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已百年——La Carmen
La Carmen  发于:2015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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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脚步声,桌边的几个人均转头看过来,韩铮卿也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方向。

白锦没有因为他们的注视停下脚步,他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灰色衬衫上边三颗扣子和米色休闲外套都没扣,随着他的走动,半遮半掩之间还能看到两三天前的客人留在锁骨和胸口上的淡紫吻痕,映衬在苍白的几乎可以看见骨头的皮肤上,显得尤其扎眼,给人一种很残酷的感觉。

在“夜倾”呆了大半年,他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会让自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声色场所的慵懒和堕落。

走到韩铮卿旁边的位置坐下,懒散的全身靠到椅背上,白锦随意的对着那四个心腹中的一个人中年男人心不在焉的笑了一下,伸手拿起叉子叉了块水果吃起来。

中年男人和韩家现在的当家差不多的年龄,大家都称他陈叔。韩铮卿一出生就被派过来了,是韩铮卿心腹之一,不管是在韩家的事业上,还是在生活上,韩铮卿对他不是一般的倚重。

不过也正是这个让人尊敬的陈叔,半年前他被丢到季家之后,跑到季家来确认他的情况,白锦想,恐怕当初这人就差一点拿个摄像机,把他遭人轮女干的画面录下来了。

陈叔不知道他当初去季家的录像被季家的人拿来给白锦看过好几遍,只是在心里担心白锦的变化会给韩铮卿带来的影响。

对于白锦,他虽然也是看着长大的,心里再喜爱怜惜,也始终不及韩铮卿对他重要。他一直认为韩铮卿作为韩家未来的继承人,本来就不该放太多感情在一个人身上。

所以当初他并没有阻止白锦被送去季家的事情,虽然他知道韩铮卿是出于被背叛的气愤,不理智的下了这个命令。

后来他去了季家,他知道白锦以后再也不会是白锦了,他也知道季家可能会怎么对待白锦,但是他没有阻止。他想,既然白锦已经毁了,不如就这么直接毁得更彻底,等过个几年韩铮卿也就将白锦这么个人忘了。

可是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韩铮卿气过了,理智回来了,知道白锦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了,马上就派人把人接了回来。大少爷的心里恐怕始终是放不开白锦的。

但还是晚了,看看白锦现在的样子,这个当初玲珑剔透的少年,最终还是毁了,而在韩铮卿的眼里,毫无疑问,是他自己亲手毁了白锦。

从表面上他看不出白锦对他们这些人的怨恨情绪,但白锦只单单以一副堕落的样子出现在韩铮卿面前,就是对韩铮卿精神和心理的一种折磨。只怕从此以后,只要看到白锦,愧疚就会在他们这些人的心理作祟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他还是很恭敬的站起身,弯腰:“锦少爷,早!”

其他三人见状也很有礼节的起身和白锦打了招呼,那样子就像这半年的时间白锦并没有离开一样的自然。

而白锦眼皮也没抬一下,翘着二郎腿,很没方向性的摇了摇手中的餐具,算是听到了他们的话,不再像以前一样笑着同他们打招呼了。

白锦挑挑拣拣的花了两三分钟吃完了盘子里的水果和生菜,对于煎蛋和土司,还有旁边的牛奶和粥一点兴趣都没有,扔了餐具,很平淡的说了句“慢用”两个字,然后抱着双臂起身就往楼梯口去了。

他现在一点都不需要什么早餐,还是房间抽屉里的上等雪茄比较吸引他。

这时候一直看着他,连刀叉都还没动的韩铮卿冷着脸在他身后命令:“把牛奶喝完。”

以前白锦对没加糖的纯牛奶尤其钟爱,早晚都要喝一杯的。听到韩铮卿的话,他停住脚步背对着韩铮卿嘲讽的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都这么贱,非要送上门来让人折磨。

他慢慢的转过身去,非常认真的看着韩铮卿正盯着他的双眼,很正经的说:“不好意思,看起来和男人jing液一样的东西,实在是……恶心极了。您要有兴趣,可以尝尝。”

他话音刚落,在几声明显的抽气声中,就有一个东西“砰”地一声砸到他的额头上,接着就感到整张脸都被温热的白色液体所覆盖了,鼻间全是让他作呕的奶腥味,他要用尽全力才能不让自己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最后,他不仅忍住了没有吐出来,还缓慢的伸出舌头,很色情了舔了舔嘴角边的牛奶,“呸”的一口吐到旁边地上,朝着韩铮卿露出一个嘲讽又洋洋得意的笑容。

然后他从一片红色的视线中看到韩铮卿白的精彩万分的脸色,他真觉得有成就极了。

韩铮卿,真是可惜啊,你千方百计,费尽思量养成的娇气贵公子白锦,已经真正的彻底变成一个男女支了。

第五章

白锦身后垫着靠枕,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由着家庭医生给他处理额头上一直止不住血的伤口。

其实伤口并不大,之所以血很难止住是因为白锦自己的凝血功能差,也因为这样小时候他在韩家是被照料的小心谨慎,生怕他被磕着碰着了。

家庭医生姓袁,是韩家家业下面一家私立高等医院的院长,并且从韩铮卿出生就被专门分来照顾韩家大少爷了。

袁医生亲自给白锦处理伤口,取出里面的碎玻璃屑,用了差不多一卷纱布血才有止住的势头,这才开始包扎。

白锦一动不动的任对方摆布,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他脸上虽然已经用毛巾擦过了,但还是留着几处半红半白的痕迹,连颈项和衬衫上也有不少,是血迹混着冷了的牛奶。他面无血色,一边脸颊已经红肿起来,瘦的突出的颧骨上是两排浓黑的睫毛。

本来应该很狼狈的一张脸,却因为闭上眼睛的面无表情,并不让人觉得那么狼狈不堪,只是会让人看了心里很不舒服,不忍心再看。

在袁医生眼里,白锦何尝曾经这副样子过。白锦怕痛,怕吃药,连带的更是不喜欢他这个家庭医生,以前在大少爷这里,他是最不受欢迎的人,白锦看到他就要瞪眼睛的。

如今看到白锦这样的身体状态,不用做什么检查他就知道必定已经是极度的营养不良。看看那十根手指,已经从以前的纤细笔直变得骨节突出了。他想恐怕以后他要常常往大少爷这边来了。

等头上的纱布缠好,白锦起身就想去浴室洗漱一番,身上粘糊糊的还真不是一般的恶心。

“锦少爷,您身体太虚弱,恐怕营养不良,少爷交代给您做个全身检查,您看是现在就去医院还是下午再去。”袁医生制止了白锦起身的动作。

白锦顿了一下,没什么笑意的笑了笑,重新躺了回去,一边挽着衬衫的袖子,一边很平淡的说:“用不着做什么全身检查,只用做个HIV测试就可以了。”

话说完,已经把手臂亮了出来等着。

袁医生有些犹豫,这样的不闹不撒娇耍赖,不对着他瞪眼睛的白锦他还从没见过。

“锦少爷,您头刚刚受了伤,还是等过两天伤口开始愈合再做血液方面的检查吧!”

白锦听了笑着看他:“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刚才给我处理伤口,检查还是现在就做吧!我也有差不多一个月没做了,做个检查大家都放心点。”

说着这样的话,白锦眼睛里却是一点笑意也没有的。

管家先前已经告诉袁医生白锦的性情大变,这会儿他也拿不准白锦的心理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也不敢过于坚持,于是拿了真空采血针抽血。

等他拔出针头,按住针孔示意旁边的护士上来按住止血的卫生棉球时,他的手一把被白锦推开,然后就看到白锦自己拿着卫生棉在针孔处揉了几下。这么一揉,还在继续流的血很快渗透到皮下组织,他手臂上马上就青肿了一块,而且血也还没有止住。

白锦的动作很随便,用的力气有些大,就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见血还没止住,他脸上开始变得很不耐烦,又扯过手边的枕巾胡乱毛躁的狠狠擦了几下,针孔却还在渗着血。他皱起眉一把扔了枕巾,骂了句:“妈的,什么破玩意儿!”

然后懒得再管自己的手,反而看着表情变得严肃的袁医生问道:“有打火机吗?”

袁医生想不出他要打火机干什么,但还是从身上摸出一个递给他。白锦接过打火机,突然很是愉快的吹了声口哨,然后顾自起身从另一个方向下了床,悠闲的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装着上等古巴雪茄的木盒,粗鲁的打开。

对于里面专门用来点雪茄的松木节,他随手就抛到阳台上去了,这些玩儿情调的他可不会。取出一根雪茄,直接粗鲁的掐掉密封头叼到嘴上,“啪”的一声点燃。

他那个低头点烟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的自然,就像已经做过成千上万遍了。

等点燃那根雪茄,白锦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脸上一副心满意足的享受表情。然后他一边低着头认真的收拾好装雪茄的木盒,就像是在收拾珍藏的宝贝一般,放回抽屉,一边叼着雪茄有些口齿不清的说:“对了,你带了盐酸阿米替林片的话,有多少全给我。要是没带,安眠药什么的也可以,只要能让人睡觉的都行,”关上抽屉,取下嘴里的雪茄,他朝袁医生的方向虚无地笑了一下,“我现在可离不开这些玩意儿。”

袁医生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是怎么都没想到白锦问他要打火机居然是要抽雪茄。在这栋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是禁止吸烟的,不只因为大少爷不吸烟,最主要的是因为白锦不喜欢烟味。

最让他震惊的是,白锦说他离不开盐酸阿米替林片。盐酸阿米替林片是做什么的?那玩意儿是治疗焦虑性或者激动性抑郁症的。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昨天大少爷会突然打来电话问他,盐酸阿米替林片是治什么病的了。

白锦不只是身体上出了问题,他现在抽烟,而且看样子烟瘾还不小,并且最严重的是他的心理上的问题,抑郁症。所以,他性情突然变得暴躁,靠药物才能入睡,同时他也深陷在无尽头的绝望中。

看到已经软着躯体倒进单人沙发里,开了电视看的少年,那吊在沙发边缘的一只脚是不正常的白皙,脚背上青筋凸显着,脚踝上有一圈的皮肤却还要白上几分,还带着些淡淡的疤痕。

作为医生,一看就知道是被绳子之类的东西捆扎受伤后,没有及时治疗留下的。还有那夹着雪茄的手势和偶尔会神经反射性的颤抖一下的手,都在说明白锦恐怕已经染上烟瘾了。

现在看来,当初的白锦是毁灭的支离破碎了,能再拼凑回去的可能性,连他也不知道了。

韩铮卿从自己书房的窗户看出去,楼下的花园里几个佣人和花匠正忙着来回的拾掇园子,自从把白锦送走了,他一直处于被背叛了的愤恨和痛苦之中,哪里还有心思来管花园里都种了些什么。直到自己让人去接白锦回来,才记起让人好好收拾收拾。

这园子是以前白锦最爱的去处,常常他从外边回来都会在那里找到白锦。不大的地方,却每个角落都是白锦一点点长大的痕迹,哪里要种什么花,摆什么盆景,什么树种在什么地方合适,都是完全按照白锦的意思安放的。

他想着白锦回来了,要是看到自己那么喜欢的地方变了样,一定很生气。于是甚至是有些气急败坏的赶着让人打理,可现在看来,那里以后恐怕不会再是他和白锦的乐土了。

园子里新移栽过来的蔷薇开的那么艳,他却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昏暗,他把他的白锦接回来了,白锦却再也不是白锦了。

书房的门响了几声,他却没有反应。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管家里德的声音:“大少爷,袁医生过来了。”

韩铮卿听到是自己正在等的人,这才出声让他进来。

里德给袁医生打开门,自己并不进去,之后关上门走了,韩家的任何一个书房,没有主人家的允许是谁都不能进的。

袁医生进去看到韩铮卿仍然是那张冷硬的脸在等着他,但看得出比平常凝重很多。

“坐,”韩铮卿对着他点了点头道,“怎么样?”

袁医生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回道:“情况很不好,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如果给我多点的时间,我或许能了解到更多。只是锦少爷很不耐烦的把我赶了出来。”

韩铮卿喝了口茶,沉声道:“那就一样样的说,先说你了解到的。”

“身体上,毫无疑问的已经是病态的不健康了,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会马上送过来。我……看到锦少爷脚踝上有些疤痕,我猜可能身上还会有。

“之前你让人给我送过来的锦少爷在吃的药,您应该也知道,是很普遍的治疗抑郁症的药,韩家下面就有药厂生产。我不知道这半年锦少爷遇到过什么事,但我怀疑是心因性抑郁症。我不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我可以安排人过来,他人目前就在曼哈顿。”

“还有呢?”他说的这些都在韩铮卿意料之中。

“还有就是……烟瘾。”

韩铮卿霍地站了起来,盯着袁医生的目光像刀一样的锋利。

袁医生原原本本的说了在白锦房间看到的,韩铮卿甚至忘了去拨就放在手边的电话,而是直接起身拉开书房的门,站在走廊上大声怒喊管家的名字:“里德,里德在哪里?”

里德正在下面的大厅里安排人去给白锦收拾房间,听到韩铮卿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一抬头就看到韩铮卿红着眼对他吼道:“马上让人把那该死的收藏室弄走,把里面的雪茄统统烧了,听到没有?立刻。”

他吼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都气急败坏的有些失声了。这样子的韩铮卿里德只在当初他被白锦背叛的时候见过一次,另外几个佣人是根本就没见过韩家大少爷这样发火的,吓得动都不敢动。

“是,大少爷。”

里德毫不犹豫的一转身就带着原本要去给白锦收拾房间的人上楼去了收藏室,韩铮卿直到看到一盒盒以往他花了不少心思搜集来的高档雪茄陆续被佣人拿出去,才稍微缓和了怒气,他死死地盯着走廊另一头白锦紧闭的房门,忍得连后槽牙几乎都要咬碎了才没有让自己就这么冲进去。

如果他这时候去,也许就会见到袁医生告诉他的那幅画面,白锦含着雪茄,在烟雾缭绕中间朝他露出嘲讽笑容的场景,那是一定会让他失控的场景。

最后,他只能将自己硬生生忍下来的怒气发泄在了书房的门上。

第六章

白锦瘫在沙发上,隔着房门听到韩铮卿像要杀人一样的咆哮声和大的似乎让整幢房子都在颤动的关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就像产生了回声一样,一遍遍的在他耳边反复。他狠狠地吸完最后一口,还没来得及把烟圈儿吐出来,他的房门就响了。

他懒得出声,现在他得好好享受他的最后一口烟才行。所以里德进来时就正好看到白锦半闭着眼睛吐出一口烟,闻到一屋子的烟味,白锦在烟雾缭绕中对他说:“里德叔叔总是这么敬业,还有袁医生,韩家的人,做事情的效率永远这么高。”

这不会是赞美,但里德却一点也没有从他的语气里听到其他情绪。管家想看看白锦脸上的表情,却只看到他侧身半垂着头,把雪茄直接碾灭在电视机遥控板上,他那有些过长的刘海掉下来,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剩下另外半个脸颊,从颧骨到唇角,再到削尖的下巴,纤细苍白的颈项和正碾灭雪茄的手腕,都只让人感到一种……破败和糜烂的残忍。

袁医生虽然只有五十来岁,却是在韩家呆了二十多年的老人了。他看着韩铮卿出生长大到现在,韩铮卿受的教育和古代的帝王教育没有什么差别,他是韩家以后的大家长,他的心思从小深沉,情绪鲜少外露,今天这样的又吼又叫,又踹门的,可见是气到了什么程度。

看着韩铮卿一杯接一杯的倒茶喝,最后放下的杯子直接裂成了两半,茶水顺着桌面流下去,打湿了他的脚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表情很是凶狠狰狞的看着裂开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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