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高中——StunningKat
StunningKat  发于:2015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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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听到这两个字,宋清让心里竟然莫名有点抗拒,即便这事一回松山就被宋母敲定,自己也是同意过的。

周阿姨十分热络地上来牵宋清让的手,一副找到了黄金单身汉因而爱不释手的模样:“哎呀,小宋,真是一表人才呀。”

宋清让把手里东西放下,陪着笑:“周阿姨,我先去放下东西。”

宋清让回房放好东西,看到桌上还有前几天盛安来吃饭时落下的外套,他一直忘记带去学校还给他。

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到镜子里他依然年轻,此时却有些陌生的面容。

你在怕什么呢?他在心里问着。

镜子里的人只是迷茫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清让,好了吗?”宋母在客厅轻声喊:“饭菜凉了。”

“来了。”他擦了擦脸,推门出去了。

第14章

自习时按照学习小组分坐,方辉拿着书本和纸笔,在自己的座位上犹犹豫豫,不敢轻举妄动。

盛安想到宋清让那天说过的话,也想替他分担一些,便主动拿着书和试卷坐到了方辉对面的空位上。

方辉的数学实在是太差了,盛安粗略问了两句,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他翻着方辉的数学书,那上面没什么笔记和认真听讲的痕迹,几乎全是涂鸦。

方辉伸手去挡:“别看,我、我随便瞎画的。”

盛安也常常在不喜欢的课上画画涂鸦,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而且他仔细一看,方辉的画比自己要好一大截,非常优秀。

“这些都是你画的?”盛安问。

方辉怯怯地点头。

“很厉害。”盛安这话倒是衷心的。

他小时候也爱看漫画,一直很佩服画画好的人。

方辉十分感动,诚恳地说:“谢谢你。头一次有人这样夸我。”

盛安翻开书,随口应道:“恩,没必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盛安的数学成绩实在是好,他似乎天生对数字敏感。虽然文科班的数学比理科班要简单些,但对方辉来说还是太困难了。

辅导做到一半,方辉突然问:“你……数学这么好,为什么来文科班?”

“文科班男生少,安静。”盛安没把这个话题接下去,说:“你回去把这两套选择和填空做了吧,大题就不管了,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也是浪费时间。先考到及格线再说。”

方辉点点头。

发历史作业的时候盛安发现没有他自己的,遂趁着下课去了一趟办公室。

盛安推开办公室的门,宋清让正在判一班的历史作业,另有一本批改过的作业摊在手边。

“宋老师,”办公室里还有别的人,盛安只能像普通学生那样称呼他:“我的历史作业……”

宋清让说:“噢,在我这里。”他指了指那本单独摊开的作业,说:“等一下,马上改完了。”

盛安不想回教室,想赖在宋清让跟前,就手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然后跨坐在上边,手撑着椅背,语气有点神气:“我全对啊?”

“想得美,”宋清让快速批过几页一个字都没写的大题,说:“先改了你的,顺手当标答用。”

盛安撇撇嘴。

他从前不太喜欢历史,觉得就是死记硬背而已实在没意思。不过自打宋清让来,他再也没在历史课上开过小差,历史甚至一跃成为了他最喜欢的科目。

恨不得一天九堂课全都是历史。

现在的老师基本都用中性笔写字,办公室的储物柜里常年放着分量充足的红笔黑笔。唯独宋清让作风老派,至今还在用着钢笔和墨水。

盛安在旁边等着,办公室里一时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哎哟。”宋清让一声轻呼。

盛安凑过去看:“怎么了?”

“笔坏了。”宋清让盯着笔尖看了看,说:“又写劈叉了。”

宋清让常用的钢笔是老式的英雄,写得顺手,几块钱一支,批发价更便宜。不过有的质量好能用一年,有的质量不好可能用上三天就会坏掉。他将坏了的那只放下,在抽屉里拿了一支新的。

“你怎么不换个牌子?”盛安说:“见你坏过两支了。”

宋清让旋开放在桌角的墨水瓶,重新灌注,“可能有点念旧吧,用了好多年都习惯了。”

旁边的老王到储物柜前拿卷子,听到两个人对话,说:“哎,还是年轻老师和这些学生们有共同语言些。”

宋清让笑着回答:“您怎么忽然这么说啊?”

“盛安啊,”老王说:“教了他一年,从来没见过他和谁这么讲过话,像和自己的哥哥似的。”

盛安有点窘迫,宋清让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是吧,以前脾气可坏了。”

盛安无声地说:“我哪有?”

宋清让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少犟嘴。”

那天放学后,盛安破例没有和宋清让一起走,而是绕路去了松山市内唯一的一间高级商场。

一楼有一间不大的万宝龙专柜,他知道这很贵,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他想去那里面给宋清让挑一支可以用很多年都不会坏的好钢笔,当做下个月的圣诞礼物。

他想让宋清让拥有一切的好东西,这愿望太迫切了,迫切到让他甚至变得有些鲁莽。

他穿着普通高中生的校服走进店里,没有人觉得他买得起什么。

也正像别人认为的那样,他的确买不起任何东西。

那些四位数,甚至五位数的钢笔对他来说太昂贵了。

他手里最大笔的存款不能动,那是他父母留给他上大学的钱。他打工兼职得来的报酬要应付每个月的生活和家里的水电费,匀下来一个月其实也剩不下多少。

他今年的圣诞愿望,是可以用自己挣到的钱为宋清让买下一支他需要的笔,可他根本就办不到。

被金灿灿的灯光照射着的,高贵地躺在柜台左边的那只镂空花纹的黑色钢笔,多适合宋清让啊。还有另一边的玻璃柜里,那只银白色的笔,握在宋清让的手里一定会显得更加好看,不是吗?他看着,想着,在心里盘算着。

他想,要打工多久才能攒下一只万宝龙的钱呢?答案是很久很久。

导购开始用冷漠地表情看着他了——他知道那是一种委婉的驱逐令。

他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于是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这一年,他只是一个空有一腔真心的,却也贫穷的年轻人。

当很多年后,他再走进这些昂贵的店面里时,导购会恭敬地向他行礼,他买得起任何他想买的东西。

可是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东西比真心更值钱了。

宋清让回家前接到了宋母打来的电话,说周阿姨今天晚上会带着介绍的女孩子过来吃饭。

他不能怠慢这个只见过照片的陌生女孩子,尤其是当她要独自来自己家里做客的时候。

他打车急匆匆地赶了回去,家里正好饭菜上桌,只等他的到来。

女孩名叫裴晶,今天明显是有心打扮过,披肩发与淡粉色的唇彩衬得她略显平凡的五官也秀丽可人起来。

饭后一会儿,周阿姨先离席,留裴晶一个人在桌上。裴晶显然没料到周阿姨就这样走了,一时有些惶惑。

宋清让见她实在尴尬,就说:“有点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宋母见儿子说完起身就去拿外套,一点别的意思也没有,不做声,默默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裴晶对宋清让充满了好感。这个男人个子很高,皮肤很好,相貌干净又温和,说话得体有教养,学历也很好。

她都不知道这种条件的男人为什么会单身至今,并且像个大馅饼一样砸到了自己头上。

“裴晶,你谈过恋爱吗?”家里走去公车站的小路上,宋清让这样问她。

裴晶紧张地回答:“没……”

“我也没有。”宋清让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太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

“那,你的意思是?”裴晶想,这是要直接拒绝吗?——她果然还是配不上这样优秀的男人。

宋清让见她语气里带着失落,连忙解释:“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们从朋友做起,可以吗?慢慢相处看看是不是真的合适。当然,你可以去见别的人,我完全不会介意。”

宋清让的意思是,他知道裴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时间宝贵,只希望自己不会耽误她的时间。

而周阿姨所崇尚的速配婚姻,也的确是对婚姻不负责的表现。

裴晶连忙点头,这想法竟然与她自己的不谋而合。

她现在是在挑选要走过一生的结婚对象,再有好感,也必须慎重慎重再慎重。

宋清让送她到了车站,给了她联系方式,叫她到家一定给自己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才放心。

裴晶笑着答应。

回家的路上,宋清让莫名又想起盛安。他在想,倘若他知道了这件事,又会怎么样呢?

第15章

期中考试后,盛安的成绩果然突飞猛进,一跃进了年级前二十。

宋清让看着成绩单,叹了口气。盛安成绩本来就不错,只要他肯努力,前二十一点也不难。

……当时自己是怎么就答应了呢?

他和裴晶偶尔周末时会出去逛逛街,裴晶也常常受宋母邀请到他家里去吃饭。

两人进展很慢,到现在还是朋友关系。

不过周阿姨再急,两个当事人不着急,谁都没办法。

至于圣诞节,盛安几乎没再说起过,宋清让满以为他是忘了,还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盛安那边并不是忘了,而是又开始了勤工俭学的生活。

松山书店的老板见他干劲满满,每周末都会空出一个下午将收银柜台放心地交给他。

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里,松山的冬天就这样到来。

在一场冰冷的秋雨后,松山高中背后那条宋清让与盛安天天走过的小路两旁,原本翠绿茂密的枝叶全部都枯萎落地了。

树上只有孤零零的几个鸟巢,光秃秃地杵着,一片萧索。

宋父的手术日临近,术后护理必然大部分都要奔波于医院与家中,没有车实在不方便。

宋清让以前在北京时考取过驾照,读博时也买了一辆二手的小轿车方便他往返于公寓和院系之间。那辆车在回松山前卖了出去,现在他短时间不会再回北京,所以在松山买车的事渐渐提上了日程。

有一天在685路上,他和盛安说了这件事。

盛安原本还有些高兴,因为自打期中考试前后起,宋清让对他似乎有意无意地疏远了一些。一听见是要买车的事,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宋清让连忙摆手说不是:“平白无故我干嘛生气?我是觉得这样来回都方便一些,如果你不嫌麻烦,我可以每天带你一路。”

盛安不怕麻烦,但他怕宋清让觉得麻烦。

“不用了,我的车快修好了。”盛安最后说。

685还是那辆慢吞吞地像耄耋老人一样的685。

车窗紧闭着,隔绝了窗外涌来的寒意。椅背上的黄漆斑驳陈旧,无人修缮。

公车按部就班地一站一停,有人半路上车,也有人中途离席。

有什么正在这个近年来少见的寒冷冬天里悄然变质,而他们无法阻拦。

宋父做手术的前一天,盛安被几个平时和班主任关系较好的女同学推搡着走到了松山医院,以高妮为首。

盛安对医院向来没有好印象。

他提着几个人用班费买的果篮,手里捧着他自己去花店里买的百合花,站在医院门口,脚步凝重。

“走呀,发什么呆?”高妮推了推他。

他把拎了一路的沉重果篮放在地上,说:“你们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高妮有点不明就里:“怎么搞得呀你。”

其他女同学也附和道:“是呀,宋老师平时对你那么好,现在连探病都不愿意去噢?”

盛安不为自己解释,只在她们说起宋清让时显得有些动摇。

就像高妮说的,宋清让对他这么好,将工作与照料家人以外的所有闲暇时间都给了他,照顾他,关心和陪伴他。

而他,怎么能这样怯懦地因为过去而停住自己的脚步呢?

在喜欢上宋清让后,盛安渐渐明白,自己现在没有大人的世界里所必要的任何因素,这也是他为什么从来没将这份感情说出口过的原因。

他还能为宋清让再做些什么?

也许唯有他心里剩下的那一注孤勇,还算是拿得出手了。

“你们先去吧,”盛安改变了主意,说:“果篮我等会儿帮你们拿上去。”

宋清让向学校请了三天假来照顾父亲。彼时他正在病房里悉心照顾有人送来的鲜花,宋父在看午间新闻。

住院部离急诊很近,他们住在二楼,开着一点点窗子的缝隙用来通风,远远能听到急诊那边传来的鸣笛声和嘈杂。

仓促而尖锐,不同于以往。

宋清让往楼下张望,见几辆救护车正在急诊门口停车,许多医护人员急匆匆地穿行其中。

救护车卸了人也不往停车场去,而是调个头又上了大路。

“好像有事故。”宋清让收回半探出窗外的头,回身向父亲说明。

宋父还没回答,就有值班护士路过,敲了敲门,问:“宋丰岩患者的家属在吗?”

宋清让放下手中的花瓶,走到门口说:“在的,请问有什么事?”

“高速上刚才出了一起特大事故,各科主任副主任都去急诊排班了,不知道明天患者的手术能不能按时上台,先和你说明一下,希望您能够尽可能的理解……”护士说。

宋父现在病情控制得比较稳定,手术时间早两天晚两天并不碍事。宋清让连忙说:“好的,没关系。”

刚把护士送走,还没关上门,高妮和几个女同学就过来了。

“宋老师!”

“你们来啦?”宋清让说:“放学了?”

高妮点点头:“在路上给您父亲买了果篮,——用班费买的,咱们班同学可是全票同意。但是怕影响您父亲休息,所以就只有我们几个当代表过来了。”

宋清让笑着让她们进屋,有点责怪地说:“怎么还买东西了,快进来。”

高妮接着说:“盛安还用自己的钱给您父亲买了花儿呢,果篮也在他那里,他还没上来。”

“盛安也来了?”宋清让十分诧异,盛安不管是发烧还是受伤,都死活不愿意来医院,可想而知有多么排斥这个地方。

“来了,我们一起从急诊过来的。”高妮想到刚才急诊里的画面还心有余悸:“对了,宋老师,高速上出车祸了!连环车祸,听说还翻了一辆大客车,急诊里全是伤员,特别吓人,我们差点走都不敢走过来……”

高速公路、连环车祸。

宋清让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盛安也从急诊过来的?”他不死心地问。

“是啊,我们从西门来的,西门得穿过急诊才能到住院部,也不知道怎么设计的……”高妮敏感地注意到了宋清让越来越差的脸色,弱声问:“宋老师,怎么了?”

盛安对医院的抵触宋清让早有留意。

正好他有一个主攻心理学的博士生朋友,是他还在读研的时候被拖去联谊时认识的。

两人关系不错,他因为盛安的事情联系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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