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东西也有尾巴，并且顶端柔软灵活，正掀开白商的袍子，在他的两腿之间磨磨蹭蹭。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白商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短暂的迷茫之后是勃然大怒。

“放肆！”他一脚踢开那鲛龙族，“你这贱东西，竟敢趁我睡觉时如此大胆！”

那鲛龙族在地上翻滚了数下，马头一张，喷出一口血来，它浑身颤抖的伏在地上，一会儿居然化成一个蓝色长发、身体赤裸的少年。

“白商殿下，我已经仰慕您很久……别无所求，只是今天看您偶尔在这里小憩，想伺候您休息得舒服些。我……真的不敢有冒犯之意啊。”少年战战兢兢的声音十分细弱，看来是被踹伤了肺部。

“凭你也配？”白商冷冷一笑，看着少年的眼中鄙夷十足，“什么龙姬，根本就是非我族类，离了水就只知道在地上爬，居然还想近我的身？”

“可……可是，”少年在白商的目光中似乎越缩越小，“很多神族们都喜欢让我们显出原身，说这样更有情趣，所以我以为您也……”

白商弹了弹雪白的衣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连腿都没有的东西还想喜欢我？真是太可笑了。快滚吧，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少年哀戚的看着他，却根本不敢久留，只能赤身露体跌跌撞撞的离去。

白商的心情仿佛也很坏，他嗅了嗅自己的衣服，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也十分迅速的走了。

我看得似懂非懂。

这情况似乎是……那个怪东西要缠住白商，白商不让他缠，而且还很生气。

白商真奇怪，星临天天让我缠着也没有不高兴啊。

不过他说什么“只知道在地上爬”、“连腿都没有”……我不也是一样吗？

白商既然这么讨厌，星临……会不会也不喜欢呢？

我顿时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沉重思考。

……星临很温柔，又实在是很喜欢我，也许会真的有些在意，但是从来不好意思跟我讲。毕竟……他创造出来能说话、能思考的生命，都是能变化出两条腿的。

其实我也可以变的，从上次蜕皮后开始，不过星临不知道，我也觉得不习惯，所以没有告诉过他。

要不今天就去让他看看，说不定他会喜欢呢？

这么想着我就有些开心，很快就从树上滑下来，并且用最快的速度爬进星临所在的宫殿。

星临正站在水镜旁看着下面陆地中的情况，他银色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发梢轻柔的垂落在地上。他的眼睛深邃迷人，每次看我的时候，都让我晕陶陶的，我十分肯定，他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星临看得很专注，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我就咬咬他的手背，又蹭蹭他的胳膊。

他终于转过脸来，看到是我，便笑着说，“怎么？又觉得无聊了？”

“才不是？”我只在他面前才开口说话，其他人我一概不理，“我要给你看件东西。”

“什么好东西让月悖这么郑重？”星临又拍拍我的头顶。

“哼哼，当然是能把吓上一大跳的。”我说着说着，就又忍不住缠住他。

星临叹口气，摸摸我拍打他胳膊的尾巴，“想缠住我的话，不用找这么多理由的。”

“才不是！”我大声说。他越不相信我，我越要吓他一下，于是我就着缠住他的姿势，变成两条腿生物的模样。——星临曾告诉我，这是他创造出来的第一种生命，叫做“人”。

“月悖？”我的头贴在他背上，他看不到我，却立刻感觉出不对。

我哼一声，没有说话，依旧在他身上扭来扭去。

结果被星临拉住我刚刚变出来的“脚”，将我从他身上扯下来。我一时没防备，又不太习惯站着，顺势就倒在地上。

“月悖你……”星临果然显出了万年不遇的惊讶表情。

“怎么样？好看不好看？”我比较关心这个，于是赶快对着旁边的水晶照照。

——镜中是一个人型的少年，深紫色的眼睛，淡金的头发短短的只到肩膀，细长的胳膊和腿，身上当然是什么都没穿。

我歪着头左瞧瞧、右瞧瞧，自己觉得仿佛还不错，于是扭头问星临，“说啊，到底好不好看？”

“你……”星临从头到脚将我看了一遍，“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变成这个样子？”

“就是想变嘛，你不喜欢？”

“这样好看，不过，月悖自己喜欢吗？”在短暂的惊讶后，星临看我的神态又恢复了无奈和宠溺，完全不像刚才白商那样窘迫、脸红又生气。

我认真思考星临的问题，“我自己嘛……这样不方便缠住你，而且用肚子走路应该比较快。”

“那就不需要勉强变成这样，月悖高兴最重要。”星临拍拍我变得毛茸茸的脑袋，也依旧与拍我光溜溜的大头时没什么区别，“对我来说，不管月悖变成什么样子，都还是月悖啊。”

“嗯！”我感动得点点头，于是开心的又变回金色大蛇的样子，“星临，我果然最喜欢你了。”

“我也喜欢月悖。”星临也摸摸我的头。

我高兴得咬咬他，我的星临果然是谁都比不上的，才不像白商那么奇怪。

星临摸得我的头顶也痒痒的，看来果然是蜕皮的日子要到了。

十天以后，我终于在最喜欢的那棵树上完成了第二次的蜕皮。

这些年我又长大了一些，所以整张蜕下来的皮也很大张，我偷偷的将蛇皮藏起来，想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将它做成一件厉害的宝物送给星临。

本来我并没有将这次蜕皮当一回事，以为也就是像上次一样，只是身体自然的长大了些，可是后来却慢慢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最近的几天，我常常会在深夜里觉得身体发热，下腹幼嫩的鳞片中有个地方也会硬硬的。而这种情况，在我晚上缠住星临睡觉的时候尤其明显。

一开始，我还忍着，以为过一阵子就会好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形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难受，有时候就会忍不住在星临身上蹭来蹭去，还会把星临蹭醒过来。星临摸着我比平常温度高许多的身体，以为我是难得的生病了，就会为我用医术治疗，这样我就会渐渐平静下来。

但我知道，并不是他的医术起了作用，而是星临抚摸我身体的手，让我很舒服，似乎就没那么难受了。

可是是逐渐的，这样的抚摸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某个春季的晚上，我又像平常一样缠着星临睡觉。沉睡中，却忽然觉得体内有一股汹汹的火焰猛烈的燃烧起来。

好热，好热，我觉得脑子都要被烧成灰烬，只是凭着感觉的寻找清凉的所在。我模糊的感觉到自己钻过了一层层的布料，终于能紧贴着身边冰凉柔滑的皮肤，身体不停的扭动，只想与这片清凉靠得更近一些。

牙齿也格外痒痒的，我似乎咬住了一个人的肩膀，他想推开我，却被我咬得更紧。

不过心底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对我说，不可以太用力，会咬坏他，要千万小心。

所以我咬紧了却没有太用力气，可是尾巴却忍不住拱来拱去，很自然的缠住那一直拒绝我动作的双腿，并且将下腹与他紧紧的贴合着。很快，我感到自己与他紧贴的位置，有细小的鳞片迅速张开，接着有硬硬的东西伸了出来，就想直接插入那个柔软紧致的地方。

但下一瞬间我就被大力的掀开。

我似乎摔在了地上，巨大的力量让我疼得蜷缩了一会儿，短暂的清明中，我看到星临赤裸着半边肩膀，上面有些淡红色的牙印。他的衣衫十分凌乱，脸色酡红，神情微怒。

很像……那个时候的白商。

背后很痛，我疼得一时无法动弹，星临坐在床沿看了我一会儿，又走下来担心的问，“摔疼了没有？月悖？月悖？”

“星临……”

他生气了？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脑中灼热的感觉又已经渐渐回来，我只能勉强看清他的脸。

“小笨蛋，你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星临叹了一声，脸色缓和下来，“你长大了，要有合适的伴侣和真正喜欢的人了。”

——我喜欢的就是你啊。

我很想对他这样说，但热气又一次将我的脑袋蒸得眩晕，我不由自主的又想重新缠住星临。

“月悖，不要闹。”这回星临的声音多了尴尬，接着他无奈道，“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再仔细找了。小笨蛋，这次只有委屈你一下，下回我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当然，还要你自己喜欢。”

“来人啊，赶快去找个……”

我听见星临很大声的在说些什么，但我已经完全没办法听清了，只知道不停的想挣开他压制住我的手。而星临始终轻声细语的安抚我，手上的力气却一点没有减少。

直到我快要精疲力尽时，才被松开。

我立刻凭着感觉要去寻找星临，却被另一条冰凉柔软的物体紧紧缠住，丝毫动弹不得，接下来，我彻底失去了意识，唯一记得的是那种黏腻的快感，以及令人作呕的舒爽。

……

等我再次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侍从们将一个身体细长的东西从我身上拉开，又迅速的抬走。

那是我从前见过的。

是我从先嫌它们丑的鲛龙族，也是令白商十分厌恶的“龙姬”。

侍候的神族们以为我听不懂，毫无顾忌的议论着。

“真神对这条蛇真是宠爱，居然要龙姬现出原身伺候一条蛇……啧啧，真是暴殄天物。”

“就是嘛，就算再喜欢，那也只是条蛇啊，一时发情而已，昨天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连诸方四君都惊动了。”

“可不是，真神现在还在召集四位殿下说话呢。似乎昙华城以前都没有蛇的，这次的龙姬只是勉强用用，按真神的意思，是要给他的爱蛇在沧溟之野中精心寻找合适的伴侣……哦，不，伴蛇。”

“什么？！千万不要啊！谁都知道蛇性氵壬荡，哪里知道它会看上多少条？我可不要昙华城里到处都是蛇啊！”

“是啊，讨厌死了……”

“住口！真神即是真理，你们谁敢质疑真神的决定？”

“呃……我们也就是随口说说。有口无心，有口无心……”

他们迅速的退下去，我闭合着眼睛，所以没有人发现我醒来。

我就这样躺着。

仿佛是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小会儿，有很多东西不停的晃过我的脑海，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是的，月悖很可爱，我也喜欢你。

——这样月悖就有伴了，以后就找它们玩好不好？

——可是你不通人性……

——回去原来的地方？那里什么也没有呢。

——对我来说，不管月悖变成什么样子，都还是月悖啊。

想到这些，我才忽然有点明白过来。

我一直嫌鲛龙族不好看，嫌它们和我不一样、长得丑。

原来在其他人眼里，我……也是这样的。

迷迷糊糊的，有人在摸着我的额头。

我艰难的睁开眼睛，就看到星临担忧的脸庞。如果是平常，不管再累再疲惫，我也会立刻扑上去咬咬他、缠住他，可是今天，似乎我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只知道这样愣愣的看着他。

“月悖，”星临仿佛也察觉了我的异常，“醒过来了吗？为什么不说话？……哦，是在害羞吗？”

星临轻轻的笑着，用安慰的语气说：“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的生命是同源，昨晚月悖经历的事情我也做过。反而是你这个小笨蛋长大得太晚……大概是因为你被我抽取了力量的关系。”

他心疼的轻轻揉着我的头顶，我却怎么也不能像平常那样高兴。

终于，我轻轻问出一直想说的话，“星临，你喜欢我吗？”

“当然，月悖不是一直说自己是最可爱的？”

“那……”我看着星临微笑的脸，小心翼翼道，“是因为喜欢我，所以要为我找其它的……蛇吗？”

“怎么？你不想要他们？”星临有些诧异，“或者你真的比较喜欢龙姬？其实这样也可以，只要月悖喜欢就好。”

“原来……是这样啊……”我慢慢的垂下头，胸口忽然觉得有些凉。

蛇是不会觉得心痛的，因为蛇本来就没有心啊。

见我一直不说话，星临温柔的搂了一下我的脖子，“好啦，知道你还在别扭，不逼你了，我明天再来看你。小笨蛋，你真的应该高兴才对。”

我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走远，银色的长发垂在绣着精美花纹的衣裾上。

他的背影是那样的美丽，身姿挺拔，步伐优美，和我完全不同。

我……只是每天在地上爬行而已。

即使能变化出两条腿又怎么样呢？在他眼里，月悖……就是月悖。

原来……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的喜欢也是不一样的。

身体很冷很冷。

蛇是最怕冷的，冬天我总是寸步不离星临身边。可现在明明是春天，我却觉得自己要被冻僵了。

我不喜欢呆在这里，总觉得这座为我准备的宫殿寒冷得令人害怕。我绕过那些在殿外守候的人，慢慢的爬出去，悄悄来到花园，钻进以前和星临躲猫猫的树洞中。

我蜷缩起来，将自己紧紧缠住，可还是越来越冷。

这样是不是快要死掉了？

也许我会是第一条在春天被冻死的蛇吧。

可是我不想死，我还想再看到星临。

无意中，我看到那张被自己藏在这里蛇皮，一个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

嗯，这样应该可以的，这样就不会死掉了。

我一边感慨自己真的很聪明，一边拼命爬到那张已经卷成一团的蛇皮旁边，低下头，将一个小小的光圈喷进蛇皮当中，原本干瘪的蛇皮立刻鼓起了一小块。

小小的光圈是昨晚我不想要的记忆，我将这团记忆用一点能量裹住，抛进了蛇皮之中。虽然这点力量并不多，我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毕竟我所有的力量在当时都几乎被抽了个干净。

不过虽然很累，我却马上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身体仿佛也跟着温暖起来。我缓慢爬出树洞的时候，觉得洞口似乎大了许多，这次我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变小了，因为又一次丧失了力量。

第十八章

现在只有手臂粗细的我，再也无法缠住星临。

星临询问过我变小的原因，我却没有开口。即使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他是唯一听过我说话的人，却一直不知道我表白过什么。

而且，蛇本来就是不会说话的。

真神的爱蛇会说话，这样大概会把诸方四君也吓一跳吧。

我依然喜欢待在星临身边，却不再缠着他，让他无暇分身。这样，反而让我知道了许多以前从来不曾了解的事。

比如，原来星临和沉音一直进行着那样亲密的行为。

他们相会的时候不算很多也不算很少，沉音在进行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兴奋而难以自抑，星临则十分从容，显得有条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