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个他+番外——宫商徵
宫商徵  发于:2015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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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晟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贴着他的耳朵道:“不准为别的男人叹气!”

陈睿黑线,陈晟的声音继续响起:“人都是在伤痛中成长前进的,这都是人生的必经之路,不用太担心。而且,谁能说他们一定会受伤呢?”

陈睿沉默了半晌,最终微微点了点头。

若因惧怕还不确定的未来而裹足不前未必太愚蠢,况且,对于叶沛涵来说,因爱受伤总比永远不能懂得去爱要好得多。

都是太过寂寞的人,一点点温暖,即使是假的都要贪恋,更何况,是那么真实的温度,必要用尽力气去攫取。

那个早晨,成都连绵三天的雨雪终于过去,太阳出来,蓝莹莹的天空像被水洗过一般透明。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渐渐增多,像是沉睡了三天的城市终于醒了过来。

叶沛涵一路直奔酒店,在前台领了房卡进了门,看着蜷缩在床上的齐行云,心里疼得紧缩。他脱掉带着一身寒气的衣服,掀开被子,钻进他的怀里,咕哝了一句:“我来了。”

我来了,再也不走了。

第二十四章:隙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梦境。

他站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四周空荡荡的,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凌空站在水面上的,脚下没有着地的感觉。天空苍茫浩远,一轮浅浅弯月斜在蓝色的天幕里,太阳将沉未沉,天色还是明亮的。

这个空间太安静,静得他有些惶惑,他动了动,脚下的水面立刻起了波澜,一圈一圈的涟漪荡了出去,吸引了他的视线,他不觉低头,便看到纷乱的水面如同镜子一般倒影出了自己扭曲的身影,他呼吸微微一滞,因为他看到水里的自己身高不过儿童一般。

涟漪荡去,水面渐渐恢复平静,他垂着头看着水里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那个孩子睁着黑澄澄的眼睛看他,嘴角一点一点拉扯起来。他心里升起熟悉的痛感,当他看到水里的孩子眼里无声地滑下泪的时候。

他看到了五岁的自己。

接下来水里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他就如同一个观众,平静的水面如同一块屏幕,将他的前半生一点一滴地放映出来,他看到小时候的自己默默地在狭小的房间里等着母亲回来,他看见在幼儿园里的自己被孩子们欺负默默地去洗手间里擦洗伤口,眼圈红了又红却始终不愿哭出来,他看见搬家后的自己依旧形单影只,他看见成悦稚嫩的脸庞上灿烂如初升的阳光一般的笑容,他看见自己在最快乐的日子里一点一点拔高身量,将那个男孩子一丝一丝的表情刻进心里,他看到母亲逝世时苍白的脸以及鬓角纷乱的灰败头发,他面无表情地将它们拂到她耳后,他看见自己在葬礼过后的房间里抱着成悦哭得撕心裂肺,他将手抚上胸口,看着水里痛苦的自己嘶哑地张开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他在水面之上,张开嘴终于说出了口:“我只有你了……”

可是,他也走了。

场景一帧一帧闪过,他看见新年晚上的那一吻,依稀还能感觉到当时的温度,他看见汪情泪水纵横的脸以及成益徽紧皱的眉头,他看见自己木然的脸……

继而是什么?成悦无数次欲言又止的表情,成悦小心翼翼靠近自己却被打击的受伤神色,成悦快要抠烂的指甲以及苍白的脸色……

他看见自己借着酒醉的由头将成悦抱在怀里,他听见成悦飘散在寒风里的哭声……

他看见成悦渐渐明朗而生疏的笑容,他看见黑夜里成悦和别人的亲吻,他看见成悦在自己面前握着别的男人的手乞求父母的成全,他看见汪情和成益徽为难的脸……

他看见离开中国的那个白天,阳光照耀在首都机场的跑道上,亮得灼人眼……

纽约的冬夜那么冷,他看见自己的在玥离开的那天晚上吹了一夜的冷风,身体都冻僵了……

他看见陈睿怜悯的眼神,他看见自己日复一日行尸走肉的面孔,他看见陈玥在婚礼上如花的笑靥……

他看见叶沛涵古灵精怪的娃娃脸,他看见撕碎的那张纸条,他看见叶沛涵生病时烧红的脸颊,他看见地下车库里的那一吻,他看见叶沛涵将颓废的自己揍了一顿,他看见他陪着自己去成都的飞机上生动非常的神态,他看见在青城山顶,太阳出来的时刻他看着自己时眼底的光……

他不自觉地笑了,他还记得当时在问出那句话时心底的慌乱与期待,他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平静的水面再次纷乱,他不用再看,他记得,叶沛涵匆匆逃离,如避蛇蝎,紧接着,连绵的雨雪就袭来……

太阳落下,最后一丝光亮消匿,世界顿时坠入黑暗,一阵劲风袭来,他不由得跌入水里,他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一些凭依,最后还是跌了进去,渐渐下沉,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耳膜鼓噪得厉害,呼吸不畅使得他挣扎得厉害,不到片刻他的意识渐渐涣散,他半睁着眼,透过层层水面,他看见天边悬挂的那轮弯月,冰冷地散发着微光,可就是这一点点微光,也渐渐离他越来越远。身体越下沉,越难以呼吸,眼前越昏暗,最后,他依稀能看见自己吐出的几个气泡慢慢升起,意识要彻底昏迷的时刻,他听见一个遥远的声音传来,唤着他的名字,一声一声:

“……云……行云……齐行云……”

不要叫我,你和他们一样。

“齐行云……齐行云……齐行云……”

不要这么叫我,你们都是这样,先给人一分希望,然后给人三分失望,先予人三分温暖,然后再给五分冷漠,你也和他们一样,都会离开我。既然离开,就不要再叫我的名字。

“齐行云,快醒醒,快醒醒,你做噩梦了!”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齐行云突然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叶沛涵看到他终于醒了,连忙将他抱住,心疼地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齐行云甫一惊醒,只觉浑身都是汗,嗓子如刀割一般疼痛,感觉到怀里的温度,想也没想,将凑上来的人搂紧,喘着粗气,惊惶不定。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梦而已……”叶沛涵被他箍得有些疼,心里却还是有些欢喜,当下只是不住安慰他。

齐行云渐渐恢复神志,看着房间的摆设,意识到自己还躺在酒店的床上,感觉到怀里的人,不由得一愣,松开了怀抱,退出了一些距离,皱起眉头打量躺在身边的人。

叶沛涵弯起眼笑了笑,凑过去用额头贴上他的额头,齐行云被他这动作一惊,忘了反应,叶沛涵见他的神态呆呆,不由得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颊,笑嘻嘻道:“终于退烧了!不枉我照顾你一晚上,敷了一晚上的冰袋我的手都快要冻伤了。”

齐行云眉尖依旧蹙着,对他的话依旧反应不过来,叶沛涵像是没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双手揽上他的脖子,继续说道:“饿不饿?想出去走走吗?下完雪了外面很漂亮哦!啊,不对,你还没好,最好还是不要出去受寒,我去买早餐?”说着,他支起上身就要起床。

齐行云眼眸一沉,拉住他的手臂,叶沛涵一个重心不稳,压在了他的胸膛上,不由吃痛,瞪了他一眼,却见齐行云正阴沉沉地看他,不由得有些心虚,眼神飘啊飘,没有底气地问道:“怎么了?”

“你回……”齐行云的声音哑得不行,刚说出这两个字,觉得不对,重新问道:“你来干嘛?”

叶沛涵心里一个咯噔,支吾道:“我只是急着回去处理一些事……我和你一起来,理应一起回去的……”

齐行云看着他心虚的神色,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叶沛涵不由得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珠黑魆魆的如一汪深潭,看不见尽头,不由得有些慌乱,连忙迅速起身:“你病了,肯定要补一补。”说着,他将被子掖好,然后穿起衣服去洗漱。

齐行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眼神越发暗沉,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闭上眼,也不再多想。

叶沛涵出来,看见他眼睛紧闭,似是再度睡去。他眉尖紧蹙,因为带上了病容,添了几分脆弱,叶沛涵心疼泛起丝丝的疼,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弯下腰在他眉心轻轻一吻,然后关门出去买早餐。

听到关门的声音,齐行云再度睁眼,伸手摸了摸眉心,眼底的光微微颤动。

就这样休养了几天,齐行云的病也算慢慢好了。

“那个,来了这么多天,我们还没去给你爸爸妈妈上坟,不然我们明天去?”

叶沛涵说这话的时候,正从浴室出来,他穿着浴袍,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床上的齐行云。

齐行云的眼神从书本上拉出来,目光扫过他翘起的光裸的腿,不动声色地移开,说道:“我已经去过了。”

“什么?你已经去过了?什么时候?”

“前段时间。”

“前段时间?”叶沛涵皱眉,他们来成都之后一直形影不移,他去过一定是自己回北京之后,可那段时间明明一直在下雪,这么想着想着,他不由得皱眉:“你不会是下大雪的时候去的吧?”

齐行云不答话,眼神落回书面上,只是没看清书面上的字。

“你还真是!你不要命了!你不会是去了就发烧了吧?你就不能等等吗?”叶沛涵气急,声音里带上了质问。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齐行云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有些赌气的意味在里面,心里越发烦躁了,当下觉得无趣,将书往床头一扔,就要躺下。

叶沛涵一愣,听出他这语气里的怨怪,心里自责,见齐行云躺下,便走到床边,弯下腰看他,见他神色落寞,语气软了很多:“我们过几天就要走了,不然再去一次?我陪你去。”

齐行云皱眉,想也不想答道:“不用了。”

叶沛涵被这么干脆地拒绝,心下气恼,扳过他的身体问道:“为什么。”

齐行云睁眼,有些不耐烦,仰头看着他:“没有为什么。”他见叶沛涵一脸怒气,不由得反问一句:“你又为什么想去?”

叶沛涵一怔,脸上突然爬满了红晕,他眼神闪烁,看着齐行云深沉的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硬着脖子粗声粗气道:“我去见见未来公公婆婆不行吗?”

第二十五章:寒意

叶沛涵说完这句话,齐行云一下子没了声音,他感觉到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只是震惊地看着叶沛涵,想要从他的眉眼之间看出什么。

叶沛涵觉得浑身不自在,抬眼瞄了他一眼,脸颊越来越红。

齐行云一瞬不瞬地看他,思绪转了几个弯,想到那次青城山颠的事情,眼神一下子凉了很多,渐渐,他的心脏也缓慢下来,叶沛涵觉得气氛不对,再次抬头,恰巧对上齐行云已经冷却的眼神,平静无波,他心脏一瞬间紧缩,正想要说什么,齐行云却先他开口,语气淡漠:“别开玩笑了。”

叶沛涵热切的心瞬间也凉了半截,只觉得脸上怎么也挂不住,大笑道:“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

齐行云再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躺下侧过身子睡去。

叶沛涵呆呆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又羞又恼,还有三分不安。

再次从北京来到四川,很多事情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他自是已经确定自己的心意,这几天对齐行云种种照顾,除了那些暗暗隐藏的爱意,竟也带上了几分讨好,但是齐行云却好像没什么反应,语气淡漠,眼神冷淡,两人的相处像是退回了初识的时候,叶沛涵心里焦躁得很,数次想要重提青城山时候的事情,想借此向齐行云暗示自己的心情,但是话头刚一提,往往就被齐行云带过去,叶沛涵越发觉得不对劲,便想趁他这次病好了,去为他父母扫扫墓,重新拉近两人的距离,但是明显,这招也行不通。

叶沛涵倍觉挫败,他以为齐行云是因为那天他匆匆离去而生气,也自知理亏,便越发讨好了,一直到回京的那几天,都是如此。

而齐行云神色依然平静淡漠,只是眼神却越来越深沉,看得让人心惊。

回到北京后,已经是12月中旬了。

纷乱过后,治疗按部就班的继续,齐行云的强迫症好了很多,神经质地拿起笔在纸上写字的次数减了,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越发忧郁深沉。

叶沛涵看着桌子上的病历,心情烦躁地伸手一推,双脚在地上一蹬,坐在椅子上往窗边退去。

楼下,齐行云正朝自己的黑色帕萨特走去,立起的黑色大衣领遮住了半张脸,叶沛涵抿唇,看他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发动车子离去。

回京之后,齐行云便建议把治疗的地点改为叶沛涵的办公室了,叶沛涵倒是惊讶,但是看他神色坚决也无法说出反对的话。

齐行云的病情看起来了好了很多,但总有些地方感觉不对。叶沛涵皱紧眉头,目光随着黑色帕萨特远去,叹了一口气,又转动椅子回到桌前。

有了暖气,桌上的含羞草长势不错,叶沛涵伸手碰了碰他舒展的叶子,小家伙一缩,皱巴巴地蜷起身子。

叶沛涵努嘴吹了个口哨,笑道:“似乎……被拒绝了呢……”

一个星期后,齐行云再来就诊的时候,叶沛涵全程紧紧盯着他,眉头皱得紧紧的。

齐行云不动声色,像是没看见,照规矩将当天所做的事情和心绪变化记录下来,然后给叶沛涵观看,两人公式化地聊了聊,也没什么大的变化。

走的时候,齐行云手握着门把,踌躇了半晌,终究还是开口道:“我觉得我的病情好了很多……”

“所以呢?”叶沛涵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娃娃脸上是人畜无害的笑容,瞳孔却渐渐缩了起来。

齐行云垂头紧紧抿唇,又过了好久,才开口:“我想回美国。”

叶沛涵的笑容僵了一下下,继而更加灿烂,语气却有些生硬:“我并不这么认为。”

齐行云定定看他几秒钟,紧抿的唇线坚毅又脆弱。叶沛涵抬头看他,灯光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颤颤巍巍的倒影。

这般对峙下来,最后还是齐行云撇开了脸,他没再多说,关上门出去了。

叶沛涵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脸色一沉,忽然起身,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掉,那盆含羞草委地,换盆碎裂,褐色的泥土撒了一地,脆弱的绿苗压在其中,全身的叶子紧紧缩在一起。

叶沛涵转身将椅子踹倒,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一圈,最后又狠狠拍了一把书橱。

助理听到声音早已跑来查看,看到平时总是笑吟吟的叶医生竟然将办公室弄得一片狼藉,满脸的狂躁和不安,吓得连安慰都忘了,只是小声叫道:“叶医生……”

叶沛涵惊醒般地抬头,助理看到他往日笑意满满或狡黠或灵动的眼底尽是狂暴的风雪,再次受到惊吓,叶沛涵顿觉自己失态,说了声抱歉,然后疾步追了出去。

前晚下了大雪,路面湿滑,齐行云最近休息不好,所以没开车过来,叶沛涵一路追过去,在隔壁的医院大门口前追上了他。

“齐行云!”叶沛涵喘着气跑到他面前,怒气冲冲的,拽着他的衣领道,“你别又想偷跑!我不妨告诉你,我已经把你的护照扣下了,没有我的准许,你别想出国!”

齐行云一愣,然后也怒了。他气极反而说不出话来,冷眼看着叶沛涵倒竖的眉眼,良久才哼出声:“你未免管得也太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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