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茜抬起小脑袋，抹了一把红肿的眼睛，摇摇头：“才不呢~大哥哥你们才辛苦……就是不知道爸爸妈妈么……他们不会有事吧？”看向罗凌的眼神带着希冀。

“当然不会。他们厉害着呢！”罗凌立刻说道，摸摸小姑娘的头发，“你要相信他们，茜茜，为了你，他们也会努力的。”

“嗯！所以我要帮叔叔阿姨照顾好弟弟妹妹！”年纪小小的茜茜只知道，大人们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帮忙照顾弟弟妹妹，所以她不能让大人们失望！她不能像弟弟妹妹一样哭泣，不然大哥哥们肯定很麻烦！

罗凌眼睛酸涩，叹了口气，看着那些稍大一些的孩子模仿着大人的动作搂住惊慌失措的人鱼崽子，心下不忍。

维乌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桶里抓了一条鱼递给知心。

知心两只胳膊伸出，紧紧地抓住挣扎的鱼，声音带着哭意：“……谢谢。”吐出的是清晰的两个字，而不是原来熟悉的“嘀咕嘀咕”。

罗凌迟疑了一下，地低头看他：“知心？你会说话啦？！”

知心眼睛看向罗凌，脸一跨，眼眶里挂着的液体终于掉下来了：“大哥哥……爷爷……哇啊……”

“不哭不哭，小知心~”罗凌心疼地哄着，周围的小人鱼似乎受到了感应，也悉悉索索抽泣起来。小家伙们心中对亲人的担心压过对狩猎者的害怕，一个个都压抑着情绪，不给罗凌和维乌带来麻烦。

罗凌看到茜茜瑞恩他们偷偷背过身擦着眼泪，连自己鼻子也开始发酸。维乌派放完食物，来到罗凌身边。

知心已经停止了哭泣，缩在罗凌怀里，小手死死地拽着罗凌的衣服，偶尔抽吸一下发红的鼻子。

看着这些听话懂事的小人鱼，这让两人想起了对自己帮助良多的人鱼族人，无论是严厉但却很关照罗凌的莫修，还是热心淳朴的人鱼族长他们，让自己只顾着呆在这个山洞里，成为被保护的一方是绝对不行的！

维乌和罗凌视线相交，彼此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维乌朝罗凌点点头，按住对方将要起身的动作，淡淡说道：“我去。放心，我会尽最大的力量帮助他们，你在这里照顾小家伙们。”

“这……”罗凌为难地蹙眉，显然对维乌接下来的举动有点担心。

“我会先找到人鱼族长，料想他也会替我给人鱼们做好对尾羽的解释的。”维乌说道。

罗凌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深深看了维乌一眼，只说了一句“保护好自己”，便放开了手。

“我会的。”维乌亲了下他脸颊，随手揉了揉在罗凌怀里知心的脑袋，转身离开。

知心眼睛转动了几下，指了指维乌消失的地方，抬头看罗凌：“大哥哥——”

罗凌笑了下，随口说道：“大哥哥去帮知心的爷爷打坏人，知心是勇敢的小男孩，所以不能哭哦！”

知心怔怔地扭头看了一圈自己的小伙伴，片刻后从罗凌的怀里跳了下来。

正在罗凌疑惑时，看到小知心跑向茜茜，代替对方拍了拍其中一只不断掉眼泪的同龄人鱼崽子，人鱼崽子在小知心生涩的安慰下渐渐止住哭声，两只互相抵着额头咬起耳朵说着悄悄话。

罗凌看着这一幕，朝转过头来看自己的知心露出一个赞许的眼神。他不知道除了这些小人鱼，还会不会有其他的，于是过段时间就走出山洞，去外沿看一番，望着远处海天交战的双方，忧虑的情绪一直未消。

另一边。

人鱼们和狩猎者的对峙比维乌想象的还要残酷。

维乌在离岸的时候就释放出了自己的尾羽。泛着金属光泽的锁链，每一节互相牢牢地镶嵌在一起，许久不使用，维乌尝试着热身了一下，链条交错，岸边的石块像是切豆腐一般，四处飞溅。

维乌满意地点点头，尾羽飞旋，升空，朝交战的地方飞过去。

人鱼族和狩猎者们对峙的地方距离祭台非常近。维乌在快要靠近战中的时候，稍稍收拢了一下自己的尾羽，落到一块突出海面的黑石上面。一次纵跃，侧身闪开一只狩猎者的尖喙，尾羽刺进仰天长吼的脖子，重新收回来，暗红色的液体溅在维乌的脸上，立刻闻到一股腥气。

维乌本能地皱眉，环顾四周这才看明白，这些狩猎者都是一些庞大的飞禽类。他们胸膛发达，尖喙锋利，爪子尖锐，甚至连撑开的一对翅膀上布满的羽毛也是一根根坚硬如铁的产物。

人鱼族人基本上都聚集在祭台那一块，四周是来不及游向众人落单的人鱼们。或者被扎入海里的狩猎者带出海面的可怜人鱼。

维乌眼尖发现了莫伊的身影，途中正巧碰到被狩猎者的爪子勾到空中的一个姑娘，他快速地在尾羽的作用下轻松跳跃上了这个狩猎者的背部，手指掐进对方深深的肩窝子里，徒手撕开了那不住挣扎的翅膀。然后飞快跳开，一把抓住人鱼女孩的后领，继续向莫伊的方向行进。

莫伊回头，看到维乌先是一惊，然后发现了对方身后的尾羽愣了一下：“兄弟……你……这是……”

“待会儿再说。”维乌焦急地指了指扣在腰侧早就已经吓晕过去的人鱼女孩，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们族长在哪儿？”

“在祭台。”莫伊抹了把脸上的水，说道，“把她交给我吧，我带她去父亲那里。”

维乌点头同意，抬眸一瞬身后的尾羽迅速挥往莫伊的身后。莫伊吓了一跳，扭过头被一只距离自己一米左右的来偷袭的狩猎者的血液淋了个满头满脑。

莫伊的心脏快速跳动几秒，转过身对着维乌咽了咽口水：“谢了，兄弟！”

“不客气。”维乌拍拍他肩膀，把小女孩交给莫伊，看了看周围的局面，“需不需要我送你过去？”

“不用。”莫伊摇摇头，挥手间，一击空气刃，聚拢过来的狩猎者嘶叫着退散开来。

“好技能！”维乌称赞了一声，转过身尾羽带起他的身体，向祭台方向掠去。

越是密集的地方，狩猎者的数量越多。

维乌身后的尾羽延伸开来，分布在他四周，不断的挥动，尖勾每一次陷入狩猎者的身体内部，带出一大块血肉，粘稠的液体四处乱飚。海面上到处都是残肢和血液，那浓郁的铁锈气息掩盖了海水的腥气。

终于看到了人鱼族长，年迈的老者和身边的几位一样大年纪的人鱼护卫均匀地坐在祭台四周。他们的双手撑在祭台上，朝四周不断游过来的人鱼大声呼喊。

维乌前进的趋势暂停，他惊异地看到祭台四周的海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冰冻起来，很快就凝结成厚厚的一层冰面。而人鱼们躲进冰面下方。狩猎者的尖喙撞击在冰层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擦擦擦”声。

维乌大声喊道：“人鱼族长——”

老者抬头，同样也是诧异地看着对方奇怪的模样，疑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急切：“是你。快下来！小心左边！”

维乌俯身躲过一击，一个旋转，尾羽倒腾开来，划过几道弧度，连带着空中四五只肆意飞旋的狩猎者纷纷砸在冰面上。

人鱼族长嘴巴微张，回过神后吁了口气，对着来到身边的维乌轻轻点了下头：“小伙子，幼崽们都没事吧？”

维乌目不暇接地帮他拦住周围的攻击，点头：“都很安全，罗凌照顾着。我来这里帮你们，需要怎么做您说？”

人鱼族长用了一番能力扩大冰面防守的范围，他感激地道了声谢，眼睛看到维乌身后的尾羽向四周发出一记高昂的叫声，似乎是在传播某种讯息。随后喘了一口气说道：“麻烦您了，请多救一些人鱼族人的命，人鱼族对您的大恩谨记在心！”为了人鱼族人的生命，这个淳朴的族长，连称呼都换了。

维乌赶紧让过对方向自己的行礼，他斟酌了一下，郑重地点点头：“我尽量！”

维乌站起身，眺望向远处，海面上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羽毛的狩猎者，缩成笔直扎进海里，出来的时候，总会有人鱼受到伤害。海面上到处都是碎肉和肢体，狩猎者杀死人鱼，为了进食，死亡的人鱼族人决不会有完整的尸体。

维乌在亲眼看到一条人鱼女孩被擒到半空，然后被狩猎者们分尸，见到散落在水中的残肢和血液，终于杀红了眼睛。

天色开始变暗。

在他们保护不到的地方，对于弱小的人鱼来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狩猎者每次到了捕食季，都要大开杀戒一次，他们不仅仅是为了狩猎到自己足够食用的猎物，反而像是在享受一种屠戮的乐趣。他们生性残暴，嗜虐，根本不在乎同类数量的减少和同族的牺牲。

人鱼的自然力量，似乎对狩猎者来说都是免疫的。人鱼族群中不少人鱼都拥有本源能力，比如说族长一样的冰冻，控制自然的力量，操纵植物的能力。然而，冰冻根本冻不住狩猎者的身体，只是稍稍一挣扎，就更加急躁地夺取猎物。

维乌皱着眉头看着那些力量的使用，违和感渐渐弥漫在心头。人鱼族人只是一味地躲避，用植物防护住族人的身体，冰冻住海水隔绝开狩猎者的攻击……都只能暂时减缓敌方攻破防护的趋势，对整个局面来说，完全没有作用！

狩猎者似乎对这一场宴会，不到达享受的目的就不甘休。

维乌的尾羽不知疲惫地挥动，尾羽每一节链子互相契合，金属和狩猎者的羽毛相互摩擦的声音，非常刺耳。维乌看着愈来愈暗沉的天色忍不住蹙眉。

整一片海域，除了祭台，就只有莫修、莫伊的身边，情况还能控制，靠近这对父子身边的狩猎者，会被一些犀利的空气刃切成几段。维乌抓紧时间，带领着落单的人鱼们进入人鱼族长的保护圈，尽量护住更多的人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狩猎者的捕食还在继续。

第四十七章

相比于海上的残酷，罗凌这边的情况要好上很多。密集高大的树木遮掩了狩猎者大部分的视线。抽长的枝条也阻挡了他们往下飞的趋势。只是有几只偶尔碰巧撞到洞口，被罗凌蹩脚的空间能力，撕裂开来。不过，这一些动作，都是瞒住人鱼幼崽们的视线后运作的，为此，他还让大家把位置往洞穴深处挪了挪。

熟能生巧，久而久之，罗凌也能眼不眨心不跳很轻易地把狩猎者杀死。只是在闻到血液那一股浓重的腥气后，有点泛呕。

夜晚的树林对狩猎者来说，更加不容易进行狩猎。逐渐的，撞到罗凌这把枪口上的飞禽也愈来愈少，慢慢消失殚尽。

罗凌趁着完全天黑之前，到了岸边给小家伙们拿食物。他担心地眺望了一番海面，因为不放心人鱼幼崽，就立马回去了。

＊＊＊＊＊＊

翌日一早。

浅眠的罗凌很早就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起来给大家准备食物，一边让茜茜她们给弟弟妹妹收拾一下。

分发食物的时候，罗凌蓦地数了一遍人数，紧张地问道：“菲菲呢？少了两个？！”

人鱼幼崽里面刚清醒过来的孩子们一阵哗然，都迷茫地互相看来看去。

罗凌的心迅速提起，他再问了一遍，茜茜和瑞恩两个觉察到不对已经靠近了罗凌的身侧，抬着头看着罗凌。

忽然，有一只小崽子站起来，指了指洞口，诺诺地说道：“我看见菲菲姐带着小凡出去了，小凡要拉便便！”

“小凡最爱干净了！他有洁癖！”

“对，一定是这样的！”小人鱼们的声音此起彼伏。

罗凌蹲下身让茜茜和瑞恩维持纪律，将手上装满鱼的容器交给他们：“茜茜，大哥哥现在去找菲菲他们，这里暂时交给你们，现在不能让任何一个族人离开洞穴，明白了么？！”

茜茜：“好的，大哥哥。”

罗凌点头，起身朝洞口走去。幸亏树林里面的植被覆盖不是很密集，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时有时无的脚印，这总比漫无目的地寻找好上很多。

＊＊＊＊＊＊

菲菲蹲在小溪边上，正在给小凡洗弄脏了的裙子。她身边的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满脸通红地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地靠在菲菲身后，一只小手拉着菲菲的衣服。

菲菲温和地笑笑，说道：“没关系的小凡，姐姐帮你洗干净裙子就又是漂漂亮亮的小凡啦~”

小凡的声音像是小猫咪的叫声：“谢谢菲菲姐姐。”她的眼睛含泪，似乎对自己弄脏了裙子很难过。

菲菲朝她眯了眯眼：“等一下姐姐哦，马上就好了，我们要赶紧回去，不然大家就要担心了。”

“蒽蒽。”小凡乖乖地点头。

树林里面由于太过潮湿，带着一股朦胧的雾气。菲菲不敢带着小凡走太远，在看见一条小溪就停下了脚步。没想到在离开的时候小凡不小心跌了一下，裙子上就沾上了泥。

菲菲绞干裙子，抱歉地对着小凡：“我们先换上湿的裙子，等回去以后再换干的，好么？”

小凡点点头，接过菲菲手上的裙子，自己换上。

菲菲给她揉了揉膝盖上被擦破的皮肤，已经透出了点红色的血丝：“痛不痛？姐姐给你呼呼~”

小凡呆呆地摇摇头：“不痛——姐姐——”她抬起手臂害怕地指向菲菲身后发出一声尖叫，“有人！”

菲菲快速回头，将小凡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盯着一棵树，大声地斥道：“谁？！”

树边的矮丛里钻出来一个身高一米二三左右的男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身上衣服破碎，赤着一双脚，径直向菲菲走过来，他面无表情：“我饿了。”

菲菲挡在面前，看见男孩脖子上覆盖着显眼的黑色羽毛，惊呼：“你是狩猎者！！”

男孩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孩，歪了歪脖子：“嗯，你是食物。”那语气简直跟说“今天天气不错”没什么两样，随后，男孩又说了一句：“我不吃活的，有食物么？我饿了。”

菲菲骇得赶紧回头，她拉过小凡的手飞快向洞穴的方向跑去，扭过头看见跟着自己跑的狩猎者男孩，心跳得飞快。

绕过一个土堆，“砰”地一下撞在一个柔软的身体上，罗凌扶住她倒下的身子，急道：“菲菲！怎么了？！”

菲菲连忙躲到他背后，把小凡搂在怀里，满脑袋都是汗水，语气急切：“罗凌哥哥，有狩猎者。”

罗凌已经看到那个男孩了，他和小男孩视线相交，内心诧异——狩猎者原来也有人类形态，只不过还带着一些禽类的特征，比如面前这个未成年人身上某些部位的羽毛，狩猎者那对猩红色的眼球。

男孩看见了比自己大的人，也停住了脚步，他疑惑地看了眼菲菲随后转向罗凌，压了压上半身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起来，就像一只蛰伏的野兽。更确切说像在对着罗凌表明自己的无害性。

罗凌心中一凛，开始犹豫不决。对于完全没有人类形态的狩猎者，他能没有心理障碍地出手将鸟兽杀死，但是面前这个小男孩，他却下不了手。想到一旦暗红血液会从对方那身体里面流出来，他就犯恶心。

“呕——”罗凌干呕了一下扭过头，拍了拍胸口。

菲菲拉住他的胳膊，神色焦急：“罗凌哥哥，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看看那个一直低着头趴在地上的男孩，为难地转向菲菲，刚想开口。然而菲菲先出声了：“大哥哥，要不我们放过他吧，他没有杀害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