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罗凌看着男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皱起眉头：“可以不杀他，但是不能让他出现在这里。”

罗凌斟酌了一下，说道：“菲菲，你先带着妹妹回去。这里我会处理。哥哥马上回来。”

菲菲点点头，瞧了一眼男孩，便拉着小凡踉跄着朝洞穴走去。

罗凌抬脚向着男孩的位置走了两步，察觉到对方一下微小的抖动，思索片刻说道：“你老老实实的，我就不杀你，但是会把你束缚起来，带离这里。不管你是不是同意，如果反抗，现在就杀死你！”

男孩直接伸出自己的手放在头顶表示自己的态度，脑袋依旧抵着地面。

罗凌舒了口气，折了一些藤条绑住他的手和脚，拎起他的后衣领，哦，那根本只能说是一圈布条。向着距离洞穴相反的方向走去。

至于男孩最后会不会饿死，是生是活，一切听天由命。

海面上的对局已经到了相持阶段。

维乌疲惫地从狩猎者手上救下一条雄性的成年人鱼，伸手按住他肩膀，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在他耳边吼道：“没事吧？！还能不能游？”

人鱼急促地呼吸，胸膛不断地起伏，面色惨白：“可以，我可以的，谢谢小兄弟……”

维乌点点头，忙不迭的把他带到人鱼族长的防守圈，回身尾羽像是一把切割机一样划过，那个从半空掉落下来的狩猎者甚至连是被谁杀死都没有看清，就停止了呼吸。

维乌站在一块凸出海面的黑色上面，石块浸染在一片混合着血液的海水中，海天相接出一道橙色的光线射出。他抬头目睹着数量不见少的狩猎者，想了想，环视四周一圈，借助了尾羽的力道靠近那些会使用本源能量的人鱼。

他拉住其中一个正在把越来越多的海草包裹住自己和身边族人的青年人鱼，拽住对方胳膊：“听我说，试着将狩猎者拽下海里，禁锢住别放！快！看着我干嘛？！想不想让大家都活着了？！”

那位青年人鱼懵懂地连声“哦”了几下，挥手间，海草枝条疯狂地抽长，蔓延向高空，迅速缠绕上狩猎者的身体，在狩猎者锋利的爪牙正准备去撕扯这些碍事的枷锁，立马被一股巨力拉下海水，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往更深的海底。

青年人鱼茫然地等了一会儿，看向维乌：“接下来怎么做？”

维乌问：“已经死了么？”

青年人鱼：“还还还、还在挣扎。”

维乌眼神凶狠：“等他们全部窒息确认死亡才能放开！”

青年人鱼哆嗦了一下，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维乌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拍拍他的肩膀：“清楚了吧？异能就该这么用！”

青年人鱼恍然，随后眼睛放光看着维乌，露出崇拜的眼神：“明白了！”

维乌：“然后，你就去找和自己一样都会使用这种能力的族人，接下来，就不需要我教了吧？”

青年人鱼“嗯”了一声，道了声谢，快速地游开去找伙伴了。

维乌又同样找了一些会使用本源能力的人鱼，改变了他们使用能力的方式，顷刻间，在一些会使用本源能力的人鱼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空出了一片片狩猎者真空地带。

那些改变了作战方式的人鱼们互相合作，摧枯拉朽般挽回了双方相持的局面。正在人鱼族长疑惑的同时，发现状况不对的狩猎者也快速升空拉高自己的身体，在一记嘹亮的鸣叫声后，狩猎者呼扇着黑色的翅膀暂停了这次捕食活动，向远处飞去。

维乌停下追击的脚步，看着天边消失的黑压压一片和周围触目惊心的战场，心下沉重。

于是，人鱼星球往年经常会持续四五天的灾难，这次在维乌的协助下，提早结束了，然而，看着一大片受伤的人鱼浮出海面，还有被血液混合得早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海水……谁也开心不起来。

毕竟，在这个星球的另一侧，有一块占据了星球一半面积的岛屿，上面还存在着狩猎者，那是每一位人鱼族人们心中的噩梦。

第四十八章

人鱼族长朝天空发出一声长啸。

罗凌带着一群人鱼幼崽等候在岸边，看着来来回回或单人或结伴来接回自家孩子的人鱼父母。礼貌地点头向着那些道谢的家长回礼。

罗凌刚要向身边的莫伊询问接下来的孩子该怎么办，突然在那些孤零零地没有人来接的小人鱼身上，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源头来自祭台的方向。

莫伊：“是一些人鱼进行了献祭，他们把最后的力量化作对孩子亲人的守护，保护着家人身边不会离开。”

罗凌顿时想起了人鱼妈妈，那位温柔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献祭了自己。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身边，那些茫然四顾的小人鱼，抬起手接触着融合进身体内部宛如泡沫一般的光圈，顿时，嚎啕声蔓延开来……内心一阵心疼。

最终，所有失去了亲人的小人鱼都被莫伊带走了。罗凌在送走最后一只小人鱼和莫伊，下水，朝着祭台的方向游去。

大家还是聚集在祭台四周，没有离开。

罗凌到达祭台的时候，正看到维乌正在大声招呼着。他向人鱼族长点点头，接过他手上的动作替一个受伤的人鱼进行治疗。

人鱼们脸上的表情似乎一点都不悲伤，有些甚至还微笑着交谈，他们见到面相互说着平常一样的话题，拥抱然后分开。罗凌疑惑地看着这一幕，轻声问道：“他们都不伤心么？”

人鱼族长摇头：“伤心啊，他们有可能现在都已经痛彻心扉，表现不出来，因为，这里绝大多数家庭都失去过家人，表现出来又有什么用？对他们来说，继续生存下去，赶走狩猎者才是最重要的。”

罗凌点点头表示明白。

人鱼族长叹了口气：“都是我，他们生存的环境太简单了，优越感让他们已经忘记怎么去对抗了。”

罗凌安慰道：“这没什么不对，如果没有狩猎者的存在，你们能完全无忧无虑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蓦地，从前面传来喧哗的声音，罗凌和人鱼族长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维乌绞尽脑汁纠结了一会儿，皱着眉头看着这一群在海面上互相舔舐伤口的人鱼们，他轻咳了嗓子，开口道：“嘿，大家，听我说！”

维乌指尖点了几条人鱼的名：“你，你，还有你，你们都是冰冻异能是吧？我看到你们在战斗的时候把海面变成了厚重的冰块！”

那几只人鱼点点头，疑惑地看着维乌。

维乌对他们不忍直视地摇头道：“你们！拥有最强大的能力，却只会用来防守？！知不知道，嘿，冰冻，将海水结成尖锥，能够轻而易举地将狩猎者的翅膀扎成刺猬！包括他们强壮的身体，也不能阻挡冰锥！懂么？！”

“还有你，你，你们！你们的能力似乎是控制植物？嘿！把自己族人裹成粽子是怎么回事？！让自己变成靶子吗？！你们不会缠住对方的爪子么？！把他们拉下海水么！即使狩猎者能够短暂地在水里生存，但是不能长久地呆在水里吧？！窒息！强大的海水压力！不是最好的杀死他们的手段么？！”维乌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保持善良的观念是很值得敬佩，但是对象是敌人，就不能开动你们的脑筋，快速地杀死狩猎者么？！”

“你们看看狩猎者对你们族人所作出的残暴的行为，再想想到底孰轻孰重？！你们还愿意看到孩子父母，亲人朋友离开自己，或者被杀死留下没人照顾的老人孩子么？！”

维乌说道：“你们对狩猎者仁慈，但是对方根本不领情！瞧瞧你们原本平静的生活和这一片被族人的血液染红的海域！你们并不是没有反抗的能力啊！你们有！却要因为莫须有的准则，让狩猎者继续猖狂下去？！”

莫修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看着维乌低下头露出一个微笑。

人鱼们个个都惊呆了，一副仿佛被打开新世纪大门的模样抬头看着维乌，连伤口正在流血也没有在意了，他们的心潮突然像滚动的热水，沸腾起来——

那条被点到名的成年人鱼，面色潮红地举起了手，激动地说道：“下一次！我一定会让冰锤刺穿那些可恶的大鸟的翅膀！！让他们无法再趾高气昂地在空中瞎叫一通！”

“对了！我的异能是速度！可以快速地钻出水面把他们拖下深海！挤爆他们脆弱的身体哈哈！”

“没错！下次再来！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人鱼们兴致勃勃地各抒己见，眼里透出激动的神采，一扫之前的无助低落。

特别是还有一些已经尝试过维乌指导的技能，将狩猎者轻易杀死的人鱼们，讲诉起自己的战况，满面通红。

……

大家似乎已经完全走出之前的阴霾和哀伤的气氛，积极乐观依旧是人鱼族人们特有的品质。

维乌听着人鱼们众说纷纭，笑着点点头：“没错！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他似乎在另一时空，将自己教练所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另一群懵懂的物种，告诉他们怎么更好地守卫自己的家园。

罗凌看着站在前面高声宣扬的男人，内心止不住骄傲，情愫弥漫在心间每一个角落，暖暖的。维乌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回头对视上罗凌的眼睛，大喇喇地露出一个痞子般的微笑，得意地挑了下眉。

罗凌哭笑不得地回他一个白眼，对着身侧一脸激动地年老族长说道：“的确是需要改变了，族长，要让对岸的那群家伙明白，可别把人鱼族当软柿子捏了！要主动扞卫人鱼族的地位，才不会被欺负。”

人鱼族长兴致勃勃地挥了一下拳：“啊哈！没错！”

罗凌帮着大家把伤口处理好，结束以后累得腰部有点直不起来。

维乌心疼地替他揉捏了一下：“好点了么？也不歇歇。”

“没事。”罗凌摆摆手，询问了一下人鱼族长，在得到不需要帮忙了后就提出了回家。人鱼族长连忙答应了。

维乌在他身前蹲下身，两手托在下面：“来，老公背你回家。”

罗凌脸红了红，在人鱼族长调侃的眼神和大家的注视下，弯下腰搂住维乌的脖子。

维乌颠了颠他的臀部，朝人鱼族长微微点头，展开尾羽，升空向着小窝的方向离开。大家看着小两口消失在视线里，统一都对维乌身后可怖的金属杀器选择性地忽略了。

对于是非观念分明的人鱼族人来说，尾羽虽然很可怕，但维乌是自己人，对于自己人，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罗凌伏在维乌的背上，胸口传来一阵气闷，他赶紧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才好受了点。

维乌觉察到不对，侧过脸面上担忧：“亲爱的，你没事吧？”

罗凌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小声地说道：“没事，大概是血液的味道闻多了所以有点难受。”

“宝贝忍着点，马上就到了。”维乌说道，尾羽飞旋的速度陡然加快，惹得罗凌又有点头晕眼花了。

着地的时候即使维乌特别注意，罗凌被震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吐了，肚子里的存货一股脑全部吐了出来，最后只能吐酸水。

维乌杵在边上，爱莫能助，轻轻揉着他的背部，神色焦急：“宝贝，好点了么……你可以先让我带你回来嘛，硬撑着做什么！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去拿点？”心里记上了一笔，自家亲爱的不能闻血的气味。

罗凌俯下身，手臂撑着膝盖，闻言无力地摇摇头，他估计喝水还是要吐，止住了维乌的动作。

“没事，吐掉就好多了~”罗凌直起身体，虚弱地倚靠在边上的一颗歪脖子树上。

维乌赶紧一把捞进自己怀里，像是小时候生病时被管家安慰一样，轻抚着罗凌的背部，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里：“回去吧，外面吹了风要头晕。

罗凌点点头，把自己的重量全部交给了维乌。

快到了两人居住的小窝，维乌刚要搂着罗凌走进洞里面，从旁边的草垛子里发出了野兽咀嚼食物的声音，还伴随着轻微的撕扯声。

罗凌吓了一跳，维乌立马把他拦在身后，疑惑地瞧了一眼抖动的草丛，给了一个罗凌放心的眼神，抬脚缓缓地朝着动静发出的地方迈去。

维乌拨开草丛，动作敏捷地伸开尾羽一个跳跃，尾羽阻拦对方能够逃脱的各个方向，他得视线也和一双猩红色的眼睛对上。

罗凌抬头望了望，好奇地靠近，还没等维乌开口提醒，看到被草丛遮掩住的画面，胸口又泛起了一阵恶心和强烈的不适。

“呕——”

维乌狠狠瞪了一眼那双眼睛的主人，警告了一番，又继续担忧起自家宝贝的身体状况。

隐藏在草堆后面的猩红色眼睛微微眨了一下，露出迷茫和不解。草堆四周，遍地都是乌黑色的羽毛和一具狩猎者破碎的尸体，白皑皑的骨头露在外面，内脏扔在不远的地方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一滴暗红色的血液从草尖上落下来，渗进褐色的土壤，消失不见。

第四十九章

小狩猎者毫无防备地距离维乌、罗凌两人三步远的地方，低着头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声音“吧唧吧唧”，只不过食物换成了维乌给他的两条鲜鱼。

已经死掉的鲜鱼。

维乌把活着的鱼递给小狩猎者的时候，对方竟然拒绝了，一开始罗凌还以为对方已经吃饱了，但是男孩转身又继续去吃那些难闻的碎肉，才明白过来，对方不吃活着的东西。

当时罗凌告诫他不能再吃那些尸体。

小狩猎者回复的语气理所当然：“为什么，他们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能吃？我很饿。”

罗凌解释：“因为他们是你的族人啊！”他能够看出，面前的这个小狩猎者似乎有些不谙世事，好像刚从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出来一样，嗯？逃出来的？罗凌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对方这次给了他一个质疑的眼神，吐出一句：“但是不吃我就要饿死了。”

罗凌哑然，他搞不懂为什么和这个狩猎者幼崽解释，也许是对方的眼神太干脆了，即使那是一双猩红色的眼睛，属于狩猎者的特征之一。

男孩终于吃饱了，擦掉了蹭到嘴边的肉沫，抬头对着罗凌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

罗凌见他不打算离开的样子，迟疑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男孩思索了一下恍然，答道，“他们都叫我木头。”

维乌正在给罗凌烧开水，走过来看到男孩已经吃完了东西，顿时有点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木头仰起脖子看他，疑惑问道：“为什么要走？这里有吃的。”

维乌错愕，刚要蹲下身的动作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男孩，好像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厚脸皮的小孩。

罗凌左看看木头男孩，右看看被木头噎住的维乌，终于大笑出声：“噗，哈哈……”

维乌无奈地看了罗凌一眼，上下估量了一番小狩猎者，没发现有什么伤害性，于是回到灶台那边，继续守着水开。

罗凌问木头：“你父母呢？你不回去，他们不会来找你么？”

木头摇摇头：“父亲已经死了，因为捕食的时候受了伤没有族人提供给他食物，饿死的。妈妈早就在生下我的时候就被父亲赶走了。”

还没等罗凌诧异地询问，木头说道：“我们的食物资源很紧张，父亲不允许有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族人来分享食物。我还是从养父的口中知道原来我也有妈妈。”

“但我不认识她，也许看到也不会认出来。”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