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怪谈之鬼器+番外——北碗
北碗  发于:2015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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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话说下来,流畅连贯,滴水不漏。连空桐嘉自己都不知道,他几时竟也能将假话说得这样信手拈来。

空桐嘉的谎言说得十分成功,再加上他本就是一副落难公子的做派,更是让人不忍拒绝,商人没有过多的犹豫,随即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空桐嘉道过谢,心中不由浮上一丝庆幸:幸好他于赵国士兵而言,还只是一个远在天边的名字。正因如此,他才得以跟在人群中便能偷偷混进城里。若是他有庞涓那样的名气,再加上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恐怕一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平平安安地踏进邯郸城一步。

轻松地混在商人之中进入了邯郸,空桐嘉在一个路口向商队辞行。看着缓缓消失在街头的商队,空桐嘉叹了口气,开始从包袱里清理那些纯粹用来做戏的“行李”。

将手里的最后一块石头丢弃在不起眼的角落,空桐嘉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他还不至于忘记自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混进敌国的国都,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空桐嘉在心中固执地认为庞涓不会死,可若想找到庞涓,就先要知道是谁刺杀了他。他能够猜到,这件事一定跟赵国有着莫大的联系。换做其他任何一国,都只会隔岸观火,而不会做这种铤而走险之事。

唯有赵国,也只能是赵国。

话虽如此,可要从哪里找起呢?空桐嘉心中一时也没有分寸。他甚至不知道关于这名刺客的任何信息,他是何方人士,受何人命令,甚至于不知“他”是男是女。

稍稍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空桐嘉想走出有些昏暗的小巷,却发现巷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个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古朴的佩剑悬在腰间,一副卿大夫的打扮。

空桐嘉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地就想要绕开他——情况未明之前,他暂时还不想和赵国的官吏有任何接触。

在他低着头走过去的时候,男人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举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那人才突然伸出手拦住他,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句话。

空桐嘉有些不可置信地退开两步。

其实他的语气非常平和,说话的气势也不向远远望起来那样咄咄逼人。他就维持着俯在空桐嘉耳边的姿势,眉眼稍稍带了笑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具亲和力。

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又一次响起,“魏国的副将大人?或许,我还是该叫你……空桐嘉?”

55、飞来横祸

“赵奢!”空桐嘉咬着牙,毫无形象地一掌拍在了赵奢的桌案上,被打搅的人却没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反而极有耐心、像是哄孩子一样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麻烦的始作俑者居然还敢问他怎么了?

门只是半阖着,一个有些固执的声音从虚掩着的门缝不屈不挠地挤了进来,“空桐,不论怎么说,错了便是错了,先生若要罚,也是应该的……空桐?你在哪儿?”

大致明白了少年如此失态的原因,赵奢了然地微微一笑,“括儿让你心烦了?”

“没错!”空桐嘉狠狠地瞪向他,“是不是你根本找不到能忍受他的伴读,所以才故意害我?”

“诶?”赵奢无辜地回望,“括儿只是有些过分认真而已,这就让你困扰了吗?”

“过分认真?”空桐嘉一字一顿重复一遍,杀气十足。

赵奢猛地拂衣起身,“对了,今日我还有要事要入宫一趟,若有什么事,且请等我回来解决,可好?”

托辞,毫无疑问的托辞!

一直以来优哉游哉的样子消失不见,赵奢健步如飞地走了出去,没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门口。空桐嘉追之不及,只能独自生闷气。

不知何时虚掩的门已经洞开,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跟他年龄相仿,不同于空桐嘉浑然天成的温雅气度,少年摆着的是一张几乎制式化的木头脸,“找到你了,空桐。”

空桐嘉一脸认命地站起身来,纵无奈,表情也还是一贯的温和,“嗯,我只是一时有些不舒服而已,无妨了,我跟你回去。”

少年赵括眯起眼睛,划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空桐嘉一边跟在他后面往回走,一边诅咒着没义气的赵奢。不知是不是他的诅咒起了作用,此时的赵奢也遇到了一点不大不小的麻烦。

他实在是不想介入两个平均年龄不到十八岁的孩子之间的争端,故而唤了人来驾车,预备去各处城门看看有没有庞涓的消息。

端坐在车中的赵奢感觉到四周车厢突然剧烈地一晃,驾车的马毫无预兆地狂奔起来,赵奢心知应是马匹受了惊,勉强维持身体平衡,一边探出头去大声问,“怎么回事?”驾车的仆人却早已经不知被甩到哪里去。

干脆利落地钻出车外,赵奢单手紧紧拽住马缰,想要喝止惊马,却不想马儿却如同发了疯一般,狂奔打转,连赵奢都奈何它不得。耳畔惊呼连连,赵奢不知是否伤了人,情急之下,反手拔剑刺向了马颈。

很准,直入颈动脉,一剑毙命。赵奢也赶在车辆被死马拉拽倒地之前跳了出来。顾不上多想,他先去查看四周的情况。

距离翻到的车不远处,有一个纤细的人影委顿于地,看得赵奢心里顿时就是一沉:果然还是伤了平民。

他紧走几步上去,俯下身去问那个被撞倒的女子,“可有大碍吗?”

女子却一径低着头不语,赵奢循着她用手按住的地方看去,发现裙裾已然被鲜血浸透,显然伤势不轻。

“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可好?”赵奢轻声问她,却不知这句话仿佛触动了一个无名的开关一样,甫一出口,女子便抬起头惊惧不已地看着他连连摇头。

这一抬头,饶是赵奢也要惊为天人。那一张脸漂亮得让人心悸,只是过于苍白而没有血色,便多了些楚楚可怜的意味,她畏缩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不要……”看样子若是赵奢的气势再强一点,可能会当场将她吓昏过去。

见女子视自己俨然如洪水猛兽,赵奢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该送你去哪里?”女子依旧惊恐地盯着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向旁边歪去,赵奢眼疾手快地接住那个纤细的身体,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意识全无。

还真的被自己给吓昏了,我就那么可怕?赵奢颇有些哭笑不得。可是说到底,他怎么也不能把人直接给丢在这里。

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到,赵奢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声,“得罪了。”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来,怀中的身体虽然单薄,骨骼却十分明晰,身形较之同龄的女子也无疑更为高挑一些,似乎……也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轻盈。

总算徒步回到了住处,一路上遭遇了多少奇奇怪怪的眼神赵奢早已经不再去想,就这样维持着一副处变不惊的表情跨进了自家的门槛。

“大人……”看到刚刚出门不到半天的赵奢去而复返,还忒淡定地抱着一个人,院子里本来忙碌的下人瞬间被吓得不轻。

赵奢已经心力交瘁到什么也不想解释,只是径直走进内室,将怀里的人小心地放在榻上,示意他们去请人给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子治伤。

一回头,正好看见站在门外的空桐嘉。

“赵奢,我原以为你只是狡猾,还不至于下作。现在看来,似乎是我错了。”不知是由于早上的气还没消,还是单纯地误会了他,赵奢只觉得空桐嘉看他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

想起刚刚那几乎是戏剧性的一幕,解释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终于也没有出口——这件事如果较真地解释起来,要想完全说通实在要耗费太多的经历。

他只是诚恳地看着空桐嘉,最后用四个字发表了感想,“你误会了。”然后就自动自觉地忽略了空桐嘉接下来可能问出口的所有问题,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还不忘合上房门。

平复了一下混乱的心情,赵奢开始仔细地思考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驾车的马都受过专门的训练,也每天都有专人照料,突然没有理由地受惊,实在让人想不通。更何况,一直到出事的前一秒,他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征兆。

如果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意外,赵奢当然可以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任由它过去。只是他隐隐能够感觉得出,这很可能是一场经过了精心策划的阴谋。

那么,目的呢?

56、曲于清商

赵奢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门扇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是空桐嘉站在外面。

“怎么了?”赵奢不得不停止思考,抬头看向他。

空桐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醒了。”

“嗯,知道了。”赵奢点点头,却是满心疑惑:为何说到这件事时,空桐嘉的态度那么奇怪?

他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赵奢走进内室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家儿子急得团团转的样子,他迎上几步问道,“怎么回事?”

赵括一张小脸上满是无奈,“我只是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家,结果……”想起之前自己问出同样的问题时女子的反应,赵奢觉得他大致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果不其然,他伸手挑开帐幔,女子单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掩着胸口轻咳不止,一双眸子里水光潋滟,我见犹怜。

“小儿鲁莽,刚刚多有得罪了。不知我应将小娘送回哪里去呢?”赵奢没有再提回家的事,而是明智地换了一个问法。

女子慢慢平复了呼吸,忽然对着他盈盈下拜,“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我誓不愿再回去受万般折磨,大人恩情无以为报,愿意在大人府中为奴为婢,不知大人能否收留?”

“什么?”对于这样突兀的请求,赵奢显然没有心理准备,但看女子固执的样子,却也知道她并非戏言。

不过……她刚才说什么?不愿再回去受万般折磨?

如此一来,倒也能解释她为何不愿回家了。

赵奢看着眼前的人,不知如何作答。一旁的赵括却也突然一脸认真地上前来凑热闹,“父亲,这小娘看样子十分可怜,不如就留下她,如何?”

“嗯……”以他的状况而言,要想在府中留一个人,的确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女子虽然来路不明,却显然连半分武功都没有。更何况,即便她心怀不轨,若是进了赵奢的地界,便早就是万事不由自主。故而赵奢没有过多的犹豫,便说“也罢。”

他看向仍旧恭顺地低着头的女子,问她,“只是今日你为我所累,若还要在我府中为婢,我心中实在有愧。不如……你做我的侍妾,可好?亦可免了你受旁人的欺辱。”

想了想他又温和地补上一句,“不用其他,你只要为我侍奉笔墨便可。”

“侍妾……?”女子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不愿意吗?”赵奢问。女子愣了愣,轻轻摇头,随即又点头,“愿意……”些微的笑靥在她脸上绽开,如同一朵漾着微波的花,赵奢一时竟看得有些失神。

“好,你叫什么名字?”被这一笑软了心,赵奢也不禁放柔了声音。

“我名……商宜。”许是赵奢温柔的态度起了作用,女子看他的眼神不再透着恐惧,声音也稍稍放大了些。赵奢这才发现她的声音很好听,不同于那种听惯了的柔婉,如同清凌凌的玉碰碎在耳边。

“商宜吗?”听到这个名字,赵奢轻轻皱起眉头,“这已是和当今的君夫人同讳了,总有些不妥。”

听见他说,女子便乖巧地低下头去,“既然如此,还请大人重新赐名。”

赵奢唇角扬起微笑,略作思考之后,他试探地问道,“商羽,便改为商羽可好,也正好衬了你的声音。”

女子侧过头想了想,一双明眸忽而晕染了万种风情,“商羽谢大人赐名。”赵括和空桐嘉早已经知趣地退了出去。

“真的好漂亮啊……”赵括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空桐嘉,让后者不知该如何评价。“你喜欢她?”空桐嘉心中突然冒出恶作剧的念头,要说年岁,他今年也不到十九岁,调皮的孩子心性尚未褪尽。他倒想看看,这个一贯自诩学士的小书呆子,要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果不其然,刚才还一脸歆羡的少年听了他的问题,绯红瞬间就爬满了脸颊。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甘地小声争辩,“人皆爱美,我……我又岂能免俗……”

空桐嘉“噗嗤”一声笑了,笑声吸引赵括忿忿的目光,他直起身,恢复从容端雅的做派,可嘴角有些恶质的笑容却还是出卖了他想难为少年的事实,“话说回来,你父亲收了她做侍妾,她与你岂不就有了母子之分?这‘喜欢’二字,你以后还是不说的好。”

听出空桐嘉语气中明显的取笑意味,赵括不由得气急败坏地瞪向他。被瞪的人却好像丝毫没有自觉,犹自笑得十分开怀,平常冷静持重的大人模样早没了七八。

此刻的内室里,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一片沉默。

商羽踌躇了半晌,有些畏缩地问道,“这件事情……夫人会同意吗?”赵奢一愣,随即低低地回答,“括儿的母亲,已在两年前去世了,你不必担心。”

“对……对不起!”商羽自知问到了不该问的,有些惊惶地道歉。

“无妨。”赵奢看着她畏惧不已的样子,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岁。”

“是吗?……”赵奢仔细地打量面前的人,不由皱起眉头轻轻叹息,“太瘦了……脸色也不好,真的没有大碍吗?”

商羽看着他微笑,坚定地摇了摇头,“真的没有,不过是我自小便有不足之症,所以才这样而已。”

看着苍白单薄的人,赵奢不由心生怜惜,旋即又装模作样地板起面孔,“既然有不足之症,为何不好好调养呢?”

美丽的女子,眼角眉梢笼上一层淡淡的愁绪,却不答话。

赵奢也不愿逼迫她,只是温和地说了一句,“你既然到了我这里,便可好好地调养身体,这样可好?”

商羽轻轻点了点头,赵奢冲她安抚地笑了笑,“好好休息。”说罢,便走了出去。

那双纯黑色的剔透眸子一直追随着赵奢的身影消失,眸中如同秋水洗过一般,美得干净而纯粹,不染纤尘。

57、瞒天过海

商羽的确聪明,性格又柔顺可爱,没几日就和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混熟了。无论见到谁,她都会笑着招呼,本就倾国倾城的一张脸笼上温柔的笑意时,让观者便不由心驰神往。

只是空桐嘉总觉得,这个不知何处而来的美丽女子,总有点怪怪的。究竟是哪里不正常,他也说不出。比如……现在。

虽然他心下隐隐觉得,偷看别人确实不是妥当的行为,可他也不知屋内的人究竟是睡着了还是醒着,贸然打扰,亦非他所愿,便只好在这里静静地站着。

门半开着,朱色窗子也只掩着一半,一棵叫不上名字的树正好探进来一串柔软的花枝,暖风拂了窗户,便带落不少花瓣在案子上。

空桐嘉看在眼里,除了觉着可惜,却也有些不知名的情感在心里深深浅浅地浮着,忽而觉得,这样的景色衬了那人,似乎也别有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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