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宰了,你要知道,公证需要的只是签名,而这签名,也并不是非要你本人签字!我有的是办法!”亨利威胁道,“我劝你乖乖的签好字,我给你一笔钱回去养老,不要试着激怒我,要知道,惹我生气的人没有一个又好下场!记得你的身份,你只是个仆人而已!”
“我想您也应该记得您自己的身份,您只是继承人,并不是我的主人,也不是诺普林顿的伯爵!”管家看着他,指了指天花板,“或许您应该把精力放在追寻忒兰迪翁上才对!”
亨利在要发怒的时候,突然一滴水打在了他的脸颊上,接着又是一滴,他抬起手,抹了抹脸颊,并抬起头往上面看去。
“啊——!”
一具女尸被吊住了脖子悬挂在天花板上,她的肚子被剥开,内脏悬了出来,而血液,正顺着脚尖由慢转快地流淌下来。
“所以我觉得您说的这位并不是忒兰迪翁。”管家说着拿出手绢擦了擦被血液溅到的脸,“这才像那个男妖的所作所为!”
亨利看着那女尸的红发,腿不由地软地站不住,他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发着抖,“洛伊丝……洛伊丝……洛……”
走了大半天,费迪南德又饿又渴,天气阴沉沉的让他很不舒服,他看到灌木结的果子不敢动手,只敢嘬一点草叶上的露珠,黑发的男人双腿像灌了铅,越走越慢。
如果天黑前他还找不到安身之处,那么荒野中早已饥饿难耐的野兽就会毫不犹豫地咬断他的脖子,费迪南德什么武器都没有,和一只会走的烤鸭简直没什么区别。
但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出现在山脚下的一缕青烟让他重新拾起了希望,他不顾脚上的伤口,疯狂的往那里奔去。
枯枝撕扯着他天鹅绒长袍的下摆,但费迪南德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简陋的与其说是小木屋,不如说是棚子的东西,里面好像有人正在煮东西。
他来到那小屋前,敲了敲满是缝隙的门,用力过猛下,门砰地打开了,费迪南德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枯草般头发的女孩。
“你好,女士,我……”费迪南德喘着气企图介绍着自己的情况。
但女孩看到他的脸后,突然间跳了起来,抽出火堆里的一根燃烧的木柴挥舞着,用尖锐的嗓音发了疯一样嘶吼着:“走开!走开!魔鬼,不,走开!!!”
费迪南德后退几步,他不明白女孩到底是怎么了,只好尽力柔声安抚:“抱歉打扰你了,女士,我只是被人丢在这里了,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找个安身的地方!”
但女孩还是像发了疯一样狂叫着,挥舞着手中的柴火,“魔鬼!走开!走开!”
但很快她就捂着肚子蹲了下来,木棍也掉在了地上,就在火苗要烧到桌子的时候,费迪南德赶紧上前去踩灭了柴火。
女孩看着他抱着肩膀躲到了角落,一双眼睛就好像被围捕的鹿一般,苍白的双唇抖动着:“不要过来……”
费迪南德举起手,“我不会过来的,我也不会伤害你的,不要害怕。”
女孩仔细地看了看他,摇着头:“我不相信,你……你……!”
她摆着手,费迪南德才注意到对方微隆起的腹部,他疑惑地问:“我?”
“忒兰……”女孩死命地拽着自己的衣领,“忒兰迪翁!”
CHAPTER-29
“什么?!”费迪南德惊讶地上前几步,“你说什么?!”
“绿色的眼睛!”女孩拼命地往墙角里钻,害怕地浑身发抖,“别过来!别过来!”
“你见过忒兰迪翁?!”费迪南德看着她的腹部,“这是他做的吗?!他到底是谁?!”
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撕扯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不要碰!不要碰我!黛西已经没有家了!黛西没有家了!”
看着发狂一般的女孩,费迪南德叹了口气,扶着发痛的额头,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桌子上放着一些发了芽的土豆和一袋有些发霉的燕麦,房子里的架子上挂着一口锅,锅里煮着开水,费迪南德抓了两把燕麦放进锅里,慢慢地搅着。
过了很久,女孩才停止了哭泣,她偷偷地看着坐着的男人。费迪南德从桌子上拿起碗,盛了一点燕麦递给女孩,尽量柔声说:“对不起,黛西,我不会伤害你的,吃点东西好吗?”
女孩战战兢兢地接过了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两口,在恢复了短暂的平静后,她慢慢地站起来,用空洞的褐色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费迪南德:“黑头发。”她说。
费迪南德点了点头:“我是黑发,没错。”
“不是他……”女孩望着对方的眉眼,“不是……”
“我是费迪南德·拉尔夫·霍利。”费迪南德指着自己介绍道,“我只是迷路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女孩迟疑地点了点头,把空碗放在了桌子上,费迪南德饥肠辘辘,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但过烫的粥让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女孩被他吓了一跳退后几步。
她看上去有点儿疯,费迪南德想,但他还是用最轻柔地语调安慰着她:“没事的,没事的。”
黛西又凑了过来:“慢……慢……”
她在劝自己慢慢吃吗?费迪南德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
女孩垂下眼睑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费迪南德终于在片刻的安宁中吃完了饭,他发现女孩不时地用余光瞟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你想告诉我什么吗?”费迪南德问。
女孩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但对方的表情实在太过脆弱温柔,黛西想了想,说:“刚刚……对……对不起……”
“没关系,黛西。”费迪南德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在村子里转了好久,约瑟夫终于找到了布莱利医生,年迈的医生乘着一辆马车正准备离开。约瑟夫记得很小的时候这位医生就一直待在村子里,从未走出过诺普林顿,而现在,他似乎带着全部的家当准备离开。
“医生!”约瑟夫胯下的骏马显然快过那些年老的驮马,他来到马车旁,弯下腰看着那位医生,“医生,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布莱利医生的脸上露出些许惊慌与恐惧,“我……准备去城里探望我的亲戚。”
但约瑟夫从未听说过医生有亲戚在城里,同时一股熟悉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于是他直奔主题:“医生,请问你见过我的雇主霍利先生吗?”
年迈的医生沉下了脸,摇着头:“我没见过,昨天我很早就睡了,你知道的,为旅行做准备总是那么……”
在听到这句话后,约瑟夫立刻跳下马,他扯开马车的门,一把将布莱利医生拖了出来,“我从未说过他是昨天消失的!”约瑟夫对他吼道。
“放开我!”布莱利医生惊叫,“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放开我!”就在他认识到无法挣脱开这个强壮男人的手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瓶子向约瑟夫身上撒去。
约瑟夫用胳膊挡了一下,浓香的气味扑面而来,突然间,他想起了,早晨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的时候,正是嗅到了这种香气。他迅速地捂住鼻子,用另一只手把布莱利医生拎了起来。
“告诉我他在哪儿!!!”布莱利医生听到这个平常看上去十分温和的年轻人在自己耳边吼道。
CHAPTER-30
夜晚的到来让人有种置身恐惧的无助感,费迪南德听着门外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诡异尖叫,回头看了看女孩。
女孩警惕的目光一直跟在他身后,费迪南德叹了口气,“抱歉,我只是借个地方住,我保证不碰你。”
在黛西怀疑的目光下,黑发的男人找了个离她最远的地方坐好,躺下后闭上了眼睛。女孩注视着他一直没有闭上眼睛,直到深夜,才抵挡不住困意坐着睡着了。
夜晚的寒冷让费迪南德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裹紧身上的长袍也不能阻止寒意的侵袭,但现在这种环境下可没有挑剔的余地,黑发的男人咬了咬牙蜷紧了身体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他睡得不沉,却做了很多梦,梦里一些食人的妖怪对他紧追不放,他跌进了一个冰窖,又黑又冷,无法爬出,等他终于绝望的时候,冰窖又开始坍塌。
“砰,砰,砰!”
一阵杂乱无章的敲门声把费迪南德从噩梦中拉了出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门在什么东西的踢打声中颤动着。黑发的男人回过头,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畏畏缩缩的黛西,决定先找个武器再去看看是什么。他拿起靠在墙边的火钳,从门缝里往外看去,门外有两个人,看上去不像好惹的样子。
“你认识他们吗?”费迪南德轻声问。
女孩点了点头:“抢……抢食物……打我……”
虽然语句不连贯,但费迪南德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门在外力的作用下摇摇欲坠,门外的咒骂更是不堪入耳,费迪南德想了想,决定打开门。
两个男人看上去像是附近的猎户,他们看到开门的是一个男人后愣了一下,然后猥亵地笑了:“没想到你这样的表子还找了个小白脸,肚子大了还不安分,真是令人作呕!”
黛西狼狈地躲在了桌子下面,用手捂着藏在蓬乱头发下的耳朵,看来这不是第一次被抢劫了,而可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怀孕的女孩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熬过去。
猎户看到费迪南德手上的火钳都笑了起来,“这位先生,你想用这个东西保护你的情妇吗?我觉得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一名猎户伸出手想要将黑发的男人拽开,但费迪南德伸出手,以及其迅速的击剑姿势在他肮脏的手背上敲出了一道血痕。
“啊——!”猎户看到自己的伤口后大喊一声,从怀里掏出匕首向费迪南德刺了过去。
黑发的绅士调整了一下呼吸,迅速地挡了一下,金属相撞发出了刺耳的哀鸣,猎户虽然身材壮硕,但却也被这一下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两位猎户从未见过如此毫不畏惧他们的男人,在他们眼里,这个男人实在称不上强壮,甚至看上去纤细脆弱,特别是那惨白的皮肤,就好像随时会倒下。但那挺拔的脊背,与无畏的神情,却又让他看上去像一位凛然的骑士般不容侵犯。
“你到底是谁?!”猎户看着这位穿着破烂的深蓝天鹅绒外套的苍白男人问。
“只是一个路过的人而已。”费迪南德的绿色眼眸冷峻坚定,“虽不多管闲事,但也不会见死不救。”
“如果你让开,我们不会伤害你,”一个猎户眨着他的单眼,“如果你坚持堵在这里,今天你和你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我就将这当做是决斗的挑战了。”费迪南德抬起手,率先出击。
两个猎户虽然强壮,但却很长时间不能伤害他丝毫,但随着费迪南德的体力渐渐下降,他们还是找到了些空档刺中了对方的胳膊。
右手被刺中让费迪南德处于绝对的劣势,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火钳刺入一个猎户的肩部,然后夺过了匕首。就在另一个猎户准备在他身后偷袭的时候,突然间女孩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用木棍在猎户的后脑勺重重地敲打了一下。
那人倒了下去,被刺中肩部的猎户一边后退一边说:“别以为就这样算了!你以为我们只有两个人吗?!”他一边吹着奇怪的口哨,一边往林子里跑去。
费迪南德站在那里喘着气,而黛西跑到他身边,惊恐的深色眼珠看着他:“快……快跑……他们有很多人!有很多马!他们有枪,不会放过我们的!”
费迪南德点了点头,抓着女孩的手臂向东部的树林里跑去。
CHAPTER-31
“你在……”黛西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只苍白的手,他们紧握的地方传来黏腻的感觉,“你在流血!”
“我知道……我知道……”费迪南德喘着粗气,“只是一点血。”
“我们逃去哪里?!”女孩看着男人随着奔跑而飘起的深蓝色天鹅绒下摆问。
“我不知道,”费迪南德的胸膛剧烈地喘着气,“哪里有路?”
“前面就有!”黛西觉得他就好像上天派来赐给她的神明,和带给她噩梦的魔鬼那么相同,又那么不同。
“好消息……!”费迪南德的肺部开始隐隐作痛。
一天后,他们穿过一些柏木丛后看到了大路,然而潮湿多雨的天气让所有人都避免出行,费迪南德的心中不免失望,但他看到这些人工修整的路面的时候,又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然而,马蹄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美好想象,他赶紧拉着黛西往灌木丛里钻去,他们尽力地藏好自己,希望免于被那群暴徒所发现。
追逐而来的似乎只是单枪匹马,费迪南德辨别着马蹄的声音,而且是一匹不错的骏马,溜蹄的声音富有节奏。他觉得那并不是那群粗鄙的猎户所能拥有的,于是他抬起头,看到了薄雾中渐渐变得清晰的影子。
而当那匹马靠得足够近的时候,骑手的面孔也变得清晰,费迪南德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惊喜,从灌木里钻出来,挥着手:“约瑟夫!”
栗发的农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上帝啊!我终于找到你了!”他从马上一跃而下,仿佛害怕对方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紧紧抓住对方的肩膀,眼睛不断地扫视着对面的男人,“我找到你了,霍利先生!”他颤抖的声音透露出了他情绪的激动与喜悦,这让费迪南德在一瞬间打消了约瑟夫倒戈的念头。
他曾面对寒冷与饥饿,面对孤独与病痛,他曾徒步穿越过半个森林,也曾为了一个怀孕的疯姑娘和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大打出手,但当约瑟夫将他抱入怀中的时候,费迪南德却感受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脆弱,他觉得自己受够了这一切,受够了寒冷,受够了孤独,他感受到病魔的双手已经将他包围。
在昏厥的最后一秒,他在约瑟夫耳边低喃道:“带着那个女孩。”
费迪南德在一阵头痛中醒来,当然这不是第一次了,但此刻的头痛剧烈到他看不清面前的物体。
“约瑟夫!”他喊道,“约瑟夫!”
门被打开了,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后,他的手被握住了。“霍利先生!”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还好吗?”
烛光中,费迪南德辨认出了助手的面庞,他点了点头:“只是头痛,我需要一点儿水,你请了医生吗?”
“是的,医生已经来过了,你当时还昏迷着,”约瑟夫把杯子放在费迪南德手上,“你发烧了,还说着胡话。”
“那个女孩呢?!”费迪南德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急忙问。
“女孩在隔壁,我把门反锁了,她神智不太清楚,一直在大喊大叫。”约瑟夫问,“她是谁?为什么要带着她?”
费迪南德说:“她是见过忒兰迪翁的女人,她的肚子里,很可能怀着忒兰迪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