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个他+番外——宫商徵
宫商徵  发于:2015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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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沛涵想必也没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他顺着齐行云的目光看去,湖对面的草地上坐着四个男人,齐行云的眼神一直黏在那个面对着湖面笑得灿烂开朗的人身上。

那个人好像很健谈,笑容明媚,他左边的男人嘴角一直噙着笑看着他同右边神色淡漠的男人聊天,时不时整理一下他的衣领,揉揉他的头发。那样的神态,叶沛涵一看便懂了,他撇了撇嘴,再看向齐行云时,后者的眼波开始颤动,眼底的光深深浅浅,像是搁浅着一条鱼。

叶沛涵感觉自己像是被蛰了一下,说不清为什么,片刻之后他便恢复原样,没去想刚才那奇怪的感觉,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齐行云吓了一跳,转身看他,脸上是还未褪去的凝重与悲伤,黑沉沉的眼底满溢的感情一个眨眼便消逝,如同风平浪静的湖面。

他静,叶沛涵偏不让他静。勾了勾嘴角,下巴抬起指了指对岸,叶沛涵问道:“那就是你的病因?”

齐行云一怔,脸色白了,叶沛涵像是不觉,摇摇头看向湖对面的人:“果真所谓的爱情都是这样么?缺少什么就向往什么,那个人确实看起来比你要开朗多了。”

齐行云握紧拳头,不想理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叶沛涵拽住胳膊:“其实,我挺鼓励患者直面自己的病因的,既然遇到了,远远看一眼怎么行?”

茂密的树林里漏进几丝阳光,斑点一般落在叶沛涵的脸上,明晃晃地耀眼。他笑得灿烂,两排牙齿露了出来,如同孩子一般稚气,齐行云却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第三章:逼迫

暌违五年,那张明明在梦境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此刻却变得模糊不堪,兴许是阳光太过晃眼,极目都是白光,如同过度曝光的底片因为太过明亮反而看不清晰,又兴许是自己的视线因为巨大的无措而变得恍惚,近乡情怯,他的心因为懦弱和不安而惶惶,惶于七年之后他变化得自己有些陌生的脸,或者更残忍一点地说,惶于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岁月中自己不曾参与的变化。

“行云?”视线中,那个人慢慢从草地上站起,看向自己的神色尽是惊讶。

瞧,连声音都有了变化。

“你回来了?”惊讶转化为惊喜,他还依稀辨得出他眉眼之间是真心实意的笑,只是眼角有了细微的岁月纹路,唯独那两颗虎牙依旧稚气。

“怎么不早点和我们说,爸爸妈妈一直很想念你。”手臂被握住然后晃了晃,这是他激动之下习惯的动作。

不过,他说话的时候,身体自然地朝着温然的方向打开,眼神无意识地往那人飘了一眼,黑黑的眼珠才继续定定地看向自己。

因为抑郁症,他自己修习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明白这些小动作的意义,然而此刻脑袋里自动解读之后除了更添几分的伤感与难过却无可奈何。

“行云,欢迎回来。”温然的笑容和七年前没什么不同,无半点疏漏之处,只是越看越发现眉眼之间有了与另一个人磨合的影子。

真是自作自受!明明想着只远远看一眼就好,为什么要任这个奇怪的人拖着自己来看他们是怎样幸福着?

“这些年过得好吗?”灵魂与身体似乎是脱离的,说出口的话也没有任何意义。

成悦看起来非常开心,答得认真,像是小学生一般:“嗯,过得很好,你呢?”

身体机能自动地回应,笑容轻车熟路上阵,他听见自己说:“嗯,还好。”

真的好还是假的好,哪里重要!人与人之间的寒暄,哪需要多少切实的温度。

成悦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眼神有些闪烁,顿了半晌,视线转到他身边的人身上,问道:“这位是?”

叶沛涵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将他们之间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也有了个大概,见此刻提到自己,连忙摆上最乖巧的表情说道:“你们好,我是叶沛涵。”

“你好,我是成悦。”两人握手打了个招呼,成悦身后的温然上前一步握上他的肩膀,看了叶沛涵一眼,笑容有了些深意。

“你们?”成悦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迟疑地看向齐行云。

叶沛涵笑得更加可爱了,圆圆的娃娃脸在太阳下红扑扑的,赶在齐行云开口之前拉上他的手臂道:“我是他的男朋友。”

成悦一惊,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温然一眼,后者朝他温柔笑了笑,握住他肩膀的手轻轻按压着。

就这一个回头,他没看见齐行云骤变的脸色。

“你们也是吧……”叶沛涵视线在他们四人身上转了个圈,落在后面的许祎和徐鹤松只是侧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一个继续看着平静的湖面,一个躺在旁边拔草,神色依旧波澜不惊。

“额……”成悦脸色纠结了一会儿,却还是笑着拍了拍齐行云的肩膀:“带回去给爸爸妈妈看看,他们真的很想你。”

齐行云侧脸,看着湖面半晌才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你不用担心爸爸妈妈会反对,这些年,他们的思想也开明了很多。”

闻言,齐行云却突兀地笑出了声,眼底滑过一丝悲凉,转瞬即逝。他垂下脑袋,淡淡嗯了一声,便没了声。

成悦有些尴尬,连忙换了话题,问叶沛涵:“你是B大的学生吗?”

叶沛涵笑嘻嘻地答:“不是,我只是陪他回母校看看。”

“哦……”成悦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搜肠刮肚地想找话题,叶沛涵看着他笑得越发明媚灿烂,娃娃脸上的表情可爱无辜,只是褐色的眼珠却怎么也掩藏不住其中的兴奋。

温然眼神紧了几分,走上前去,将成悦微微拉向身后,浅笑看向两人:“同学会快要开始了,你们一起去吗?”

叶沛涵看着温然的眼神亮晶晶的正想答应,温然寒了眉看他,正好听见了齐行云的拒绝。

叶沛涵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望,侧头看了眼齐行云,继而笑得深不可测,再度转过来的时候见温然正不太友善地看着自己,越发笑得不见眼了。

“那我们先走了,行云,留个电话吧,难得回来,我和悦悦肯定要尽地主之谊。”

成悦闻言连忙掏出手机,齐行云撩了一眼温然,兜里的拳头紧握得咯吱响,最后却还是妥协。

叶沛涵看着四人渐渐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突然垮了下来,缩紧脖子搓着手臂道:“悦悦……啧啧,我的鸡皮疙瘩哟……”

齐行云收回眼神,斜了身边的人一眼,侧身离开。叶沛涵连忙追上去吊上他的胳膊:“诶?你走那么快干吗?”

行云使劲挣,却怎么也挣不开那个缠人的家伙,脸上的寒意越甚,另一只手钳住他的手腕,冷道:“放开!”

叶沛涵疼得“嘶——”了一声,定定看他,脸上忽又挂起笑容:“还没好好‘关照’你的病情呢!怎么能放?”

他的“关照”两字语调格外重,齐行云看着他充满戏谑的眼,额头青筋骤起,刀削般的唇一张一合道:“滚开!”

轻轻的两个字寒气四溢,偏偏叶沛涵不吃这一招,笑容越来越大,眯起眼愉悦道:“看样子,你喜欢成悦,成悦却喜欢他身后的那个家伙,而且人家好像很恩爱,这就是你深度抑郁的原因?不对呀,爱而不得就抑郁这也太脆弱了吧?我再猜猜……”他低头认真思考着,表情看起来像极了为了病人的病情苦恼的医生,可是语气却透着浓浓的调侃,齐行云气结,只听着他继续自顾自地道,“看成悦的神色,好像也知道你喜欢他,看起来倒是很愧疚,怎么,人家欺负你了吗?”叶沛涵抬头,笑嘻嘻地看他,像是压根没看到他寸寸结冰的眼神,“来,告诉告诉我,让我欢喜一番。”

痛处被接二连三地触碰,饶是齐行云修养再好,也彻底忍耐不住。他咬紧牙根,钳着叶沛涵手腕的手掌袭上他的脖子箍住,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撞向身后的树干。

叶沛涵比他小了两个头,身形娇小,被他像拎小孩子一样收拾着,立马板着齐行云的手指,朝齐行云拳打脚踢,奋力挣扎着。

那些落在身上的拳头和脚踢像是雨点,一点杀伤力也没有,齐行云收紧手指的力道,叶沛涵立马满脸通红不住咳嗽起来:“你……咳咳……咳咳……你谋杀……”

齐行云低头凑近他,黑魆魆的眼眸满是阴鸷,满身肃杀之气:“你最好别惹急了我!识相点,滚远一些!”

看他平时颓废孱弱的样子,没想到真的爆发起来自己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叶沛涵不由得在心里咒骂自己此生无法改变的身高和体型,说出的话却还是懂得审时度势,示弱了一些:“我……咳咳……我不过……咳咳……是为了你好……咳咳……要不是陈玥……求我……我才懒得理你……咳咳……”

齐行云瞳孔微缩,整张脸都凝满了霜,他越发靠近叶沛涵,吐出的气息喷到他的脸上:“这些都不是理由,逼急了我,你付不起代价!我已经是个没什么可以去失去的人了,鱼死网破的事情我也不介意,叶沛涵,你惹得起我吗?”

他这话太过冷静,却又说得那般决然,饶是叶沛涵天不怕天不怕,在那一瞬间心里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忘了挣扎。

齐行云冷冷放开他,手复插进口袋便转身疾步离开。

叶沛涵跌在地上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脖子,一口排列完美堪比瓷器的银牙几乎咬碎,他愤愤瞪着离开的齐行云,刚才竟然有“那家伙看起来很瘦很脆弱的”感觉,心里还生出一丢丢的同情,简直是瞎了眼。

越想越气,有仇必报向来是叶沛涵的原则,当下他就起身,追了上去,借着身体的灵活和敏捷往齐行云腰边一窜,然后拼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向右推去。

齐行云猝不及防被袭击,重心不稳,立马朝旁边的湖里倒去。

“噗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引起四周的注意,齐行云从水里钻出来,抹去脸上的水迹和落叶,一抬眼就看见了蹲在岸边捧着娃娃脸笑得特别甜蜜的叶沛涵,那一口好牙在明晃晃的阳光下闪烁着灿烂的光,他听见那个看起来乖巧至极的男人笑呵呵地说道:“敢欺负矮子,让你好看哦!”

第四章:劝说

繁华喧闹的CBD,熙熙来往的人群脸上大多是冷漠的表情。齐行云一身黑衣在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更加萧瑟,北京的秋天似乎过早地降临在他身上,一个眼神,便如一阵冷锋过境,裹挟着寒意侵袭。

陈玥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到这样的,心里间歇性地抽疼了一番,她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低头笑了笑,漂亮的笑弧在灿烂的阳光下耀眼而甜蜜。

其实,经历了那么多的她也才终于明白,上天总是公平的,让你遭遇多少悲哀,总会还你多少快乐。正如她自己,也正如她的哥哥们,而齐行云,也必将如此。

“你看起来很不错。”齐行云坐在陈玥对面的沙发上,寒暄的话中规中矩,波澜不兴。

陈玥倒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好久,“但是你看起来并不好。”

齐行云无所谓地笑了笑,点了杯黑咖啡坐在沙发上开始玩打火机。

“自从我们再见后,我发现每当我们聊天时你总是喜欢玩那个家伙,烟瘾有那么重吗?”

他的指尖干净,并没有被烟叶熏黄的颜色。其实,他很早就戒烟了。很多东西会让人上瘾,比如烟,比如酒,但是烟灰散尽、醉生梦死之后的空虚更容易让人绝望,他更喜欢平静一些的感情,就算是思念到无法自拔,也只是睁着眼看窗外的一夜灯火到天亮。

“没有,习惯了。”

陈玥见他轻描淡写,也不敢探究太多。服务员上了咖啡过来,陈玥看着他不动神色的面容,静了几秒钟,还是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红色的请柬。

“时间已经定了,下个月18号,一定要来。”

喜庆的帖子在玻璃桌上从这边推到那一边,齐行云愣了一下,打开低头看了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来时脸上有了笑容:“恭喜,我一定会到的。”

毕竟让他下定决定回国,哦,不,让他有借口回国的,是这么一场婚礼。

“礼金也要丰厚哦!”陈玥也笑开了,语气带上了几分调侃。

齐行云心情也好了几分,竟也开起玩笑:“别的没有,这些身外之物还是富余的。”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落寞和荒凉,他连忙抬起头,看着陈玥微敛的笑容,抱歉地笑笑,然后扭头看向窗外。

在芝加哥的那些年,没学会忘记,没学会释怀,除了学会一些立足的技能和知识,带回国的不过就是这副患有深度抑郁的身躯。

“行云,你是不是怪我,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你,把你一个人留在芝加哥,你也……”

“别那么说!”他的打断又短又快,陈玥语噎,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当年她和齐行云从B大退学,不过半月就去了芝加哥投奔她的大哥陈睿。原本以为离开B大,他们能开始崭新的生活,她没想着要和他相爱,只是以为两个有着同样痛苦的人在一起至少能相互取暖,可是那样生活了一年,她却悲哀的发现,和他在一起,她的抑郁症越发严重,所以她离开他去找了叶沛涵,两年后病愈回国开始帮助二哥处理家族的生意,直到陈晟夺权成功将陈睿接回来。

而她也是在和陈晟去芝加哥找陈睿的时候才知道齐行云三年前去了纽约,再次联系上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病情。她向齐行云推荐了叶沛涵,然而他似乎并不想接受治疗。

三月的时候她的男友向她求婚,那个男人本是陈家生意场上的死对头,两人在一次夺标案中结识,后来开始恋爱,两周年那天,被求婚,她答应了。

年轻的时候,爱很放肆,不懂得疯狂和奋不顾身的区别,自以为是的轰轰烈烈烧得身心俱疲。成熟后,才发现爱同样是细水长流的节制,没有健全的躯体和坚强独立的意识,永远无法健康地去爱、美好地享受被爱。

她当初不懂得,齐行云同样不懂得。现在,她已懂得,可惜齐行云还未懂得。

“陈玥,我很感激你,真的。”他的语调悠悠,打断了她的沉思。齐行云低头看着玻璃茶几上的咖啡,黑色的液体在纯白色的杯子里,因为搅拌而起的漩涡一圈一圈在杯子中央形成一个黑色的洞。

“当初如果不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也许,我那个时候就撑不住了。”

陈玥心里一戳,微疼。她捏紧了杯耳,道:“我并没有陪你多久,而且与其说是陪你,不如说一直在伤害你。”

“不,我是真的感激你。”

兴许是聊胜于无,可是他自己知道,那个时候他身不由己往下坠的时候是陈玥紧紧拉着她,即使她一直拿捏着自己的软肋刺痛自己,即使她最后离开,他还是庆幸当初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有她的陪伴。

“行云,你有没想过,这个世界上一个人的幸福若是注定在某个人的手上的话,你是不是还不够努力?正如我的幸福不在你的手里,你的幸福,也不在成悦学长手里。”

陈玥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仔仔细细地盯着齐行云的表情,所以她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脸色白了,呼吸微滞了一秒钟,打火机被深深攥紧了手心里。

“行云,其实你一点都不勇敢。这么多年了,错的早该承认也早该忘记。你不是做不到,你只是一直不愿意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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