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高中——StunningKat
StunningKat  发于:2015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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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骥是被打的那个,他可以免,盛安的处分得给。”这是教务处王主任的声音。

宋清让觉得完全不可理喻:“一个巴掌拍不响,说起来也是赵骥先说了挑衅的话,这次矛盾没有谁是完全的过错方,怎么能都推到盛安身上?”

“盛安初中就是出了名的刺儿头,现在能好到哪去?宋老师,您可不能偏心呀。你再这样,我得请蔡副校长来了啊。”王主任言语中对盛安的偏见清晰可辨。

“天气还每天都不一样呢!学生是在成长的,他们会改变,可能会学坏,也可能变好。尽力让每个学生都往好的方向改变,这不就是当老师的该做的吗?”宋清让反问道:“再说,盛安自从上了高中,除了这次,还有哪次做过错事?这个处分我作为班主任绝对不答应,赵骥的不行,盛安的也不行。”

后面还有一些争论,盛安却没注意听了。

这是他第一次有了被人维护时的幸福感,也是他第一次想为了不让某一个人失望,而有了努力变得更优秀的愿望。

这感觉新奇,却有着勃勃生机。

他攥紧了手里写著名单的纸。

那是他的宋老师。

他绝对,绝对不要在让他失望了。

第12章

高妮还是担心老师都会错怪盛安,下课后犹豫了一会儿,急匆匆地往办公室里赶。

鼻青脸肿的赵骥想要叫住她,最后却只抓住了少女校服衣角从手里滑落的触感。

办公室门口,盛安正低头站着。

“盛安,”高妮走到他身边,问:“你在等宋老师?”

盛安看了她一眼,像是刚从什么回忆里出来似的,然后说:“不了,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宋老师吧。”

高妮从他手里接过名单,后者将书包甩在肩上,转身走了。

“高妮?”宋清让和王主任谈完事情后送他出来,问:“有什么事?”

王主任没什么要说的,先走一步,宋清让见高妮欲言又止的,遂将她请进了办公室。

“这是什么?”宋清让问。

“哦,这个,这是盛安刚在才门口要我交给您的。”高妮说:“好像是个什么名单。”

“他人呢?”

“他先走了。”高妮说。

说起来,盛安的自行车坏了得有两个月了,现在早晚都不骑车,晚上就和宋清让一起坐685回家。

宋清让也忘了问他的车什么时候修好,自己的自行车丢了之后也一直没记着再去买辆新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已经对这些习以为常了呢?习惯到某一天例外了,还觉得有些失落。

高妮见宋清让翻了翻那份名单,然后坐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儿,她轻声提醒:“宋老师?”

宋清让这才回魂,问:“就这件事吗?”

“不是的,我来最重要是想问问您,这次盛安和赵骥打架,不会记处分吧?”

宋清让坚持不同意处分要求,王主任见他这样犟,也的确拗不过。

这举动实在任性,王主任也看在他高等学历和宋父的面子上松了口。临走时,他也给了宋清让一个“口头警告”,这次期中考试,如果四班成绩只降不升,下学期就会做人事调动。

“尤其是盛安!”高妮说。

宋清让刚被教务处数落一通,倒还有心情和高妮开玩笑:“你很担心哦?”

高妮涨红了脸,连忙解释:“哪有!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盛安的错,是赵骥说话太过分了。”

宋清让问:“赵骥说什么了?”

“说他怪胎什么的,还说他是孤儿,没有人要、没有人养。”高妮愤愤地说,“是我我也会揍他。而且盛安不是存心闹事的,我当时就在他们两个旁边,他动手之前还要我站远点……宋老师,您说,他这样不是很善良地在爱护同学吗?这都要记处分的话也太冤枉了。当然我觉得赵骥也不应该记过……他就是幼稚了点,其实没存什么恶意。”

宋清让耐心听她讲完一大段,笑着宽慰道:“放心吧,只有口头警告,不记过。”

同样也教四班语文的李倩在一旁说:“这可是你们宋老师争取了一下午争取来的,妮儿啊,你回去和赵骥说说,叫他以后也懂点事。”

高妮感动得一塌糊涂:“一定的!谢谢宋老师!”

高妮走后,李倩感叹道:“高妮是个好孩子,很热心。”

宋清让有同感,她对盛安的态度更是难能可贵。

“赵骥说话也真是,”李倩说:“都说童言无忌,我看那些略略懂事却又不够成熟的孩子说话才最伤人。”

宋清让不知道作何回答。

因为他心里的天平早就向盛安那边一歪到底了,所以他怕一旦自己开口说了什么,会有失作为一名老师的公允。

他把名单收好,对李倩说:“李老师,今天多谢你了,明天见。”

离开学校后,宋清让直接给盛安打了电话。

盛安没有朋友,在学生中流行的任何的社交平台上也都没有他的踪迹。想要知道他在哪里,只有找到他本人。

盛安确实没回家,他去了筠水中游的一小片浅滩,松山人叫它月滩。

滩边有很多小石子,他把书包扔到一边,抓了一把石头在手上,打水漂。

石头扔出去,跳了一下,两下,三下,然后沉入水底。

他觉得心里有个漩涡,正在要命的翻搅着,像是要把他的思绪全部都系成拆不开的死结才肯罢休似的。

而漩涡的中心,就是宋清让的那双眼睛。

他想起念小学的时候,老师曾经在课堂上问过他:“盛安,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说:“我想变得强大。”

老师又问:“强大是为了什么呢?”

他说:“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不被别人欺负。”

老师一愣,然后摇摇头让他坐下了。

是,他没有梦想。一个连家都没有年轻人,还谈什么梦想呢?

来到松山高中,也只是因为他除了学校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他就像一头迷了路的幼犬,敏感易怒,极具倾略性,渴望强大只是他的本能。

他不知道要去考哪一所大学,不知道大学毕业后要做什么,甚至不知道去爱谁。

是宋清让的出现让这一切疑问云淡风轻的解决了,与此同时,却也将另一些问题无形地放大了。

就像现在——他仍然想变得强大,却不再是为了自己。

宋清让的电话打了过来,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不是“宋老师”,而是“清让”。

清,让。

动听又温柔的两个字。

“盛安,你在哪里?”宋清让在电话里问:“回家没有?”

“我在月滩。”盛安实话实说。

宋清让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学生,高大的少年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走过去,筠水缓慢流动的声音盖住了他的脚步声。

“名单我看过了。”宋清让在他身边坐下,说。

盛安问:“还可以吗?”

“挺不错的,你明明很会当班长。”宋清让说。

“我很认真的。”盛安说:“都是因为你。”

宋清让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盛安没再接着说,从手边捡起石子,往水面上扔过去。角度不好,只跳了一次便沉了。

宋清让幼稚地嘲笑他:“啧,才跳一下。”

盛安看了他一眼,然后扔给他两颗石子:“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宋清让一把接住,盛安见他眼角挂着有些张扬的笑意,看起来比平时年轻好多,像是同龄人。盛安很喜欢这样的宋清让,因为这让他觉得他们不再是老师和学生,只是普通的朋友。

宋清让站起来找角度,十分谨慎地扔了出去——只漂了一下。

盛安也站起来,随手捡了一颗小的石子,结果打出了他今天的最好成绩,四跳。

宋清让看到那石子跳到老远才沉下去,不服气地把手里的石子扔回给盛安,说:“不玩了。”

盛安浅笑着接住,没说话。

两个人坐在月滩上看太阳下山。

其实这里是看不到完整的太阳的,因为它被远处的小高楼遮挡得七零八落,但两个人从夹缝中看着破碎的落日,谁也没说无趣。

宋清让说:“你和赵骥的事情不会留处分,不要担心。”

盛安想到他在办公室里和教务处主任那样认真地据理力争,心里甜蜜,却又带着点酸涩。

他点点头说:“哦。”

“但是以后不能打架了知不知道?”宋清让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你是君子,我可不是。”盛安明显没有听进去。

宋清让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不准犟嘴。”

盛安没做声。

太阳很快就落尽了,只剩远处一抹红霞。宋清让站起来说:“走了,快点回家写作业。”

盛安还坐着不动,只是伸出手。

宋清让无奈地握住他的手要拉他起来,盛安抓住他的手,其实只是轻轻拉了一把,多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宋清让见他起来,就准备撤手,盛安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喂。”宋清让小声说:“干什么呢,快放开。”

盛安耍赖不放,说:“走到路口就放开。”

宋清让又试着挣了两下,最后还是像平时一样妥协了:“那就到路口啊。”

盛安点点头。

水面波光潋滟,筠水边没有路灯,光线昏暗。他们交握着的双手罩在阴影里,十分暧昧。

宋清让的手握起来很像冰凉的玉石,像他的人一样硬净。

盛安只希望这条路长到看不见尽头。

这个情景后来在他的脑海中重播过无数次——这是他发现自己爱上了宋清让的那一天,那一刻,甚至那一秒。

宋清让手掌上传来的温度,一直在他的记忆里。即便多年以后,也依然清晰可辨。

第13章

班级学习互助小组里,盛安把自己和方辉分在了一组,宋清让对这个分组倒是有些意外。

方辉是个个子矮小瘦弱十分自卑的学生,家里条件不好,母亲早逝,只靠父亲没日没夜的工作糊口。因为成绩太差也留过级。

在班里,宋清让除了盛安,最留心的也是他,这次本来是打算亲自辅导的。

盛安心里的小算盘宋清让可不知道。

通知分组后,方辉十分惊讶。

用同学间的形容词来讲,盛安是冰山男神,父母双亡和对待别人孤僻冷漠的态度更为他平添神秘。方辉只是纯吊丝,没有好看的外貌,没有优越家境,甚至没有正常和女生交流的能力。

盛安和方辉从没说过话,只是方辉有时被同级的人欺负,盛安若是路过看到,会为他出个头。

松山高中里只要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盛安不好惹,一般会讪讪收手。

那天放学后,宋清让去开年级会,盛安拿着书包和衣服去练跆拳道,顺便等他一起回家。

方辉默不作声跟在后面,盛安留意到了,没什么反应,由他跟着。

方辉一直在门边,脚步踟蹰,他不敢和盛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盛安看着年级会应该是要结束了,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方辉见他要走,下定决心,急急忙忙地说:“等等,盛安!”

盛安走到一半停下,也不做声,等方辉开口。

“学校小组的事……”方辉的声音小得像蚊子:“谢谢!”

盛安这才知道方辉跟着自己原来是因为这个。他面无表情,“你想太多了,我跟谁一组都无所谓,随便分的。”

方辉原本涨得通红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他开玩笑的。”

盛安回头,年级会提前结束先过来的宋清让正在身后不远。

方辉尴尬地笑了,“宋老师。”

“盛安不是那个意思。他知道你在班里关系好的人不多,特意问过我可不可以跟你一组的。”宋清让用手肘碰了碰盛安,“是不是?”

盛安从不和宋清让唱反调,只好说,“是。”

方辉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看向盛安,“真的吗?”

盛安又点点头。

方辉心情愉快地走了,盛安才说:“我本来就是随便分的,何必骗他。”

“人家这样真诚地特意向你道谢,即便他是真的会错意也不要拆穿。”宋清让说:“不要吝啬对别人的善意。”

“就算是说谎?”盛安反问。

宋清让替他锁上跆拳道教室的门,说:“有的谎言伤人,有的谎言反而是和平的维系。你以后慢慢就会知道的。”

自小寄人篱下的盛安很会观察别人,但很多时候他不愿意有所回应。

初中时的朋友多是混社会的不良少年,大大咧咧,没人在意他说话是不是直来直去,因为他们很少倾听。

开心就喝酒,不开心就打架,那是浸氵壬在暴力与放纵中的青春期。

现在长大了,在宋清让之前,根本没有人教过他要怎么去面对文明社会。

盛安想了一会儿,从宋清让手里接过电脑包,说:“喔,我知道了。走吧。”

松山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女孩子们都开始穿上了毛衣。坐685回家的路上,两个人说起期中考试,盛安和宋清让讨价还价。

“如果我考进前二十,你陪我过圣诞节。”

宋清让问:“圣诞节干嘛和我过?”

盛安的回答不能更理直气壮了:“不和你过和谁过?再说我从来没过过圣诞节……”说话的语气慢慢低下来,有点像是在撒娇。

不过盛安说的也是真的。

他父母还在的时候,国内不流行过圣诞节。

后来他住在舅妈家,圣诞节也流行起来的时候,表弟的枕头下每年都有不一样的游戏机、飞机模型、玩具枪,他却连一张圣诞卡片都没有见过。

宋清让果然毫无原则地心软了,只能用缓兵之计试图换个话题:“那等你考进前二十再说。”

盛安才不吃这套,接连用肩膀轻轻撞他:“你先答应我,答应我。”

“好好好,答应你。”宋清让又妥协,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全科总成绩啊,数学单科不算数。”盛安数学成绩有时都能碾压理科班的学霸,绝对不能给他这个空子钻。

“哎。”盛安的女干计没得逞,十分郁闷。

莫名其妙又签署了卖身条约的宋清让心情也没开朗到哪去:“盛安啊,你在班里每天冷着脸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怎么一放学就这么……”

他一时不知道是该拿粘人还是爱撒娇来形容他。

盛安小声说,“对你总是不一样的。”

说这句话时,有一辆水泥车轰隆隆地从公车对面驶过,宋清让坐在窗边,只看到盛安的唇型动了动。

“你说什么?”他问。

盛安凝视他良久,最后说:“没什么。”

回家后,宋清让发现家里有客人。宋母说:“清让,这是你周阿姨。”

宋清让点点头:“周阿姨好。”

“周阿姨是你爸同事的妹妹,”宋母说:“前段时间说的相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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