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高中——StunningKat
StunningKat  发于:2015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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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干的?”

方辉没有正面回答:“没事,我都习惯了。”

“你的校服呢?”盛安逼问:“是谁,告诉我。”

“高三的几个人。”方辉说:“问我借钱,我没有,打了我一顿,还把我校服拿走了。……你有备用的吗?下午还有课呢。”

盛安说:“你在这里等等。”

盛安在跆拳道教室里放了一套备用的运动服,拿过来给方辉穿上了。

穿衣服过程中,方辉像在讲别人的故事那样云淡风轻地说了事情经过。

这帮高三的人从他刚进学校的时候就时不时来勒索他,没钱就打他,或者用这种方式戏弄他,比如把他的头放进厕所里冲水,或者用烟头烫他,办法层出不穷。

之前有实习老师制止过,那些人就消停了一阵子,前段时间实习老师走了,最近又开始来找他麻烦,并且变本加厉。

盛安仔细听着,眼神复杂。

宋清让正在班里,见方辉和盛安一前一后走进教室,马上注意到方辉没有穿校服,他正要问,盛安在方辉身后对他摇了摇头。

宋清让便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方辉回教室前对盛安特意提醒过:“盛安,我知道你和宋老师关系很好,但是希望你不要把这个事告诉宋老师。”

盛安说:“为什么?他知道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帮你处理的。”

“那帮人不好惹,其中一个是校长的侄子,之前的实习老师就是被这样逼走的,你别让宋老师掺和进来。”

盛安想了想,“我帮你想办法。”

放学后,盛安和宋清让说了这件事。

“都是哪些人?”宋清让说:“你问清楚,我找学校反映。”

盛安犹豫半天,“这件事,你就当做不知道吧。”

宋清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种事我怎么能当做不知道!方辉是我班里的学生,他被欺负成这样,我一个当班主任的,能置之不理吗?盛安,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知道,我可以解决。”盛安说:“那帮学生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是有原因的,你不要管。”

“你能怎么解决?打一架?”宋清让想到盛安是能打得过抢匪的人,忽然觉得这个设想有很大可能发生,连忙说:“你不准乱来啊!绝对不能动手。”

盛安的确是这样想的,宋清让这么一问,倒把他问得没话说了。

“……你还真想打一架啊!”宋清让敏锐地感觉到盛安的沉默,提高声调。

“不打,不打。我想想别的办法。”盛安说。

两个人并肩走了一会儿,盛安见宋清让愁眉紧锁,灵机一动,说:“这样吧。明天开始,只要在学校里,我就和他在一起,行不行?”

“连你也一起打了怎么办?”宋清让摇头:“不行。”

盛安嗤笑:“那群怂货,他们敢吗?”

宋清让看了看盛安的表情:“你认真的?”

“当然。”盛安说:“你放心,不让我做的事情,我就不会做。”

宋清让重重叹了口气,这种事他作为老师,确实也没有办法去管,他制止了一次两次可以,总有他管不住的时候。方辉还会落得个爱打小报告的名字,更容易被同学孤立。

“那你向我保证,绝对不能打架,知不知道?你之前和赵骥打架的事情,王主任就对你有点意见了。”宋清让再三嘱咐:“还有,随时告诉我情况。”

宋清让回家后,无法控制地将这种情绪带到了家里的饭桌上。

“爸,您说这是什么道理。”宋清让说:“方辉这个学生,家里条件不好,我看他其实很回护家里,所以,我不打算告诉他父亲。”

“这事交给盛安……也可以,”宋父想了想,说:“学生间的事情,最好学生间能解决。当老师的插手,总容易帮倒忙。”

“我知道,但我还是有点担心。”

宋父说:“对了,盛安说为什么不能通知学校了吗?”

宋清让被问得一愣,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没问。”

宋父拿手里的报纸敲了敲他脑袋:“你也太相信盛安了吧。”

“……”宋清让确实没留心,并且宋父的语气让他有点心虚:“哎,盛安他不会骗我的。”

宋母正端着两盘削好的水果过来,放在爷俩跟前,听见盛安的名字,随口问:“盛安最近还好吗?”

“好着呢,”宋清让说:“年轻人,精力过剩。”然后他也向宋母转述了方辉的事情。

“这孩子真是讲义气。”宋母夸赞道。

宋清让撇了撇嘴,对宋父说:“您看我妈,恨不得把我回炉重造。”

宋父笑骂:“说什么瞎话。”

宋母也笑了,说:“元旦裴晶来吗?”

是前几天宋母让宋清让问的,裴晶说要陪家人吃饭,就不来了,要他替她问二老好。他一忙就给忘了,连忙说:“哦,她不来了。前几天就跟我讲了的,我忘记告诉您了。”

宋母点点头,“那让盛安来吧。”

宋父对这个提议表示赞成:“恩,估计他舅舅家也不会叫他过去吃饭的。叫他来吧,上次来看他围棋下得不错,再跟我下两盘。”

宋母附和:“而且人多,我们也热闹点。”

宋清让无奈应下,莫名有一种自己是垃圾桶里捡的,盛安才是宋家亲儿子的感觉。

这年的元旦,筠水边会有政府组织的烟花大会,很多人都惦记着去。盛安也不例外,缠着宋清让求了两天,终于同意吃完饭就陪他去。

跨年那天晚上,宋母做了一桌子好菜。盛安提前来了,就在厨房帮宋母打下手。

电视里在放省台的跨年晚会,省台请不来什么大明星,就是一些唱唱跳跳和小品。

餐桌上的菜有鱼有肉,有荤有素,盛在普通的浮花盘子里,米饭热腾腾地冒着气儿。四个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连灯光都好像比以往更温暖了。

这是盛安第一次和别人在一起跨年。遇见宋清让以前,这样的场景,只在他脑海里有模糊的印象。

现在这场景却有宋家替他复刻了下来,他记事了,便再也不会忘记。

“盛安,尝尝这个。”饭中,宋母指了指桌边的一道红烧狮子头:“多吃点。清让,帮他夹一个。”

宋清让起身给盛安夹了一只大的放在他碗里,笑着说:“看我妈,疼你比疼我还多。”

盛安细细咬了一口:“谢谢伯母,好吃。”

“好吃就再夹一点。”宋母顿了一会儿,又说:“哎,可惜裴晶今天来不了。”

宋清让闻言脸色一变,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盛安,后者正吃饭的手果然停了下来。宋清让急中生智,一指电视,试图扯开话题:“哈哈哈哈快看这个小品,笑死人了。”

盛安却没被他的反常扯走注意力,侧头低声问:“裴晶?……是谁?”

宋清让说:“没谁,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分明是女朋友。”宋母还当宋清让是不好意思当着学生说这些:“看你老师,这么大年纪,好不容易谈了一个,还害羞呢。”

“妈!”宋清让着急地制止:“我们还没确定关系呢,哪来的什么女朋友啊。”

盛安又说:“女朋友?”

也不知道是在问宋清让,还是木然地在重复。

宋清让头皮发麻,又给盛安夹了两筷子菜,说:“快吃,吃完我们去江边看烟花。”

盛安看看他,又看着眼前的一桌子好菜,怎么都吃不下了。

第19章

吃完饭,盛安陪宋父下了盘棋。

宋清让一边心不在焉地在厨房替宋母洗碗,一边想盛安肯定有话要问。

八点多,离烟花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准备出发。

“多穿一点。”宋母拿着外套嘱咐道。

宋清让接过穿上,“知道了。”

晚上下寒气,外面更冷了。盛安来的时候没戴围巾,宋清让便从衣帽架上拿下一条自己的,递给盛安:“戴上。”

盛安伸手接过,围在脖子上。

围巾上有宋清让身上干干净净的味道,好像是沐浴露,又像肥皂或者洗衣粉遗留下来的清香,反正很好闻。

他将围巾往上拉了拉。

这座位于南方的小城市,冬日里向来难熬。两人走在路上,能看到自己呼出的团团热气。

日前下过一场雨夹雪,零下的气温将路上未蒸发的雨水凝结成了易滑倒的冰面。

烟花大会的地点离家里大约二十分钟步行路程,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选择乘车。

“圣诞节那天你来得那么晚,是不是因为和那个裴晶在一起?”盛安并没有多等,单刀直入地问。

宋清让说:“是。”

“你喜欢她?”盛安问。

宋清让没说话。

他不喜欢裴晶,事实上,他打算这几天就告诉裴晶,他觉得他们不适合,他希望裴晶可以找到更好的人。

他不能为了父母的意愿去睁着眼说瞎话,并且耽误裴晶的时间和所剩无几的青春。

他单身了快三十年,有父母,有朋友,成日里忙于学术,从没觉得身边少了女人,感情这方面,他并不热衷。

他看了看盛安。

盛安总是这样,在外面是个大人模样,但在他面前,就像摘下了一张面具。这样的盛安是生动的,也是熟悉的。

近段时间,他常常会因盛安这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而模糊了他的身份。

学生?疼爱的弟弟?朋友?亦或是……

宋清让轻轻摇了摇脑袋,试图把什么东西甩出去。

盛安的喜欢对他来说太沉重了。松山只是一个小城市,它没有大城市那样海纳百川的包容。这里的人们相互认识,流言的传播也许只要一天,甚至更短。

而流言,正是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武器。

他想让盛安知难而退。

“对,我很喜欢裴晶。”宋清让故意说:“和她在一起,我们是准备结婚的。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一直在考虑结婚的事情。”

盛安话里带着急躁:“可是你现在结婚,不觉得太早了吗?”

宋清让笑道:“还早?我明年就三十了。”

“还很年轻。”盛安固执地摇摇头:“就是太早了。”

宋清让说:“你看,我不结婚的下场就是,跨年时也没个女朋友在身边,反而在这里和我的学生谈论感情生活。”

盛安反问:“你为什么总把我当你的学生?”

宋清让脚步一顿,盛安也顺势停下。

“你不是我的学生,还能是谁?”宋清让说:“弟弟?”

这两个称呼都是盛安不愿听见的:“不是。”

宋清让拉了拉他,示意继续走:“盛安,年轻的时候会有很多感情是无法控制的,这些我可以理解。但那些感情,大多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不要太强求。”

盛安看着他,他被盯得不自在,连忙挪开了眼神。

又走了一段路,盛安突如其来地问:“你爱过别人吗?”

宋清让迟疑了一会儿,说:“大人……很少谈爱。”

“那就是没有爱过。”盛安下了结论,不给宋清让一秒时间辩驳,他接着说:“我不会谈,可我会爱。”

宋清让感觉盛安可能要说一些他不想听的话,连忙制止:“你不要说了。”

盛安沉默地看着有些慌张的宋清让,路灯照进眼眸。

街上人很多,松山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盛安穿着便服,普通的黑色羊毛衫与牛仔裤搭配灰色大衣,回头率非常高。

宋清让看在眼里,也只能自叹不如。

临近筠水江滩,有越来越多的卖荧光物件的小贩。头上的恶魔角,手腕的夜光圈,花样繁多的气球,还有很多便宜又常见的小玩意。

盛安买了两个夜光手圈,蓝色给宋清让,红色的给自己。

宋清让鄙视他:“多大了还喜欢这个。”

“人多,天又黑,我怕找不到你。”盛安说。

烟火大会分三段,九点,十点半,以及零点。他们赶到时,九点场刚开始一会儿,人还不多。

江滩旁有一大片台阶,他们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好冷啊。”宋清让搓搓手,“感觉比北京还冷。”

“松山很潮湿,所以比北京感觉冷一些吧。”盛安说。

“对,是这个原因。北京的冬天特别干燥,从来不下雨。”

“我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北京,坐飞机,”盛安做了个手势:“第一次坐。”

“你喜欢北京吗?”

盛安点点头,随后补了一句:“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

“北京很好,”宋清让说:“你可以试试考北京的大学。你底子不差,高三一年努努力,希望还是很大的。”

盛安却没在意北京到底多好,他问:“那你回不回北京?还是要留在松山。”

宋清让摊手:“我还没想好,现在只想多陪陪父母。”

“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盛安说。

这让宋清让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莫名重了许多。

他说:“你不要把你的未来压在别人身上。你的未来应该只是你自己的。”

这句话盛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他要的是有宋清让的未来,其他的他一点都没所谓。

宋清让还要再说他,他却一指对岸:“看,开始了。”

九点整。

烟花设计得很美,在江边绽放开来的烟火又倒映在了水面上,把整片江滩都照亮。

有人来迟,依然不住惊叹。

持续了约十分钟,第一场燃放殆尽。宋清让觉得有点渴,盛安也觉得。两个人便离开江滩,在外面找了一家永和大王,买了两杯热热的豆浆又走回去。

回去时,他们原来的位置已经被别的情侣占据了,台阶上满满的一对又一对,全都是人。

两人面面相觑,只好捧着热豆浆,走到江边围栏上站定。

江风有点冷冽,但落在脸上并没有北方的寒风那般尖锐如刀。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第二场烟花快开始前,宋清让的手机响了。

“是谁?”盛安问:“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他都不敢这么晚还给宋清让打电话。

“裴晶。”宋清让说完,也不顾盛安变差的脸色,接通了电话。

裴晶那边也有点吵,说是在家里陪家人看跨年晚会。

两个人一直聊,宋清让原本没那么多话,今天却好像特别能说。

盛安在一旁听着,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那是宋清让喜欢的女人,如果他们结婚了,他会成为那个人的丈夫,他所有的温柔都会被别人尽数没收,还能剩下多少给自己?

等他毕业了,他们连学生与老师的关系都不再成立,自己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离十点半越来越近了。

宋清让与裴晶的那通电话仍然没有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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