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没有惊讶，事实上，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几年前，同一天，他们一起来过。

刘允像是没有看到孙宇凡一般，只是对苏哲说着。倒是孙宇凡先开口，对苏哲说：“我觉得你们也许需要好好谈一谈。”说完，看了刘允一眼径直走开。

只剩下刘允和苏哲，两人面对面，仿佛凝聚着无数话语。

“早知道这里会被开发成旅游景点，我们当年就不在山顶种那颗树了。”刘允淡淡的开口。

“苏哲，那棵树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可惜我们都不能知道了。”苏哲闻言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刘允太了解自己，这样的话无疑是每一字都让苏哲难受无比。这种无比惋惜的口气，仿佛字字针对自己一样。

“刘允，你说，我们现在是老朋友……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苏哲无力的开口道。

“老朋友就不能有一些共同的回忆吗。”刘允的嘴角始终保持那样的弧度。

老朋友的回忆也让苏哲如此难受，是因为苏哲清楚，那些回忆并不属于老朋友的范畴。

“以前我还会想，如果以后不爬山了，我们还能来骑自行车。”刘允的口气悠远而叹息。

“如果作为老朋友，其实也未尝不可，只是……”

“只是你不会愿意。苏哲，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刘允上前一步，轻声的问道：“你喜欢过我，对吗。”

苏哲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时间可以改变那么多东西，在我们两人都面目全非的时候，留下一些影子为什么不能珍藏于心里。

苏哲对上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是，我喜欢过你。”刘允听到这一句话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喃喃的重复一遍：“喜欢过……”是啊，只是喜欢过。在你喜欢我的日子里，我早已错过了你。

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刘允退后一步，看向一旁不远处的孙宇凡。说道：“那天，他发信息说道‘苏哲念念不忘的男人’这样的字眼，让我……”刘允没有说下去。

苏哲觉得心被一击，疼痛难忍，孙宇凡会那么认为，实在是情有可原。毕竟之前……

念念不忘的男人吗苏哲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语。如果在以前也许他会这么觉得。因为苏哲深知，他会记刘允很久很久。可是，已经不爱你了。在我们重逢的时刻，我深深地认知到我们都变了，不同了。还记得只是以前那个对方。

苏哲对刘允摇摇头。刘允看在眼里，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他走向车里开走。

他走向他爱的人身边。紧紧的拥住他。

“孙宇凡，我们走吧。”

“好。”

只要还有你，只因还有你。

第四十七章

冬季的傍晚降临得总是这样快，孙宇凡与苏哲执手走在蒙上一层黑雾的路上，而自从刚刚苏哲和刘允做了最后的告别后，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说一句话。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苏哲觉得自己的脚有些发酸，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了，而孙宇凡发现了自己的不适，他停下来静静地凝视着苏哲。孙宇凡的影子和苏哲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两人暴露在暗黄的路灯下。

孙宇凡愈发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有些不适地拨了拨细碎的刘海，孙宇凡的这个动作竟然让苏哲不禁悸动了一番，怎么现在连看孙宇凡都会有这样情不自禁的感觉。黑色的外套明显在这样的时节略显单薄，修长的腿被米白色的裤子包裹地恰到好处，孙宇凡垂下的眼眸中似乎隐匿着一种复杂而深沉的感情。

苏哲明白，孙宇凡刚刚的退让只是想让他和刘允做一个了断。他尊重自己的感情，所以他留下了这样适当的空间给他和刘允，从什么时候开始，孙宇凡变得这么体贴了。

伸出手有些吃力地抚上孙宇凡的脸，孙宇凡似乎被苏哲手心冰凉的温度诧异到，他犹豫着将自己的手覆在苏哲冰凉的手上。可是孙宇凡还是保持着垂眸的姿态没有看向自己，这个别扭的家伙。苏哲笑了笑，但是这样的笑容引得孙宇凡不满道：“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很可爱。”

“靠，竟然用可爱这种词形容我，亏你还是语文老师。”

“宇凡。”喃喃地喊着孙宇凡，苏哲抬起孙宇凡的脸看向自己。孙宇凡对上苏哲真挚的眼眸，细边的眼镜衬托出苏哲与生俱来儒生的气质，然而那样坚定的眼神，是孙宇凡从未看见过的。甚至是在王沐那里。

“以后，念念不忘这个词只会适合你。”被苏哲唐突的话说的一愣，孙宇凡很快反应过来，他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路灯，但其实是在掩藏心中不止的幸福感。“什么念念不忘……苏哲你……”

唇上传来柔软的感觉，苏哲掂起脚吻上了孙宇凡。然而孙宇凡却始终没有给予回应，似乎是那日苏哲主动的吻带来了他心中一直的痛，孙宇凡僵在那里，只是另一只手仍紧紧地握着苏哲的手。

我们的苏哲当然不会有继续深入的想法，他只不过是想单纯地让孙宇凡安心罢了。脸上似乎被染上了一层红晕，孙宇凡有些出神地看着苏哲，良久，一抹充满邪气的笑容又出现在孙宇凡的脸上：“苏老师，我觉得你现在特别像一种动物。”

“动物？”苏哲很认真地思考着。

“像——兔子。”意味深长地拉长了最后一个字，孙宇凡像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弯下腰凑到苏哲的耳畔，呼出的温热气息引得苏兔子一颤：“果然很像兔子啊，特别是在床上……”

当然，兔子也会被惹毛的。用手肘捅了一下孙宇凡的肚子，苏哲瞪了弯腰的孙宇凡一眼，但是孙宇凡好像有一种被弄疼的感觉，他捂着腹部蹲了下去。于是我们善良的苏兔子颠颠地走到孙宇凡面前，带着担心的情绪同样蹲下来想去拉孙宇凡。

手腕倏然被攥住，抬起头的孙宇凡像是得逞一般地冲着苏哲笑了一下，然后就凑上去在他的唇边啄了一口。偷香成功的孙宇凡满意地站了起来自顾自的说：“既然都这么晚了，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不好吧……”苏哲立刻脑内了自己同孙宇凡同住一个房间同睡一张床的情境。

“去泡温泉。”拉着苏哲的手，不顾苏哲的反抗，孙宇凡加快了脚步。

“呃……我没带钱……”

“我请你。”

“我最近不方便……”

“苏老师，这个理由太烂了。”

“……”

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豪华的宾馆。

不过苏哲才没空欣赏这偌大的宾馆，从孙宇凡一副主人姿态的模样就知道这是他爸开的。而孙宇凡只和一副经理打扮的人说了几句话就朝自己走了过来，他一边笑着一边挥了挥手上两个泛着银光的钥匙，看来是真的要去泡温泉了。

认命地从孙宇凡手上接过钥匙，走进更衣室的苏哲忽然发现，怎么更衣室会一个人都没有！不会是——看着已经开始脱衣服的孙宇凡，苏哲又脸红了一番。不会是这个家伙以前提前清场了吧……他要干什么……不会是想在泡温泉的时候……

“兔子，你在想什么？”孙宇凡的沙哑的声音像是在苏哲耳畔炸开一样，苏哲下意识想拉开了孙宇凡的距离，但孙宇凡却提前揽住了他的腰。“怎么还不换衣服……嗯？”又是把最后一个字音拉长，这样暧昧的挑、逗让苏哲的脸更红。

“其实，我还喜欢看你因为我脸红的样子……”另一只顺着苏哲的脊背游移，冰凉的感觉透过单薄的衣服传遍了全身，感觉到那双手扣住了自己腰际的皮带，苏哲转身有些恼羞成怒地推了一下孙宇凡，可是这个转身却使得苏哲把孙宇凡看了个光，要不是下身围着一个浴巾……

循着脸和脖子红透了的苏哲的视线，孙宇凡也把视线定格在自己腰际的浴巾上。“难道苏兔子你觉得，这围巾太碍眼了？没关系，我把它……”有的时候苏哲真的想让孙宇凡喋喋不休的嘴闭上，苏哲打了一下孙宇凡扯住浴巾的手，催命一般地把他推到冒着袅袅白雾的入口处。

磨磨蹭蹭快半个小时的苏哲终于像是进刑场一般地走到池边，他发现孙宇凡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电影，不远处竟然还有一个大屏幕，幸好上面放着比较正常的场景，不然苏哲真想闷死在温泉里。

苏哲选择在孙宇凡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除去孙宇凡这个家伙，泡温泉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氤氲的湿气蒸腾着升起，温热的水环绕着自己的肌肤带来一种舒心的感觉。不远处的孙宇凡仍看着屏幕上的电影没有说什么，从这个角度看去充满魅力的孙宇凡一览无余。

平时不敢直视孙宇凡身材的苏哲每次都是闭上眼睛迎合他，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孙宇凡的手臂搭在一旁的石块上，修长的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石块，另一只手放在唇边似乎是在聚精会神地思考着电影的情节。手臂因为这样的弯曲而把肌肉的轮廓毫不吝啬地显露于柔和的灯光下。突出的锁骨使得孙宇凡看起来尤为魅惑，孙宇凡的肩虽不是很宽但却看起来十分结实，连起伏的胸口出也若有若无地凸显出健壮的身体线条。

“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对上苏哲赤裸裸欣赏自己的目光，他早就发现他在偷看自己，可是还需要偷看吗。

“孙宇凡你在看什么电影？”苏哲暗暗庆幸此刻还有可以叉开的话题。

“《这个杀手不太冷》。”瞥了一眼似乎安下心的苏哲，孙宇凡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把两手交叉放在脑后，继续看着电影的孙宇凡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过来？”刚想拒绝的苏哲又听到孙宇凡说：“还是我过去？”

再一次认命的苏哲一点一点地朝孙宇凡的方向挪过去，他有些尴尬地笑着：“孙宇凡，你很喜欢这部电影吗？”

“现在看起来比较喜欢，以前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有那样不负责任的父亲，是一个家庭的悲哀，恰巧自己也是这样。而苏哲似乎是感觉到了孙宇凡话语中的感伤，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我觉得你很像Mathilda，”孙宇凡嘴角的笑容显得十分温暖，“因为她，Leon才得到了救赎。”而因为你的出现，让我改变了对老师的看法，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家庭的温暖，更重要的是，我们之间也迸发出了不可思议的爱情。

苏哲，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我，因为，我爱你。

大屏幕上出现着电影最后的场景，狼狈的她把Leon的那株绿色的植入小心地栽在地上，她绝望的神情下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I think we＇ll be okay here.Leon.”

第四十八章

冬天的时候人们总喜欢说一些八卦来缓解一下自己几乎也冻僵的神经。老师也是如此。

苏哲这些天总是听身边的老师说关于早恋的话题。他也不怎么参与讨论，他总认为在这个年纪比较纯粹的爱情并不是错，好在班上并没人他让特别烦恼这方面事情的同学。再说了，还有一个孙宇凡摆在时不时指向后门。

直到有天这样的话终于传到了自己的耳边里，不是关于别人，正是关于孙宇凡的。

“苏老师，你们班那个尖子生陈琳好像谈恋爱了啊。”苏哲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几乎都要忘了这茬，但也并不是很确定那个所谓的谈恋爱对象是不是孙宇凡。

“就是你们班的孙宇凡啊，昨天看到他们在校门口抱在一起。”一旁的任课老师带着调侃的语气说着。苏哲唯有点点头说去了解一下，之后便怎么也安不下心。孙宇凡没怎么跟自己提过关于陈琳的事，他以为他们两个人已经分手了。可是，即使再怎么告诉自己这可能是误会，苏哲还是止不住的心神不宁。

下了晚自习已经很晚，夜晚清冷的空气弥漫在周围，苏哲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自顾自的走着路，一旁的孙宇凡看着前面的电线杆离苏哲不到十米，但是他还是没有抬头的意思，无奈只好走上前。

“唔……”苏老师毫无意外撞在了孙宇凡的胸口上。有些缓过神来的抬起头，苏哲对上孙宇凡无奈的眼神。“苏老师，你最好告诉我你是想我想的出神了。”苏哲愣愣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孙宇凡，我想问你件事。”

话到嘴边苏哲又不知怎么开口才好，踌躇着只是说：“关于陈琳……听说昨天……”说着苏哲看了一眼孙宇凡，他的眼神波澜不惊，好像只等着苏哲继续说下去。这下苏哲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下去，看孙宇凡这样的反应，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不继续说了？”孙宇凡的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意味的弧度。“苏老师，你大可以直接问我。何必这么犹豫。”说罢猛地靠近苏哲，“你有这个资格。”苏哲垂下眼眸。

“昨天，我找她说清楚了。至于最后，她让我给她一个拥抱。”简短两句，孙宇凡没有多说，事实上，昨天陈琳忍着眼泪，没有挽留没有纠缠，只是静静的点头，就连最后的拥抱也是轻轻的。这样的她让孙宇凡十分于心不忍，但孙宇凡也清楚，长痛不如短痛，他也没有资格让她担着女朋友这个名义。宁愿现在疼痛，也不想以后伤害。

“她应该很难过。”不知怎么的，苏哲喃喃的说了这句话，孙宇凡不可否认。

“这几天，多注意下她，我这个班主任根本没有办法去找她说什么，我怕她会……”孙宇凡有些微微的惊讶。“你不介意吗？”

苏哲摇摇头，微笑着：“之前，你不是也不介意吗。我相信你。”孙宇凡静静的看着他，把苏哲拥入怀中，紧紧的。互相信任的感觉最好不过。也许，我们都辜负了一些人才能成全自已，与其怀着愧疚的心，不如更加珍惜眼前人。

到了家里，孙宇凡快速将苏哲拉近卧室，将其压制在墙上。灯还没有开，依稀看见窗外氤氲的湿气。“苏哲，今天晚上我们不补课了。”

“可是你快要模考了。”苏哲委婉的拒绝着孙宇凡的言下之意。可是反对无效。不一会，两人便纠缠在床上，微微的喘息声和呻吟声仿佛令人面红耳赤。孙宇凡今天似乎异常温柔，苏哲今天似乎也异常配合。紧紧贴合的两人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或许是两人都意识到感情和维护感情的来之不易。因为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这些天孙宇凡确实有像苏哲所说的去做。陈琳好像又恢复昔日好学生的模样。甚至在这一次模考中拿了年级第一。孙宇凡想，或许自己和苏哲的担心是多虑的。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孙宇凡靠向身后的座椅，总有人会改变你，确实没错。孙宇凡不再旷课，不再闹事。甚至偶尔物理作业还会写写过程，换来单秋泽的单独提名表扬。数学考试依旧第一，潘越十分欣慰的没有说孙宇凡总是看后门的小动作。

周五放学时，天已经黑了。黑色的天空在路灯下如墨，一旁随风摆动的梧桐作响，孙宇凡接到电话后，紧紧捏着手中的手机。跳动的眉间压制不住怒火和不安。耐着性子，发信息给苏哲告诉他今天有事后。便转身往熟悉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