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逆命这话,莫无心有些发蒙:“逆命先生,您和贺先生是朋友?”
“朋友?”逆命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我们是生死相随的关系。”
还没等莫无心问个清楚逆命却已经停下了脚步:“好了,你该去的地方到了,我也要离开了。”
“先生不一起进去?”莫无心不由得发问。
“不了,告辞。”才一个眨眼,莫无心眼前就没有了逆命的身影,有些纳闷的莫无心只好转身回到了方涵所在的院子里,院子里的人更多了,让莫无心怎么都找不到贺极的身影,只是贺极突然出现在了莫无心的身后,脸上却十分难看。
第一百零五章
还没等莫无心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贺极就已经变了脸色,他一把将贺极拖到了墙角低声询问:“你刚才遇到了谁?他人在哪里?”
贺极脸上的神情让莫无心立刻紧张了起来,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干净净,心底刚刚升起的快乐的秧苗也已经被掐掉,有些战战兢兢的对贺极说:“我刚才在外头的院子遇到了一个和贺先生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他告诉我他叫逆命。”
贺极这才放开了莫无心的手,脸上的神色却更加难看,他感觉没有错,逆命果然来了这个院子,他本以为逆命是冲着谢无双去的却万万没想到逆命是冲着莫无心来的,他的确有在谢无双周围发现一些逆命经过的痕迹和气息,但都没有莫无心此刻身上带着的浓烈,为此贺极连忙问道:“他往哪里去了?”
莫无心连忙给贺极指了一个方向,他不知道贺极与逆命是什么关系,但贺极对逆命如此上心的态度让莫无心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发闷,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莫无心只想闹剧结束之后赶紧离开这里。
方涵放出的话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到双稚圆来,只是今次来的人更多的是一些德高望重的医者和江湖术士,还有一些打扮特殊的人明显是来自苗疆等少数民族地区。
当双稚圆已经挤得快要站不下人的时候,莫无心也被人从后面推推嚷嚷的挤到了前面来,在方涵几乎就要失望的时候一个带着银质饰品的女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扬言自己能够治好谢无双的病症。
中原医术和苗疆医术分属于两个体系,谁也不服谁,谁也看不上谁,当即就有人跳出来质疑那个苗疆女人的能力,那女人也没有多废话,一出手就让男人闭嘴,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就被种下蛊毒,一时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些难听的看不起人的骂人的话全变成了鼻血哗哗哗的往外流怎么也止不住。
见男人这样,其他人立刻就闭上了自己的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首先就要管住自己的嘴!
“这位姑娘,不知您为何敢扬言自己能治好谢姑娘身上的疾病?”开口的是一位老者,白发苍苍,显然是这江城里的德高望重之人。
“你们连谢无双得的是什么病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治好她?”苗疆来的女子一脸的傲气:“对症下药,你们来谢无双的病症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还好意思钻到这双稚圆里来?”
苗疆女子的话让在座的一些大夫红了脸,而剩下的人却觉得白看的热闹不看白不看回家还可以显摆一下自己的见多识广,才会造成双稚圆这人满为患的现象。
听到苗疆女子的话,方涵顿时觉得有了希望,连忙上前向苗疆女子行礼:“这么说姑娘知道小谢得了什么病?还请姑娘赐教!”
方涵一面对着苗疆来的女子行大礼,一面派人去把休息了的谢无双重新请出来,毕竟需要大夫的是谢无双,还得谢无双亲自来拜会才行。
谢无双很快就来了,虽然一脸的病容,她的眼中却重新涌现了希望的火光,看着那样的谢无双莫无心不知怎的想到了百里卉,他有一种直觉,百里卉眼里永远也不会出现那样的光芒。
见到扬言能够治好自己身体的女子,谢无双先向那位苗疆女子行了一番大礼才退到一旁凝神听着苗疆女子的诊断。
“谢姑娘所得的病症十分特殊。”那苗疆女子动了动,便有一只蝴蝶停在了谢无双的身上,等到蝴蝶重新飞回自己身旁,苗疆女子才说道:“谢姑娘所得的是撞魂之症。”
苗疆女子的说法又让现场回到了一片议论纷纷的状况,方涵上前一步:“敢问姑娘,何谓撞魂之症?”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同样也揣着这个疑问,毕竟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奇怪的疾病,也难怪他们对谢无双的身体状况束手无策。
“想来谢姑娘小时候身体就不太好,是否在孩童时期常有夜夜啼哭的状况?”苗疆女子并未直接说出什么是撞魂之症,而是询问方涵和谢无双。
回想起自己小时候,谢无双点点头,她常听自己的双亲说她小时候经常生病,夜夜啼哭怎么也止不住。
“这是因为谢姑娘天生缺了魂魄,魂魄不全,小孩子身体自然柔弱,当然会百病缠身。”那位苗疆女子接着往下说道:“这些年谢姑娘虽然好了许多却没能找回自己缺失的魂魄就成了一个大麻烦,因为谢姑娘丢失的魂魄也变长成了一个人。”
苗疆姑娘的话无疑是在一片湖水里丢入了一块巨石,莫无心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这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事情,同属于一个人的魂魄最后竟然会变成两个人,不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谢姑娘现在身体虚弱,无非便是另一半的魂魄找上门来了,因为魂魄相互的吸引和冲撞,才会导致谢姑娘的身体日益虚弱。”
“那可有破解之法?”方涵虽然对着撞魂之症的说法有些犹疑,但在眼下,却也没有人提出更靠谱的说法,他不得不去相信眼前的苗疆女子。
“自然。”苗疆女子扬了扬下巴:“要么消灭那个魂魄,要么让魂魄归位,我确实有办法医治好谢姑娘的疾病。”
一听苗疆女子有救命的法子,谢无双和方涵二人立刻就喜上眉梢,可还没等他们的欢喜有所持续,天地突然起了变化!
就如同那日不期而至的寒风一样,莫无心突然打了个冷颤,整个双稚圆的气温一下子下降下来,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就在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扬言能够救治谢无双疾病的女子突然倒在了地上,尖利的冰锥刺穿了她的胸膛,在所有人都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那样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瞪,死不瞑目,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招来死亡的垂帘,甚至没有人看到谁是凶手。
从她身体里流出的血好似有指引一般,形成了一个可怕而狰狞的“死”字,好似在警告这双稚圆里的所有人,谁要是敢多管闲事,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谁。
看到这样可怕的场景,谢无双一下子就昏了过去,脸色更加的惨白,而那些看热闹的人如今都察觉了谢无双现成成了一个瘟神,谁要是敢管她的事儿,这苗疆女子的下场也许就是他们的结局,一时间,惜命的人连忙往双稚圆外涌去,不敢在这飘雪的双稚圆里耽搁停留,唯恐自己也扔了性命。
莫无心被争先恐后逃命的人挤来挤去也从院子里被推了出去,原本热闹的双稚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谢无双昏迷不醒,而能治疗谢无双疾病的人又被有心人屠杀,方涵顿时觉得自己被普天盖地的疲惫感觉所淹没,只得派人送谢无双回去的同时又派人去官府报案。
看着地上的那个大大的“死”字,方涵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第一百零六章
双稚圆出的事情在天黑之前就传遍了江城的大街小巷,如今江城的人们除了谈论谢无双的病症外还在谈论着到底是什么人想要要了谢无双的命,有的人认为谢家或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也有人觉得是那个所谓的谢无双的另一半魂魄索命来了,一时间不再有人愿意上门去给谢无双诊病,那些或许有点儿本事的江湖医生更是三缄其口,毕竟有前车之鉴放在那里,又有那个人不知道惜命?
谢无双死了或许是可惜,但若死的人是自己,那连可惜都算不上了,上阎王爷的地盘上都不知道能不能喊冤,这样的风气推动着愿意到谢家看病的大夫越来越少愁煞了谢家夫妇二人,看着女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却没有人有办法,谢家夫妇又怎么可能不心痛?
而在这件事里,方家对于与谢家的姻缘也有了别的看法,尽管方涵信誓旦旦的表示此生非谢无双不娶,可他只是方家的二公子,大权全在他父母和大哥哪里,方家是生意人家向来迷信,他们只怕谢无双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怕谢无双将这份怨气代入方家,只是怕刺激方涵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这才只是暂时按下了婚期却没有做什么多疑的事情。
江城的闲言碎语随着微风的吹拂吹入了莫无心的耳中,人和麻雀一样,都是爱嚼舌根的动物,所以麻雀没有秘密,人的世界里没有不透风的墙,然而在落日的映衬下回到家里的莫无心却早已无心去关注谢无双到底是什么毛病,又有什么结局了。
莫无心现在心心念念想着的只有一个人,可是抬头看看天,红云快要被黑暗吞没贺极却一点踪迹也没有,莫无心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自然没有资格过问贺极去哪里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作为一个被贺极带在身边的小仆人,莫无心知道自己应该感激,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也没有办法不去多想。
若是他足够强大,贺极是不是就就不会把他抛下?是不是就可以摆脱唯有等待的困境?
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现在没有人可以告诉他,因为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他如何才能变强?
蒲苇韧如丝,可他不过是一棵草,轻轻一踩,轻轻一掐,就可以到阎王殿报道的命运让莫无心产生了自我厌恶的情绪。
就算再怎么讨厌自己,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尽管早已听说过神仙们都不食人间烟火,但自从居住在江城的那一日起,莫无心还是坚持每日为贺极准备一日三餐,他知道自己做的饭菜不会怎么好吃,但贺极却从不浪费。
不论莫无心所做的饭菜好吃还是不好吃,贺极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也不会浪费粮食,有的时候莫无心自己尝尝觉得很失望,只是贺极会拍着他的脑袋安慰他:“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针一缕恒念物力维艰。”
莫无心自然知道一棵稻子一束小麦都来之不易,他只是难过自己的手艺太差,只是能入口而已,虽然他做不出玉酿琼浆,可是他还是想要给贺极最好的,因为贺极是那个给了他新生的人。
不是每一个人的人生都会有峰回路转的机会,所以莫无心特别感激贺极赐给他的如今的生活,也正因为如此,除了每日拼命的打扫卫生之外,莫无心还会不断的提升自己的厨艺,在莫无心的自我训练和折磨下,不得不说他的厨艺有了很多的提升,这让莫无心自己很开心,尽管贺极吃饭的时候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想到自己端给贺极的那一碗粥里盛放着怎样的心意,莫无心就觉得无比的满足。
将冰镇在井水里的食材拿出,莫无心不太有心情的往厨房里走去,点燃一对柴火,专心致志的为尚未回来的贺极准备夜晚的佳肴,除此之外,他还要为贺极烧上一桶能够消除疲惫的洗澡水,莫无心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眼前的事情上,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去理会自己怪异的心情。
当把一切都处理妥当之后,莫无心只能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等着贺极回家,院子里被冻上了的槐树还是没有丝毫要融化的迹象,就连贺极也没有什么办法,莫无心的面前放着一个杯子一壶水,水是冷的,从井里打上来,莫无心困了就喝上一口,没一会儿莫无心喝的整个肚子都是水。
跑了几次茅厕,贺极还是不见踪影,这让莫无心心里升起浓浓的失望还有一丝的失衡,他不由得好奇逆命和贺极究竟是什么关系,值得贺极如此的在意。
莫无心几乎要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睡过去了,门却被人悄然推开,贺极从外面走了进来还是一副不惹尘埃的模样,就算是晚归,也不见贺极的脸上有一丝的疲惫,莫无心打起精神赶紧站起来上去迎接贺极。
“贺先生,我先去热饭,您先洗洗吧。”莫无心说着跟着贺极往屋子里走去:“洗澡水我一直温着呢。”
“好。”贺极点点头走进了自己的屋子,莫无心则转身去了厨房把原本已经切好的食材倒进锅里翻炒,没一会儿,几样清淡的小菜就出锅了。
贺极出来的时候换了一套衣服,头发上还沾着一点水汽,莫无心准备去取来毛巾来为贺极擦干,贺极却摇摇头,一挥手,身上的水汽顿时化作雾气蒸腾而去。
洗了碗的莫无心困得不行,但想着贺极还要听自己回报,连忙去了贺极住的地方,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莫无心走了进来。
贺极的屋子里很亮,比点着蜡烛的屋子要亮堂许多,坐在一旁的贺极手里翻着一卷书册,见莫无心进来,贺极将书册放下:“今日我走后发生了何事?整个江城如今似乎都在议论。”
莫无心忙把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一点不落的告诉了贺极:“白日里有个苗疆来的女子说谢无双得了撞魂之症,说有法子治好她,可还没等她说该怎么做,就被人杀了。”
“哦?”贺极有些意外的挑挑眉:“杀她的人是谁?”
“凶手没有现身。”莫无心摇摇头:“只是和那日一样下雪了,那位苗疆女子被一只冰锥刺穿了胸膛,那冰锥没一会儿就化成了水,她身体里流出的血在地上变成一个大大的‘死’字,看上去十分可怕,就好似有人在警告别多管闲事一般。”
听了莫无心的话,贺极点点头,看到莫无心已经困得不行,让他先下去休息,自己站在窗前思考起今日发生的事情来。
白日里察觉到莫无心身上带着逆命的气息后贺极就变了脸色,当即什么也不想的追了出去,逆命由他的恶念构成又有与他相当的实力,所以贺极这些年来才会一直寻找逆命的下落警惕逆命的任何行动。
他不相信逆命,就如逆命也不相信他一样。
说起来也可笑,他不相信逆命,逆命却是他自身的一部分,所以,说到底,他只是不相信自己而已。
贺极不由得在心底苦笑,可是没有什么意义。
当年他为了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便打起了纯仙之体的主意,正因如此,他才会选择纯化仙体的道路,造出了逆命这个魔,这是他的罪孽,他本是把逆命镇压在自己居住的仙宫之下,可刚刚分裂的他们二人却是记忆共享,一个不慎,宫里的小仙童就被逆命骗了去,出逃仙宫的逆命很快就失去了下落,在那之后逆命和他彻底脱离了关系,连记忆也不再连接,就好似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人一样。
贺极之所以忌惮逆命还有一个原因,他还不是纯仙之体,但他却创造出了一个圣魔,一个没有实体的纯魔,没有身体的圣魔逆命有着强大的魔力和破坏力,他所到之初草木枯萎生机不存,在刚刚开始逆命还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时候,他到哪里,哪里便是瘟疫蔓延,哪里便是尸骨遍野,没有什么能逃过逆命魔气的感染。
后来当逆命渐渐修炼出了身体,这个状况才得到了遏制,但是想要找到逆命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逆命比过去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和神秘,这些年贺极得到某些消息,逆命似乎和什么人搭上了关系,这让贺极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贺极已经习惯了万事尽在掌握,但事情总会渐渐脱离掌握。
今日他与逆命上演了一场荒野的追逐战,可是结果莫说不尽人意,更是让他无法梳理清楚自己的感情。
逆命手里拿着一把纯黑的弯刀,似笑非笑的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贺极:“你还是没变,和过去一样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