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行云头立马大了，拿着零食包装的手伸也不是，收回也不是，最后只得讪讪地放下，然后推车疾步走出了这排货架。

叶沛涵小跑着跟在后面，怎么也掩饰不了脸上的窃笑。

为了晚上的大餐，两人在食品区转了好久。

“你说我们是西餐还是中餐呢？西餐的话牛排加意面怎样？”叶沛涵喋喋不休地问道，眼睛一转，落在火锅底料上，拿起一包继续说着，“火锅貌似也不错呢！大冬天，热气腾腾的很应景！”不过，立刻他放下，斟酌着：“可是，我还是想来点红酒，跨年来点红酒比较有情趣，你不觉得吗？”

齐行云听了一会儿，眉微皱，径自推着车在蔬菜区扫了一圈，然后选了几块干净的藕装进了购物车。

“啊，中餐啊！”叶沛涵看他的架势，努努嘴，“中餐比较难做呢！”

齐行云斜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来做。”

叶沛涵立即眉开眼笑：“好呀好呀！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本少爷就纡尊降贵给你打下手好吧！”

齐行云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装了一些别的蔬菜，叶沛涵见状，赶紧放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进去。

“大菜的话做什么呢？肉，鸡，还是鱼？”

齐行云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水箱里的吐着泡泡的鱼上，叶沛涵会意，拿起网摆开架势捞鱼：“那来个火辣辣的水煮鱼你觉得怎样？”

齐行云凝滞的目光颤动了一下，他艰难地侧头看向别处，轻轻回了一句：“红烧吧。”

叶沛涵也顿了一下，片刻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大声道：“红烧好呀！”说着，他捞出一条，水花四溅，他“咯咯”直笑。

饭后，两人窝在沙发里，一边喝着红酒一边看很浮夸的跨年晚会。

“在中国，阳历新年还是没有农历新年热闹。”叶沛涵盘腿坐着，脑袋后仰搁在沙发上看着电影屏幕里主持人夸张的笑容做作的语气，兴趣缺缺。

齐行云不动声色，坐在离叶沛涵最远的沙发边沿，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眼睛只是盯着屏幕。

叶沛涵也不生气，径自说着：“在美国的时候大家都很HIGH，去夜店跳舞啊，狂欢啊，倒计时什么的，都很热闹。话说在美国那么多年我竟然从来没见过你，明明你也和睿睿认识。”

“陈睿和我都不喜欢热闹。”

这是实话，陈睿的性子本来就安静，遭逢人生大变被迫离开，更是没有兴致去结交多少人，和齐行云认识也不过是因为陈玥的关系，而叶沛涵生来好动，就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钻。

“你们啊，就是太闷了！”叶沛涵伸了个懒腰，将腿伸直搁在了齐行云腿上，后者皱眉，神色颇为不满。

“别那么小气嘛！搁一下又不会死。”叶沛涵靠着沙发，懒懒看他。

“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出去玩，你的朋友应该有很多吧？”齐行云晃了晃高脚杯里的酒液，啜了一口。

叶沛涵挑眉，没有说什么。

齐行云的眼神飘过茶几上已经震动了无数次的手机，再轻轻扫过叶沛涵的脸，问道：“不用回复吗？”

叶沛涵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了，他眼神闪烁，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自在：“不用，那些……”话还说完，手机来电的震动声响起，亮起的屏幕锲而不舍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叶沛涵脸色彻底黑了，他拿起手机划开屏幕，声音带着些刻意的婉转：“喂……”

齐行云没听见电话那头说什么，只能隐约辨别是男声，叶沛涵的唇角和声音带着笑，眼神却很凉薄：“我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叶沛涵笑了，整张脸都亮了起来，齐行云一怔，见他正好抬起眼看向自己，眼底盈盈波光，说道：“是呀！所以不和你聊了，拜拜，新年快乐。”

齐行云见他挂完电话还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心里情不自禁地缩紧，僵硬地撇开脸不去看他。

叶沛涵心情却很好，和着电视里的歌声哼起调子，然后拿起自己的酒杯递到他面前，示意两人碰一下，齐行云照做，抿了一小口。

“齐行云，过完年去工作吧！”叶沛涵小幅度地晃着酒杯，貌似不经意地开口，齐行云再次怔愣。

叶沛涵勾起唇角，稍稍坐近一些，说道：“人太闲了容易胡思乱想，有了充实的工作才会有价值感，我已经和玥玥说了，过完元旦你去她那里报道。”

这语气像是早已决定，容不得他质疑。齐行云本能皱眉，张口就要说拒绝的话，却被叶沛涵的手指堵住。

“嘘——”暧昧的动作和语气让齐行云霎时间忘记了语言，他睁大眼眸看着离自己不到五公分的叶沛涵，他的脸颊带着红晕，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黑色的眼珠隐隐约约地躲藏在下面，少了三分算计，多了四分温柔。

“拒绝无效！”他轻轻吐着气，酒香扑面而来，齐行云感觉到心脏不受控制急速跳动起来，丝毫不敢动作，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轻了。

“你这人可烦了！”即使被半截睫毛遮盖，他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烦的人，磨磨唧唧，优柔寡断，有话不说像个闷葫芦，而且不识好人心，枉了对你一片苦心，哼！”说到这里，叶沛涵小幅度地皱了下鼻头，模样可爱地像个活泼的高中生，顿了一下，他嘟嘴伸直腰然后跨坐在齐行云腿上，空闲的那只手抚上后者的脸颊，鼻尖贴上他的鼻尖，轻轻呵气道：“可我，还是喜欢上了这么烦的你。”

齐行云倏地睁大眼眸，眼底是不可置信以及快要满溢出来的震惊。叶沛涵“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带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享受着他的表情，同时举起酒杯将最后的红酒饮尽，然后将空了杯子扔下，双手捧住他的脸，舔了舔唇，喃喃道：“就是喜欢你呀，烦人的笨蛋！”

齐行云看着他越来越贴近的脸颊，费力找回了一丝理智：“你……你别开……”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唇堵住，僵硬的身躯一震，他握紧拳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二十八章：变化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窗外响起了焰火声，轰轰隆隆。

齐行云皱眉睁眼，身体稍稍动了一下立马被更紧地抱住，怀里很温热，同样被吵醒的人哼唧了几声，嘟囔道：“扰民啊！真讨厌！”说话间，他打了一个哈欠，伸出双手捂住了齐行云的耳朵，喃喃着：“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齐行云一愣，看着他睡得迷迷糊糊的眉眼，心刹那间化成一滩春水，不由得也伸出手捂上他的耳朵，意识模糊的叶沛涵勾起嘴角，再往他怀里凑了凑，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齐行云却再也睡不着，就着窗外的烟火看着叶沛涵的脸庞，五颜六色的喧闹光芒下，他的脸显得格外安宁恬静。过了大约十分钟，烟火停了，齐行云将叶沛涵的手握住收进被子里，怀里的人嘤咛了一声，眼眸微微睁开一条线，看到他，无声地笑了起来，然后双手搂上他的脖子，嘟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闭上眼沉沉睡去。

齐行云又呆了一下，良久，他在黑暗里兀自扬起嘴角，然后轻轻地搂上叶沛涵的肩背，小心翼翼地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发，再小心翼翼地退开。

说好的跨年就这样在迷迷糊糊的睡意中度过了，也许是跨年晚会太无聊，也许是红酒太醉人，也许是告白的话语太美好，那时候，叶沛涵吻过来的时候齐行云脑海里丝毫没有推拒的念头。

唇相贴的时候叶沛涵没有继续动作，只是就着那样的姿势瞪大眼睛看着齐行云，那么近，他能看见齐行云黑幽幽的眼如同一汪幽潭，里面有深不见底的漩涡，似要将他的灵魂吸进。他叹了口气，双手扶着他的肩，闭上眼在他唇上温柔地辗转着。

活了这么久，他从未如此温柔地吻过一个人。和那些床伴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吻是戏谑，是暧昧，是勾引，是火，是欲望，是春药，唯独不是爱，他也不屑于爱。

男人都是很现实的动物，性和爱从来都是两码事，为了上床，什么违心的话都能说，什么下流的事情都能做，快活就好。可是，当他如此温柔缱绻地吻着齐行云的时候，心却开始密密麻麻地疼起来，有点像小时候外婆给他纳鞋的阵脚，细碎的密集的，疼得隐秘，他想要停下，但是心里更多的欢喜阻止了他，他第一次明白了陈睿对他说过的话：“吻有时候无关情欲，安安静静地拥抱着喜欢的那个人细细亲吻，你也会觉得非常快乐，不同于性的那种快乐，和相爱的人做爱，你觉得你的人生是完满的，你抱住他就是抱住了整个世界，和相爱的人接吻，是一种很温馨很平常却足够深刻隽永的幸福，你的心会变得安定。”

他也想起了陈晟的那句话：“沛涵，你如此游戏人间，消耗着自己的感情，不怕有一天遇到自己真爱的人会后悔么？”

脑子里炸开一道光，吻戛然而止。叶沛涵睁眼，入目的是齐行云沉醉安宁的脸，觉察到他停了下来，齐行云也停下，睁眼看他，黑色的眼珠清澈见底，一派清明，丝毫不同于平时忧郁颓废的深邃，叶沛涵身子一抖，低下头不敢再看。

齐行云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将他的身体移开去洗漱。两人还没熬到十一点就躺上了床，沉默地占据着床铺的各一边，什么时候两人抱在了一起，谁也不知道。

再次醒来是件甜蜜又尴尬的事情，相拥而睡付出的代价就是酸麻的肩背。叶沛涵伸展身体的动作碰到了身边的人，齐行云醒来，便看到头发凌乱、脸色微红的某人眼神飘忽地看着自己。

“早——”叶沛涵缩在他怀里，觉得不好意思想挣开他的怀抱，却又舍不得，明明矛盾又害羞脸上却还是努力装作一副平常的样子。

齐行云松开臂膀，哑着嗓子回了一句：“早——”

两人的腿还勾连在一起，一挣就会松开，可是两人谁也没有起身。气氛尴尬又暧昧，叶沛涵开始找话：“昨晚明明说跨年的，没想到睡那么早哈……”

齐行云半边脸侧在枕头上，眼神在他脸上转一圈又飘出去，刚醒来的声音显得比平日里更低沉：“嗯，没事，本来也没什么。”

“呵呵呵……”笑声有些不明所以，叶沛涵偷偷抓紧身下的被褥，“昨晚的烟火可吵了，你被吵醒了没？”

齐行云一顿，微微移了下脸，回道：“没有，什么都没感觉到。”

“是吗？那你睡得挺好的。”

齐行云不动声色地移过眼珠看向叶沛涵，声音带着一丝自己也没察觉的紧张：“那你呢？”

“我啊？”叶沛涵摇摇头，“也还好，隐约听见了声音，然后……”话到后面突然没了声音，叶沛涵慢慢想起昨晚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呼吸不由得一滞，抬头看向齐行云，却见他脸色淡淡，没什么表情，他瞬间凛神，心想一定是做梦了。

话说，这新婚之夜后的早晨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明明亲都亲过了，脱也脱过了，还害羞个毛线啊？

睡意完全消去的叶沛涵将自己的扭扭捏捏归结为刚起床脑子缺氧，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朝齐行云笑道：“今天想吃什么？”

齐行云连忙移开视线，回了句：“随便。”

叶沛涵起身，勾连的腿分开，两人心里同时叹了口气。

穿好衣服，叶沛涵就要出门，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他回头趴到床上，在齐行云脸颊上重重啵了一下：“行云，新年快乐！”

说完，他就飞也似地出了卧室。齐行云愣愣的，半晌回过神来，摸摸自己脸上被亲过的地方，唇角缓缓勾起，低低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事实证明，娇羞这种事情根本不符合叶沛涵的性格，那天早晨“新婚之夜隔日清晨醒来不知该怎么面对”只是脑子缺氧下的偶然。

对于叶小公子来说，不要脸才是比较正常的。特别是告白之后，叶小公子更是卯足了劲调戏齐行云，做饭打下手的时候摸摸小手、吃饭的时候暗送各种秋波、打扫卫生的时候半途突然奔出来亲亲他的脸颊、明明安安静静地看着书却偷偷把脚伸到他面前蹭他的腿、洗澡的时候假装忘了拿浴袍围着浴巾就赤条条的出来……

齐行云刚开始真的非常非常不能适应，首先他是一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尽管这需求在这些年里因为深度抑郁比常人冷淡了很多，但是叶沛涵总有各种技巧撩拨他；第二他一直是个内敛自闭的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别人喜欢他或者他喜欢别人，都是安安静静的，而叶沛涵恨不得每天把“喜欢”这儿词唱出来；第三齐行云自认心虚，对于叶沛涵，他的心思做不到清明如许。

综上所述，这种情况下两人还没擦枪走火生米煮成熟饭，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叶沛涵不想做，或许这么说应该更恰当一些，叶沛涵还不想做。

做的话是肯定的，但是对象一旦是自己喜欢的人，就更加难以下手，总想着如果是他来主动扑倒自己就好了，如果再能加上一句深情的“我爱你”什么的更是美妙。

当然，这些只是叶沛涵的YY，齐行云终有一天会喜欢他是必然的，齐行云和他上床也是必然的，只是他得等，等齐行云自己发现，等他自己承认，等他心甘情愿来抱他。

然而，叶沛涵这非人类的霸气和自信之下，也藏着忧患：如果齐行云知道曾经风流放荡的自己，会愿意喜欢他吗？

想这样不确定的事情太糟心，所以叶沛涵不愿意经常去想，而且他知道自己当下的任务，一是兢兢业业扮演着心理医生的角色为齐行云治病，二是驯化齐行云。

“驯化”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叶沛涵也是看过《小王子》的人，尽管当初认为狐狸真是矫情，但是“驯养”这个词却留在了他的心里，他这一生也似乎在等待出现某一个人来将彼此驯化。建立羁绊是一件浪漫的事情，他要为齐行云和自己缠上一根一根的线，将他绑得紧紧的，直到他再也离不开他。

节假日后，齐行云在叶沛涵的催促下终于去陈氏报道了。

北京的早高峰让人心烦气躁，齐行云看着前面没有尽头的长龙，伸手想要扯领带放松一下，手触到领子时却停了下来。

那是出门之前叶沛涵给他打的，并三番五次嘱咐他：“你这是空降，而且可以说是走后门，就算你在美国那边牛逼得不行，这里也没人买账，还是乖一点比较好。许久不工作一开始肯定不适应，不要太烦躁，慢慢来就好，玥玥会帮你的。”喋喋不休的说完，他还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眼眸亮晶晶的，“好的，帅哥，去吧！”

温柔又淘气的样子，像是新婚的妻子。

“嘀——”的一声，齐行云一惊，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前面的车子已经离自己远远的了，后面的车子开始催促他，他踩下离合器，看向后视镜，呼吸一下子停滞了。

后视镜里的那张脸，唇角噙笑，眼里的暖意溢出来，在早晨的阳光里，衬着那张俊朗的面孔，生机明媚。

——那是他自己都不曾见过的齐行云。

第二十九章：我的

陈玥对于齐行云的到来非常开心，上午当着公司员工的面介绍完他便开始交待他相关的工作。

陈氏这几年扩展的速度非常快，涉及地产、金融租赁、饮食、旅游、酒店、影视等行业，齐行云这次空降的是新收购的快餐品牌，出任北京总部的宣传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