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死去的伯爵留下了一大笔遗产,遗书宣称谁能找到祸害他领地女人们的男妖,谁就能继承他的一切。
一个多雨的下午,继承人之一的费迪南德·霍利先生在途中突遭车祸,年轻的绅士似乎没有想到继承争夺会如此激烈。而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仅仅花了十六个便士就买到了一个大胸高个,抱起来热乎乎的忠诚助手。
内容标签:西方罗曼 恐怖 豪门世家 悬疑推理
主角:费迪南德·拉尔夫·霍利/约瑟夫·埃布尔
CHAPTER-1
就和其他所有偏于城镇的地方一样,位于大不列颠北部的诺普林顿由于其多雨的气候,常年笼罩在一股超自然的阴郁气氛之中,自然而然的,一些闲言碎语与小道消息随着时间的积淀,最终变成了地方传说。而这些毫无根据的传说里,总有那么一些故事,适合一年中最潮湿阴暗的季节,在这里长大的人,或多或少在小时候,被母亲用这类故事恐吓过。于是那些瘆人的形象,仿佛鬼魅般萦绕在大家的心中,并在雨季被重新翻出。
时逢英王乔治四世在位,这位喜怒无常的男人终于摆脱摄政王这个头衔正式成为英国国王之后,迅速地与家庭成员交恶,他在1821年加冕时下令禁制妻子出席大典。而受到这种风气的影响,诺普林顿的领主瑞温伯爵也在即将逝去之前剥夺了第三任妻子的独生子的继承权。
这位不幸的夫人因为丈夫早逝负债累累不得不嫁给年老的瑞温伯爵,而她却始终没有给伯爵生哪怕一个孩子,大家都知道,伯爵大概是不育,因为他没有让任何一任妻子怀上孩子,但他却一直坚信这是所有妻子的失职,于是他娶了三任妻子,在外花名远扬,但小瑞温却迟迟没有到来。于是气急败坏的伯爵最终只有把怪在了平民间流传的神鬼传说中带来厄运的妖精的身上。
伯爵在临终前修改了继承权,他将他的意思化为律师手下的白纸黑字,因为与弟弟妹妹们很早就闹翻了,信件寄到了几个侄子侄女手中,信中宣称谁能找到他领地里传说中的男妖的踪迹,就把继承权交给这个人,否则,他的财产将全部捐给诺普林顿。
和领地里其他所有平民家庭一样,埃布尔这一家整日担心的除了粮食收成就是领主颁布的税法,而在空闲的时间,老埃布尔就会用自己那些不知道哪个长辈传下来的恐怖故事去吓唬村里的孩子。约瑟夫·埃布尔在这个偏僻的地区长大,他和他的两个妹妹,苏珊和希尔达,似乎从小就笼罩在恐怖传说的阴影中。
伯爵口中的男妖,对于诺普林顿来说,就像莫甘娜对于凯尔特,洛基对于斯堪的纳维亚。这位名为忒兰迪翁的妖精,是很久很久以前当地很有名的一位吟游诗人的化身。他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美眸和无可挑剔的身段,其口中吐露的歌曲,能够让一切女性甚至男性沉沦。但这位流浪的诗人却有一个虐待恋人的怪癖,他所去过的村庄,不久后就会有满身伤痕甚至破损的女尸被发现,等到他在某天晚上行凶之时,一位英勇的猎人为了救他可怜的女儿,一箭刺穿了他的躯体,而当这位愤怒的父亲剥开忒兰迪翁的身体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当他带着哭泣的女儿回家准备过上和从前一样的生活的时候,他的妻子却在四十多岁的高龄突然怀孕了,而当妻子被分娩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时候,从她肚子出来的却是一个眼眸神似忒兰迪翁的死婴。
人们都说忒兰迪翁已经变成了鬼魅,而每当有女孩失踪或暴毙的时候,人们就会怪罪到这位先生头上。此外,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先生特别强大的繁衍能力,让伯爵羡慕不已,无论如何,这位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男妖先生,就这样变得更加出名了。
CHAPTER-2
埃布尔的家里有两个年轻的女儿,一个十九一个十八,正当花样年华的少女待嫁之际,他们的父亲却突然离世。这对于埃布尔一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尽管约瑟夫·埃布尔极力撑起家中重担,想要维持和从前一样的生活,但前来提亲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了,当苏珊二十二岁的时候,这个红发的女孩突然老成地叹了口气:“我算是嫁不出去啦。”
对于苏珊的话,约瑟夫很难过,他奋力地用锄头开垦着湿漉漉的田地,一边在想怎样才能多赚一些钱。
当精力充沛的母亲也终于病倒了的时候,她把约瑟夫拉到床前,用满是皱纹的面孔看着他:“约什,这下可全要依靠着你了。”
约瑟夫从小就不怕吃苦,就算是父亲去世的时候,他也告诉自己身为哥哥要承担起责任以身作则,但现在,约瑟夫却是彻底地感到无助了,他望着已经所剩不多的农田和家里空空荡荡的样子,洗了洗脸和身子,穿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拉着那匹年老的驮马走了出去了。
母亲的病需要一大笔钱。
他一边迈着步子,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年轻的男人身材粗壮,长得一副端正的面孔,看上去是一副能干的模样,但却被繁重的课税和突然的变故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学过写字,又热心善良,曾是村里很多父亲心中的准女婿,但当他家徒四壁的时候,再也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了。
人总是会变的,当约瑟夫跟遇见的朋友打招呼的时候,除了母亲治病的钱,他的心里却在为另一件事情所忧虑。这种烦恼来源于一个女性,一个年长的富裕的寡妇。这位商人的妻子在丈夫死后继承了大笔财产,但却一直没有再嫁,她身材肥硕且举止粗俗,曾在村子里的舞会上到处摸人家年轻男人的屁股,而约瑟夫就有幸成为她魔爪的目标,她曾明确表明对这个年轻男人很感兴趣,而当时的约瑟夫却是相当的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
她多次请约瑟夫去她家喝茶,约瑟夫并不是不知道她的意思,听说村子里有些小伙子就靠这些“下午茶”来赚些零花钱。
约瑟夫曾经对此非常不齿,但他似乎并没有想过,没有人会自甘下贱,他所不能理解的原因很可能是他不曾见过别人身后的深渊。
年轻的农夫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乡间泥泞的小道上,年老的驮马吃力地跟在他的身后,放眼四周,并不是没有土地,并不是没有房屋,但那些土地与房屋并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像他这样的平民。
人在穷困潦倒的时候总是感慨颇多,约瑟夫控制住自己的想法努力让自己的裤子少沾点儿泥土,他可不确定那位肥硕的太太是不是会因为这些细节而少付他工钱。毕竟富有的女人对男人总是很挑剔的。
而在这个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接着就很快转大,这样的雨在这个季节是很常见的,但这却几乎让犹豫不决的约瑟夫立刻回心转意,他觉得这是上天的警告,至少,今天不是个喝下午茶的好天气。
他不知道在逃什么,迅速地转过身往家里跑去,不顾溅上大腿的泥浆,他拉着那匹几乎走不动的驮马在雨中奔跑着。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马蹄与车轮的轰鸣声,伴随着雷雨的声音,约瑟夫回过了头,就在他望着这辆马车从身边飞驰而过的时候,突然间,一道闪电划过,拉车的黑马突然间挣脱了绳索,而马车的车轮也在蛮力的拉扯下彻底陷进了泥坑之中。
敏捷的车夫想要拉住那匹脱缰的黑马,却被缰绳缠住了腿,一下子被拖出很远,他突然间嘶喊着咒骂一声,缰绳是脱落了,但他似乎也站不起来了。
剩下的那匹黑马也处于一种神经质的暴躁状态,似乎下一秒就会撞开横梁跟着同伴逃跑,但马夫回头的时候正看到了站在路边的约瑟夫,于是他扯着嗓子对这个农夫大喊道:“先生!快帮我拉住马!快拉住马!”
约瑟夫本不该去管这样的事情,但他还是和平常一样做了回好心人,当他有力的胳膊紧拽住缰绳后,马儿似乎受到了极强的暗示,也安静了下来。
“哦,真是谢谢你,先生,这一下可真够呛,”马夫瘸着腿走了过来,头发紧贴在头皮上,他像个莽夫一样用力抹了一下留着水的脸,“谢谢。”
“没什么。”约瑟夫也是浑身湿透了,他看了看那陷在泥坑里的黑色马车,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马车在诺普林顿出现。
马夫拖着腿来到车厢边,有些粗鲁地敲了敲木门,马车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仿佛一口沉默的棺材,里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霍利先生?霍利先生?”马夫试探地问,“您还好吗?”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回应似地传来一个声音:“不。”
约瑟夫想这一下确实会让人觉得不好,但这位先生的回答却显得异常虚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
“哎,可怜的霍利先生,”马夫喃喃道,下一秒就转向了约瑟夫,将他打量一番,问“不知道您能否帮我们一个忙,先生?”
约瑟夫很想说不,但下一秒,马夫就将十个便士塞到了他手里,狡黠地看着他:“帮我们一个忙吧,先生!”
CHAPTER-3
雨还在不停地下,并且有愈来愈大的趋势,这简直是存心在给这几个人找麻烦。约瑟夫卷起潮湿的袖子掰开那扇卡死的马车门,一股类似于接骨木的冷冽香气从车厢中钻进农夫的鼻子,这种味道让他浑身打了个颤,就好像有蚂蚁在他腰上咬了一口。
“看在上帝的份上,快点把霍利先生从这该死的车厢里拉出来吧!”看到约瑟夫迟疑了一下,车夫忍不住催促。
看在十便士的份子上,约瑟夫将胳膊伸进了那棺材般的黑黢黢的车厢,很快他就碰到了一个软且冰凉的东西,约瑟夫吞咽了一口,这触感无限接近于死尸。
“快啊!快啊!”瘸腿的车夫还在不停地催着。约瑟夫咬了咬牙,一把拽住了那柔软的东西。
那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从他任人摆布的无力四肢来看,约瑟夫不能肯定他是不是断了气,他从腋下抱住这个人,艰难地将他从车厢里拖出,但那人的长腿让这个过程显得异常的漫长艰难,约瑟夫甚至怀疑他怀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蛇。
他的脖子触碰到了男人冰凉的皮肤,接骨木的香气混合着一丝汗水的味道就像女巫的迷药,约瑟夫皱了皱眉,扭过了头。
车夫试探了一下霍利先生的鼻息,意外地宣布了他没有死亡的好消息,他将剩下的那匹黑马牵过来,对约瑟夫说:“请将霍利先生送到伯爵的城堡,他可是继承人之一,伯爵的仆人们会照顾他,如果霍利先生还有意识,我敢保证他一定会重赏你的!”
“他是继承人?!”约瑟夫不可置信地掂量了一下怀里的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他可不敢肯定这位先生还有没有力气去参与那可笑的继承权的争夺,在他看来,这位先生还是住到玻璃房子里被医生仆人围绕着比较实际。
“别问那么多了,霍利先生的命可在你手里呢!”车夫看约瑟夫动作缓慢,咒骂了一声又从怀里掏出几个便士,“行行好吧,先生!”
等醒来,可怜的霍利先生一定不会相信,自己的命运就被这十六个便士所扭转了。
人命关天,约瑟夫立刻翻身骑上了黑马,他艰难地将霍利先生拽了上去,将其禁锢在自己的手臂之间。他用力地踢了一下胯下的马儿,黑马痛苦地嘶鸣一声,像一个影子般开始在雨中飞奔起来。
怀中的男人就像一只死去的乌鸦,软若无骨,约瑟夫不得不用一只胳膊使劲地拽住他,他估计他大约和自己差不多高又或者高那么一点儿,一定是一位常年在环境优雅的配有干净的女秘书的办公室工作,又或是像从前的卡洛斯少爷一样,只是偶尔去参加一下舞会,被成群的仆人包围着,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在别人喂他点心的时候张开嘴就好了。
冰凉的雨水不断地打在农夫的脸上,他被冻得浑身僵硬,而怀里的人的温度也越来越远低,他用嘴巴叼起他的斗篷盖住对方长着黑色卷发的头颅,希望他不要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死去。
很快他就到了那座外表斑驳的灰色城堡面前,他迅速地跳下马,拖着娃娃一般的霍利先生,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砸响了伯爵家的门。
在伯爵在世的时候,没有人敢这样粗鲁,但伯爵死后,这座城堡也就没有那么多人再讲这些规矩了,除了……
门被打开了,一个瘦的好像骷髅一样的老人举着烛台出现在约瑟夫面前,他头顶稀疏的白发让他看上去更加诡异,更不用说那张薄的吓人的深色嘴唇了。这是伯爵的管家布朗勒,据说生前受尽了苛刻主人的折磨,但可笑的却是他见证了主人的死亡。
“什么事?”老管家浅色的眼珠在冒失的闯入者身上巡视。
约瑟夫的背脊上升起一丝寒意,他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说:“这位先生的马车坏了,我把他送来,他叫霍利,是伯爵的继承人。”
“霍利先生……”老管家的眼珠以一种机械的方式转动,让人想起没有灵魂的木偶,“是费迪南德·拉尔夫·霍利先生吗?”
“我不知道他的全名,”约瑟夫感觉到了手臂的麻痹,“但他快死了,您不让他进去吗?”
“当然,如果他真是霍利先生的话……”老管家点了点头,“但继承人们应该后天来才对啊!”
受够了这个老人的磨蹭,约瑟夫觉得再不进去霍利先生一定会一命呜呼的,他可不想抱着一个死人,还是在自己怀里死去的,于是这位年轻的农夫不顾礼节,抬起脚就闯了进去。
CHAPTER-4
他说话的口气让约瑟夫想到死去的瑞温伯爵,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当他第一次见到巡视领地的伯爵,他就开始讨厌伯爵那双蔑视一切的目光。那时,他为伯爵那昂贵的闪亮马车和佩剑所发愣,伯爵的仆人扇了他一个耳光,让他不要挡住伯爵的路。
而现在,他不仅要走伯爵曾走过的路,他还要在这里走来走去。来到大厅角落的沙发,仅仅迟疑了一秒,约瑟夫就冲过去,准备将潮湿的霍利先生放在了昂贵的丝绸沙发上,背后传来老管家抽气的声音,但这却让农夫产生了一种恶作剧般的快感。
“你这个粗野的下人!”布朗勒先生厉声呵斥,“你知道你一辈子也赔不起那张沙发的哪怕一个垫子!”接着老管家用手砸了一下身边的柜子,“快把这个粗人还有那个骗子给我轰出去!他们难道以为伯爵死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虽然伯爵不在了,他们的那些狗却还活着。就在约瑟夫感到一顿毒打在所难免的时候,突然间,他感觉到自己衣服的下摆被什么勾住了,就在他低下头的时候,正对上了一双翡翠一般的眸子。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约瑟夫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仿佛迷雾缭绕的松林,冷冽神秘,但却又像夏日的碧水,流转多情。即使搜肠刮肚,也无法用准确的词语来形容这双绿眸的惊艳,更何况是约瑟夫这样的年轻农夫呢?
就像一首诗,年轻的农夫如是想。
眸子的主人在短暂的失神后恢复了常日的冷静,他看到一些高大的侍卫剑拔弩张地在他身边围成一个扇形,而干瘦的老人嫌恶疑惑地看着自己,他大概知道了现在是怎样的情形。
黑发碧眼的男人咳嗽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尽管沾上了雨水,但仍旧能看出信封上显眼的瑞温伯爵的纹章。
布朗勒先生无机质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这纹章对他来说就是一道魔咒,让他好似神话中被诅咒的怪兽般霎时温顺了下来。
“您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弯曲脊背尽量与面前的先生视线平行。
“费迪南德·拉尔夫·霍利,”黑发的先生冷冰冰地说,“我想您应该收到了我即将到来的消息。”
“是的,是的,先生,当然!”布朗勒先生点了点头,因为之前的失礼,没敢去接过那张信封仔细查看,毕竟这些信封都是他亲手寄出的,“我刚刚真是太失礼了,我不知道您会提前这么长时间过来,当然,我们都非常欢迎您的莅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