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因为林至清“病了”,所以林长松和沐白自然而然的住到他的院里来,要是这院子还多一间屋子,林俪兰也必然会住进来。
沐白正在院子里煎药,这药已经熬好了。林至清还没回来,所以他还在守着,他靠在栏边,似是太闲了,便拿出笛子开始吹奏起来,曲调悠扬,不知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林至清一回来,沐白就端了一碗药让他喝下,等林至清喝完,他又到院子里守着炉火,吹着笛子。
林长松看着林至清一口气喝完那浓黄的药汤,脸都皱了:“你都喝了两天了,这么苦,你还喝得下呀。我闻着都觉得恶心。”
“反正我最近有点上火,喝点没事,而且沐白大哥往里面加冰糖了,不苦。你要不要尝尝?”
“咦,我才不要呢,像蜜一样甜我都不喝,光这个味就有够让人受的了。这沐白大哥也真厉害,没想到还会吹笛子,还能一吹吹两个时辰不停的,我光听着都觉得要断气了。”
“知道沐白大哥辛苦你就说话小点声。”林至清指指屋顶,“要不然让你去守药罐吹笛子。”
“诶,别别,我小点声就是,嘘。我只会舞刀弄剑,烧饭做菜和熬药,这吹笛子这么高雅的东西我可学不来的,你别让我去学,啊?”
林至清正想答他话,林俪兰就领着阿莹风风火火地就走里进来,阿莹顺手把门掩上。
“至清,赶紧换衣服!长松过来帮忙!”
林至清被林俪兰推到里间,阿莹将一个包袱塞到林长松手里。
“小姑,让长松一人帮我就好,你、你还是到外边去等吧。”
“你脸红什么呀,小时候还是我抱着你洗澡穿衣裳呢,你这就忘了啊?你这小身子还有什么我不能看的?我又不是要扒光你衣裳,你扭捏个什么劲?而且这女孩的衣服你和长松懂得穿?知道先穿哪一件后穿哪一件吗?长松就只能帮递个衣服。”
林至清羞得不知如何回话,磕磕绊绊地道:“那、那好吧、两个人、快一些。”
“长松,把包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林俪兰一边剥林至清的衣裳一边说到。
虽然有林俪兰这么有经验的人在帮忙,林至清还是花了不少的功夫才穿戴齐整。
林长松总是忍不住想笑。林至清只是穿了一身普通人家女孩的衣裳,还挺合身。
林至清又被林俪兰推到梳妆台前坐好,解下他发带,把头发梳了梳,一边帮他盘发一边说道:“你这身板和个头与阿莹接近,等盘好发,画好妆容,定不会有人看得出来。你走路的时候记得缓一些,步子跨小一些。”
“我知道了小姑。”
“你现在是菜农陆伯的女儿,待会儿你就去厨房后门与陆伯汇合,陆伯那里阿莹都已经交代清楚了。他会带你出府,他会向东城门走,半道上会在米铺停留,这时你就可以下车,记得别让人注意到你。有人说赫连灼已经到了天音阁了。你可都记得路?”
“记得,我都摸清了。”
“阿莹,你换上至清的衣裳,要是小厮丫头们过来,你不要让他们看到你的脸就成。”
“是,小姐。”
一番折腾后,终于都妥当了。
林长松托着腮盯着林至清看,目不转睛的,不禁感叹道:“至清你怎么没有个妹妹呢。”
林至清大窘,红着脸,可脸上的胭脂盖住了,也还是一个红脸,道:“谁说我没有妹妹的,白薇、石蓝不就是?不过她们是不会看上你的,你死心吧。”
“我是说亲生的,同父同母的那种。诶哟、小姑你打我干嘛。”
“少打趣至清,你记得和沙月、海楼接应至清,要是至清少了一根汗毛,唯你是问。”
“小姑你就知道心疼至清,都不疼我……”
“我不疼你?那好吧,我这就把果干和肉脯都拿给沐白。”
“诶,别呀小姑。嘿嘿,你放心,我定会护至清周全的。”
“行了,你们都准备出门吧。长松,记得机灵点,别被人跟着了。”
“小姑放心,我这些出门都有好好观察了,都没人跟着我,他们可能就只盯着至清。”
“还是要小心,尤其是今天,要是露馅了,就白费了。”
“长松懂得。”
林俪兰握着他们的手,捏了捏,也不再多说什么。
林至清坐着陆伯的马车来到了米铺,下了马车刚站稳就被米铺老板撞见,老板夸了他几句。陆伯赶紧斥责他几句,让他回马车里呆着,林至清低着头又爬进了马车。
陆伯让老板领他去看看今年的新米,看到老板被支开,确认了周围没人注意到他这里,他才赶忙下车往巷子里走去。
天音阁是歌曳城四大花楼之一,这里大多数是清倌人,有男有女,卖艺不卖身。不过只要清倌人自己愿意,而且客人不得强求,清倌人要变成红倌人也不是不可,但那只是极少数。所以天音阁是四大花楼中最高雅之所,文人墨客也偏爱这天音阁。
更让人感到幸运的是,这天音阁竟然是乌竺教的地盘,他们的老板娘是现今三大待圣人之一:游灵。而知道她有此身份的人没有几个。
游灵是有一天在林家医馆门口偶遇林至清,看到了他腰间的金铃铛,认出那是上一任待圣人达奚烈烈之物,便想上前打声招呼。刚抬脚就发现有人跟着林至清,游灵又收回脚步,秘密地约了林至清。
林至清不仅有金铃铛,还有达奚烈烈的亲笔书信。达奚烈烈虽早已脱离乌竺教,但她仍是他们圣女的同胞姐姐,在教中还是深受教徒们信任。
看了这信,游灵肯定了林至清是达奚烈烈好友后,也道出了自己是待圣人的身份,并且愿意出手帮忙。反正中原之事与她没太大关系,她就喜欢看戏凑热闹,况且这还能和达奚烈烈联系上,何乐而不为?
游灵差人给赫连灼递了消息,说这几日林至清那里会有所行动,等他准备就绪就会来这天音阁与他一聚。
所以这几日赫连灼就只来这天音阁,焦急地等待。
天音阁的清倌人只论技艺,不论相貌。所以一半的清倌人相貌平平,有少数几个貌美的,也有不少是煞人风景的,不是脸上有疤就是有胎记,还有两个是面目狰狞的,谣言盛传他俩都没小厮敢去伺候,要是无意中看到了他们的真面目,不会被吓死就会被吓傻,噩梦连连。但那也是谣言传的。
游灵便让所有的清倌人都带上半脸面具。眼睛长得最好的,那就露眼,下半张脸遮去;唇形长得好,就露唇,上半张脸遮去;要是都好看的,那就随他,爱戴那张面具就戴那张;而整张脸都不能看的,那就只能藏到屏风之后,也就是那两个凶神恶煞,一个擅琴,一个擅歌。
戴上面具的清倌人更让人遐想,更能吸引人到此一观。这是天音阁的一大特色,也为它占据四大花楼一席之地有着功不可没的功劳。
林至清换上清倌人服,将刻着他艺名的木牌挂在腰间,选了一张能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左边脸颊和嘴唇的银白色面具,拿起鼓槌,跟着清倌人去了无声屋。
虽然接连出了几桩命案,可这里的人却毫不惊慌,依旧像往常一样饮酒作乐。只要不是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的事,一切都只是他们的口中的笑谈,居安思危对他们来说太陌生了。
他们一行六人,五男一女,女子唱曲,一人弹马头琴,一人吹奏羌笛,一人击锣,一人吹号角,还有林至清打鼓。原本还有一个跳舞的,可是那屋子有些窄,舞姬无法表演,所以唱曲的女子只好自己加些动作,时不时走动,不能总定在一处。
女子歌声本是高亢清扬,可有了乐器声的渲染,整个气氛都显得空旷苍凉。
林至清虽不精通音律,但还是略知一二,而且他一共只需敲三下鼓。
准备进第一声鼓声了,林至清将袖口扯开些,将银镯露出来,抓紧鼓槌,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收手,坐好。
赫连灼手抖了一下,差点把酒给洒了。
是他吗?还是自己眼花了?
是他吧。
终于来了。
赫连灼又接连喝了两杯,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总想盯着他看。
林至清是侧坐着,刚好是右边脸对着他,所以赫连灼只能看到银白色的面具,还有那半边嘴。难怪他笑起来那么好看,原来是长得好。
赫连灼最爱的是他那双眼,被他看一眼,整个人都被吸引住了,也自然而然地想盯着他看。
现在只能看到唇,没想到也十分迷人。
已经六日不见了,他好想叫他们不要唱了,想装酒醉轰他们走,觉得双腿都要失去控制了,只想走到他跟前,走到他身边,想拉拉他的手,想把他轻拥入怀。
他已经在这里了,心里却是越发的想念,又是一杯酒下肚。
曲罢。清倌人们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乐器,井然有序地往屋外走。
赫连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步向前,一把抓住走在最末的清倌人。
“我要他留下来陪我。”有点大舌头。
赫连灼是向伺候的小厮说的,但眼睛却是盯着手里抓着的人看。
“这、这个。”小厮抬眼看着这个清倌人,又看看赫连灼。
面对这种无礼的要求,小厮都会有些惊恐,因为醉客要将人留下可不是聊聊天说说话那么简单,绝大多数都会对清倌人动手动脚的。清倌人面上似是他们半个主子,但私底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如兄弟姐妹。
小厮看到清倌人对他点头,他才对赫连灼说道:“贵客请您稍等片刻,这事我做不了主,我需向游姐姐禀告。”
这是游灵今晚特意嘱咐的,无声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向她禀告。
“那就快去把能做主的叫来。”
小厮退出屋后,就疾步带跑地往游灵屋里跑去。
赫连灼看了看他,觉得面具很晃眼,伸手就想摘下来,他侧身躲开了。赫连灼的手还在尴尬地举着。
赫连灼顺势往下,托着他手中的鼓,又轻叩两声:“先把它放下吧,抱着不累啊。”
他只好走到刚才放鼓的地方,将鼓和鼓槌轻轻放好。赫连灼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害得他一转头就差点和赫连灼撞上。
“你叫什么呀?”
他摇摇头,指指自己嘴巴,摆了摆手,伸手将自己的艺名牌摘下,拿在手中,伸到他眼前,让他看。
“你不会说话?”
他点点头。
赫连灼想拿起那木牌,抓了两次没抓到,他就直接塞到赫连灼手中。
“月……离?”
“月离”点点头。
赫连灼随手将木牌丢在地上,月离想去捡,却被赫连灼牢牢抓住了,一把把他往桌边拖。
“月离,来,先陪我喝上一杯。”
“月离”挣扎了几下,都没能挣开,跌跌撞撞地被赫连灼拖到桌边,按坐到凳子上。
赫连灼迅速倒满两杯酒,一手拿起一杯,把其中一杯举到他跟前,他不接。
“怎么,月离这是不想给我面子是吗?就喝这一杯也不行?”
“月离”犹豫地接过酒杯,刚准备喝,游灵就到了。
“我还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客人,原来是赫连公子,我想一定是小厮看走眼了,说有客人抓着我们家月离不让走,一定不是您吧?”游灵直径走入屋内,直接就坐到赫连灼对面。“月离”趁机将酒杯放下。
“当然不是我了,看看,我这手可只是抓着一杯美酒而已。”
游灵轻笑了两声:“那一定是月离的不对了,他擅自留下扰您的兴致,是我管教无方,我替月离向您陪个不是,望您海涵,莫要怪罪月离。”
“姑娘言重了,我赫连灼不是这么斤斤计较之人。”
“那就多谢公子,我这就带月离下去。月离去拿你的鼓。”
“且慢。”
“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我想说的是,是我让月离留下的,一人独饮太寂寞了,而且月离也答应留下来陪我了。”
游灵顿了顿,才转头看着“月离”问到:“月离,是这样的吗?照实说,在我们天音阁,没人可以强求你们做任何你们不愿做的事,知道吗?”
“月离”点头,双手又比划了两下,是在跟游灵道谢,让她不用担心。
“你是自愿留下的吗?”
点头。
游灵瞟了赫连灼一眼,赫连灼半眯着眼,噙着笑看着她。
游灵向“月离”微微倾了倾身,低声道:“你现在跟我走还来得及。”
“月离”犹豫了一小会儿,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游灵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起身要走。
“希望公子好好照顾月离,别让他伤着了。”
“我定然还你一个毫发无损的月离。”
“记得看看床头的东西,我这就不打扰两位了。”
“不送。”
游灵一走,屋里的气氛就奇怪的尴尬起来。赫连灼也不说话了,身体也不摇摇晃晃了,他现在紧张多过激动。赫连灼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一口饮尽,觉得这茶水比那酒还让人感到烧得慌,于是便又倒了一杯。等他准备到第三杯时,林至清终于忍不住,按住了他的手。
赫连灼与他对视片刻,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放下,站起来,弯身,迅速横抱起林至清。
林至清差点忘了他是哑巴,要叫出声来,赶紧一手捂住嘴,一手搂着赫连灼的颈脖。赫连灼抱着他就往里间走。
把林至清放到了床上,就把里间的烛火一一吹灭,只余梳妆台上的那一小盏烛火。
烛火微弱,床幔放下,又暗了几分。
第三十二章
林至清刚要坐起身,就被赫连灼按着肩推倒在床上,他又挣扎了几下想起来。
“别乱动。”赫连灼压低了声音,有些沙哑,但他绝对是清醒着的,吐字清晰,与平时无异。他坐在床边,侧着身,一手死死压住林至清的左肩,身子半压在林至清身上。
林至清乖乖地不动了。
赫连灼随即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才伸手将面具摘下,放到枕边。然后就这么盯着他看,眼中不禁流露出喜悦以及对林至清的渴望,目光灼热。
林至清当然都能感受到,脸颊都要烧起来了,心跳得很快。
赫连灼用左手在他脸上用力地搓了一下,收回手,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
“原来不是胭脂啊。”
林至清羞怯万分,抬手推他,赫连灼又赶紧把身子压下去,直接躺倒压在林至清身上,脑袋埋在林至清颈脖间。
右手还在抓着林至清的肩,左手放在林至清的发顶,揉了两下。
“好啦,好啦。我不闹你了。”又在颈脖那里亲了一口。
林至清浑身颤了一下,轻哼一声,他被自己这一声吓一跳,赫连灼迅速抬头看着他笑。
林至清赶紧抬起手臂,用衣袖盖住自己的脸,谁叫他扳不动赫连灼呢?
烛火晃了一下,床幔也跟着轻轻摆动了一下。
赫连灼扯了两下,才将林至清那只胳膊扯下来。
“我们得继续演戏,窗户没关严,暗卫在盯着呢,我们得让他走远些,才好说事。”
似乎为了印证赫连灼的话,窗户吱的一声,风徐徐地灌进来。好了,窗被吹开了。
赫连灼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将长鞭放在桌上,然后一边向床边走,一边脱衣裳,衣裳撒满一路,等他爬上床时他身上就只剩下一条衬裤。
林至清第一次看到长大后的赫连灼裸体,虽然灯火昏暗,但还是能看清他这结实的身材,起伏的脉络,将胸腹完美地勾勒出来,手臂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