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美学+番外——寒菽
寒菽  发于:2015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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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朗特小姐休息时创作《简·爱》,每写好一章,道林就会做她的第一个读者来阅览。

道林触景生情,同勃朗特小姐说,“我知道有位平民姑娘,她和一个贵族青年相爱,但是因为有一回她叫贵族青年失望,青年辱骂了她,她便自杀了。如若她是简这样的个性就不会送了性命吧。”

勃朗特觉得道林居然还要把过错归在可怜的女孩身上,心里也想,虽然道林还是个孩子,倒也已经用男性的思维来思考问题,“当一个人真的爱上谁的时候便是全身心的都寄托在对方身上的,假若被抛弃,便如植物被拔出根系,是要失去生命的。”说完,她的目光飘散了一下,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忧愁的回忆,蹙起眉来。

道林一时间觉得同自尊自强的女性相爱会更省事,再想想,又觉得这样的女性性格激烈,一时的交往还好说,过一辈子他无法想象。也是因为西比尔,他再也不敢与谁深入交往,唯恐对方要生要死。当一个平静优雅的女性和一个自尊倔强的女性供一个男人选择的话,他会选哪个呢?道林想,他会选更漂亮的那个。唉,还是靠外表来决定比较轻松。当然,这时候的道林也没想到他后来的感情相方都不用说是选怎么样的女性了,那压根就不是女性。

勃朗特小姐回过神,说,“保佑你以后还是不要同哪个女孩结婚,会害了人家的。”

道林信誓旦旦回答,“我是不打算结婚的。男人因为疲倦而结婚,女人因为好奇而结婚,最后两者都大失所望。唉。”恋爱专家的样子,“世上的真爱大抵只有在言情小说里才找得到。”

勃朗特小姐又被他逗笑,“你才那么点大,懂得多少,以后少看点这种书,好好学习,过几年就可进入公学念书。”她摸摸学生的头顶,视线落下的时候,瞄见他脖颈上的红痕,从绸缎衣服里延伸出来,荆棘的前端。她想到这家主人,那位克尔索老勋爵,傲慢尖刻,对她也很不友好礼貌,有几回还像对待女佣般使唤她。

月底,勃朗特小姐的妹妹找来,没过多久因为一些家庭原因,夏洛蒂·勃朗特辞去了家庭教师的工作。

道林挺舍不得她的,离别时对她说,“你一定要好好写完这本书,总会有有眼光的人欣赏你的。”

勃朗特小姐也给自己的小学生忠告,“你也不要总是偷懒,多学习知识。”

道林不以为然,“哪需要如此刻苦,这样活着也太辛苦了。”

勃朗特小姐要被他气到,想了下,说,“我小的时候有一个小姐妹,她就不识字,十四岁就嫁了人,她不在意,过了两年,我再遇见她,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麻木不仁地得过且过。你汲取知识,学会思考,纵使有一天外表变得臃肿苍白,可你的灵魂依然是干净整洁的。”

后来道林知道了勃朗特小姐家的事情,她的弟弟勃朗威尔在给一户人家当家教时爱上了那家女主人,这场不伦的恋情无疾而终,也摧残了勃朗威尔的精神,就像夏洛蒂说的那样,他如同一颗被拔出土壤的植物,变得颓废堕落,酗酒,吸毒,过得乱七八糟。

勃朗特小姐走后,道林又过了无所事事的生活。

这天晚餐看到外祖父喝到第三杯酒的时候,道林就赶紧把食物全部塞下肚,快步回到房间扣上锁。

他抱膝坐在床边,有些不安。

窗外夜幕降临,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来到他的房门门口,粗暴的敲门声炸在耳边,“玛琪!开门!玛琪!你在做什么,玛琪,快来给我开门!我命令你给我开门!”

道林装不在,他前些天刚被弄出的伤都还新鲜着呢,于是捂住耳朵。期望着能躲过一劫。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所愿,福德洛直接挥动包铁的拐杖砸坏了门锁,就要来揪他的衣领。

恼怒和恐惧冲上道林的脑袋,他是在不想忍了,也并不真的是个孱弱无力的小孩,于是他躲开那双枯枝般的手爪,狠狠地绊倒了对方。

就在这时,锥心般的疼痛刺入道林的身体,刹那间,他便被抽走全身的力气,脸色苍白,瘫软跪倒在地,眼前眩晕地发黑。几乎要晕过去,却被老家伙抓住,掴了一掌,又疼的清醒了些。

魔鬼对道林说,“都说了你不能做坏事,你主动伤害别人,就会受到锥心之痛的惩罚。”

道林:这样的情况也不行吗?

魔鬼回答:“他们的作风是,就算别人对你作恶,你却不能和对方作一样的事,否则岂不是成了和对方一样的人。人生来带着罪孽,惩罚审判恶人是上帝的事,你被允许回应的,只有承受。”

与此同时,巴黎的群众也因为一个新奇的马戏团的到来,而纷纷走出家门去开开眼界。

这里是马戏团老板的老家,东奔西跑许多年,攒了足够的钱,准备洗手不干,找人转卖掉手下的这些稀奇“货物”。

埃里克从睡梦中醒来,他听到一阵美妙的音乐,然后歌声响起。他听到那些人聊天说附近有一个歌剧院,整天里达官贵人们都会坐着马车去看歌剧。埃里克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头上被套着一个麻布口袋——因为老板不愿意别人免费瞧见他的怪胎模样——只戳了两个洞露出眼睛,埃里克向外望,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们川流不息,没有人注意到他。

又有一群身材纤细的少女穿着舞衣结伴经过,洒落笑声。

埃里克看着他们,想到了主动同他说话的、温柔的好心的小玛琪。埃里克歪了歪脑袋,侧耳倾听飘扬过来的歌声,跟着歌声歌唱起来,如果有人听到他唱的内容的话,一定会感到惊讶,只是听了一遍,他就可以分毫不差地将歌曲吟唱出来。

“小怪物!吵什么吵!”看守他的男人踢得笼子当当作响。

埃里克闭上嘴,垂下眼毛,遮掩住眼底涌出的阴鸷之情。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清脆的鸟鸣,循声看去,看到红砖墙上长了一丛迎春花,一只麻雀唧唧叫着,小鸟的翎羽在阳光下仿佛散发着自由的光辉,也用黑豆般的小眼睛回望他。

待到夜幕落下,新的驯“兽”人扯掉埃里克的头套,扒掉他的衣服,将他向观众展示。

那些西装革履的绅士老爷少爷们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各种畸形人,眼里闪烁着好奇和傲慢的光芒,他们觉得世上卑贱的存在证实了自身的高贵。这使他们觉得高兴,高兴了,便掏出口袋里的钱子儿往笼子里丢。

埃里克抱起头,鞭子就往他身上落,“抬起你的头!让大家看看你魔鬼一样的脸!”

埃里克被打的要跳起来,下意识地看过去,凌乱头发下一双眼珠赤红,仿似被逼迫到绝境般的困兽般凶狠毒辣,执鞭人不由地怔了片刻,感觉一股寒意如蛇一般从脊背攀上来,额头也渗出虚汗来,缓了须臾才缓过劲儿来,更加用力地抽打了下去。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这个怪胎会杀死自己,真是太邪门儿了。

第5章

马戏团老板新聘了一位乐者,伴奏小提琴,是个矮小瘦弱的男人,只有晚上才来,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像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灰白的脸庞看上去仿佛岩石,他整晚低着头,站在阴影里,面目模糊,沉默地工作,叫人只看得到他纤细的脖颈和棕黑的头发,但是技艺出色,只要说得上曲子名字他都能演奏,十分娴熟。有时他会稍微抬起脸,用绿色的眼睛瞥一眼角落里偷偷注视自己的埃里克。

这天的表演结束,已经接近凌晨,小提琴手收好他的琴,提起琴盒去找老板结算今天的工钱,老板给了他几枚法郎,小提琴手数了数,“我们说好的工钱是六枚,你这只有五枚。”

老板不置可否,“那边歌剧院表演一次能有二十枚,你尽可以去。”

小提琴手抿了抿嘴唇,将钱币装进口袋里,一声不响地离开。

人群渐渐散去,光怪陆离的帐篷里畸形人表演者们各自去休息,映着昏暗灯火拖出奇形怪状的影子。驯兽人今天得到的报酬也被克扣,心里不痛快,把昨天用所有工资买的酒喝个精光,觉得手指发痒,便提上鞭子钻进笼子里,抽打蜷缩在角落的埃里克,就和以前很多次一样。

然而他没有发现今天其实是不一样的,这时他们附近没有围观的人群,但是有人群活动的余音,从笼子出去跑上十步,就可拐进纵横交错的巷弄。起初有人路过时远远看到他躺在地上还以为他又喝多了酒,因他时常酗酒打人是以也无人敢靠近,待到人们发现时,驯兽人的尸体已经僵硬,脖子上紧紧勒着他平日里抽打别人的鞭子,旁边是栅栏打开、空空如也的笼子。老板骂了声晦气,用麻袋裹了抬去停尸房。

而这个时候,埃里克已经钻进了地下通道,陪伴着蜘蛛和老鼠,在落满灰尘、潮湿黑暗的地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仍是一片漆黑,他不敢出去,也不清楚是白天还是黑夜,摸着墙往前走,碰到一只烧过的蜡烛,只有两指节长,埃里克掏出他的小“玛琪”送他的火柴擦亮一根,点了蜡烛,照亮前路。

埃里克靠与生俱来的知觉分辨东南西北,他均匀步伐,用脚步来计算距离,默然在心底绘制出走过的地方的地图来。不知走了多久,拐过一个岔道,远处隐约看见烛光,埃里克朝着烛光接近,发现脚下的道路也渐渐变得干净,天花板低低地衍伸开去,狭窄逼仄的甬道终于到尽头,埃里克跨出一步,视野豁然开朗。

这里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个卧室,岸边有一张胡桃木大床,上面铺着看上去很柔软的被褥,旁边有桌子,立着穿衣镜,还有个梳妆台,象牙梳子,木匣半敞开着,珍珠钻石水晶各式各样的精美首饰盛的溢出来,还有一只高脚杯,杯底有红色的凝固,埃里克嗅了嗅,是血液的气味。再往边上,还有几张椅子围着一张小圆桌胡乱摆着,椅子上堆着蓝的粉的绿的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淑女裙,小圆桌上则放着一只小提琴盒。

埃里克想到马戏团里那个小提琴手,心底生出羡慕之情,他把有点脏的手在同样也很脏的衣服上揩两把,伸手去打开了小提琴盒,把小提琴取了出来,有模有样地把小提前架在脖子上拉奏了两声。

吱——吱——

一点也不好听,生涩,粗糙,但是埃里克心口却仿佛激荡起了一团火焰,烧灼发烫。

咔咔。

古怪的细微的声响兀的出现。

埃里克僵住身体不再动弹,声音来自床边。

埃里克放下小提琴,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幽暗光线中,黑漆棺材贴墙摆放。

棺材盖子被什么从里面推开,一张披着长发的苍白秀气的脸突兀出现在埃里克的眼前。埃里克猛地认出来,这是这几天都在马戏团奏乐的那个小提琴手。

对方转了转毒液般碧绿的眼珠,看着他,“是你啊。”微张的薄唇间可以看到尖尖的牙齿。

埃里克转身就跑,慌不择路。

东拐西绕,不知跑了多久,又渴又饿,再从一个只有孩子才能通过的管道爬出来,又到了街上,一条不认识的小巷里。

外面阳光灿烂,大抵是午后。

顺着墙根的阴影,埃里克将最近的一户人家地下室的窗户打开,矫健如猿猴般爬了进去,他小心翼翼地在地下室翻找起来,他的运气这回似乎很好,这是可能恰好是储存食物的房间,架子上甚至放着一大块熏肉,埃里克徒手撕扯下一块,坐到楼梯上低头吃起来,就是有点咸。

砰!

头顶突然响起砸东西的声音。

埃里克听见有人在争吵。

一个男人说:“不,不该让索朗日嫁给克莱桑热,这是一个错误。”

一个女人说:“为什么不?他是一位出色的雕塑家。”

男人回答:“可是他的作风并不正派,欠有外债,还在许多情人之间周旋,我听人说他还会打女人。”

女人不满:“这些是你亲眼所见吗?我可是亲自同他接触过的,我认为他是一个勇敢且有学问有抱负的男人。”

男人又说:“总该更谨慎些,索朗日还是个孩子呢。”

女人更加不耐烦了:“索朗日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女儿,无须你操心。”

男人叹气说:“她毕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孩。”

女人冷笑一声,讥嘲似的说,“你平日里也没把自己当作她的父亲尽到什么父亲的责任,这时候这么关心做什么。还有人同我说,你要向索朗日求婚。肖邦先生。”

男人似乎被气到,咳嗽了几声,恼怒非常地说,“你明知道没有这回事!露西。”1

两人不欢而散。

等到埃里克吃掉两块熏肉的时候,一阵音乐飘进了埃里克的耳朵里。

埃里克不由地愣住了,这乐声同他以往曾经听过的截然不同,这是他有生以来听过的最优美的旋律。闭上眼,埃里克仿佛能够看到一片湖水,平静湖面上笼罩着森森雾气,当你走近时,凝视幽碧的湖水,就可注意到湖面下湍急的暗流。乐声里灌注满乐者的感情,愤怒,痛苦,无奈,他用每一个音符在哭泣。

等到埃里克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黑了。

住在这间房子里的男人咳嗽着缓慢地移动,等了很久都再没有其他动静传来。

埃里克吃了两块太咸的熏肉,咸的嘴巴发涩,口干的受不了,在地下室的房间里翻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半滴水,蹑手蹑脚走上楼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许久,觉得外面没有人,把地下室的食物打劫了一番,打算到时候找到口水喝了,就离开这里。然后埃里克轻轻地把门打开,找到厨房,水壶里还有半壶水,仰起头,就准备把全部都灌进肚子里去,喝了几口,他在黯淡的光线中看到了不远处摆放在客厅的钢琴,一看到钢琴,他的目光就黏在上面分不开了。

埃里克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起来,他想:反正我也是要逃离这里的,倒不如偷偷触摸下那个漂亮的乐器,就算到时候被发现,也是逃跑嘛。

这样想着,埃里克还用厨房里找到的布,蘸着水,把自己的手指给揩拭干净,这才敢过去,揭开琴盖,小心翼翼地按下了一个琴键。

然后逐一按过去,记住每个琴键被弹奏后发出的声音。

今天叫他印象深刻的那段旋律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埃里克拨动手指,其中的一小段就准确无误地被复制了出来,他并不能一口气就弹出来,只断断续续地演奏出零散的片段,重复几遍,才能连成一片。虽然是同样是同样的旋律,可给听众的感觉却完全不同,雾气散去,阳光落下,湖水上波光粼粼,充满自由的生机。

“很好听。”男声突然在埃里克背后想起。

沉浸在音乐里的埃里克陡然惊醒,惶然无措地回过头,看到说话人,文弱俊美的青年,穿着睡衣,靠墙站着。

穿着睡衣的男人走到他身边,单手在琴键上拨动一段新的旋律,“你来试试看。”

埃里克低着头,照着对方说的,把对方刚刚弹奏的旋律给弹了一遍。

“你喜欢钢琴吗?”男人问他。

埃里克稍稍侧过脸,脏乱头发下眼睛明亮,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又问。

沉默了好一会儿,埃里克也没有报上名字。

男人打量着他,从这孩子骨瘦如柴的外表就可以看出他的困窘处境,嘴角还沾着没有擦干净的食物渣滓呢。还是个孩子呢,他叹了口气,他当初第一次见到桑的孩子们时,那两个孩子也就这么大,“我是弗里德里克·肖邦。”

埃里克站起来又想逃,揣在身上的食物突然掉了出来。

肖邦低低笑了一声,“不用害怕,孩子。还有,你该洗个澡了。”

第6章

外祖父常年发神经,在家必是将道林装扮成小女孩的模样。

道林不胜其扰,便问恶魔该怎么摆脱此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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