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贺现在担任的便是曲沧的一名近身文官,有的时候忙碌,便陪同着曲沧废寝忘食的处理公务。
两人年少便是知己,可是王贺一心想做一名琴师,而曲沧却想要在他们毕业之后便将王贺带去陈店,最终他们因为一些矛盾不欢而散。
然而曲沧又是何人,费了一番精力,倒还是将王贺心甘情愿地锁在了身边。
有的时候,看着王贺因公务缠身,疲惫入睡时候的容颜,曲沧心中愉悦,又得瑟地泛起了对韩懿的同情之心,写了几封信寄去了安都韩王府。
夜晚,祝纹在厨房里忙碌一番,系着棉布围裙进了大厅。
“散因,吃晚饭罢。”
王散因懒懒地“嗯”了一声,放下书本坐在了饭桌之前。
王府并未有其余的人,只留了几位下人仆役做些粗活儿,一些事务还是他们亲自动手,何况,王散因习惯了他表兄的照料,更是不乐意吃厨师做出的菜肴。
祝纹换了身款式宽松的紫色长袍,给王散因盛饭。
雪华从外面跑了进来,蹲在猫食盆之前。
他们二人一猫的生活没有丝毫变样,王贺在王宫不经常回来,而他们二人早已习惯了只有彼此的生活,如此,倒还是美满。
王散因道:“父亲今日回来了一趟。”
祝纹道:“哦?什么时候?”
王散因淡淡道:“你去了琴师苑的时候,他让我明日要去一趟孙老府上,中午便不回来吃饭了。”
祝纹道:“知道了,今晚沐浴吗?”
王散因点了点头,看了看在外面打了好几滚的雪华,道:“雪华也要洗洗。”
雪华抬头,水亮亮的蓝眼睛看着二人:“喵——”
两人对视一笑,烛光之下,十分温馨。
“喵!”
花田气呼呼地用屁股对着钟仪。
钟仪有些尴尬:“花田——我不是才回来吗,别生气了。”
花田已经不理他。
一人一猫站在西荷居下,人来人往都纷纷侧目。
抱着高高书堆的傅三易路过,看到熟悉的身影,艰难地从书堆后露出头来,一脸惊讶道:“咦?你回来啦?怎么不上去?”
钟仪看见他的造型,忙道:“你别乱动,万一……”
“哗啦啦——”
“书倒掉了……”
傅三易:“……”
钟仪:“……”
机敏地跳到了远处的花田摇了摇尾巴。
于是花田的“离家情节”消除了,它快速的上楼,拽着还没有睡醒的尹子重来到了楼下搬书搬行李。
尹子重打着哈欠,搬着高高的书堆。
钟仪提着行李,心惊胆战。
幸而,人家武生就是不一样,经历了三层楼的颠簸,还是平安无事的上了楼。
尹子重躺在床上,花田“喵呜喵呜”地在他身上踩来踩去。
傅三易坐在椅子上喘气:“我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钟仪放下了行李,道:“我父亲一听说我夏季就要考宫廷琴师,就不留我了。”
傅三易道:“那你可得通过,否则多不划算。”
尹子重道:“既然回来了,便用心学吧。”
当夜,钟仪收拾好了,躺在床上发呆、
尹子重最近似乎很是疲惫,早已经进入了梦乡,平稳地呼吸着。
花田最近有些粘人,扒在他的腿边打呼噜。
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钟仪十分担心燕惠的病情,或许是钟仪回去了,燕惠心情好了一些,平日里有说有笑的,可是还是咳嗽,偶尔瞥见她的手帕,上面都带着淡淡的血丝。
钟仪心塞,想起钟函最后的叮嘱,又觉得自己不可以再耗费时光,在徒劳的等待之中。
等到他结束了考试,便去河城找外公他们帮忙,一想到钟礼,他又觉得心烦意乱。
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是否平安……可是,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离开呢?钟仪辗转,最后还是收敛心神入睡了。
然而,他操的心思显然是远远少于他的父母的。
安都天放晴了,燕惠和侍女出了门散心,钟函便去了韩王府找韩懿询问是否有新消息,结果进了屋,侍卫让他等着,等着等着,有个管家模样的人道:“钟琴师,见谅,王爷出远门了,估计近日不回来,这是王爷留给您的信。”
钟函疑惑,还是接过了信,道:“他去哪儿了?”
管家微微一笑,不作答。
钟函方觉自己唐突了,道:“告辞。‘’
第七十五章:暗流涌动(二)
此时正值夏季,万物生发,蚊子也多了起来。
花田无聊的肚子趴地,四肢平摊,尾巴也贴服在地面上。
傅三易缩在阴凉的地方,全神贯注地复习着书本,嘴里念念有词,全是些咬文嚼字的难懂古文。
钟仪此刻也在高高的琴楼顶层,吹着难得的一阵凉风。
从这里,可以看见武生的那栋楼,尹子重正站在最前方打着虎拳,一排排武生整齐地站着,个个孔武有力,挺拔高挑,十分养眼。
临近锦和苑的考试,无论是天天舞刀弄枪,个头高大的武生,还是平日文绉绉,斯斯文文的书生,又或是钟仪这类天天熏陶在琴瑟之声里,忙着作曲编曲修曲的琴师,如今个个都悬梁刺股,发奋苦读。
难得有如此的闲暇,钟仪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下楼准备吃饭的时候,钟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亭亭玉立在琴楼门口,一袭清新的淡绿色纱衣,墨色的长发简单的梳了起来。
“妗语?”
钟仪有些不确定的问。
倏尔,白妗语回眸,轻轻一笑:“小仪哥哥,好久不见。”
白妗语是越长越标致,气质很好,看起来清新优雅,又不失俏皮。
钟仪有些惊艳,笑了笑道:“刚从西宋回来?”
白妗语笑着点头:“是啊,将近一年了,学了不少东西。一路上回来,碰巧来看看你。”
钟仪道:“去吃晚饭吗?”
白妗语道:“好呀,我也有些饿了。”
两人并肩往南门走,找了一家味道不错的饭馆,要了一间靠窗子的雅间,就等着菜肴呈上来了。
白妗语道:“我方才看见好多人都聚在摩拳,这是怎么了?”
钟仪答道:“是最近要考试了,你看到的是锦和苑的武生,他们现在每天都起早训练呢。”
白妗语道:“那还是有些辛苦呢。”
很快,菜肴上来了。
钟仪见白妗语点的都是素菜,指了指一盘清淡的清蒸鱼,道:“不吃鱼肉吗?”
白妗语摇了摇头:“在西宋天天吃鱼。”
钟仪来了兴趣,道:“西宋有湖吗?”
白妗语笑道:“自然是有啊,难不成是沙漠吗?”
钟仪摸摸鼻子:“不都是说西宋那边有些干旱么。”
白妗语咯咯笑了,道:“有湖,而且不少,不过也有游牧民族,我们这一年去了不少地方,在一个小镇带了不少时间,大部分午餐都是鱼,吃得都成猫了。”
“哈哈哈,”钟仪笑道:“除了鱼,还有什么?”
白妗语道:“还有烤羊肉啊,涮羊肉啊,羊肉汤啊。”
钟仪悄悄地将羊肉片移到了自己这边:“除了羊肉呢?”
白妗语道:“有的时候也会吃一些牛肉,也会有很少的海鲜,大部分食物都是以肉食为主,对了,我有没有长胖啊?”
白妗语微微歪着头,眼睛圆圆亮亮。
钟仪脸颊微红,道:“……没,没,没有胖。”
白妗语好心情地眨眨眼:“怎么了,小仪哥哥害羞了?”
钟仪夹着青菜给她,红着脸道:“你……我娘说,女孩子还是多吃些蔬菜吧。对了,锦和城的水果很不错,带些回去吧。”
白妗语撒娇道:“那你晚上陪我吧?”
钟仪又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好,好的。”
两人吃完饭的时候,都已经渐渐天黑了。
锦和城的夜灯都亮了起来,路上的行人大多是锦和苑的学子,自然是男子居多,看见白妗语这般美貌的女子,都纷纷侧目,看见她身边站着的钟仪,又心有不甘的收回了目光。
钟仪领着白妗语在人群中穿梭,到了最为繁华的一条小街道,白妗语心奋地四处张望:“咦,那不是我们上次买糖葫芦的小摊子吗?还在那儿呢!”
钟仪道:“是啊,”随即感叹道:“一年过得好快啊,不过一些事情还是没有变。”
刚说完,钟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心情有些低落了。
白妗语敏感地察觉了钟仪的不对劲,轻轻道:“怎么了?”
钟仪抬头,微微一笑:“没什么。继续往前走吧,带你去买些水果还有零食。”
白妗语道:“好啊。”
故地重游,又是心上人相伴,白妗语觉得愉快而满足,一条街吃了下来。
白妗语让钟仪看看自己的脸颊:“我长胖了吗?”
钟仪哭笑不得:“怎么会。”
白妗语摸摸自己光滑的脸颊:“总觉得吃完脸就胖了。”
钟仪笑道:“没有,你还是鹅蛋脸。”
白妗语道:“小仪哥哥,你还知道我是鹅蛋脸?那你呢?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脸吗?”
钟仪有些迷惑:“什么脸?”
白妗语哈哈笑了:“瓜子脸哦。”
钟仪脸涨得通红:“哪有,哪有说男子是瓜子脸的!”
白妗语眨眨眼睛,开玩笑道:“那么,是大号的瓜子脸?”
钟仪:“……”
白妗语连忙拽住了钟仪的衣袖:“别生气啦。”
钟仪被她弄得团团转,只好道:“我们回去吧。”
白妗语道:“不好。”
钟仪看了看路尽头,道:“好吧,那再玩一会儿。”
结果,这一玩,就玩到了小摊都收摊的时候。
白妗语看着天上的星星:“好吧,看来我是该走了。”
钟仪道:“你住在哪儿,我送你。”
白妗语淡淡一笑。
走到了锦和苑的北门,有一队车队停在那里,每个车顶旁都带着火把,倒是明亮。
白妗语道:“小仪哥哥,那我就回去了。”
钟仪看了看白妗语身后的车队:“你晚上,不会还要赶路吧?”
白妗语道:“是啊,日夜兼程呢。”
说完,冲他笑了笑:“很快会再见面吗?”
钟仪道:“等我考完了宫廷琴师,就去找你吧。”
白妗语好心情的笑了:“行。”
看着白妗语绿色的身影上了车队的中央车,自己目送着车队离开之后,才掉头往回走。
回到了房间,尹子重正坐在床上看书。
钟仪脱下外套:“老尹,看什么呢?”
尹子重道:“武术秘籍。”
傅三易推门进来,道:“哟,有情人约会回来了。”
钟仪:“……不是,只是朋友。”
尹子重瞥着钟仪:“哦?”
尹子重这个“哦”很有味道,尾音上扬,又带着淡淡的戏谑。
钟仪想了想,抱着花田,道:“可能是比朋友还要进一层?”
傅三易摇了摇头,道:“哎呀,”他看了看尹子重,道:“我就是说嘛,怎么看,他们都像是过家家一样,那像是一对有情人眷侣。”
尹子重了然地笑笑,低头看书。
钟仪语塞:“我和妗语,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傅三易坐在椅子上晃着腿:“想象的哪样?过家家?”
钟仪:“……”
这种话题上,钟仪完败。
话说到白妗语那边,车队马不停蹄地向安都驶去。
六天后,白妗语到了安都。
白府,正厅。
白昼正和白廷坐在一大张桃木长桌前,上面都堆满了公文和书案,两个大柜子也大敞着,白廷看着白昼随性的模样,皱眉道:“记得锁上柜子门,里面的东西都得保密,很重要的。”
白昼拿着朱红色的笔在勾勾画画,一双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廷:“先等你的批阅速度超过我再说吧。”
白廷冷冷一哼:“你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可不要给我捅娄子。”
白昼将公文一扔:“好啦,那我就不看了。”
说完还真的潇洒起身,白廷狠狠地瞪着他高挑的背影:“喂!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白昼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去。”
他推门,刚好白妗语准备进门。
两人目光相接,又各自错开。
白妗语看着他离开了,便关上了门,看着坐在一堆高高文件之后的头疼的白廷,微笑道:“二哥,我回来了。”
白廷看见她,惊喜道:“你回来啦!”
白妗语微笑着说:“二哥,你这么惊喜的模样,我还是很少见到的啊。”
白廷走过来,笑着道:“西宋那边怎么样?”
白妗语道:“留了几个有用的在那儿,现在站稳脚跟了,过两个月就带人过去。”
白廷点了点头。
白妗语看了看长桌上的堆得极其夸张的文件,道:“二哥,你最近是接了什么单子,这么多事情?”
白廷叹息道:“别提了,你三哥不听劝,到处买了地产,说要开新铺子,看着他忙,我也只好帮帮,哪知道事情越来越多,都忙不完了……如今,也只能说你三哥眼光独到,他说的话,还真是应验了,主街那几条铺子,就让他管了。”
白妗语扯扯嘴角:“他可不是我三哥,而且,二哥,你怎么还惯着他啊,他那个性子,哼,都是父亲惯坏的。”
白廷无奈,道:“也不是……“
白妗语摆摆手:“我不听了,我有事情要说。”
白廷道:“好罢,说什么。”
白妗语示意他凑近。
白廷附耳,白妗语轻声道:“还记得北晋人托我们的事情吗?”
白廷道:“那个钟礼?”
白妗语点头:“我在西宋看见他了。”
白廷不解,道:“他跑西宋去做什么?”
白妗语深吸一口气:“他,似乎是北晋的亲王,来和西宋的外交使者谈判的。”
白廷震惊。
两人沉默一番,白廷道:“最近北晋动静很大,若是同西宋有了什么勾结,恐怕对南楚不利……这件事情不可以隐瞒了。”
白妗语道:“我已经想好了,明天就去韩王府找韩王爷。”
第七十六章:暗流涌动(三)
白妗语换了身庄重的衣服,同白廷一起去了韩王府。
韩王府的大门不是谁都可以进的,白廷递了两道玉牌,又亮出了白家的名号,管家才眯着眼打量:“哦?白家的二少爷。”
白廷微笑道:“是的,还请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