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安(包子)下+番外——夏隙
夏隙  发于:2015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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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此,顾从见的态度讳莫如深,更准确点来说是不置可否。他的应对方法是不让自己陷得太深,可以随时抽身而去,这样,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像十多年前一样,赔上了自己。

秦君斐对顾从见接受却不付出的做法没有任何异议,如今情敌已经滚蛋,他有大把的时间来证明,他不再是十几年前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折磨恋人的恶劣少年了。

他还特地请陈温恪这个对他人生起着重要转折作用的指路人喝了酒,陈温恪是有便宜就不能不占,否则对不起上天的脾性,当得知秦君斐是特地来感谢自己的时候立刻尾巴翘上了天,拽得二五八万,在秦君斐身上压榨了无数好处。

秦君斐甘之如饴,这样的生活,可遇不可求。

至于祝青颂,这家伙有点麻烦。

……所以他还不知道顾从见和秦君斐这俩人的进展。

顾从见是嫌麻烦不会说,秦君斐躲他都来不及,自己幸福就默默幸福好了,没必要张扬。

但奈何生活就是折腾,这种平静的生活上面说了是可遇不可求,所以总会有事情来打破平静,然后俩人又开始了折腾之旅。

十二月中旬,天气寒冷,顾从见早就在秦君斐的坚持下套上了层层叠叠的厚衣裤,其实不用他废话顾从见也不会放掉任何能藏住肚子的机会,现在他的肚子已经进化成了一个完美的球形物体,坐的时间久了会顶着胃吃不下饭,有时会喘不过气。

检查说这是正常现象,忍着就好了。

于是顾从见忍。还好这个字可谓是贯彻了他人生信条的始终,因此也不觉得如何憋屈。

到了十二月中旬,节目已经提前做好了十三期,顾从见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休年(产)假了。

只是日子过得太顺畅,他忘记了赵姐的忠告。

于是,十二月底的大裁员之前,他被请到了会谈室与上层领导喝茶。

具体的过程已经在顾从见的强行遗忘下忘记得七七八八了,但大致就是这个流程:面善的领导首先肯定了顾从见这些年工作的努力和有目共睹的成绩,接着说了一些打算给他升职,去做行政工作的空话套话,接下来一个转折,以上的夸赞就全部被否定了。

领导技能之一:能把欲抑先扬的手法运用得炉火纯青。

领导面善的脸也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当今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宽容度是持一种持续增长的态势,况且,这是你的私人生活,我们理应不给予干涉。”说着身子前倾,双手交叉卡在人中处,压力加大,“不过,几个月前纪委来调录像检查职员的工作态度,却不想……”

停顿。

顾从见一直盯着桌子上的一块污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来的,居然清洗不掉。

领导节奏把握得很好,等气氛凝重起来,接着说道:“虽然我们没有禁止办公室恋情,但是你的行为,也给我们中视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从见终于移开视线,看向当了他很多年上司的领导——虽然平时不怎么能见到他——稳声道:“您不用说了,我明白您的意思。”

领导欣慰的点点头:“你知道,这样对谁都好。”

出了会谈室没有回办公室,而是下到了一楼,出了中视的大门向外走,中视门口常年有诉冤的人举着牌子闹,他记得王所安还问过他,为什么他能做到熟视无睹,这些人这么可怜,电视台的人就这么冷血,不能帮帮忙吗?

他的回答是,电视台不是信访部门,只是一个传递信息的媒介,只能说有一些事情电视台恰好报导了,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由此解决。但电视台并不是一个帮助大众解决问题的地方。

王所安好像并不赞同,他也不在意,这种事时间长了就会明白,但是没等到王所安明白,他就离开了。

而如今,自己也要离开了。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世界如此残酷,我们凭什么不坚强。

仰头望去,前方城市绵延没有尽头,笼罩在雾霾之下,他完全看不清自己的前路该往哪个方向走。

本以为事情会在他主动辞职的举动下无声无息的结束,但是他还是太天真了。在电视台这样就高踩低的地方,他居然没有学到完整的手段,真是遗憾。

第二天他打算把工作的一些尾声部分解决完,晚上就递交辞职书,但是迈进中视大门的一刻起,就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他一回头看他们,人群立刻就散了。

顾从见很聪明,瞬间明白了,自己还是低估了领导的狠绝。

不论是风声不小心走漏的还是领导故意放出的,最终的目的就是不放心,于是用压力迫使他离开。

顾从见很清楚他的用意,既然都是身败名裂,那么再小心的隐瞒也没有必要了。

无视曾经同事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迅速做完交接接作,递交了辞呈,下午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

他的东西很少,都是工作资料,是要留在台里的,私人物品连一个小箱子都装不满。

收拾东西的时候别黎冲了进来,站在他面前劈里啪啦掉眼泪,就是不说话。

顾从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加油,好好干,你没问题。”

这是别黎等待已久的鼓励,如今听来却催人泪下。

别黎哇地嚎啕起来,不在意透明的玻璃聚焦着众人的视线,扑过去抱住顾从见连哭带嚎,嘴里含含糊糊念叨着不让他走。

顾从见顾及自己现在名声狼藉,怕对这个前途无量的小鬼产生影响,便把他推开,只是别黎现在的智商已经退到了幼稚园阶段,死抱着他不松手,顾从见推了几下没效果,反倒被别黎连累得也微微红了眼眶。

他伸出手,默默抱紧了少年,安抚地顺着他的后背。

原来在这里,还是有人真心挂念他的。

出了中视的大门,顾从见看了看风雨无阻在中视门口举牌子诉冤的几个人,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中视,庄严华丽的大楼看上去很高,灰色的墙壁显得冷漠而不近人情。

媒体要客观,这是他多年秉持的信念。但如今,他被赶了出来,这个信念还需要继续保持吗?

他也想跳脚大骂领导的老女干巨猾,他这些年为中视创造的价值远远要高于他犯的这一次错误,却因为客观公正,就忽视掉了他的成就和能够为中视创造的价值。

但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理智告诉他,他所受的惩罚是正确的,他怨不得任何人,只能怪自己一时放纵,不计后果。

伸手招了辆出租车——这些天都是秦君斐送他上班,所以他没有开自己的车来——把箱子放在后备箱,自己坐到了副驾驶上,扣好安全带,扭头看到窗外,别黎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不停地抹眼泪。

他抬手冲他挥手当作告别,然后转回脸报了自家地址,没有再理会别黎。

他终会成长成一名优秀的电视导演,泛滥的情感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顾从见轻声叹了口气,这算是自己教给他的最后一节课吧。

回到家把箱子随手扔在了储物室里,没有急着收拾,看看时间快到晚饭了,秦君斐今天晚上说要加课,可能会回来的晚些,让他不用等自己。

肚子有些饿,他低头看看脱掉几层外套后,终于原形毕露的球形物体,今天孩子乖得不太正常,往日又撒欢又打滚的,没安生的时候,今天可能是知道老爸心情欠佳,就不凑上来找骂了。

顾从见笑了下,摸摸圆溜溜的肚皮,做了简单的饭菜,看时间秦君斐应该还没下课,便把热气腾腾的饭菜装进保温桶里,给他带过去,准备两人一起吃。

其实他是不想一个人待着,他喜欢安静,但是一个人的安静,是孤独。

他一路上想着这件事是否要和秦君斐说,不是他要面子,只是即使说了秦君斐也无能为力,还多害一个人为他着急。

他不是凡事为他人考虑的圣母,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再白搭上一个人情,他真心还不来。

提着保温桶往办公楼里走,碰到了几个秦君斐班里的学生,他们笑嘻嘻地跟自己打了招呼,然后呼朋唤友打算出去玩。

顾从见想,他来的正是时候,秦君斐应该没有叫外卖。

他在办公室门外整理了自己的行装,让自己看上去不是一副失业者的颓丧表情,在这期间他听到了屋里传来秦君斐的声音,只有他一个人在说,应该是在打电话。

顾从见担心他在叫外卖,手才搭在门把手上,就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句“我这边没问题了,美国那边确定没有舆论了?或者我这边公开也行。”

顾从见难得好奇他要公开什么。

只听秦君斐继续道:“对,我跟你讲过的,叫顾从见。”

顾从见猛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愣了愣。

“你别八卦了!我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回美国!我是导演,不是教书的!每天忍气吞声应付一帮小屁孩,回去还得讨好他,累都累死了!”

顾从见还在想那个“他”指的是谁。

“你别骂我了,谁知道一个鸭子那么不禁玩,我还没怎么样呢他就死了!你还乐!要不是你非要和哥儿几个一起玩,他能死吗!我至于回来避难吗!我好歹也是公众人物好不好,要不是看在你是律师能给我辩护的份上,我早掐死你了!”

顾从见又在想鸭子。秦君斐养那个做什么,嘎嘎嘎整天乱叫多吵人,养死了一只鸭子,在美国会被定罪?

“行,大不了我这边公开,”停了一会儿,可能是对方在说什么,等对方说完,秦君斐接着道,“你放心吧没问题,他还跟以前上学时候似的,爱我爱得要死,我说公开就绝对能公开。”一阵拿衣服关抽屉的声音,“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继续照顾那位了,诶我跟你说了没,你知道吗,一个男人,他居然会怀孕,刚知道的时候差点没吓死我……那能咋办,养呗,这不是你的主意么,找个固定伴侣盖过舆论,你以为固定伴侣那么容易找?也就他了,否则我用得着这样伏低做小吗!他最好生个女孩,长大了嫁人就走了,要是个男孩,我还得累一辈子!好了不说了我挂了,你那边抓紧时间。”

顾从见还在发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拉开,秦君斐脸色一僵,又迅速变回深情款款的模样,笑意盎然道:“从见?你怎么来了?”

“刚来,”顾从见边说边往里走,“给你送饭。”

“谢谢,”秦君斐过去抱了抱他,亲了下他的脸颊,笑道,“正要回家呢,你吃了没?”

顾从见道:“吃过了。”

“啊……”秦君斐接过保温桶,“那我们回家吃吧,这一天上了三节大课,累死了。”

顾从见点点头,说道:“哦,那也行。”

顾从见把自己的车留在了学校,坐上秦君斐的车回家。

他的大脑已经堵塞,直到半夜,他上厕所,按下抽水马桶的同时也抽醒了自己。

他回到卧室,看了看身旁睡着的秦君斐,天使一样的面孔。

人骨子里到底是不会变的,他还是没长进,居然又被骗了。

他没有躺回床上,而是去了客厅,站在最中央的地方,一时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一次他居然不疼,可能是这次他保持了清醒,没有陷得太深,也可能是疼习惯了,就不疼了。

所以,不管是哪种,他还是长进了,虽然他又被骗了一次。

还好他没有泥足深陷,还好他还有收回的余地。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会又把自己赔进去了。

但是他还是搞不懂,自己平时也注意行善积德,怎么就没有过回报呢?今天又验证了祸不单行这个成语,就不能给他个机会让他体验体验愉悦一点的词汇吗?

顾从见有点饿了,他晚上没有吃饭,他本能的不想和秦君斐一起做任何事。秦君斐的伪善让他害怕,好像每一句真话都是假的,但看起来仿真度真的无可挑剔。

他从冰箱里取出夜宵。夜宵是秦君斐做的,甜腻腻的,很符合他现在的口味。

他低头呆呆地看了手中的夜宵一会儿,忽然一滴水掉进了甜汤里。

他怔住,试图捂住眼睛,阻止源源不绝向外涌出的液体。

纯粹是生理自行分泌,心情或许有些低落,但还不至于哭泣。

自己还是老了,经历了太多,没有被磨得淡然,反而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坚强。想当年,父亲死了他没哭,秦君斐走了他没哭,孩子没了他也没哭。

现在比当时的情况要好上不知道多少,他却掉眼泪了。

也许这是迟来的眼泪,他在某些方面反射弧一直是很长的。

可是渐渐地,随着眼泪的增多,他的心脏后知后觉的疼了起来,钝钝的,挺难受。

他想,原来,温柔的欺骗要比决绝的背叛更疼,当年的秦君斐是一刀子捅进了他的心脏,而如今的他,是拿着一把钝刀,反复的戳刺着自己。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鲜血淋漓的样子。

手颤抖得拿不稳汤碗,他把汤碗放在厨房的台案上,然后完全脱力了一般,顺着冰箱,缓缓地、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

他是真的疼哭了。

半夜在自己家的厨房里哭得惨兮兮这种事顾从见当然不会说出去,所以第二天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照常跟秦君斐一起去了学校。

学校临近寒假,各科老师都纷纷布置起了期末作业,顾从见也不例外,只是布置完交论文的期限后提前下了课。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办公室,趁着秦君斐还在上课,不在办公室,他跟祝青颂说起了下学期他要辞职的事情。

祝青颂纳闷道:“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不干了?是不是电视台那边太忙了?还是不让在外面兼职?”

顾从见摇了三下脑袋,又摇了三下,说道:“不是,”顿了顿道,“青颂,我辞职了。”

“啊?”祝青颂一呆,猛地瞪大眼睛,像一位帕金森患者一样颤颤巍巍指着他,“你是说,你辞掉了电视台的工作?”

“嗯。”

“那你还要辞掉学校的工作?你疯了吗?那什么,你别急,我去跟主任打个招呼,尽快让他给你个编制……”

“青颂,”顾从见打断他,疲惫地敲敲额头,“我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

“啊……”祝青颂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道,“也好,等孩子出来了,能专心照顾他。”

顾从见没搭腔,姑且让自己最好的友人这样认为也是好的,他可不好意思说,自己要留一点时间疗伤。

顾从见给学生定的交论文期限是一个星期后,无视学生们的怨声载道,铁腕专制了一回。

顾老师是深受学生喜爱的老师之一,除了能够为女生中的腐女们提供YY的材料,更重要的是顾老师虽然平素不苟言笑,沉稳内敛,但内里其实是很软的,很好说话,对学生们也很好很负责。

可是这次,顾老师不软了。

身为男生的周灏都忍不住跑去向祝青颂诉苦,期待能从他这向顾老师透透口风,延长交论文的期限,得到的却是后脑勺吃了一掌掴,和一句“那还不快去写!”的咆哮。

但是他确定他听到了祝青颂轻声叹了口气。

于是周灏惊悚了,祝老师什么人啊!什么事居然能让他叹气!难不成……难不成顾老师得了绝症时日无多,却还瞒着一众学生,奋斗在教师的岗位上,燃烧自己照亮他们这帮祖国的花骨朵?!

周同学的脑补功力是强大的,不一会儿就谱写出了一篇伟大的教育工作者身患绝症还坚持站在讲台上教书育人的可歌可泣的伟大诗篇,也不枉剧作老师给他那么高的期末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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