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只好上前:“仙族使者苏意澜见过西君殿下。”
白商看看我,又看看从渊,挑起一侧的眉毛:“苏上仙,不错嘛,也学别人养起鲛妾来了。”还没等我们反应,他语气一转,让人来不及发作,又说:“苏上仙来访,不曾远迎,还请见谅。”
我心中一跳,笑脸有些僵掉。
从渊对我说过,神族不用繁衍,所以没有姓氏。仙族也就效仿他们,彼此称呼名字,不提姓氏。神族们也明白这点,不过他们常常故意对仙人们称姓不称名。
果然这话一出来,从渊原本白皙的脸庞立马通红。
我只好朝白商陪笑:“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百年不见,西君殿下风采更胜当年。”
从渊有些惊讶,对我忍气吞声却没有表示反对。
白商也看我一眼,表情有些奇怪:“苏意澜,你变了不少。”
我呵呵一笑:“毕竟我们都一百年没见了。”
白商唇角微启:“是啊,你把他送给我都一百年了。”
这回我的笑脸真的僵了。
第二章
见我不说话,白商大概以为我吃憋,他明显有些幸灾乐祸:“怎么,后悔了?不过都过了一百年了,”他这个“一百年”说的声音真不小,“你再后悔也是晚了。”
“……”我摸不准状况,只好配合着问,“他好么?”
白商明笑得有些嘲讽又有些暧昧:“他那样的美人,又跟着我,能不好么?”
这时从渊终于插嘴救场:“西君殿下,今天我们是为了献礼而来。”
白商说:“来都来了,先跟我找个地方住下吧。”金色及腰的长发一撩,风度优雅的转了个身,上了后面不远处的一辆车子。
我和从渊跟上,坐下才发觉不对。
都说白商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屁股下面的车子是由象牙精雕拼接而成,车内雕琢繁花,四面皮绒铺垫,车外水晶莲花冰灯高悬四角,车帘鲛丝织就。不过这些都还好,问题是,现在在前面拉这辆车子的,居然是两条……龙?
“这……这是……”我有些不确定。
白商轻描淡写的说:“龙姬。”
我彻底无语了。
居然要龙姬现出原身来拉车,这和叫人脱光衣服在大庭广众下推磨的效果大概差不多。
从渊脸都黑了,毕竟是他的同族。
白商却瞟着从渊说:“身材不错吧。比你怎样?”
从渊脾气再好也憋不住了,何况他性子本来就有些火爆,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不是鲛妾。”
白商说:“哦,那就是没有主人了。”他一转头,对我说:“送给我吧,我用十颗夜明珠跟你换,要不你开个价也成。”
从渊终于忍不住的扑上来,细长的指甲蓦地抽长,顶端莹莹的幽绿,是藏在指缝间的海草剧毒。
白商一笑,打了个响指,从渊立即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定在了原地。他凑上去,在从渊气得发白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笑得轻浮:“好甜。”
从渊眨眨眼睛,两颗大大的眼泪坠落下来,划过面颊时化作明珠,打在象牙车的底板上叮咚作响。
“啊,怎么就哭了。”
我最见不得有人哭,一面挡在从渊面前说:“西君殿下,请适可而止,从渊他不是鲛妾,似乎也从来没得罪过您。”
白商笑道:“这是叫我冲着你来了?苏上仙,看来你也有些像个男人了。还是这样好,以前遇见什么都只会哭,真不知道他那时候看上你哪一点。”说着解开了施在从渊身上的定身术。
这次从渊学乖了,没有再吃力不讨好的扑过去,不过却换成狠狠的瞪着白商。
我苦笑的拉拉他的衣服,他重重一哼,扭头去看窗外。
龙车外的街道是一片雪白,如果不是阳光造成的阴影,根本看不出纯白得近乎透明的建筑群的存在。据说对于真神洁净无瑕的身躯来说,高空纯净的空气也显得肮脏。昙华城中有大量神族负责街道和建筑的净化,并且这种工作是神圣而高贵的,能清洁真神可能经过的街道,这种好事根本轮不到神族以外的种族。
这真神这么高高在上,也不知道究竟是圆是扁。
在我神游正远的时候,白商突然说:“到了,下车吧。”他先下去,从渊跟着,我正要也跟上,白商猛地拉上车门,把我关在里面,然后冲我笑得要多虚伪有多虚伪:“我为苏上仙安排了更好的地方,今夜就住那里吧。”
我还来不及说话,刚刚降落的车子就猛地重新飞上天空,速度太快弄得我险些向后仰倒。重新坐稳后试着推推车门,果然锁住了。
往外看,周围是一片空旷的蓝天。
车前一黄一青两条飞龙,鹿一般优美的角,修长蜿蜒的龙身,泛着淡金的鳞片,飘逸的鬃须和尾鳍。原身已经这样美丽,化人的样子也一定非同一般,白商居然叫他们来拉车,这真是……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西君殿下的烂个性比传说中……果然只有更烂。
不过我居然把自己喜欢的人送给他,看来我比西君殿下的为人还烂。
这真是让人沮丧的发现……
不知道飞了多久,天色渐渐的暗下来,慢慢看不清窗外的景象,我开始胡思乱想:也不知道白商是我要把我丢到哪里过夜,总不会是扔到洹流里去喂陵鱼吧。还有从渊现在一个人,大概又要受欺负了。
从渊跟着我来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只是仙族长老他们怎么会想到要个鲛龙族来监视我?是觉得我办事不够令人放心,还是有另有其它目的?
不过我还是来了,也许我真的有些想见一见那个传说中的星临吧。只是不知道见面的时候,他会不会劈头就给我一个大嘴巴。
那么下面又会被弄到哪里去呢?
想得迷迷糊糊的,我就要睡着了,车子却“咯噔”一下停住。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说:“苏上仙,已经到了,请下车吧。”
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龙姬之一在对我说话。
我实在是感觉到对着一条龙说话很不习惯。不过有人告诉我,很多豢养龙姬和鲛妾的人喜欢在上床的时候让他们现出原身,还说这是一种床笫之间的情趣。什么龙姬和鲛妾原身的状态更加野性难驯,叫我说就是更加利于言周教。
鉴于这些原因,我只好尽量目不斜视的下车来。两位龙姬也没跟我客气,我才下车他们便一刻不停的飞升离开。
周围黑乎乎的一片,值得庆幸的是月亮不错,虽然不是满月却足够明亮。
脚下的土地十分松软,抚过面颊的微风清新而湿润,周围是一片广阔的水域,我站在万顷水波中心的小岛上。月光下,水是完全透明的冰蓝色,能看清水底银白的细沙和晃动的光纹。空气中暗香缭绕,几点粉色的花瓣飘落下来,荡漾在近岸的水面上。
我顺着清香的源头望去,只见岛上种着许多颇高大的不知名的花树,在这寒冷的冬季,竟然开得比沧溟之野的梅花还要茂盛。这些桃树仿佛一幅天然的屏障,将小岛的中心围得密密实实。
白商想让我今晚住这里?
难道是想让我在野外自己露宿?
四下看了看,实在是不像有人的样子,我只好朝林中走去。没有几步,脚下传来细微的“喀嚓”声,地面似也有微弱的反光。我低头一看,地上竟然铺着厚厚的一层雪。
白雪,绚烂的花,还有……温泉。
走进桃林中心才发现原来这片树木中央是一方山泉,白石渌水,陷在积雪中冒着热气。整块的水晶被切成方正的形状,铺成台阶,一直延伸到温泉的水面下。
这是要我洗澡的意思吗?
我蹲在水边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也不知道是谁找到这样的好地方,真是会享受啊。
池子里水汽氤氲,什么也看不清,我也不急着洗澡,就在边上坐下来,脱了鞋袜把脚泡进去,腿脚被热水包围的感觉让我仰天舒了一口气。
明月当头,星辰依稀。
到底是有些累了。
我把手伸进水里张开,水面下掌心的纹路看不真切,水波中有细细的银线飘动,丝丝缕缕,泛着动人的光华。
这是……
在我已经直愣的视线中,有什么慢慢破水而出。
银色的长发,一金一碧不同色的眼瞳,超越世间美丽之上的绝世姿容。这是一个倾世难寻的美丽男子,他慢慢从水中站起来,静静的看着我,珍珠般的水滴从他雪白赤裸的皮肤上滚落。
我想我真的是在做梦了
居然人能拥有这样的美貌与风姿!
即使是神族也要为他的美匍匐在地。
怎么有人能长出这样的一张脸?
我手里握着他的头发,他向我靠近,然后站在水里搂住我的腰说:“喜不喜欢这里?”
哪里?
美梦里?
我连忙点头。
他笑了,四周暗夜中的花朵随着他的微笑更加绚烂的开放。
他的声音清澈明净,就像水晶轻轻碰撞。
他抱着我,手摸到了我脸上:“我记得你说喜欢这种花,我在这里种了很多,一直想带你来看看。”
我已经完全傻了,只知道点头笑。
他的笑容突然顿了一下,轻轻拍拍我的脸:“意澜,还认得我么?”
被他一拍,我突然有些清醒过来。
这么亲昵的语气,熟稔的态度,不会吧,难道他是……
“……星临。”
他立刻笑起来。
我的脑袋开始发懵。
我终于开始有些明白失忆前自己的感受。要是我就把这么个人打包送给别人了,还明知道那人轻薄好色,一送出去就是一百年,我也一定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听也不敢问他的消息。
星临搂着我的腰将我拉入水中,拥进怀里。
他比我高半个头,身形异常优美,每一寸皮肤仿佛都能放出光华。
他把胸前湿透的长发拨到背后,垂下头来吻我。
我居然也就这么迎了上去。
亲了一会儿,我马上感觉出他很热情,居然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没闭上眼睛,直盯着他看。他的眉型弧度柔和,看起来有点过于秀气,眼睛却是狭长眼尾上翘,多了些高傲凛然。我无法形容他的美丽,只觉得只要盯着他看上一会儿,就会有种透不过起的感觉。
现在他闭着眼睛,银色纤长的睫毛在眼下画出小片浅灰的阴影。
难道是自己憋太久,做梦也梦得这么氵壬荡。
我将脸埋在他的颈窝,也抱住他。
他颈间的皮肤洁白细腻,羊脂一般。
我心里一动,轻轻的吮上去。
他一颤,似乎笑了,没有推开我,只是又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抱住他的肩,在他的脖子、锁骨、肩头疯狂的亲吻,觉得吻不够的时候就咬下去,直到他的皮肤上布满我的痕迹。他的手探到我身后,小心的塞入一根手指。温水随着他的动作涌进我的身体,内部被撑开的感觉让我打了个冷战。
“很疼?”
我摇摇头。其实只是心理上有些不能适应,不过这梦感觉真是真实。
他扳过我的一条腿缠到他腰上,低声说:“如果痛的话就咬住我。”他把我抱高了些,又缓缓的去揉按入口的周围,等我放松下来,再伸入两根指头,这次很顺利。我的腰已经有些软了,顺势就贴住他,搂着他的脖子,抱得紧紧的,恨不得就这么长在他身上。他伸手在岸上放衣服的地方拿了点东西,用指尖沾了一些抹进我体内,接下来就是长时间为松弛肌肉的揉按,到后来我喘得越来越厉害。
我叫他的名字:“星临。”
“可以了?”
他扶住我的腰,缓慢的进入。基本没有痛感,但还是忍不住会紧张,后泬阵阵收缩,我听见他轻轻的喘息,比鲛妾的歌声更加撩人。终于全部纳入的时候,他再次长久的亲吻我,散落下的银色发丝抚过我的面颊。但接下来他的动作却十分强势,每一次进入都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他亲吻着我的脖子、胸口,我觉得每一次深入都到达了灵魂的尽头,我呼吸急促,强烈的快感让身体几乎痉挛。
我忍不住仰起头,万树盛开的繁花围成一方沉黑的天空,夜色被月光浸染,变成由浅到深的蓝,星辰银砂般散落着,却美不过他银色的长发间光晕星星点点。
之后我们又做了两次,我已经累得趴下了,趁着星临给我清理就去见了周公。
然后我就做了个梦。
很长的梦,我却似乎不会醒。
——第一个梦开始——
那时候我还小,刚满一百五十岁,最喜欢做也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和翳鸟厮打。
传说真神有一只宠物叫狂梦鸟,眼睛比天泰湖的湖水还要晶莹剔透,羽毛比丹砂海的晚霞还要绚丽多彩,这些翳鸟就是它的后代。第一次听见这个传说的时候我就想,这真是一只种鸟,那么多子孙后代,它也不怕肾虚。
翳鸟和它们的主人——那些神族——个性简直是一模一样,都是又臭屁又喜欢欺负别人。它们常常盘旋在昙华城的上空,见到落单的仙族就飞下来啄咬,而且完全是游戏性质,属于吃饱了没事做的行为。因为它们体型庞大又凶恶,并且通常属于地位较高的神族,仙人们一般反抗不了也不敢反抗,逃得慢一点的就经常被抓咬得遍体鳞伤。
苏逢雪就是属于这种最倒霉的一型。
那个瘦瘦的单薄的人,没人说起他的名字,我却知道他就是苏逢雪——我仙族的父亲。
梦里有苏逢雪,却不见另一个父亲七暝。不过苏逢雪经常在我面前提到他,说他长得多么多么的好看,对自己又多么多么的好,总之是把他说的天上地下无双,大概连真神都比不上。当时听着挺不以为然,不过现在想想也是,如果有人要我描述一下星临,我说出来的话估计也不比苏逢雪理智多少。
苏逢雪说他和七暝是自由恋爱,而且是一见钟情,后来七暝就把他带到昙华城,两个人甜甜蜜蜜的过上了小日子,后来七暝还为他生了我。每当说到这里苏逢雪就特别得意,白惨惨的小脸儿上像能开出朵花来,我骂他“小样”,他就说“有本事你也找个神族给你生一个”。
后面的事情苏逢雪就不提了,但是渐渐的我也就知道了。七暝在孩子出生三天后去世,并在死后广受非议。他是神族,而苏逢雪却是仙族,从来没有神族愿意为一个仙族做到如此地步。甚至有人说,他是因为做出这种玷污神族血统的事情而直接被真神赐死。之后苏逢雪就带着我一直住在昙华城。这里本来就不是一个适宜仙人生活的地方,我也曾劝他离开,但是他说,“七暝在这里”。
苏逢雪长得不怎么漂亮而且很瘦弱,我不明白当年七暝是看上了他哪一点。仙人在昙华城除了靠神族养没有其它的生活来源,但我们的日子过得很辛苦却还是能支持下去,我不知道苏逢雪是从哪里弄来的钱。
我们上街的时候,因为没有神族带着,必定会被翳鸟啄,我那时恨死了这种鸟。大的打不过,我就自己造了小弓箭,专门射那些未成年的小翳鸟。虽然不至于对它们造成什么伤害,虽然自己也被咬的满身是伤,但是看着它们怪叫着飞走我就特别高兴。
后来这事被苏逢雪知道了,这个从来没有红过脸的人打了我一顿屁股,我从小被他娇惯着,没挨几下就哇哇大哭。但是苏逢雪还是一直打,边打边说:“做这种欺负弱小的事情,你和他们有什么两样?”我心想:究竟是我欺负弱小,还是弱小欺负我?我可是被那些见鬼的庞大的小鸟抓得快毁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