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承认！难不成是我泼的？”连长再次怒母圆瞪。

“报告！俺真没有梦到大鸡腿！俺梦到的是猪蹄！”老牛一声大吼，真相带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

“笑什么笑？很好笑吗？”连长走到队列前，直视着我们。“看看你们这德性！军容不整，懒懒散散，视军纪为无物！这是作为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该有的样子吗？就你们这样，祖国和人民怎么能放心？”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为什么要搞个紧急拉练？就是要把你们再好好磨练磨练！赢个军演就把你们高兴成这样子啦？万一真要打仗，就你们这怂样，那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

我们面面相觑。

这段时间好像真的是得意忘形了。训练马马虎虎，能偷懒就偷懒，还自以为在军演上打了胜仗就能所向无敌了。殊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们搞军备，人家也搞军备。我们练兵，人家也在练兵。想当然地把自己高看，还真不是个好事儿。

“本来我准备让你们给我练个几天军姿，但又怕你们骂我侮辱你们。那就算了，拉练也不错。”连长笑了笑，“别以为我是抬举你们，在我眼里，你们还没有把个拉练搞得完美的能力！”“没有这牛气轰轰的资本，就别整个‘我就是天下第一’的样儿！”

他说完看看天色，有些大亮了。于是退到一旁，让指导员详细说了拉练细节。

拉练是什么？是军队里一个很重要的训练项目，是为了增强下级军官和士兵的体质以及强化战斗力的一种训练。简单的来说，拉练就是负重走几十公里路，翻山越岭，在野外露个几天。

在拉练过程中，每个人都会在一种纪律严明的压力下磨励自己，使这支队伍变得更加团结和更具有凝聚力。倘若这支原本只有七分战斗力的队伍，在拉练的锻炼中会变成一支顽强的有十分战斗的队伍。

我们100余名兵蛋子走出营区，开始了为期3天的野外拉练。

身上携带的钢枪、被褥、水壶等物资加起来均在15公斤左右。3天的时间里，我们要徒步行军100公里，中途还穿插设置了口令传递、急速奔袭、紧急避险、山地搜索、处突演练等实战化科目。

出了营地，放眼望去，入目的是连绵不绝的山峦。我们的行军队伍在山林里不停地穿梭。才搞了一次军演，走了那么远的路，现在又搞野外行军，大家都叫苦不迭。脚上磨起了血泡，疼得想要哭爹喊娘，也只能忍着伤痛高呼“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不抛弃、不放弃”等一句句战斗口号相互鼓励，勇往直前。

下午一点，我们终于到达预定的宿营地。

一上午几十公里的急行军，虽然脚快要废掉，却没有一人掉队。

很累，但不觉得乏味。

部队的生活太过枯燥，久而久之，大家的满腔热血就会被磨灭。偶尔，我们也需要这样突然的“惊喜”。

经过短暂休整后，我们又开始了擒敌、战术、棍术、处突队形等实战化科目的训练。

有个项目其实还蛮好玩，叫做插红旗。每一个小队选一个比较得力的排长和一名士兵组成新老搭档，然后两人一组背一枚红旗，红旗就代表各个中队的荣誉。他们将这种荣誉背上身以后，快速地向山顶奔去，当我们后面的人背着背包向上冲的时候，就能看到他们异彩缤纷的表情。跑在前面的队将旗子插在山顶，坐地为王，后来的队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的红旗在风中飞扬。

这些科目平常也会练，只是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与压力下训练更有效果。战场上，不会有人跟你玩过家家似的游戏。想要点到为止什么的，那还是请回家找小朋友们去玩儿。

晚上是比较放松的。

傍晚连长组织了一些人去老林子里捕猎食物，山鸡，田鼠，兔子，能吃的东西都可以随便搞点来吃。除了直接烤，还能顺带扯一些野菜，放在铁铲上就这野味炖锅大杂烩。虽然带的有压缩饼干，但吃的多了，还真的不太想吃。太干，而且没营养。

山里的野味原先也本是很普通的东西，但到了久居都市的人眼里，反而成了千金难求的稀物。

我还就真的喜欢吃这种随手抓来烤着的东西，简单又不失味。吃惯了各种调料做出来的东西，反倒觉得只放了点盐和辣椒粉的肉更香。

野鸡被剥干净，清除脏物，穿插在树枝上就着火烤。炙热的高温让它的身体发出“哧哧”的声音，白嫩的皮慢慢变成金黄，皮下的脂肪溶化成油渗透出来，滴落在火中飘起青烟。香味越来越浓，飘散在四周。再洒上随身带的一些盐和辣椒粉，更添了一丝神秘的味道，勾引出两眼放光口水直流，早已等待在一旁的饿狼。

不一会儿几只野鸡就被扑上来的饿狼们抢夺光了，三下五除二就啃的干干净净，连骨头也没有放过。

所以说部队是个好地方。你是锦衣玉食，两手不粘阳春水的富贵公子也好，是劈山砍柴，整日劳作的农夫也罢。甭管你进部队前是个什么鸟样，进来之后都会被摧残成一个无所不能的人。除了不会生孩子，洗衣做饭，穿针引线，那都不在话下。

从一个普通社会青年转变成一名合格的军人，我们这些80、90后战士经历了不平凡的成长和蜕变。

有几个兵蛋子吃的高兴，就在这大好的夜色中唱起了歌，跳起了舞。连长没说话，就没啥好怕的了，反正本来也算是休息时间。

他们举着树杈当道具，欢快地扭起了秧歌。也有人不服，一个挺身坐起，大步走上前去，脱了外套就摇摆起来，和挑衅的开始斗起舞。

“再来一个！”

“啪啪啪！”

“来一个嘛来一个！”

我们忍不住叫起来，双手合拢不断地鼓掌称赞。是的，我们都为他们深深折服。歌唱的好不说，舞蹈着实精彩，带着一股子年轻的活力和激情。他们不需要华丽昂贵的衣物装饰，不需要他人虚伪的赞美。仅仅是一身被汗水打湿，被泥浆染色的普通的绿色军装，仅仅是一张黝黑的，被风吹日晒过的脸孔就能轻而易举夺得我们的欢心。此时此刻，不服输的斗志使他们看起来比荧屏上的那些偶像明星更有魅力。

训练有素，多才多艺，这就是我们80、90后的战士。抛去叛逆与稚嫩，将自己的青春与热血留在祖国的大地上。这片热土，因为有我们，才变得更美好。而我们，又将启航！

第十八章：你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或许是安逸的日子过了太久吧，外面的世界早已退出了我的生活。我一直享受着这里宁静的生活和时不时的小刺激。虽然累，虽然疼，却不觉得没意思。

每天和同年兵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自娱自乐。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与正在上学的大学生们比起来，却多了一份成熟，多了一份责任心和担当。

这才是最有意思的。

拥有童真，但又不自恃高傲。

老大和沈洋经常会过来找我，即便不在同一个班，也是一连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距离，倒也亲近。

只不过我发现沈洋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或许是错觉吧，我可能没休息好。

但是，闭上眼就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和那一天一模一样的神情。

还是在紧急拉练的时候，晚上大家开心，吃着吃着就唱起了歌，跳起了舞。我们围坐在烤着香喷喷的野兔肉的火堆旁，热烈地鼓掌叫好。

沈洋挨着坐在我旁边，脚尖一下一下点着地面，也使劲拍手叫好着。我看着他们疯闹，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生活有滋有味。顿时也很惬意，跟着他们的节奏打着拍子。

渐渐地，身旁的声音停了。

我诧异的扭过头，透过浓得像墨的夜幕，去看沈洋。借着火光，我看见他脸朝向我，眼睛眨也不眨，深邃的眼眸隐隐透着炽热的光芒！

他感觉到我投过去的视线，慌忙转过了头，胡乱地拍着手，借以掩饰刚才的尴尬。轻咳了两声，又开口，“阿声，你笑了。”

“……”我笑了？是件很奇怪的事吗？

“阿声，你笑起来真好看。”他又说。

我扭回头继续去看他们精彩搞笑的表演，不睬他。什么话，我又不是个女的，还笑起来好看，他的意思是说我是个娘娘腔吗？你才娘娘腔！

“哎，阿声，你干嘛又绷着脸？你应该多笑笑，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他伸手扳过我的头，两手捏起我的嘴角往上提，“你看，我说吧，真该多笑笑。”

神经病！你这样捏着人的嘴拉，就算是个大美女变成丑姑婆了好不好，没常识。我一把打掉他的手，懒得废话。

“笑一个嘛，笑一个嘛！”他还不罢休，凑近了试图让我屈服。

“够了啊，老子又不是卖笑的！”我大概真的是忍无可忍了。

“哎呀，笑一下又没关系。”他还来！

“嗬嗬”我对着他咧开嘴干笑了两声，“行了吧？”真是难缠。

“行吧！”假笑一般都是很难看的，他也就不再央我。

我转回头去看表演，却再没有了那份心情。

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沈洋的那个眼神。应该是错觉吧，不然他怎么会以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一定是错觉！

训练一如既往地繁重，只是多了一些复杂的心思，好像更累了。于是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一门心思扑在训练上。从现在开始，我的理想，是要做最好的兵！

眼不见为净。

这话说的有点道理，至少在我看来。每天给自己加餐，在训练场上跑圈儿，单双杠，引体向上。尽情地挥洒着汗水，享受着不一样的热度。

不过我似乎忘了一件事。

自己的生日。

那天下午照旧完成所有训练任务后解散，该干嘛干嘛。我正准备和同寝的战友去食堂吃饭，没想到老大他们过来就把我给拉走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我问。

沈洋笑得神神秘秘，只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又用眼神询问老大，他也只是笑笑，抿嘴不语。绝对有猫腻！

等到目的地，才发现是家属开的那个超市兼饭馆儿。

嫂子见我们来了，赶忙招呼我们坐着，又去厨房拿出一次性碗筷摆好，才又进了厨房。

我甚是疑惑，抬头间沈洋已搬来一箱啤酒放上。

他用牙齿咬开瓶盖，给每人递了一瓶。我伸手接过，有些不安地问道“到底什么事？这里可不让喝酒的啊。”

沈洋仰头喝了一口，看看老大，终于说话“今天你生日啊，你都忘啦？”

我生日？

4月27，好像是。

可是这又有什么呢？除了是母亲的受难日，该感谢母亲的伟大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今天给你过生日，我请客，你买单啊！”沈洋给我敬了一瓶，无赖地笑道，“我跟班长透过信儿了，他准许咱们喝两盅，不误事儿就行。”

“好啊。”再怎么无所谓，也是大家的一番好意，生日就生日吧，就当庆祝我又成功地老了一岁。“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客气。”

沈洋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我可就真不客气啦！好久没开过荤了，今天趁你生日来点好的！”他戳了戳老大，失意他也多点点儿。

老大瞥了他一眼，对着我说“其实我们之前已经点了几个菜了，估计嫂子快做好了。”

他正说着，就见嫂子端着一盘菜过来了，一边走嘴里还说着“菜马上就好了，你们先吃着，还有几个菜我去端上来。”

沈洋见状扑哧一笑，“哎呀，我差点都忘了这茬了，不过，阿声，就这几个菜哪够咱们三个大男人吃啊，你说，咱是不是再添点儿？”

“嗯，多点点。”我闷声暗笑，你小子就装吧。部队里的规矩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耳闻的，生日要乖乖让人宰。不过，就冲着咱大家都是同年兵，又是一个新兵连熬出来的，被宰得再狠，也心甘情愿。何况在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是自家战友的家属开的店，物价根本比不得外面。

沈洋果真又屁颠屁颠跑去后厨找嫂子加菜了。这小子！

我看着他俩真诚的笑脸，忽然觉得偶尔过过生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顿饭吃了老大一会儿，大概是大家都好久没有放松过了，趁着我生日这么个由头好好地轻松了一回。

尤其是沈洋，酒量差偏偏还喝得最多，一路嗨到底，饭菜倒吃得少。从超市出来，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醉的厉害。

我和老大喝得较少，便左右掺着他往宿舍走。他倒好，还耍酒疯，手舞足蹈恨不得跟人干一架。

喝醉的人不得了，喝醉了还发酒疯的人更不得了！他这么一个快一米九的人，本来就难悍动他，现在还醉了。饶是我和老大两个也身强体壮，也费了好大劲才制住他。毕竟后天练出来的相比天生蛮力还是输了一截。

才走了一半，就遇到老大班里的牛小宝。他跑过来给老大说了一句“程老大，班长有事找你，让你赶快去一趟！”

老大扭头看看我又看了眼还在小幅挣扎的沈洋，犹豫不决。

我把沈洋从老大手里接过来，对他催促道“你快去吧，我把他送回寝室。”

“那你一个人能行吗？他这样可不好对付。”老大还有些犹豫。

“没事，你班长找你肯定有急事，赶快去吧。”我对他挥挥手。

他见牛小宝还在一旁等着，看了一眼逐渐安分下来的沈洋便走了。“那我就先去了，有事再叫我啊！”

“好。”

我搭着沈洋的肩膀扶他回去，没走几步他又清醒了些，连歌儿都唱出来了。“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像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不明白的是你为何情愿，让风尘刻划你的样子……”

我摇摇头笑，这小子，天真真好。

他唱着唱着声音渐小，到最后歌声停了。两秒，周围很安静，只听到他说“阿声，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

！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好，竟忘了走路，在漆黑的泥路上停了下来。

他还在自顾自说着“第一次见你，是在运兵的绿皮火车上。你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一直看着窗外，清冷，无神。那样子，与我们格格不入。我当时就想，怎么会有这种人呢？眼里没有神采，空洞得吓人。后来下火车，听到接兵的班长点名，知道了你的名字。再后来，我和你分到一起，我就想绝不能再在你眼中看到没有希望的眼神，我要把你改造回正常人。这么久的相处，我慢慢发现……”

他撑起身来正对着我，注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的眼睛，你的笑容，你的样子，都让我着迷。”

他忽而坚定的语气是我为之一震，不由让我想到了那天温暖的火光中他定定看着我的炽热眼神。

顿时明白，他对我究竟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物，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我没想到，他沈洋这样优秀的人，在部队就是尖子，在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受到万众瞩目的人，他为什么会注意到我？我只不过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一个普通人，没有学历，没有长相，更没有优点，他到底图我什么？

我并未回应他。

只因我并不知该说些什么。此时，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第十九章：闭上眼，想你

第二天一早，要沿着山丘进行五公里越野。

早上在楼下集合，我下意识地去寻找沈洋的身影，他躲在队伍的最末，看见我眼神闪躲不停。我暗笑，还以为我会发脾气或者什么吗？我倒要看你龟缩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