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窦淳则是自个儿在浴池里玩得不亦乐乎,不时拍打着水面哈哈笑着,或者是摆动着双手双脚,笨拙地试着在浴池里泅水。
卓惊凡见他玩得开心,便只吩咐内侍看着点,不去制止他。在卓惊凡的心里,其实有点儿把窦淳当成儿子在养。
上辈子他虽然已经大婚娶了太子妃,也有几个太子侍妾,可是直到他被刺杀前,东宫中都还未传出有孕的喜讯。
因此这个心智犹如稚儿的窦淳,正好弥补了卓惊凡没有儿子的遗憾。……
窦淳自是不知卓惊凡心中所想,他坐在浴池里,望着池边那抹赤裸的身影。
由于卓惊凡年岁不大,身量还没长开,此时还是一副少年的身形,少年正背对着他,张开着双手让宫人擦着身子。因为不常外出的缘故,所以少年的肤色白皙,他的视线划过少年的裸背,来到挺翘的臀部。
虽然少年有些瘦弱,但是臀部的浑圆,紧紧吸引住窦淳的目光,让他忍不住想上手捏捏看,试试手感。两瓣臀部中间隐藏的那处,更是透着一股致命的诱惑。
窦淳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晦涩,随即恢复往日的明亮和清澈,他不敢再看向卓惊凡,遂将自己埋进水里,想让脑子好好冷静一番。
守在池边的内侍见状,却是以为他溺水了,连忙惊声呼叫,“太子殿下!”
卓惊凡听见内侍的呼喊,连忙转身,只见宽广的水面上,丝毫不见窦淳的身影,他顿时心下一紧,连声问道:“怎么回事?殿下呢?!我不是让你们好好守着么?还不快下去找?!”
就在众人一阵慌乱时,已经平复了心情的窦淳,“哗啦”一声窜出水面,惊住了已经下水的几个内侍和宫人。
窦淳睁着一双又无辜又疑惑的双眼,左右瞧瞧,用一副天真的口吻开口问道:“你们也要泅水?不脱衣裳么?”
几个内侍和宫人这才醒过神来,连忙爬出浴池跪在一旁,卓惊凡此时已经拉下了脸,他沉声说道:“茯苓,侍候太子殿下起来。”
茯苓和一旁的宫人见太子妃的脸色不好,一声都不敢吭,连忙走到池边,而窦淳似乎也被卓惊凡的脸色吓到了,乖乖地踏上台阶走上浴池,让宫人们替他擦干身子。
待到窦淳穿好衣服后,卓惊凡早就不在浴间里了,他甩开想帮他绞干头发的宫婢,赤着双脚“哒哒哒”地就跑进了卓惊凡的寝室。
“凡凡……”窦淳一进去,就见到卓惊凡冷着脸,靠坐在软榻上。
“过来。”卓惊凡抬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窦淳心下有些震惊对方的气势,不过面上却不显,只是蹭着地,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
“凡凡生气?”他作出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开口问道。
卓惊凡却没理他,只是垂眼看着自己的衣袖,似是能看出一朵花来。窦淳被他冷落,脸上立刻带出了惊慌失措,又一连喊了他好几声,最后一直没得到回应的太子殿下嘴一瘪,竟是开始掉眼泪了。
卓惊凡听见他啜泣的声音,心里的怒气不禁消散了些,他抬起头瞥了窦淳一眼,语气还是不咸不淡的,“哭什么?”
“凡凡……不理我……呜……”窦淳心里不断唾弃自己,嘴上却还是抽噎着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理你?”卓惊凡按捺下怒气,缓缓地说道。
窦淳见他肯搭理自己,连忙顺着对方的话语想了想。须臾,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凡凡能告诉我么?我很笨……想不出来……”
“我问你,刚才为什么要躲到水底下?”卓惊凡见他想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心里一软,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水下好玩,凡凡变得和平常不一样。”窦淳眼睛一亮,比手划脚地解释着。
卓惊凡知道他的意思,在水里睁着眼往上瞧,池边的人影会晃动,自是和平常不一样,窦淳的心智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发现这新奇的玩法,当然是立刻一试。
只他要教会窦淳一点,玩可以,却是不管何时,都万不可将自己置于险地。
今日是他在浴间里陪着,所以没有出差错,改日若是身旁有那起子心怀不轨的宫人,趁机将他按在了池底,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他第一次狠下心来,想好好教训窦淳一番,让他长长记性,下次他就不敢再将自己的安危不当一回事了。
没成想,窦淳掉几颗金豆子,他就心软了,他抚了抚额,实是有些无奈。
只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因此他将窦淳拉到身旁坐下,语气郑重地说道:“淳儿,你记住,以后没有我陪着,不管你发现什么新奇好玩的事儿,都先缓一缓,然后先来告诉我,好么?”
“知道了,凡凡不气。”窦淳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似乎在确认他是否消气。
“你一定要记住了,知道么?”卓惊凡一再地叮咛,直到窦淳频频打呵欠,脸上带了些不耐,这才牵着他走到床榻边,亲自服侍他就寝。
窦淳很快地就睡着了,卓惊凡坐在床榻边,望着他安祥的睡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地说道:“真是让人不省心,什么时候才能多个心眼呢?”
他又替窦淳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走向寝室里的另一张软榻。
尽管窦淳此时的心智还是个孩子,但是卓惊凡却没有与人同床共枕的习惯。上辈子就算是和太子妃的新婚之夜,他也是在欢爱过后,待到太子妃入睡,便起身到另一间寝殿安置。
其余的侍妾更是在服侍后,就被他命人抬了回去,因此就算来到这里,他也不会打破自己长久以来的规矩。
他轻声唤了茯苓一声,让对方服侍自己就寝,然后又吩咐上夜的宫人不要误了太子殿下起身的时辰,便闭上眼沉沉地睡去。
待到上夜的宫人吹熄烛火,寝室陷入一片黑暗时,本应沉睡着的窦淳,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转头望向卓惊凡的方向,在黑暗中想象着对方适才怒红的双颊,眼中染上一点点的复杂,和一点点的温情。
似乎除了母后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会为了他的安危如此上心,就是圣人现在关心的,也是婉贵妃和她肚子里的那块肉。……
第十一章:凤钗
翌日寅时三刻,上夜的宫人便凑到卓惊凡身边,小声地唤着他。卓惊凡很快地就睁开了双眼,宫人低声说道:“禀太子妃,到时辰了。”
卓惊凡闭了闭眼再睁开,便坐起了身子,这时茯苓也领了宫人进来侍候他梳洗,他漱口完擦脸后,便开口说道:“先去把早膳备上,我去唤殿下起身。”
“诺。”茯苓吩咐一个宫人去传膳,她则是领着其他宫人跟在太子妃身后,准备服侍太子殿下。
卓惊凡走到床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摇了摇窦淳,“淳儿,该起了。”可窦淳却抱着锦被睡得香甜,一点儿也没有反应。
卓惊凡也不气馁,仍旧继续摇着他的手臂,温声唤着他的名字,几次之后,总算是将这贪睡的小祖宗给吵醒了。
卓惊凡看着窦淳揉着眼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尽管窦淳的外貌比他还年长,可因为心智问题,常常会做出些孩童的举动来,让他看了不禁有些莞尔。
由于窦淳卯时正就要进崇文馆,所以宫人服侍他漱洗后,他便来到偏殿用膳,期间他一直揪着卓惊凡的衣角,胡搅蛮缠地让对方陪着他。
卓惊凡也没有拒绝,好脾气地哄着他用膳完,还亲自送他到承恩殿门口,看着他走远了才回到寝室内歪在软榻上。
茯苓知道太子妃的身子骨不好,若是起得太早,会有头晕目眩的毛病,胃口也会不好,因此特地准备了些太子妃喜欢的吃食,想着劝太子妃多用一点。
卓惊凡看着茯苓担心的神色,心里喟叹一声,到底是不忍拂了茯苓的好意,毕竟是自己夺了她主子的身体,也应当好好调养才是。
因此他勉强喝了些用薏米和红豆熬成的粥,再吃了几口桂花糕,便推开了手不想再吃,实在是身体原主的口味和他不大一样,往日用膳时还能避开不喜欢的菜色,可现在这两样,恰恰是他不爱的。
茯苓见他好歹多吃了几口,也就没再劝着他吃,把点心撤下去后,茯苓便跪坐在软榻前,一边替太子妃捶腿,一边低声说道:“太子妃,昨日已照着您的吩咐,往秋华阁和怜芳阁传话了。”
“嗯,待良娣她们过来了,便请入正殿,让她们候着。”卓惊凡支着头闭目养神,淡淡地吩咐道。别看他现在这副淡定的模样,若不是茯苓提醒,他还真忘了今儿个开始恢复了晨昏定省。
茯苓得了话,便也不再开口,只专心侍候着太子妃。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卓惊凡的思绪渐渐放空,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昨晚上和今晨,窦淳那些幼稚却显得可爱的举动来。
其实在这样的深宫内院里,窦淳能够保有如此纯真的一面,已是难得。如若不是窦淳小时中毒,心智一直是痴傻的,皇家哪里会有天真的皇子?
就是他自己小时候,也早早地就接触了宫里阴私的一面,手上更是五六岁起便沾了人命,再大一些就是跟皇弟们争宠斗心机,哪里能像窦淳这般,被护得好好的。
可他转念又想,窦淳也未必就比他好命,否则也不会年纪小小就中毒了。至于窦淳为何能活到现在,许是他中毒后人变傻了,所以当初下手的人觉着他没威胁了,这才手下留情地留着这么个痴傻的太子活命。
毕竟圣人的后宫只有窦淳一个皇子,圣人的那些妃嫔们想争,也得先生出个儿子来再说,没有儿子一切都白搭。
卓惊凡倒是能猜到那些妃嫔的心思,她们留着太子殿下按兵不动,也是防着扳倒太子之后,却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便宜了那些亲王们。要知道,圣人若真废了太子,没有子嗣的圣人可就得从其他亲王那里,择一优秀子侄过继过来,这可不是圣人的妃嫔们想见到的局面。
所以在没有任何妃嫔诞出皇子前,妃嫔们为了自己,也会想法子递话出去,让家里头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父兄或族人,出力保住太子殿下的位置,待到她们日后有了健康的皇子,要取代太子殿下还不容易么?
卓惊凡勾起唇角一笑,可她们却万万想不到,太子殿下竟是有病愈的可能,所以幕后主使者慌了,才会有前些时候,太子妃中毒的事发生。
既然宫里有人想让他们不好过,他也不会客气,谁惹了他,便要加倍还回来。他就算从太子殿下成了太子妃,骨子里的傲气和睚眦必报,也是一分都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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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个一大早,秋华阁和怜芳阁两处都是一阵忙乱,因为太子妃昨儿个遣了人过来,说他身体已经大安,今日就恢复晨昏定省。
秋华阁住着傅良娣和苏承徽,怜芳阁住着张良媛和李承徽,两边人马都快速地装扮自己,然后在差不多的时辰一起出发前往承恩殿。
傅良娣和张良媛两方人在半道上遇见,张良媛和李承徽都屈身行了个礼问安,傅良娣冷哼了一声,让两人蹲了会儿身,才叫了起。
而跟在傅良娣身后的苏承徽则暗暗叫苦,方才张良媛才被傅良娣刁难过,现如今换她问安,还不得被张良媛搓揉一顿?
可她品级比张良媛低,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得向良媛问安。
因此苏承徽一咬牙,上前一步向张良媛行礼问安,却没想,张良媛根本没有刁难她,几乎是她才刚屈身,张良媛就叫了起。
“行了,再磨蹭下去,误了时辰,谁担待?”傅良娣最见不得张良媛惺惺作态的模样,端着那一张柔弱和善的面孔想欺骗谁呢?东宫西北角的井里头可从来都不缺尸体,那些尸体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是她的手笔呢。
傅良娣说完便懒怠理会她们,一甩袖领着宫人径自走了,张良媛几人见了,自是赶紧跟了上去。
不一会,来到承恩殿外,茯苓已经等在了殿门口,她将几位太子侍妾迎了进去后,待到她们入座,便让宫人们上茶好生侍候着。
傅婉倩四人坐在承恩殿的正殿里,等着太子妃的到来,她们在来之前,都有了会被刁难的心理准备,因此一时间倒是没有人沉不住气,皆是垂着头恭敬地候着。
不知过了许久,终于听见内侍高声唱道:“太子妃到——”
四人赶紧站起身,待到太子妃走到主位上,四人屈身行礼,异口同声地问安道:“妾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嗯,起罢。”卓惊凡坐下后,这才淡淡地叫了起。
四人直起身子,规矩地立在一旁,没人敢先坐下,卓惊凡眼神闪了闪,这才又开口说道:“都坐罢。”
“诺。”四人这才恭敬地坐下。
“妾见太子妃脸色好多了,果然是身体大好了,妾也能放心了。”傅良娣坐下后,斟酌一会,笑着开口说道。
“嗯,良娣有心了,赏。”卓惊凡也不吝啬,开口就是一个赏赐,这倒让四人都是一愣,不晓得太子妃在玩儿什么把戏。
这时卓惊凡背后的宫人上前一步,四人这才看见宫人手里捧着个盒子,显然里面就是太子妃要赏赐给傅良娣的物品了。
张良媛等人看着宫人往傅良娣那里走,脸上都带了点好奇,心里也有些懊恼,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一句奉承,竟让傅婉倩得了个好。
傅婉倩也很意外,她忐忑地接过太子妃的赏赐,并且恭敬地谢了恩。随后四人又找机会阿谀奉承了太子妃几句,却是无人再得赏赐。
在座的几人虽然看似聊得热络,实则每人心里都是各怀心思,尤其是傅婉倩,她心里有数,太子妃借口身体大安,让她们恢复晨昏定省,实际上是想夺了她手中的宫务,毕竟之前自己是用太子妃身体欠安的理由,才能霸着宫务不放。
可如今太子妃都大安了,太子妃必是要她交出手中的宫务的。
因此她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应对,可奇怪的是,太子妃一句话都没提,直到她们离开了承恩殿,太子妃也没开口要她交还宫务。
她揣着一颗疑惑的心,领着宫人回到了秋华阁。
一回到秋华阁,她便让人把刚才太子妃赏赐的盒子抱过来,让宫人打开后,她才发现盒子里竟然躺着一根金质凤钗。
傅婉倩的脸色僵了僵,太子妃给她一根金质凤钗是什么意思?依她的品级,还不够资格佩带金质凤钗,太子妃这是在讽刺她么?
可再仔细一瞧,这凤钗的成色似乎不纯?
她伸出手拿起凤钗,一入手就感觉不对,她猛地瞪大眼睛,气得手都在微微颤抖。卓惊凡竟然拿一根残次品敷衍她?
不,不只是残次品,傅婉倩白着脸手指一搓,凤钗上的金粉扑簌簌地掉,露出里面原本的材质,竟然是木头雕的。
她气得一把将凤钗给折了。
卓惊凡真是欺人太甚,这是在暗喻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还没等她平复心情,皇后娘娘宫里的王姑姑突然来了。
王姑姑冷着脸走进来,意思意思地蹲了个万福礼,随后就开口说道:“良娣,还请您和奴婢走一趟立政殿。”
傅婉倩手里还握着半截的凤钗,看着王姑姑冷厉的表情,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十二章:宫务
傅婉倩跟着王姑姑来到立政殿,一进入正殿,皇后娘娘已经坐在主位上,脸色冷凝,殿中一片寂静,静得彷佛就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也能听得见。
傅婉倩心里一跳,低垂着头,恭敬地向皇后问安,“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殿中回荡着她的问安声,此外其余声音都没有,她只能维持行礼的姿势,忐忑地等着皇后娘娘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傅婉倩觉着自己的腿都已经没了知觉,连额角都开始冒着细汗时,终于听见皇后娘娘淡淡地叫了声起。她强撑着双腿,颤巍巍地站直了身子,心里却是越发的惊惶,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何事,竟惹得皇后娘娘丝毫不顾忌自己是她的亲侄女儿,就要如此地搓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