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可不像几万年前的水蓝星那样有那么多树木可供人类砍伐来制作书本。那种纸质的书本早就连同大部分的水蓝星古人类一起消失在那场惊人的毁灭里，帝国的植物稀少而珍贵，除了粮食和某些有害作物在联邦和帝国定下的法律里，擅自砍伐树木者会判以极刑，其罪行的严重程度不亚于一个平民故意杀死地位尊崇的贵族。

用植物作为原料制作书本早就成为一件不可能的事，机密档案也只会用某些特殊材料制作的记忆器保存。而某个喜欢用竹制或是木制筷子的国家的遗民，也早已习惯使用金属或者其他材质的筷子。当然，这些筷子上加了拟态，保证使用者能有十分愉悦的体验感。

这都只是细微末节的变化，星际的人民习惯并认可现在的生活，古人类的行为在他们看来也一样的离奇荒诞，当然还是有些人能够用客观考究的态度去看待这一切的，就比如刚刚趴在桌子上补眠的黑发少年，也就是米特尔·路易斯，还有个名字叫顾长生的普通高中生。

昨日他花了7小时56分30秒的时间读完了整整两百万字的鸿篇巨着——《八一八那些奇葩的古人类的行为日常》，为此耽搁了5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尽管他开始读书的目的不过是因为他的作业需要，并非是自己喜欢。说了这么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在以严厉着称的班主任的课上睡着了。而帝国高中的课上，并不像以前的古人类那样有高中课本堆的遮挡，只有孤零零的支架，和质量好坏参差不齐的电子书。

被推醒的顾长生眼神朦胧地抬起头，在和严厉的班主任对视了一眼后又重新趴回去补眠。在所有同学都替他捏了一把汗以后，凶巴巴的班主任转过头去重新讲课，权当没看见。

“卧槽，这什么运气啊！老班这都没看见！”大家看似正襟危坐，私下的班上的聊天群早就炸开了。

“每次米特尔睡觉老班从来都眼瞎，我睡觉就要惨遭批斗，我怀疑老女人肯定是他妈！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心疼他！”

“不心疼你是因为你长得难看，你要是有米特尔一半的颜值人家肯定也会心疼你的。”

“怎么可能啊，人家老班就有个女儿，还是隔壁班的班花，我觉得应该是丈母娘，不是有句古话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吗？”

“我觉得楼上真相了！”

“班长真相+1”

“班长真相+2”

“班长真相+通讯器尾号”

“班长真相+整个通讯器号”

“班长真相+半个星际币“

“老班提问了，快听课！”

“求助老班刚刚问的啥啊？”

……

顾长生睡得正熟，当然不可能看到关于他的如此奇葩讨论，等他睡醒的时候，班里的群早就被刷成999+了，他也不会去一条条看，有重要情况都是在另一个有老师的群里通知，这个聊天群他很少关注。

下了课之后，就是凯恩·路易斯开车过来接他。好孩子顾长生从上学开始，除了特殊情况，他这位养父就是每天雷打不动地过来接他。虽然对方容貌出众，但身上那种冷冰冰的气质很容易让小孩子心生畏惧。

为了方便顾长生的入学，对方给他改了个名字，米特尔·路易斯，顾长生这个名字虽然有效，但知道的人并不多，他如今的同学，或者是新认识的朋友只会唤他为米特尔，长生这个名字也只能每天从自己养父的口里听到。

对方的华夏语说得已经流畅许多，但是叫长生这个名字的时候，发音还是有点奇怪。舌头像是怎么撸都撸不直。但是听起来很有味道，顾长生也很喜欢。

二十一年的时间像是晃眼就过去，家里的大白系统又更新了几十代，从大白139.1变成了大白156.7。门禁虹膜系统已经解除了声控装置，但是添了可以判断你是否在遭受胁迫开门是否自愿的这一功能。

顾长生先开门进的屋子，他的书包就搁在下面的车库，洗了洗手就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个红艳艳的西红柿来吃。比起番茄或者是别的名字，他还是喜欢叫它西红柿。不同的营养液可以培养出不同形状不同口感的西红柿，但是顾长生还是最喜欢这一种，红色的圆滚滚的，没有添加香蕉或者菠萝口味的西红柿。

他的养父，凯恩·路易斯在上来之后开始洗手切菜为他进行烹饪。在顾长生未住进来之前，做饭这种事情他一直交给智能厨房，因为顾长生更偏爱人工的菜肴。凯恩为自己的养子点亮了做饭这项新技能，并且把这技能从一开始的半颗星点亮成了现在的五颗星。

没人知道顾长生只是这位看起来十分优秀且富有的人士的养子，尽管他们肤色发色和眸色并不相同。他们只会认为这是顾长生的容貌完全遗传了他的母亲，毕竟顾长生的父亲对他实在太好。

他从来不会在意顾长生的成绩好坏与否，每天都定时接送顾长生上下学，每周还会带他出去玩。尽管家里的门禁严了一些，但在他们看来，这位英俊富有魅力的男士就是帝国父亲的典范，他对待顾长生的态度无可挑剔，除了在某些方面有些过于严厉。

在凯恩·路易斯灰色的眸子盯着案板上活蹦乱跳的小龙虾预备手起刀落的时候，吃完西红柿洗完手的顾长生却站在他的背后将他抱住了。

“爸爸”这个词顾长生已经叫了许多年，他当然早就习以为常，不会如第一次那般欣喜。但这么多年来，顾长生这样表达亲昵的次数特别少，有着棕发灰眸的男人身体僵硬了一会，拿了个筛子把小龙虾罩住，温声问道：“怎么了？”

顾长生的脸贴在对方的背上，他的身高已经和对方差不多长，所以只能低着头，头发还能蹭到对方白皙的脖颈，他的声音因为变声期的缘故变得有些沙哑，但又不像公鸭子叫唤那样难听：“我就快要成年了，爸爸。”

凯恩点头，为此他推掉了很多东西：“我知道，还有一个星期。”

“但是下周我们学院要和隔壁的学院举行一场联谊，就在那一天。”

“我不同意。”男人转过身来，观察着顾长生面上的表情“如果你真的很想去的话，那也可以。”

他补充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06.联谊会

“什么条件？”虽然机会难得，但这联谊还没让顾长生到冲昏头脑非去不可的地步。

男人漂亮的鸽子灰色瞳孔里倒映着男孩年轻俊美的面容，想说的话收回来，出口的却是：“也没什么，就是你晚上必须10点以前回来，不能在外头过夜，最好不要喝酒。”

“酒也不能喝吗？”联谊不喝酒的话，怎么都说不过去吧，虽说顾长生没有必要顾忌那么多，但他毕竟还是个合群的好学生【其实他只是想喝酒来着】

作为父亲的凯恩·路易斯一本正经道：“可以喝一两杯，但是不能喝高于八度的酒。”

“好吧。”能够获得允许顾长生已经很惊喜了，这个家里什么都好，就是门禁特别严，要不是对方亲口说自己没有一点华夏血脉还是由很和蔼的父母抚养长大，他绝不相信自己的监护人是个地地道道的J国人。

那些可以说得上严苛的门禁，一丝不苟的生活作风，从自己的养父身上，顾长生完全看不到一点J国人温和的气质，他也难以想象他那未曾谋面的爷爷奶奶是怎样的和蔼模样。不过除了这一点，对方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监护人。

得到养父允诺的顾长生表现得很高兴，他甚至十分积极的要求自己动手收拾桌子，尽管大部分工作都是家务机器人做的，顾长生也只是用专用的吸水布把盘子和碗筷上的水分吸干，他做得非常细致，连一滴水滴都不肯放过。

要是完美主义症候群发作的时候，非得把盘子上擦不干净的水迹弄出漂亮的花纹来。不过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准备，顾长生这一次只是把水滴都擦干，还没有要求完美到那一种地步。

等自己的养子把门关上，面部神态好不容易温和下来的男人脸上那方寸地的肌肉又呈现出那种僵硬的坏死状态，换句好听的话来说，就是面容严肃，冷若冰霜。

他开了手腕上的光脑，对着另一头金发碧眼的矮个子男人下了命令：“把我儿子要联谊的地点还有参加联谊的人员名单一并发给我。”

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又补充了一句：”要最新的。”然后他就迅速地切断了和对方的联系。

看着迅速黑掉的光脑屏幕，那矮个子男人一下子都懵了，但他并没有试图拨回去和对方联系。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虽然长官以公济私，但只要不违反法律，也不损害联邦和帝国的利益，这种小事他肯定会做的。

一分钟之后凯恩·路易斯要的资料就通过光脑传过来了，因为离联谊会还有一个星期，到时候肯定还会有出入的，但地点和时间是确定了的，而且没有意外的话，名单上的人都会过来。

那双鸽子灰色的眸子用近乎机械射线的目光一行行地扫过那章名单，最后在两个并排的名字上停了下来。

联邦第一学院：顾萱联邦第一学院：江源

和顾长生一样的年纪的两个人，不过处在不同的学院，对方的学院为联邦输送人才，而顾长生就读的学校注定他会在将来为了帝国服务。

顾萱这个名字他当然不会不熟悉，当年的顾小草如今已成为顾家的小小姐，虽然性子还是和孤儿院里没那么多差别。但用家世和金钱堆砌出来的女孩子外貌气质和从前有了很大不同。

和顾萱放在一起的是这位柔弱的小姐的追求者江源，同为华夏大家族出身，江源的家世比之顾家则要好了十几倍，也是因为这位有权有势的追求者，被寻回来的顾萱在顾家受到了很好优待。

在顾萱这个名字上停留了长达一分钟的时间，凯恩·路易斯鸽子灰色的瞳孔转变成了深灰色，直到他的养子顾长生突然打开了房门。

07.白月光

联谊会的名单很快就确定下来了，作为主办人之一的江源，自然拿到了最新也是最准确的名单。其实一开始，顾萱是拒绝的，结果在看到某个人的名字之后就突然改了口。

虽然他家里的势力比顾家强了许多，他对顾萱也是百般体贴，但对方对自己却是一直不冷不热，也并不愿意当他的女朋友，或者是妻子。江源的朋友曾经笑着开口：“顾萱不过是拿乔，女孩子嘛，就是喜欢这种吊着男人的胃口，这样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才会懂得珍惜。江少可以试着冷一冷，她想通了自然也就会热情起来了。”

江源也真的试着狠心冷落过对方一段时间，但顾萱对他态度没半分改变，他便又恢复了之前态度，各种温柔各种照顾，却并不强求，但在别人眼里，顾萱那就是江少的所有物。

因此对江源而言，顾萱答不答应，也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江家的缘故，从小到大，他身边的人但只要是稍微有几分眼色的，就不会和他江源抢女人。

江源自认自己足够出色，他的魅力也确实很大，即使没有那光鲜家世，凭着他的翩翩风度聪明的脑子和那种俊美的脸蛋，那追求者也不会少。要是和顾萱在一块，在旁人看来，那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当然，鲜花指的是江源。

他各方面条件都是顶尖的，只要用几分心思，要让这样的女孩子动心那简直是探囊取物的事情，他追求对方始终没有结果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对方心里头早就有了一个人。

但无论是什么样出色的人，只要他给时间，那个人迟早会在顾萱心里抹去，顾萱和那个男孩都分别多少年了，当年两个人都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他始终认为，对方不过是没有看清楚，一旦真的和她那抹白月光见了面，那美梦肯定会破灭。

十年之前，当初江源还陪着顾萱一起回到那个孤儿院找过人。他还记得当时她十分激动地下了车，和在顾家以及他面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那是他头一次见她这么高兴的样子，又开心又忐忑。

江源始终记得顾萱要找的那个男孩的名字，对方和顾萱一个姓，也是黑发黑眸的华夏人，一个和她一天生日的男孩——顾长生。

因为顾萱对那个男孩子好感很高，那个时候他就打定主意，把那个男孩子从孤儿院领出来，把对方带到江家，培养成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

但那个孩子竟然早就被别人领养了，领养时间就在顾萱被带走的一个星期后。顾萱当场就哭了出来，江源一边安慰她还要一边问院长那个孩子的信息。结果那些信息被一场大火烧毁了，他们一无所获。院长只知道那个孩子被改名成米特尔·路易斯，领养者的名字还有对方去的地方她一无所知。

自那次之后，顾萱就没有再提要再去找她那位小伙伴的事。但到后来，他喜欢上这个沾亲带故的表妹并对之他告白的时候，对方却说心里一直有个人。江源只觉得好笑，这么多年，顾萱身边就没出现过比他更出色更合适的人。

“江少，江少，你看什么呢？页面停了那么久？”一个语带疑惑的男声把年轻男人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江源把面前的光脑关掉，继承自他母亲的碧绿色眼睛闭了闭，沉声道：“没什么，把地点和比赛准备好了吗？”这联谊会可不只是单纯的联谊，也是两大学院较量的大好时机。

出于对两方学生的保护，江源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根据他所得到的消息，顾长生不过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性格孤僻的书呆子。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到顾萱失望的样子，虽然这样有点残忍，但他必须要让她认清事实。

08.

顾长生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某个“情敌”眼中已经歪曲得不像话，实际上这种潜在的隐形的情敌他有很多。如果不是被保护得太好，他早就被那些爱慕者的爱慕者们警告威胁成千上万次了。

推开门的瞬间，凭着比常人敏锐好几倍六感，顾长生没有错过男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有着灰色眸子的男人边上，挨着对方坐下来，侧过头看向光脑，手同时搁在膝盖处，出声问道：“爸刚刚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凯恩·路易斯的动作很快，在自家养子看过来之前就把页面关掉，光脑屏幕上就是最原始的的屏保——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裤的小男孩站在画板前头，左手端着调色板，右手是沾了水粉的画笔。

每次看到这屏保顾长生内心都略微妙，那照片是他住进来后过的第一个生日上对方为他拍的，全智能的照相机器自动调整角度拍摄出来的全息照片，百分之百的还原度。

原本对方想把这屋子全部摆上顾长生进来到现在的照片，在和顾长生商量后。那些照片就只存在光脑和通讯器和对方的床头柜上。

墙壁上摆着的大幅凯恩的照片都被换成了顾长生画的装裱好的画，在这个屋子里待了这么多年，这里到处都充斥他的痕迹和气息。

他这么一分神，后者很快把话题转移：“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你的成年派对，还是在老地方原本是安排了晚上的宴会的，我把派对提前到了中午，你可以请你的朋友一起过来。”

一提到有关联谊的事顾长生底气就弱了几分：“我会请他们过来，开派对的地方还是沃尔酒店？”

男人点了点头：“还是原来的包厢。”

凯恩·路易斯什么都好，就是守旧守得有点过头，整整二十一个年头，对方给他过生日就没挪过地方，连包厢和时间都没改变过，虽然换了菜色，但这完全守旧的过生日方式对顾长生而言来实在是没办法提起他的半点兴趣，这也是他选择明天去参加联谊会而不是参加自己成人的生日派对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二日是休息日，作为寿星的顾长生一觉睡到自然醒，变温自动控光窗帘很贴心的挡住了外头的光亮，在房间的主人醒过来之后，又变成自动卷起来，安安分分地待在窗户的最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