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高中——StunningKat
StunningKat  发于:2015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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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别人。以后要是结婚了……”

盛安一皱眉,“结婚?”

宋清让点点头,说:“家里长辈着急,说要让我相亲呢。不过最快也是明年的事了……”

话音未落,宋清让只觉得自己的重心一倒,他的双脚骤然离地,整个人被外力忽然带走,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放倒在盛安身下。

地板很硬,但他的后脑勺骤然后倒,却不觉得疼。缓了两秒他才意识到,是盛安的宽厚手掌正垫在他的脑袋后面,稳稳当当。

而盛安的手肘虚虚悬在他的咽喉上方,是个制服的姿势。

宋清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盛安的眼睛。那眼神里有一种隐秘而不可言说的疯狂,直截了当,却被困在牢笼里,有着若隐若现的光亮。

那眼神他好像看懂了,却宁愿自己没有看懂。

盛安说:“像这样吗?”

宋清让一愣:“什么?”

“你想学的,是不是这样?”盛安说:“防身,也可以保护别人。”

宋清让笑了笑,说,“是。”

盛安没再说话,眼神闪烁。宋清让的眼睛太过澄澈,干净到让他原本还懵懵懂懂的心思猝不及防地现出了原形。

他极其少有地慌张了起来。

宋清让躺着拍了拍他的腰侧,说:“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学,先起来吧。”

盛安听话地站起来,再伸手拉他。

回家的公车上,难得两人一路上无话。

盛安满心烦躁,这烦躁比知道宋清让要选班长时来得更加真实和汹涌。而这种他将和旁人分享宋清让的心情,正让他心底的破坏欲成倍疯长。

为什么宋清让不能只是他一个人的老师呢?

第08章

相安无事的国庆节长假慢慢到了尾声。

这天下午日头并不毒辣,风吹过街头巷尾,带来秋天的气息。

宋清让原本在家里备课,半掩着窗子。宋家的小院儿里不知怎么地飞进来两只麻雀,停留在宋父悉心种植的花花草草边,眷恋不舍。

课备到一半,宋清让只觉得脑子里全是鸟雀的长鸣短叫,眼花缭乱,课本和教案上的蝇头小字全都张牙舞爪地在他眼前跳舞。

他关上窗,凝神又看了一会儿,发现精神实在集中不了,索性拿起钥匙,出门了。

他早上才去了趟医院。

宋父的化疗已经做完,现在只专心在医院肿瘤科唐主任的名下排队,准备做手术。唐主任是肿瘤科的第一把刀,手艺很好,手下排了长长的一溜等候名单。医院领导原本要给宋父加塞儿开绿灯,宋父却固执,说什么也不愿意,于是全家也只能跟着耐心等待。

松山市不大,没什么可去的好地方。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尴尬:想着要散散心踏出了家门,竟不知道该去哪里。

不然回母校看看?他想。他的母校永仁高中就坐落于市区中,紧紧挨着松山图书馆。说起来,自打他回了松山,还没有去永仁探望过,这样想着,便上了车。

永仁高中装潢一新的大铁门紧紧地锁着,门内空无一人。

宋清让站在高中门口,自嘲地摇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都没睡好,做事情总是有气无力,又迷迷糊糊的,连所有学校都在放假这种事也能忘得一干二净。好在不远处就是松图,节假日都不休息,他调头往那边走了。

这间图书馆是宋清让高中毕业的那年,有从松山出去闯荡而发了大财的富人筹资修建,正门口放着一座翻开书页状的石头雕塑,上面刻着那位富人的名字和资助记录。

左边是松图旗下的书店,右边是安静的读书室,正中间是图书馆。

他走向左边,想去书店买一本有关癌症术后护理的书,推开门时,却看到了盛安。

盛安实在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年轻人。

一头黑色短发干净利落,长身玉立地站在收银处,有的顾客路过,还会装作不经意地瞄他几眼。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帽衫和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胸前写着书店名字的卡其色围裙,面无表情,目光冷淡,手脚麻利地拿环保纸和绳子捆好书,头也不抬地对客人说:“一共七十九块,有会员卡吗?”

宋清让在门口看了半分钟,见盛安没注意自己,便也没上去打招呼,先进去选书了。

医疗区域的书都杂乱地摆着,有些书时常被人翻看,显得十分老旧。放在最上面的几本书更是,封皮的边边角角一概破烂不堪。宋清让挑了挑,好不容易挑到一本内容合适的,实在是烂得他无法忍受,只得放下,打定主意去图书馆里找找。

他随手拿了另一本装帧不错的书,走去收银台。

盛安还在那站着等人来结账。

书店人少,他就站在收银柜台后,用胳膊肘撑着桌子,百无聊赖地看手机。

站了一会儿,他余光见有人来,将手机放在一边,低头接过书,熟练地扫码看价:“二十七块八,有会员卡吗?”

宋清让站在他面前,忍俊不禁:“没有哦。”

盛安听这声音熟悉得很,一抬头,见对面的男人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心中十分惊喜:“宋老师!”

宋清让把零钱递给他,说:“在打工啊?”

盛安说:“算是吧。”

这倒也在宋清让的意料之中,他嘱咐了一句:“也别耽误了学业。”

“嗯。”盛安答道,原本还要说些什么,看着宋清让拿着书就要走,心里却蓦地一慌。

他原本是不再打工了的。

满十八岁后,父母的遗产回到了他的手里。

这图书馆是他原来打工的地方,今天两个收银都临时有事,老板进书又走不开,才匆匆拜托他来顶班。

好不容易见到宋清让,怎么能打个招呼就走掉。

盛安这样想着,连忙伸手拉住他,说:“等等。”

后者疑惑地看着他。

他扯掉围裙,潦草折叠好放在柜台上,回头对不远处正在整理书籍的老板讲:“老板,我先走了。”

老板还没反应过来,是宋清让抢在前面问了一句:“你走了,收银柜怎么办?”

这问题在盛安的脑海里甚至都没出现过。

他只是发现长假以来,内心所有的焦躁和烦闷都在见到宋清让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了,这让他满心舒爽。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想念松山高中,想念会有宋清让在的那个办公室,想念那个灰白色的转椅,和桌子上摊开着的,写了熟悉字迹的书本。

——想念宋清让。

多少天?他一时也想不起来。也许就比一个周末要长远那么几天。

对他来说,却像在沙漠里等待一场暴雨那样渺茫。

如同一个笨拙的孩童,连冷静地剖析自己内心深处的思索也不曾,连处理感谢、喜爱、甚至嫉妒这些寻常感情的技巧也不会,只是惊慌地试图抓攥住他能够感受到的那一丝温热。

他什么都不会,没人教过他人情世故,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遵循内心的本能。

“我……”盛安一时语塞。

宋清让见那老板抽不开身,盛安又拉着他的手臂像个赖皮小狗般不肯放他走,无可奈何地把那条围裙塞回盛安手里,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盛安其实没什么话要问的,他只是想和宋清让多呆一会儿。

“是,我有话要说。”

——无论如何要先把人留下。

“几点下班?”

“五点。”

宋清让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不到四点,说:“那我在旁边等你,”说着,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老师该有的严厉神色,“还有,不管多不起眼的事情,答应了别人的就一定要做完,知不知道?”

盛安闷闷地点头。

两人就这样站在柜台两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还是后面有客人来,试探地问了一句,宋清让才回过神,拿起书对盛安说:“忙你的吧,我就在旁边。”

第09章

收银台的旁边有地方可供顾客阅读,米白色布艺沙发靠着落地的大块玻璃窗边,阳光十分强盛。

盛安站在柜台后,不远不近地看着那边。宋清让坐在逆光处,似乎连指尖都在发着光。

有客人见他神情温柔又模样帅气,结账时客客气气地想与他说几句话,他回过神来,脸上又会在一瞬间变得冷淡疏离。

老板焦头烂额地整理书籍,间或看过去,觉得好奇。因为他还没见这几年的盛安会那样热切地望着一个人。

她几年前就认识盛安。

那时盛安才读初中,偶尔和几个朋友结伴过来。因为他们总是在学生该上学时的下午出现,所以印象要格外深刻些。

那几个朋友也都和盛安年龄相仿,只是比他多了些痞气与社会气息。

不过后来很久,他们都不来了,老板也没再见过盛安。再见是前几年,某天下午,盛安拿着身份证过来说自己满了十六岁,可不可以让他在这里做一份兼职,老板不曾犹豫,答应了。

她对盛安印象其实不错,虽然不怎么了解,却觉得这孩子和他的那些朋友不尽相同。可惜的是,她发觉后来盛安的脸上再没有那种似少年般的无邪和不设防,盛安的身边也再没有任何人出现过。

老板放下手里的活儿,往宋清让身边走去。

“您好。”老板问:“打扰了。”

宋清让合上书,也礼貌地向这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点头示意:“您好,有事吗?”

“哦,没事,就是想问问,您是盛安的……?”

“我是他的老师。”

“原来如此,”老板笑着寒暄:“我看他啊,挺服您管的。”

宋清让回头看了看盛安,后者正在老老实实地给客人结账,便轻笑道:“他也不是很难管的孩子。”

这书店老板轻声细气的,宋清让虽然头一次见她,却觉得还有些投缘。老板坐在宋清让旁边,正好能看到收银柜的盛安。只见他手边不忙,眼神却一点也不闲着,隔一会儿就向这边张望,或者是看看时间。

老板又和宋清让聊了两句。

这时,书店推门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她左右看了看,然后向老板招手:“姐,我来了!”

老板连忙起身,说:“哎,终于来了。宋老师,要不您和盛安就先走吧。我妹妹来了,让她管着柜台就行。”

“没关系吗?”时针指向四点半,离盛安规定的下班时间也只有半个小时,宋清让并不介意再等等。

“没关系,”老板豪气地摆摆手,“我看盛安那颗心早就飞了,留他在这儿,没准儿还会收错钱呢。”

宋清让便也没再推脱,说:“好,给您添麻烦了。”

那边老板的妹妹和盛安交好班,盛安才有点抱歉地对老板说:“对不起,今天的钱就不用给了,是我没做满工时。”

说完也不等老板反应,匆匆拿着外套和包就追着先走一步的宋清让出去了。

“宋老师!”盛安大步流星追上,“怎么也不等等我。”

“我要是不等你,早就走了。”

盛安一想也是,心里莫名有些开心,说:“哦。”

“说吧,有什么话?”宋清让一边往车站走,一边问。

盛安脑子里咯噔一下:他当时不过一心想把宋清让留下,哪来的什么事可说?见宋清让这样问,想了想,灵机一动:“有道题想问问你。”

宋清让当下觉得有点荒谬,反问:“历史题有什么好问的?划好题干,照着知识点答不就可以了。”

盛安被干脆利落地戳穿,心想这谎是怎么也圆不上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咬咬牙回答道:“就是不会,你帮我看看。”

宋清让叹了口气,应下:“知道了,知道了。”

——也不清楚是不是他的幻觉,他总觉得盛安在自己面前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两人往回家的路上走。

过了立秋时节,太阳落得比以往要早,才五点出头,天边已是沉暮。

节假日,路上行人稀少,不比寻常周末。这附近有一所老年大学,来来往往的,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耄耋老人。

宋清让还是会和盛安聊天,而盛安的回应明显在一点点地增多。

盛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摘下了一张面具。有喜有怒,并且不设任何防备。

两个人正说到打工的事情,途径僻静小道,路上无人,忽然听见前面小巷里一阵惊呼。

过了两秒,从里面飞速跑出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穿着球鞋和深灰色夹克的小个子男人,手里抱着个玫红色的女士手袋,擦着风从他们两人身边跑了过去。

两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过了几秒,转角小巷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位女人,花容失色地大喊:“抢劫啦!”

盛安回头,看到那人跑走的背影,皱了皱眉,遂把包和外套塞到宋清让手上,说:“我去追他,你先报警。”

“哎,等等!”宋清让担心他受伤,当下想要阻拦。

盛安却已经拔腿追过去了,他拉都拉不住。实在没办法,只好拿着盛安的东西,远远朝着他背影喊道,“你注意安全,别硬来啊!”

被抢了手袋的女子也追过来,焦急地说:“怎么办啊?我刚取的大几万块钱都在里面!”

“别着急,”宋清让拿出手机来拨了110,说:“你仔细想想那人长什么样子,还有包包里面都有什么,我帮你报警。——能追回来的。”

女子颤抖着手接过手机,宋清让则担心地望着盛安和抢劫犯跑远的方向。

他这时候才恨起自己打小体育就不好,如果他也有盛安那种体能,这种危险的事情,应该是他去做的。

宋清让陪在那女子身边,心里的石头高高悬起,担忧不已。

盛安追着那小个子劫犯到了另一条破烂的巷子里,狭窄得几乎只能容得一人穿行,那人被路边的垃圾袋和置物箱绊了两脚,速度慢了下来,很快就被盛安追上。

“站住!”盛安伸手揪住他夹克的领子,一手将他带到自己面前,两人迅速扭打起来。

打斗间,那人的鸭舌帽被无意间扯下,盛安一瞥就看到那人的脸,当下愣住。

两人正处在激烈扭打中,盛安这边骤然停手,自然是结结实实吃了对方两下。

一拳招呼上嘴角,一脚踹在他小腹。那人个子小,力道却不小,盛安疼得一声闷哼,捂住小腹,蜷缩着身子坐倒在地。

那人没有帽檐遮挡视线,看到盛安后也怔住,半晌,不可思议地、试探着叫了他的名字:“盛安?”

盛安坐在地上,忍着痛楚慢慢抬起头,咬牙切齿道:“小五,你怎么开始做这种事!”

“真的是你……”被叫做小五的男孩先是震惊,然后一张脸换上了厌恶和可笑的神情:“见义勇为?呵呵,盛安,你还真是从良了啊。”

盛安脸色一白,欲言又止。但终是没搭理他的挑衅,决定放他一马:“片警马上来,你把包留下,快跑吧。”

计划了好几天,跟踪了那女子好几天,终于才挑在今天好不容易得手,结果竟然被盛安抓到……小五愤恨地把手里的包扔在地上,唾骂道:“盛安,你真TM是坏事的一把好手,以前是,现在照样是!”

盛安瞪了他一眼:“你到底走不走?!”

小五蹲下捡起鸭舌帽,重新戴在头上,面容又没入帽檐下的阴影里,他冷笑:“你以为你从此以后可以逍遥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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