夫一起牵马出门,慕容冲、拓跋寰只往草堆里钻,躲起来不给人瞧见。又有管事的出来到黑汉身后禀道:“长公子,夫人房里、花园、厅里都看过了,都没看到小姐。”黑汉皱眉吃惊问:“不会已经走了吧?”管事的道:“问过门房了,只看到她们两个进来,没看到她们出去。可能躲到哪里玩去了。”黑汉放下心来:“还在府里就好,吩咐下去,把大门关了,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门,你们继续找,找到了先关起来。”又问一句:“我的车备好没有?”只站在台阶处立等着出门。
拓跋寰‘啊’了一声,大概明白一些,难过问:“是我大哥要捉你?”慕容冲点点头,拓跋寰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捉你?”这一点慕容冲也没大想明白。这时,果然传来关大门的声音,拓跋寰先不管了,便是懊恼道:“咱们被关起来了。”慕容冲倒挺安逸,安慰道:“咱们躲在这里,没有人找得到。你大哥真的想捉我的话,我根本出不了云中,在外面反而更加危险。”这番安慰作用不大,拓跋寰只是把头靠在稻草堆上努力去想,突然眼睛一亮喜道:“我知道有个地方,除了我没人知道,咱们可以躲去那里。”说完想到目前处境,眼中亮光又黯淡了,道:“可是咱们出不去。”慕容冲听得也是欢喜,道:“咱们可以跟你大哥一起出门。”说着到拓跋寰耳边耳语几句,拓跋寰只是好奇瞧了他点头,两人趴在草堆后悄悄探头,正瞧见那大胡子马夫走过去套车,拓跋寰招手叫他过来。慕容冲又拉他到草堆后面一些,避开其他人视线,拓跋寰直令道:“等下你把我大哥的车在这草堆边停一停,等我们悄悄上了车再过去,不许告诉我大哥。”马夫应了去套车。拓跋寰不大放心地瞧着他走开,拍拍胸口紧张又怀疑道:“好怕,这么说他不会怀疑吗?他会不会听咱们的。”慕容冲点头肯定道:“这个马夫不会自己动脑筋的,咱们怎么说他都会照做的。”拓跋寰见他说得肯定,便也没那么怕了。果然不多时,马夫赶了车过来在草堆旁停了一停。慕容冲、拓跋寰绕过草堆,从后面悄悄溜上车。其时,长公子已经下了令关门不许放人出去,若是机警一些的下人恐怕要生疑,但拓跋寰是这里常客,也跟这里的主人差不多。这大胡子马夫又天生比较笨,这笨人也有笨人的好处,并不知长公子抓的就是小姐,只道是小姐和长公子玩耍,因此言听令从,便让慕容冲、拓跋寰溜上了车。这车内部虽然不如慕容冲坐驾华丽,但也是一辆床榻桌椅俱全的大车,两人一同钻进胡床底下躲好。车早又向前走出几步停了,然后有人上车。慕容冲、拓跋寰大气也不敢出,只瞧见一丝锦衣袍角走近,正是那黑汉长公子,却只走到窗边凳上坐了,过得一会,车便行进起来,稍稍一晃动,拓跋寰暗暗紧一紧慕容冲的手,示意已经出了大门。如此行驶不多久,车便慢了停下来。听得有人道:“长公子来了,快请。”拓跋寰轻‘咦’了一声,又自己掩了口,好在这时正是停车时候马蹄车响,便没人听到。长公子下车去了,又过得片刻,四周安静无人,慕容冲方往外爬,拓跋寰也爬出来道:“这是到了我家。”慕容冲正爬了一半不动了,不知该出来还是该继续钻进床底,这才出狼窝又进虎穴,到拓跋寰家他却更怕。拓跋寰往车窗外瞧了一瞧,又回头瞧见慕容冲脸上害怕,道:“我知道大哥一定是到我家来捉我们,我家跟大哥都是一伙的,咱们快逃出去。”慕容冲感激地瞧一瞧她,两人下了车便往外跑,因马车就停在门内,因此很快就跑出了大门。手拉手儿便是顺着墙角快跑,跑不多远,拓跋寰突然站住了,慕容冲也站住了,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迎面出现在他们面前站着,拓跋寰微微抬头叫了一声哥哥,原来这青年是拓跋寰的哥哥。
拓跋寰的哥哥拓跋斤也是段二娘所生,是孤王独子,拓跋寰的亲哥哥,从小学艺也是学得一身本领。慕容冲由不住多看一眼,这青年生得身形壮实,虎背熊腰,因此慕容冲需微微抬了头才能看他,只见他面正端方,肤色白净,穿着短打,腰间束带,佩了镶玉大宝刀,脚登皂靴,是个颇为英俊又显得鲁莽的青年,‘嗯’了一声答应妹妹,只看着慕容冲似乎觉得好玩,道:“哟,我小妹长大了,在聚会上都找到情郎了。我小妹眼光不错嘛。”脸上带笑,显然是拿小妹取笑。慕容冲闻言微窘,偏头偷偷去看拓跋寰,没想到拓跋寰大大方方点头,坦然道:“是啊。”慕容冲心里又羞又喜,抬头也叫了一声‘哥哥’,青年却把脸色一变,一把揪住慕容冲,倒把慕容冲吓了一跳,只道身份被他拆穿,正不知如何应对,青年已凶巴巴一连声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家住哪里?父母是谁?是做什么的?家有兄弟姐妹多少?小妹,找汉子可不能光找好看的,你知不知道他的底细?”一连声问个不停,拓跋寰在旁边显得吃惊,看了慕容冲一眼,又茫然瞧了哥哥,轻声阻止道:“哥哥,”只用明亮纯真的双眼茫然乞求地瞧了,似乎觉得哥哥这么对慕容冲的行为粗鲁无礼,因此觉得有些难堪尴尬,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青年没有注意到妹妹的神情,继续凶:“小子,你快给我一一交代清楚。”慕容冲现在倒不那么怕了。只笑嘻嘻道:“哥哥,长公子哥哥来了,在等你。”青年听得便‘哦’了一声松开他,脸上又笑嘻嘻起来,刚才却不过是吓唬慕容冲,伸手分别摸一摸他们两个的头,道:“好好去玩吧,不许淘气打架啊。”说着,便越过他们大踏步回家去了。慕容冲、拓跋寰只相对笑一笑,又跑,慕容冲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字。”拓跋寰道:“他叫拓跋斤。”说着便已跑到城门处,慕容冲站住道:“等一等。”说着捡了石头蹲到墙角,道:“韩凌他们一定会到这里等我,我给他们留个记号。”问:“咱们要去哪里?”拓跋寰用手指了方向。慕容冲便在墙角画只小鸟,鸟嘴朝了那个方向,又怕韩凌认不出来,在那个更像小鸡的鸟旁标上凤凰二字。拓跋寰蹲在旁边看了他画,看了一会,道:“我觉得你好聪明。”慕容冲美死了,连鸟翅膀都画歪了,只低着头问:“那你喜不喜欢。”拓跋寰点头道:“喜欢”。慕容冲美得冒泡,画好凤凰,拉了拓跋寰出了城便朝那天地之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