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对模特工作的了解多一些，态度更认真一些……

沃格特对于贾斯帕的安排毫无异议。其中一个原因非常现实，他的钱总是不够花。虽然在衣服上，沃格特已经尽量不去看他喜欢的范思哲新款，只穿从家里带出来的。这让他省下一笔钱。但毕竟从出生开始就没为金钱发过愁，他一些习以为常的生活习惯在一般人眼中已经到达奢侈的标准。比如矿泉水，这个意大利牌子的水一瓶250ml要价八美元，他都是论箱买的，因为实在无法接受其他牌子的矿泉水。沃格特很清楚，继续下去，他真的有可能如父亲所愿的，在花光所有钱后灰溜溜地滚回去，接受家里的各种安排。怎样多赚一些钱是一个难题。有贾斯帕做领路人，教导他成为一个更专业的模特，拓宽工作的路子增加收入，沃格特没理由拒绝。

另一个原因则是，贾斯帕·布朗是他的型（ˉ﹃ˉ）。漂亮、高瘦，年长，性格温柔包容，擅长照顾人，至少沃格特被照顾得很舒服，和贾斯帕也相处得很舒服。作为一个血气方刚、心智成熟的男人，他没有掩饰侵略的目光。他任贾斯帕摆弄，已经隐含追求的意思。

沃格特是个聪明的人，有了贾斯帕的引导后，做模特的工作更加得心应手，他的进步和逐渐展现的风格令人吃惊，沃格特开朗顽皮的性格很容易感染人，虽然有时会被他的恶作剧弄得哭笑不得，但和他合作过的人依然对他赞口不绝，亲切地称呼他为“神奇的小子”。

与此同时，沃格特和贾斯帕的关系也在飞速升温。沃格特在贾斯帕眼里看到他对他的着迷，当他把贾斯帕压在墙上亲吻后，得到的不是一巴掌而是一双缓缓环在腰间的手，接下来的发展变得顺理成章。

很多年后沃格特依然愿意承认，在和贾斯帕·布朗一起时，他渡过了一段甜蜜又美妙的时光。

他甚至把这一段恋情定义为“初恋”。

其实在遇到贾斯帕·布朗之前，沃格特曾经与别人有过几段短暂的关系——比他大三岁的二哥很担心他会变成一个禁欲者，经常在他耳边吹鼓“到了十八岁还是处男将是人生最大的污点”，还热心地给他介绍女朋友。沃格特不得不告诉他，他的初体验对象就是他的前女友。她和二哥分手前已经对他有了好感，分手后，有一次他们在酒吧碰见了……

沃格特交往过的人都比他年长，两世合起来差不多四十岁的人对同龄的小正太小萝莉完全提不起劲。但这几段关系都来去匆匆，更像是一个少年为了满足对性的冲动好奇而进行的。只有沃格特知道他在那些短暂的关系获得的只有空泛的、宣泄一般的快感，转瞬即逝，不具任何意义。于是他停止了这种行为，直到他遇上贾斯帕·布朗，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两人在一起的一年过得非常愉快。他们同居、做爱，做每一对情侣都会做的傻事和蠢事，偶尔一起工作，共同面对那些令人不快的纠缠刁难，共同促进之下，事业稳步上升。这也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查尔斯·范宁，四十六岁，一个有名的独立经纪人，ford模特经纪公司总裁的密友，与img模特经纪公司，next模特经纪公司关系良好，除了手上握有三女两男五个顶级模特外，还挖掘了诸如丽芙·泰勒、可可·罗恰，麦克斯·莫塔等多位极具潜力的年轻模特，介绍到其他知名模特经纪公司。这些模特后来无一不功成利就，成为超级模特，在时尚圈大放光彩。查尔斯·范宁被誉为模特界能点石成金的人之一。

不过这个独立经纪人与出色的眼光齐名的还有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并且他和经手过的男模常常爆出绯闻。据说查尔斯·范宁一次酒后失态，曾经公开说过“我的男孩们，味道无与伦比”，也不止一次被拍到和男模特激吻的照片。偏偏因为他的成就以及与模特圈的良好人脉关系，很多人即使知道他的作为依然对他趋之若鹜。

查尔斯·范宁向沃格特和贾斯帕发出签约邀请。

第三章：为了事业

模特界的性别歧视非常严重，在男权社会中，一个非常独特的重女轻男的地方。即使是最顶级的模特经纪公司，签约的女模特和男模特的比例也不会超过四比一。

顶级女模特可以引发全球关注，成为顶级名牌的宠儿，待遇堪比好莱坞一线女星。男模特出人头地的几率比女模特要少得多，他们领着往往只有女模特的不到一半的薪水，作为衬托鲜花的绿叶，经常被人忽略，甚至会因为过分漂亮的容貌被贴上“同性恋”的标签。

市场起决定作用。时尚再如何讲究艺术性，被烘托得高大上，归根到底为的还是销售。没有销路的时尚会很快被市场淘汰。女人的衣柜永远少一件衣服，男人的衣柜永远只需要一件衣服。时尚的倾向不言自明。

时尚界对男模特的需求永远大大少于女模特。能成为一线名牌男模特的人，无不经过精挑细选，而且一旦选定了，就不会那么频繁地更改。因为能把改动非常有限的男装穿出独特风格的男模特总是凤毛麟角。

男模特要成功，除了自身条件优秀以外，就看经纪公司或者经纪人的实力了。

知名的模特经纪公司，如img、ford、next，总能凭借过硬的实力为旗下的签约模特提供资源，争取走秀名额、代言、硬照等工作，同时，又对模特有着强大的控制力和约束力，摆布着模特的一举一动，并且抽取高额的佣金。知名的模特经纪公司的经纪人是模特和公司之间的桥梁，更多地承担着沟通协调的作用，与公司是从属关系，收入只占公司抽取的佣金的一小部分。

另一种则是独立经纪人。独立经纪人和经纪公司是合作关系。他们自由控制工作时间，独立发展自己的客户和人脉，建立自己的资源网络，打造个人品牌，直接获得高额佣金。但因为没有公司可以依靠，必须通过自身创造大部分条件，对能力要求非常高，也不一定会卓有成效。

成为一个优秀的独立经纪人不容易，但一旦成功了，他的地位会更受人尊敬，积累的财富也令人羡慕。

因为不想成为模特经纪公司的扯线木偶，贾斯帕·布朗没有和经纪公司签约，而是选择一个独立经纪人。这个独立经纪人叫詹姆斯·琼斯，能力一般，手下有四五个小模特，条件最好最有发展前途的就是贾斯帕。虽然詹姆斯很希望贾斯帕顺应一下模特界的“潮流”，不要太死脑筋（明明有捷径，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但也不敢得罪这颗摇钱树，两人的关系比较平等，贾斯帕的话语权很强。因此贾斯帕让詹姆斯多带一个沃格特，詹姆斯没有太多异议——当然，沃格特的外形条件也非常有说服力。而后面的事实证明，沃格特是不比贾斯帕逊色的一块宝。

贾斯帕和沃格特这对情侣和詹姆斯·琼斯的合作还算愉快，但随着两人事业的上升，詹姆斯能力不足的缺点更加凸显，换一个经纪人成为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查尔斯·范宁的出现很合时，他的能力和影响力甩詹姆斯·琼斯一条街不止。

但除了赏识贾斯帕和沃格特的能力外，查尔斯·范宁完全没有掩饰他对他们的另一种兴趣。

“一对……情侣……”查尔斯·范宁油滑地轻叹，若有所思，“非常有趣。”他暗示他们三人可以尝试更深入的“交流”。

平心而论，虽然已经四十六岁，但查尔斯·范宁依然有风流的本钱。一头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深褐色的眼睛，保养得宜的脸孔，眼角和唇边的细纹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身高六尺，肩膀宽厚，腹部的凸起并不夸张，有着成功人士的雍容和厚重。毫无疑问，他是个富有魅力的中年男人。

沃格特脸色微微发黑。他和查尔斯·范宁握手的时候，这个百无禁忌的老头用尾指勾了几下他的手心。被一个年纪足以当他父亲的男人意氵壬，实在不符合沃格特的审美。

贾斯帕一开始很激动。查尔斯·范宁的大名在模特界非常响亮，他擅长发掘有潜力的新人。能被他看上，本来就是对模特本人的一种肯定。更何况是签约？

但查尔斯·范宁对他们的另一种兴趣像一盘冷水兜头淋下。这是一个好机会，可是和他们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相悖。

“非常感谢您的赏识，但很抱歉，我们暂时没有换经纪人的计划……”贾斯帕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拒绝了。

查尔斯·范宁有些意外：“哦，是吗？真可惜。”他看了沃格特一眼，又看着贾斯帕，意味深长说：“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他递上烫金名片。

查尔斯·范宁走后，沃格特揽住贾斯帕的肩：“我们会找到更好的经纪人。”

贾斯帕笑着点点头。

因为贾斯帕的反应很平静，沃格特很快把这段插曲抛诸脑后。

所以两个月后，贾斯帕穿着dior的定制西装在深夜回到小公寓，和沃格特面对面，他垂下头沉默了，沃格特错愕过后，也跟着沉默了，好像有一朵乌云盖住了阳光。

“我很抱歉，沃……”贾斯帕惭愧地叫着沃格特的昵称。

沃格特不是傻子，他想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脸色阴沉得吓人：“你去见查尔斯·范宁了。”而且……该做的恐怕已经做了。

该死的！

贾斯帕脸上红辣辣的一片，既羞愧又内疚。当初是他信誓旦旦强调要坚持自己的原则，不会迎合模特界的潜规则，并且手把手教导沃格特与那些规则周旋。可是今天，他把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品格全部踩碎。

“我真的很抱歉……”

“我不明白！”

“沃，查尔斯给了我一场dior的秀……”贾斯帕抱着头，“我、我……”

“我应该恭喜你吗？”沃格特讽刺。

“沃，请不要这样说。”贾斯帕红了眼睛。

沃格特抹抹脸：“为什么？”

“沃，我已经二十六岁了……”贾斯帕伤感地叹气。模特吃的是青春饭，模特界永远不缺少年轻漂亮的新鲜脸孔，他从十八岁开始入行到现在，为了自己的原则坚持了八年，虽然小有成就，但他的野心在t台，在一线大品牌，他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始终没有成功。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折腾下去。查尔斯·范宁给他的机会很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踏入那个顶级圈子的机会。他不能再错过。

沃格特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他真的只有十七岁，也许他会大吵大闹，伤心愤怒地指责贾斯帕背叛了他们的爱情。但他不是，虽然他的心脏泛起一丝一丝的痛楚，但看着愧疚痛苦不比他少的贾斯帕，他甚至无法疾言厉色指责他。

“你确定……他真的想栽培你？”

“沃格，他是查尔斯·范宁……”查尔斯·范宁的道德风评很糟糕，但他得到成就和地位靠的是他个人的眼光和能力。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对于一个成功的商人来说，利益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东西。查尔斯·范宁对工作的态度认真挑剔，他只会关注那些真正能带给他利益的人事，工作之外的暧昧关系只是一种调剂——在查尔斯·范宁看来，这种调剂甚至会让他和他的客户更坦诚亲密。他不会为了一场唾手可得的交篝随手给出一份为dior走秀的工作，那是对他的智商的侮辱，会把他在业界赖以生存的良好口碑毁于一旦。

查尔斯·范宁是真的看好贾斯帕和沃格特，不然他不会给他们发出签约邀请。而他根本没有接受贾斯帕和沃格特的拒绝。如果他是一个那么轻易放走看中的猎物的人，他早被这个竞争激烈的市场撕碎。

他找上了詹姆斯·琼斯，贾斯帕和沃格特的经纪人。詹姆斯·琼斯能力不足，但他还算识时务。贾斯帕和沃格特的发展势头让他清楚意识到他留不住他们，既然如此，不如把这个人情给了查尔斯·范宁。在美国，人情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有时甚至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能让查尔斯·范宁这个级别的经纪人欠他一个人情，詹姆斯·琼斯自然是乐意的。

有了詹姆斯·琼斯的帮忙和查尔斯·范宁之前对贾斯帕和沃格特的察言观色，查尔斯·范宁马上意识到，这对模特情侣并不是铁板一块，起码，贾斯帕·布朗不是，也许他曾经是，但现在也不是了。

第四章：分手

讥讽的是，令贾斯帕·布朗一直坚持的原则动摇的原因恰恰是他的男朋友——沃格特·佩斯顿。

毫无疑问，这对情侣相爱。年轻人的感情总是天真炽热而又真诚。十八岁的沃格特很年轻，即使外表看着比较成熟，实则还是个孩子，如果不是有贾斯帕教导着他，恐怕这个任性、随心所欲的小家伙一早已经和工作伙伴闹翻，离开模特界。二十六的贾斯帕经历更多，但从他一直对模特界的潜规则不妥协，导致事业路一直走得磕磕巴巴可以看出，他的心里依然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段恋爱关系一直是比较愉快的，因为他们真心相爱。但年长的、聪明而又感情细腻的贾斯帕一定已经看出他和沃格特之间的问题。

贾斯帕热爱模特事业，始终追逐着他的梦想，认真而执着，但沃格特不是。沃格特只当模特是一种可以赚钱的工作，他没有把它视为奋斗目标。他做模特，一是因为钱，二是因为他的恋人热爱这份工作，他和贾斯帕一起做模特，有贾斯帕照顾着他，他认为可以接受。

沃格特的心思并不难猜，他也没有掩饰地透露过他的想法。贾斯帕感动的同时，一个疑问也从心底升起来——

热恋的时候，沃格特会为了他留在模特界，但如果有一天，沃格特没有那么爱他呢？

美国没有一个州支持同性恋婚姻，同性恋者始终饱受歧视和排斥。缺乏法律的保护和社会的理解，同性恋情侣关系的稳定性比异性恋要差得多。大部分同性恋者从来没有奢望一段稳定长久的关系。

贾斯帕和沃格特没有讨论过未来。沃格特太过年轻，贾斯帕则不敢。

同居后，贾斯帕越来越意识到沃格特和他的不同。尽管并不明显，但沃格特身上的某些特质总能体现出他来自一个富裕而有教养的家庭，接受过优质的教育，比如沃格特那不自觉脱口而出的牛津腔。这是出身自普通家庭的贾斯帕不可能拥有的。而且从沃格特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知道，沃格特之所以来到洛杉矶，是因为他和古板的父亲闹翻了，他的母亲和哥哥们仍旧非常爱他，只是碍于他的父亲，暂时无法伸出援手。

沃格特肯为贾斯帕留在模特界，但贾斯帕不敢想，他会不会为了他长时间留在洛杉矶，或者说，留在美国——沃格特曾经不经意说过，他不止拥有一国国籍……

另一方面，是沃格特可怕的学习能力。即使他没有把模特当成终身职业，但在贾斯帕的教导下，他飞快地学习着成为一名优秀的模特，并且成绩斐然。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已经能和在模特界打滚多年的贾斯帕并肩，受到查尔斯·范宁的关注。

贾斯帕毫不怀疑只要给沃格特足够的时间，他能成为一名顶级的男模特，令所有一线大品牌趋之若鹜。

查尔斯·范宁对贾斯帕说：“沃格特·佩斯顿必定会成为一个大人物。你确定，如果你一直维持现在的状态，你能永远留住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