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影江山+番外——素心聆墨
素心聆墨  发于:201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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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沐言还握着玉笛兀自思忖时。亦岚早已转身离开此处,只在洁白的雪地上徒留下一个个脚印。沐言见此,心中又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失落,难于言表。却只得小心地将玉笛放入袖中,继续清扫院中积雪。

当日晚上,沐言回到文澄的住处。刚一进门,就见文澄坐在屋外石凳上,笑意盈盈。石桌上摆满了酒菜,桌旁还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精致木盒。此刻朦胧月光照在文澄身上,宛如覆上一层白色薄纱。文澄见沐言回来,立刻起身笑道:“沐言,你回来了?生辰快乐。”

见此情景,沐言不由哑然失笑,“劳烦你还记着。谢谢你,文澄。”

“你我相识这么久,实在无需客套。对了,这个送你。”文澄边说又边将一旁那精致木盒递过去。

沐言一笑接过去,打开一看,心下顿时又是一惊。那盒中装的,竟也是一支洁白如雪的玉笛,用珍贵的岫岩玉做成。亦是无一丝杂质,触手生温。玉的成色和质地都是上品。只是,笛上的花纹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金色凤凰,做工精良。与亦岚送的那一支玉笛,刚好配成一对!

文澄见沐言这般反应,心下也是疑惑万分,“怎么了?

“没,没什么。这贺礼未免太珍贵了,我不能收。”沐言连忙摇头掩饰。

“收下吧,这是特地为你找了近半年才找到的。这笛的原主人收藏了它近五十年。我一个宫外的密友求了他好多次他才答应卖出的。这笛,也只有你配得起了。”文澄边说边将那玉笛取出,递给沐言。

沐言小心接过去,玉笛的手感十分温润光滑,传来丝丝的温度。“这笛,只有一支吗?可有另一支笛与之相配?”沐言试探地问了一句。

文澄一笑道:“当然有。这支笛名凌昀,上面刻的是凤纹。还有另一支叫翼影,上面雕刻了龙纹。翼影是和田玉所制,凌昀是岫岩玉所制。都是极品的玉种,玉的成色又极好,都是千年一遇的。”

沐言缓缓点头,“原来如此,这玉笛竟是这样珍贵……”

文澄笑着摇头,“这些倒还是次要的。最难得之处是这两支笛都是二百多年前我们蟠云的开国皇帝轩宇帝亲手所制的,其中凌昀笛赠与了他最钟爱的结发妻子王皇后。他二人都是精通音律之人。只可惜,皇后命薄,不过不惑之年就薨逝了。自那之后,轩宇帝就终日郁郁寡欢,仅三年就驾崩了。此后,这两支笛就一直存在宫中的藏宝阁内再不外露。直到七十年前,裕嘉帝与他的瑜妃才又拿出这一对玉笛来,这二人也是极其痴迷于音律。瑜妃极喜自由。若不是因为深爱裕嘉皇帝,也根本不可能在宫中侍奉皇帝十年之久才出宫去……”

“裕嘉帝的瑜妃,不是因病薨逝的吗?……”沐言不免疑惑。

“那不过是皇室对外的宣称罢了。事实上,是瑜妃娘娘求着裕嘉帝远离皇宫,此后同游荡于山水间,而裕嘉帝却没有答应。所以瑜妃才独自出宫隐居了,也将这凌昀笛一起带出了宫。凌昀笛这才流落宫外,再没了踪影。我宫外那位朋友也是寻了半年才找到它下落。至于现在的翼影笛,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应该还是被收藏于宫中的吧。”

听文澄淡淡的语气说完了这些,沐言却是低头默然无话。这两支价值连城的笛子,均在自己手中。而他们的主人,一对是阴阳相隔,生死无话。另一对则是被一道宫墙阻隔,相距甚远……不免徒增愁绪,心绪难平。

沐言轻吸一口气,后拿起这月牙白的凌昀笛,靠在唇边,轻轻吹奏。悠扬的笛声就此悠悠的飘出来。这凌昀笛虽不比白天亦岚送自己的翼影笛的阳刚之气,却比它的音色轻柔了许多。

笛声悠扬的流淌在这白雪皑皑的院子中,银白色的月光倾泻下来,倒甚是朦胧美丽。

第九章:惊变

昨日夜里,文澄与沐言二人举酒对酌到很晚。翌日清晨,沐言仍是感觉宿醉,一早起来就有些头晕目眩。一早上很快过去,中午亦如往常一样去后殿给安公公帮忙。

他刚走到后殿,心下便是一阵疑惑。不知为何当下后殿内是空无一人,只有前几日皇上赏赐给亦岚的栗金色汗血宝马在一旁的马厩内低头吃着干草。沐言自后殿继续往里走。小厨房里,唯有安公公一人在其中,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做些什么。

“安公公?”沐言轻轻叫他。

“沐言?”安公公被吓了一跳,神色有些慌张不安,“你到这来做什么?”

沐言有些茫然道:“每日中午我都来帮您的忙,不是一向如此吗?”

“原是我忘了你会来……这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你下去吧。”安公公连忙正色道,极力收敛内心的慌乱。

沐言虽是不似亦岚那般的擅于察言观色,但安公公这般明显的慌张神情也是瞒不过他的。当下应了安公公一声,却在殿后转了一圈。直到安公公离开,才又转回小厨房去。

小厨房内摆设一如往常。只是地上遗落了一张纸,纸上还残存了些许白色的粉末,大抵是刚才安公公留下的。

沐言拿起那张纸,快步向文澄住处走去。文澄略通一些医术,见到这些白色粉末只拿过去嗅了嗅,便瞪大了眼睛满面严肃的问沐言这是从哪里来的。沐言心中一跳,这才知道那白色的粉末竟是砒霜!

莫非,安公公真的想要害死亦岚?沐言心中顿时是一惊,脑中一片空白。未多思忖便微展轻功,脚尖几下轻轻点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亦岚那里。

急匆匆赶回岚凌殿,幸好安公公只是刚刚将午膳端上来。亦岚还未下箸,他身后站着那日烹茶的侍卫。如今,他已经完全取代了沐言贴身侍卫的身份。

见沐言慌慌张张的闯进来,亦岚心中已明了他的来因,却是冷冰冰的语气道:“你来做什么?”

沐言此刻面色已然泛白,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礼节,只断断续续道:“殿下,那午膳有毒……不能吃,千万不能……”

亦岚只偏头看向沐言,冷道:“出去。”

“殿下,不可……”

“拖他出去。”亦岚淡淡对安公公吩咐道。

沐言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亦岚都是听不进去的。他心中虽是忐忑乱极,却还是大着胆子一步上前,手臂一扫桌面。桌上所有的碗碟菜盘都噼里啪啦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引得殿内所有侍卫宫女都是一惊。

沐言清楚,这一次又是自己鲁莽了。但心中反而是一阵莫名的释然。只要亦岚没事,那便怎样都好。挪动一步避开那些碗碟碎片,缓缓跪下道:“属下失礼,请……请主子责罚。”

“以后也不必再叫我主子了。”亦岚冷哼一声,语气不带一丝波澜,对安公公吩咐道,“打发他出宫,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他。”

“殿下。”这时,另一个好听的声音传出来。原来是那日烹茶的侍卫。

“有事?”

“按照宫规,忤逆主上,应杖责五十。罪不至逐出宫门。还望五皇子开恩。”那侍卫跪地求道。

这一句话,听得殿内所有人都是一愣。平日他们的主子可是从来都不会对下人动板子的。他这请求,不知殿下是否会应允。

亦岚看得出来,这人是看准了自己要将沐言赶出宫去,在以“求情”的名义迫着自己再给沐言加些罚。他苏亦岚何时是能被人逼迫得住的人?只是,若现在不允了那侍卫,又如何护得沐言以后在宫外的安全?

亦岚当下狠了狠心,抑住心中的不忍,装作淡然道:“那就传杖吧。只是,打完之后,还是要赶他出宫。我这里不留没用的人。”

沐言听了那话,一时也有些判断不清亦岚究竟是不是真的讨厌他。他……竟然说他是没用的人,还要赶他出宫。沐言面色瞬时苍白如纸,整个人顿时如同置身冰窖一般,寒彻心底。

不知又隔了多久,当沐言仍是头脑恍惚时,只感到两个太监将自己沉重的身躯从地面上拽起来,又被他们压着双肩,死命摁到早已搬来的条凳上。但沐言只任由他们摆布,不反抗也不挣扎,求饶的话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心中已有些绝望。

这时,又走来一个执杖的太监,正往沐言的腰间摸索着什么。亦岚知道那是宫规,但还是丢下一句“不必去衣”便转身走至窗前背对他。即使下了狠心当众杖责他,也再不忍心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他了。

那执杖的太监听了,当下也不再摸索,躬身道一句“是”后,便高举起那厚重的板子,狠狠砸了下去。紧接着便是前面另一个太监尖锐的唱数声。

沐言着实是被这猝不及防的第一杖吓到了,喉间瞬时溢出“唔”的一声闷哼。只一下,便是火烧火燎的痛,口中已有了一股淡淡血腥味。还没等沐言缓过神来。第二杖,第三杖已接踵而至,毫无间断,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阵阵剧烈的疼痛便是铺天盖地的袭来,早已是痛的冷汗淋漓。

亦岚背对着众人,听着沉重板声声声落下,似是恍若不闻。只是袖中的手紧紧握着,骨节都已有些泛白。

如今,沐言身子早已止不住在颤抖。若不是前面那太监摁着,他怕是早就从条凳上滑下去了。不过二十几杖过去,那伤处已是绽裂开来渗出鲜血,血红的刺眼,令人发骇。

这时,那杖子声突然停了下来。亦岚回过头去,见那伤处真的有一瞬的心惊悔恨。回过神来,却依旧维持着清冷淡然的口气,问道:“怎么了?”

那执杖太监有些犹豫,回道:“殿下,他已晕过去了。是泼醒接着打,还是……?”

亦岚这才转身坐回椅上,知沐言挨了这么多下板子已是夺去了半条命,若再打下去他怕是真要被杖毙了。终究是再狠不下心肠来,道:“那就算了。带他下去吧。”

那太监这才得令将沐言从凳上拖起,拖他出了岚凌殿,在殿下石阶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亦岚这才无声的长出一口气,只是在一低头间目光触及到地上的斑斑血迹时,心脏不由自主的一下抽搐疼痛。

第十章:不舍

文澄当下正在自己住处外的院中修剪着花枝,突然看见两个太监正拖着伤势不轻已经昏厥的沐言急匆匆的赶来。文澄心中顿时一惊,连忙问清缘由。那两个太监清清楚楚说了事情的经过,又轻轻一叹气,才退了出去。

文澄接过沐言,快步走回屋里,轻轻将他趴放在床上。拿过他手腕一诊脉,眉头立刻紧蹙起来。看到那伤处时真的愣了一愣,没想到苏亦岚竟会让人下如此狠手打他。却只得小心翼翼的为他处理伤口。

沐言是从昏迷中给痛醒的。他本是昏昏沉沉神没有意识,但那药酒蛰得伤处阵阵针扎样的痛,又是痛醒过来,下意识的就要瑟缩闪躲。

“沐言,忍着些。伤成这样不能不上药……”文澄温言道,动作更是放得轻柔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艰难的给沐言涂完了药。折腾了许久如今已至午后,沐言依旧是那样沉沉昏睡着。只是因那伤发热起来,浑身上下都已是滚烫,神志也是迷迷糊糊的不清醒。

此时,已是夜里三更。岚凌殿内,亦岚只身一人静默的立在寝殿窗前,不曾点灯。望着窗外星夜苍茫,内心亦是一片忐忑。沐言受了那样重的伤,不知现在究竟如何了。

今日早晨故意安排了安公公在厨房遗落那张沾了砒霜的纸,也早料到了沐言会是这样的反应,才能有个借口让他名正言顺的出宫去。尽管知道宫中的廷杖是有多不容易捱过,二十下就皮开肉绽,五十下就足矣将人杖毙,却也不得不顺了那侍卫,狠心下令杖责他。否则又怎能护得沐言以后在宫外的安稳周全?

亦岚复又在黑暗中静默立了片刻。最终,心疼与担忧还是高过了理智,终于决定去看一看沐言。

这时,一个黑影飞快从对面的屋檐上闪过,向坤和宫(皇后寝殿)移去,那人身手十分敏捷,快到人用几乎无法看清,所以两旁守夜的侍卫都未发觉这人。

不过,亦岚还是可以感觉到那人身后带起的微乎其微的风声,但他神情依旧平静如水,未多讶异。那屋檐上飞过的人,正是现在自己的贴身侍卫。正如预料的一样,那人果然是皇后安插来监视他的眼线。两个月前,亦岚就发觉那侍卫每隔一天就会在夜里三更时分去皇后那里禀告情况。想到此处,亦岚不禁轻轻一笑,这皇后果然是沉不住气,才刚刚收买了几天的人居然也敢这样派来任用了。

亦岚依旧沉静的站在窗前,并没有去追那人,只是约摸着他大概已经走远,才一下飞出窗外,动作迅速,身轻如影。脚尖只轻轻几下点地,便到了文澄的住处。亦岚知道沐言这段时间住在这里,于是轻轻推门进去,发出“吱呀——”的一声门响。

“谁?”文澄还在一旁反复换着沐言额头上的冰帕子,听到有人进来,立刻警觉。他回过头来,看到是亦岚,却也并不跪下请安,只是继续忙手中的事情,对他冷道:“你来做什么?”

亦岚也不顾文澄的不敬,低声道:“我只是来看看他。”

“你既然讨厌他,现在又何必再来看他?他到底哪里做错了,至于你一通板子打去了他半条命?”文澄抬起头来冷眼望着亦岚的眼眸,也不顾什么主仆尊卑了,颇有逐客的意味。

亦岚闭目轻轻道:“他并没做错什么,只是我也有苦衷。让我看看他吧,只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文澄有些微怔,听亦岚这话并不像是借口谎话,也无法忽略掉他眼中的心疼和忧虑。于是丢下帕子,一言不发直直从大门走了出去。

此刻,屋里只剩下亦岚和沐言两个人。沐言俯在床上,还依然昏睡着。银白色的月光洒在那张消瘦惨白的脸上,恍若透明。亦岚指尖刚一触碰上他面颊,便感觉到他皮肤上滚烫的温度。亦岚心里顿时一惊,慌忙缩回手,暗叹他竟是伤的这样严重。

沐言这时身子微微一颤,眼睛还未睁开,却是轻轻道:“亦岚?……”

亦岚惊得一怔,他……怎么知道自己来了?遭受过那样的毒打,居然还敢这样叫他吗……?亦岚于是轻轻道:“是我,过来看你一眼。”

沐言却是未加应答,仍是紧闭着双眼。亦岚这才知道原来他神智尚未清明。他为沐言换好一张冷帕子放在他额头上,又站起身来最后望了一眼趴在床上被淡淡月光笼罩着的那人,而后才走出屋子,来到院内。

“看完了就走吧。”坐在石凳上的文澄对亦岚淡淡道。

“明天,你和沐言就出宫去吧,宫门口自会有马车送你们。以后,还是不要再回来了……”

见文澄没有多言,亦岚又拿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轻轻放在石桌上,“以后,请好好照顾沐言,多谢了。”

文澄听罢点了点头。亦岚这才放心下来,一个飞身飞向屋顶。不过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次日,沐言直到上午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头脑依然混沌。睁开眼,却发现文澄并不在。只有桌上放着早膳和一张字条,还有一小瓶金疮药。沐言心下突得一跳,一眼就认得出来那是亦岚那里才有的。

沐言艰难地走过去拿起字条。那字条上清秀的字迹写着:“沐言,今日午后离宫,记得用早膳。文澄。”

沐言放下字条,心中顿时泛起丝丝酸楚,亦岚要赶他走,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昨日亦岚那句“打完之后还是要赶他出宫”的话他是听到了的,只是没想到竟会这样匆忙。放下字条看了看满桌的饭菜,却发现并没有一点食欲。于是轻叹一声后去收拾离宫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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